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排队的她,走进禅院,进入屋内,在中年禅师面前坐下,剑横膝上。
“前辈……”
方胜男刚准备开口,中年禅师举起一指。
她闭上了嘴,仰头望大师手指似乎指著的上方,仰头看了看,只看见了有些漏雨的灰色屋顶,没有其他东西。
中年禅师不语,还是举著一指。
方胜男凝眉想了想,很快恍然大悟,从怀中直接取出一封秘信,放在二人面前的地上。
她也不废话,抱剑起身,朝这位前辈重重抱拳,扭头走人。
方胜男离去后。
屋檐下,名叫俱胝的胖乎乎小沙弥也吃完了饭,跑回禅屋,给师父送了一碗斋饭。
中年禅师清心寡欲,低头用膳。
俱胝小和尚抱著一个功德箱回屋,弯腰捡起地上的黄金珠宝,放入功德箱中,嘴里不停念叨“阿弥陀佛施主们大气”、“身外之物身外之物”……
不过当他捡到方举袖留下的那一封信的时候,不禁看向师父。
“师父,方家姑娘带的信……”
中年禅师依旧高举一指。
俱胝小和尚恍然大悟:
“哦,一切如旧是吧,好好好,按老规矩,我让出门采办的那位师兄,送去桃寿斋……”
胖乎乎小沙弥收起信件,小跑出了门。
禅院内,只剩下中年禅师一人,坐在廊下,安安静静,夹起青菜,细嚼慢咽斋饭。
“叮啷啷——”
禅屋的廊上挂著的风铃,在越来越大的湖风中摇摆起来,发出清脆声,外面也传来其他禅院僧侣呼喊著收衣服的声音。
中年禅师抬头望著风铃。
不言不语,似是陷入了某种寂灭之境。
屋檐上下,一人一风铃,无声“对视”,距离俱胝小和尚取送信,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
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咚咚。”
院门口有香客礼貌敲门。
门内,中年禅师收起了早斋饭碗,他重新坐好,整理黑色僧衣,恢复仪容,等待新香客进门。
欧阳戎怀抱琴盒,走入禅屋,在中年禅师面前悠悠坐下。
“一指禅师,俗家名不详,出身禅宗悬空寺,僧名依旧在悬空寺记录在册,早年不知何原因,不辞而别,南游至江南道江州浔阳,在承天寺结庐讲禅二十年矣。”
他一边放下琴盒,一边如数家珍的报出:
“有一徒儿,名叫俱胝,师徒二人相依为命,在承天寺诸多禅师中并不起眼,唯一出名的,是常常举起一指,听说可使人悟道。”
中年禅师动作停顿,看了看这位见过一面的儒衫青年,又转头看向了门口。
门外陆续传来周围禅院和大殿里僧人们被驱逐出去的吵闹动静,十分杂乱。
这时,一道蓝衣捕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停步站立。
他似是这位儒衫青年的跟班,脸色冷漠,手中抱有一把木琴,静静等待。
儒衫青年似是要以琴会友,可自己却只带了琴盒进门,配合上他脸上挂著的笑意,恰好有些许买株还珠的禅味,中年禅师的眼神落在了这只琴盒上。
这时,远处赶来一位风尘仆仆的青衣捕头,来到禅院门边,他找到燕六郎,十分恭敬的抵上了一封书信,中年禅师觉得这封书信颇为眼熟。
燕六郎接下密信后,面无表情,走入禅院,来到欧阳戎面前,两手捧上,认真禀告:
“明府,这封信是那个小和尚刚刚送出去的,在桃寿斋那边缴获,现在人赃并获,桃寿斋那边已经收网了。”
“哦。”
欧阳戎反应淡淡。
接过信封,先没有去看,往中年禅师面前的地板上随手一丢,微笑不语。
中年禅师凝了眼他,又看了眼地上方胜男送来的信件。
中年禅师竖掌闭目,嘴巴蠕动,似是念经。
这时,督运官秦毅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他的身后,有大批冷漠的黑甲将士,正在将包括承天寺主持在内的群僧一一押运到禅院门口的空地上。
其中,也包括一位胖乎乎小沙弥,后者正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功德箱中的钱财悉数倒出:
“官爷别抓小僧和师父,我们不是骗子,真不是骗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功德箱里的东西吗,这些都是施主们自己不要的,小僧、小僧只是捡起来罢了……帮他们收好呜呜呜总不能干放在地上吧……小僧真的没偷没抢……”
燕六郎走上前去,和哭丧著脸的胖乎乎沙弥说了句什么,后者一愣,旋即眼神有些畏畏缩缩的看向师父那边。
中年禅师一动不动,闭目念经。
俱胝见状,只好乖乖老实,当个带路党,把燕六郎带去了后院,不多时,二人返回,燕六郎的手里拿著一枚有些特殊的青铜短剑,和此前缴获的普通云梦令隐隐有些不同。
欧阳戎接过这枚特殊的青铜短剑,没去看上门的某道血痕,依旧是随手丢在一指禅师的面前。
他也竖起一根食指,对一指禅师,诚恳说:
“今日前来,没啥大事,只有一惑,请教大师。
“所谓的‘一’,就是不二,佛说不二法门,讲的就是出家人金海尽干,尘缘已断。”
说到这儿,他指著地上血青铜材质短剑,一脸好奇问:
“大师不二,为何接下越女的云梦令,私藏这杀头的玩意儿?难道不知本官新颁布的朝廷戒令吗?
“请大师教我。”
欧阳戎嗓音温和。
可伴随他嗓音落下,四周顿时响起了承天寺主持、胖乎乎小沙弥等人的哀嚎求饶声。
欧阳戎脸色平静,中年禅师睁开眼,满眼悲悯。
欧阳戎微笑说:
“对了,上次见面忘记自我介绍,小生姓欧阳,名戎,嗯,字的话大师可能更熟悉一点……
“小生字良翰,江州刺史,欧阳良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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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 我就收个衣服,你们继续【求月票!】
“咦,小主呢?”
方胜男刚回到幽静小院,就去厨房取了一方热毛巾,低头擦拭脸庞和湿发。
期间四望一圈院内,好奇问道。
方举袖走出屋子:
“那位裴夫人又把她接去逛街了。”
“逛街?”
方胜男好奇的望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
“这天气一看就要下雨,今天跑去逛什么街。”
方举袖思索道:
“可能下雨前就回来吧,再等一等。”
方胜男不禁嘀咕:
“也不知道这位裴夫人怎么想的,帮著情郎养他情人就算了,还这么热心的帮忙,吃她的用她的……要我我就忍不了。”
方举袖轻声道:
“小娘子的话会吃醋,但大娘子的话不会,你以后就懂了。”
“姐姐怎么懂这么多?”
方举袖摇头不答。
方胜男脸色愈发好奇,似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又立马切换回一本正经脸色,凑近姐姐,小声问:
“姐,你说,是不是欧阳兄确实那方面本事太强,精龙活虎的,由衷折服了这位裴妇人,才百依百顺?不过,不是说女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那啥吗……
“这位裴夫人估计也差不离了,欧阳兄这副年轻文弱之身,当真有这么生猛?其实吧,姐,我早就发现这点了,你知道啥时候不?我肯定没看错,上次他就是和小主悄摸摸的……唔唔唔。”
方举袖把妹妹这张碎碎念的嘴一捂,曲指一叩,给了她脑门一个板栗。
“瞎说什么呢,再背后乱嚼小主的舌根,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方胜男嘴依旧很硬:“本来就是,也就是老姐你睡得沉……”
“好了,说正事。”
方举袖摆摆手,有些无奈扶额说:
“东西送过去了?”
“嗯嗯,送到了那位前辈面前,不过这位一指大师是真不爱说话啊。”
方举袖眼神微凝:
“你懂什么,那很可能是禅宗的闭口禅,不悟道,是不能开口的。”
方胜男脸色愈发好奇,追问:
“一指大师这么厉害,还需要闭口悟道?悟什么道,我看一指大师天天给陷入迷津的远客施主们说禅解惑,不应该得道了吗?”
“渡人难渡己,古往今来莫不如是……”方举袖摇头:“好了,别乱猜了,这种高人的事,不是咱们能参透的。”
“好吧。”
方胜男摸了摸下巴,自语:
“姐,你说一指大师和咱们老爹谁更厉害啊?若是和二女君阁下比呢,能有几成……”
方举袖越听,眼皮子跳的越高,打断道: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大白天的。胜男,今日二女君的回信里,有一处蹊跷,你发现没。”
“什么蹊跷?很多话我都没听懂,什么梦渊啊……难道姐姐懂了?快说快说。”
“我也没懂,但不是说这个。”
方举袖遥望远方乌云,眉头凝起:
“二女君在信中叮嘱小主,尽量要在东林大佛落地前破境,这什么意思?大佛落地之前……
“可女君她们不是最应该努力阻止大佛落地吗,就像上回在星子湖截杀一样,所以为何不是说,在剑泽的阻拦行动之前破境。”
“咦,好像是这道理,二女君这是什么意思……”
方举袖突然竖直在嘴前:
“嘘,别说话!”
“怎……”方胜男顿住,压低嗓音,挤出两字:“……么了?”
只见方举袖已经蹲下,手掌摊开,像是触摸地面,又好像没有碰到,她闭目,像是在感受著什么。
方胜男疑惑之际,
“轰隆。”
天空传来滚滚春雷声。
二女不禁抬头看去。
大片的黑云,与青灰色的天空,开始落下稀稀疏疏的雨滴。
起初是一滴、两滴,后面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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