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611章

作者:阳小戎

  “应该忙去了,林兄猜的不错,这欧阳良翰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竟敢当众抗旨,说什么死不奉诏。”

  卫少奇冷笑:

  “有些事情,不上秤没有几斤重,上了秤一千斤也打不住,这回不死也要让他脱层皮……”

  卫安惠回过神,小声问:“三哥,他为什么敢当众违背圣旨,这不是杀头的事情吗。”

  “鬼知道,傻呗。”

  卫少奇又狐疑问:“你刚刚在窗口看到了?”

  “嗯。”

  卫安惠点头:

  “我记得他,这位欧阳长史,上次和离公子在一起,后来一起办粥棚那次,离公子和我说,欧阳长史是他好友,也是他平生最佩服的人之一。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离公子身边的人确实不俗。”

  卫少奇额头青筋跳了跳:“你还提他!”

  卫安惠立马闭嘴。

  卫少奇一本正经的朝卫安惠说:

  “七娘,这欧阳良翰刚刚当众诋毁我父王,也就是你王叔,更别提林诚也被他中伤,你还替他可惜?”

  卫安惠安静了会儿,突然说:

  “可他好像是个好官。”

  卫少奇板脸:“你怎么知道,可别被表面蛊惑了!”

  卫安惠突然手指著外面街道说:

  “因为这个。”

  卫少奇回头一看,只见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窗口外面,监察院所在街道上,正人满为患,皆是浔阳百姓。

  卫少奇眼皮直跳。……

  傍晚时分。

  终于把百姓疏散掉的监察院街道处。

  一位苍发老宦官脸色不虞的走出大门,手中一份圣旨诏书依旧没有被某人接下。

  甚至那人刚刚平静吐出的两个字,犹在他耳边。

  “伪诏。”

  老宦官迅速前往浔阳渡登船。

  这位洛阳传旨太监匆匆来,匆匆去。

  ……

  几日后。

  洛阳,上阳宫,某座宫殿。

  一位龙袍老妇人居高而坐,似是闭目养神。

  “伪诏?”

  “是的,此子当众说伪诏。”

  嘴角有痣的彩裳女史手拿一叠奏折,一板一眼道。

  闭目的龙袍老妇人笑了。

  抬了抬龙椅扶手上戴翡翠玉戒的一根食指。

  “其他人怎么说?”

  “魏王说,这是御前会议陛下与诸多相公作出的决定,欧阳良翰违背,按律当诛。更别说,当众拒旨,性质十分恶劣,损害陛下与朝廷威严,建议诛九族,以敬效优。”

  “梁王殿下没发表意见,只是禀告了一事……他今日出门,在洛阳街道上听到很吐司人市民热议,现在朝野上下也到处在传此事,还给欧阳良翰取了个新名号,叫什么死不奉诏阳良翰,真是好大的名气。”

  “相王殿下则说,欧阳良翰乃直臣,又是南北士林公认的骨气脊梁,杀之,损害陛下圣明,万万杀不得。”

  “沈大人说,该杀林诚,此乃国贼,逼害贤良。”

  老妇人眼皮不抬的问道:

  “国老呢?长乐呢?”

  “长乐公主说,此子有前例,喜欢卖直,陛下千万不要让他再得逞,越搭理他,他名气越大,说不得他还想上青史。”

  “夫子则上书说,陛下有三策,上策可让欧阳良翰心服口服,高呼圣上圣名。中策则是让他吃个教训,同时不耽误陛下的事,继续为国尽忠。至于下策,则是彻底图个清静,不过以后可能有些隐形代价……夫子说,三策皆可,陛下可以任选。”

  龙袍老妇人摆了摆手,似是很有经验:

  “上策、下策不用念了,直接说国老的中策吧。”

  “革职,调走,丢去前线。”

  女帝卫昭突然叹气:

  “一个个都是一百个心眼啊,呵。”

  灵真犹豫道:“容真也上书了。”

  “她怎么说。”

  “容真说,她是浔阳石窟的监察使,不是星子坊造像的监察使,请陛下另请他人。”

  女帝卫昭似是轻笑:

  “也不给朕省心。”

  灵真打量龙袍老妇人脸色,发现好像并没有龙颜不快,眼底顿生些羡然。

  女帝卫昭转眸,问道:

  “灵真,你觉得欧阳良翰如何处理为好?”

  灵真沉默了会儿,垂目说:

  “不遵圣人诏令,一脚踢开就行,这类小人物不影响圣人布置,不过,可以让他继续待在浔阳,因为眼睁睁看著不符合自己心意的东林大佛顺利建成,屹立百年,这才是对硬骨头最大的惩罚。”

  ……

  “良翰兄,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怀民兄别瞎说,我不愁。”

  “你还不愁呢,你不愁,这两日会过来找我喝酒?”

  “只是觉得,有点理解你的心态了。”

  “什么心态?”

  “好死不如赖活的心态。”

  “良翰兄这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那怀民兄你是什么心态?”

  “是当初陶渊明辞官之后、怡然自得的心态。”

  “可你是贬官,人家是主动辞的。”

  “差不多,都差不多。”

  “我还是好奇你当初是怎么贬来江州的。”

  元怀民闻言,沉默了下,喝了口酒,惆怅道:

  “很早以前的事了,这些年一直在外做类似江州司马的流官,已然模糊了,嗯,因为写了些非议大周的诗词……被人举报了。”

  “难怪。还是你够大胆。”

  “还提它干啥,来来来,喝酒。”

  元怀民笑了下说:

  “良翰兄开朗点,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良翰兄得学学我的心态,在低谷时,用你的话说,可以适当的摆烂一下,而且岂能说成是自暴自弃?”

  欧阳戎认真点头问:“你是觉得这次是我主动找你喝酒,明早你迟到不来,就有理由了是不是?而且最好是我和你一起迟到。”

  “……”

  元怀民尴尬笑道:“哈哈哈,还是良翰兄聪明,这都看出来了。”

  欧阳戎板脸:“休想,我千杯不倒呢,明天还要按时过去上值,所以你别迟到了。”

  “好好好……”

  元怀民满口答应,一个劲的往嘴里灌酒,同时笑说:

  “欧阳长史这般敬业,难怪你是长史,我是司马,活该你的官大。”

  欧阳戎仰头饮了口,点头认可:“你这马屁功夫,一个江州司马屈才了都。”

  元怀民一本正经道:“那也只拍欧阳长史一人的。其他人我其实打心眼里看不起。”

  欧阳戎摆摆手,笑而不语。

  二人在月下酣畅大醉起来……

  翌日,大清早。

  酒醒的欧阳戎,看了眼紧闭房门,怎么敲门也不应。

  他撇了撇嘴,按时去往江州大堂上值。

  来到正堂,碰到了小师妹与离大郎,二人最近一直跟著他,似是怕他再冲动行事。

  打发走离大郎,欧阳戎刚坐下,屁股还没捂热,门口突然响起一片喧嚣闹腾。

  “洛阳使者来了!”有小吏急色跑来禀告。

  欧阳戎抬起头,死不奉诏的他,终于等来了洛阳的新圣旨。

  只见,正堂门口,新传旨太监展开圣旨,当著寂静众人的面,尖声宣诏……

  星子坊造像继续,其它变动不改。

  江州长史欧阳良翰引言获罪,贬为江州司马。

  正堂内,欧阳戎抿嘴。

  以前成天笑话元怀民会不会江州司马青衫湿,现在好了,自己也成江州司马了。

  女帝这是看他不配合造像,一脚把他踢开,但是有没有一撸到底,依旧留在江州。

  可能是看在他和浔阳王府关系的面子上。

  谢令姜、离大郎等人,倒是都松了口气。

  没有下狱赐死就很好,还有机会。“死不奉诏”确实是上秤了,但是没有打不住的千斤,只是敲打了下。

  可唯一不妙的是,现在星子坊造像事宜,全部落入了林诚手中,由他担任江南督造右使,主导造像。

  有女帝旨意,作为江南督造使的离闲也没法管他。

  欧阳戎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欧阳长史被撤职,那谁来担任长史?空降还是空悬此职。”

  燕六郎等一众官吏疑惑,还没等他们反应,传旨太监再度冷脸宣旨:

  “皇帝诏曰,迁原江州司马元怀民为江州长史,代领长史职务,协助江南督造右使林诚星子坊造像,钦此。”

  太监催促:“新长史请速速领旨,人呢?”

  众人一愣,转头看向正堂内的某个座位。

  原本准备平静走人的欧阳戎驻足,面无表情的回头。

  正堂内某个座位空荡荡的。

  新长史……

  他迟到早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