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玄君七章开始 第20章

作者:衔雨

“没事,我不介意强来。”沉羿平静回道。

要不是这阐提戒刀必须交给灵龙铁刹,他不好入手,他还真不介意吃一口强扭的瓜。

等到了他手中,就算是这佛门禁器也得被摆出十八般姿势。看看是他的《玄君七章秘经》够诡,还是你这戒刀够邪。

说话间,他毫不停留地走过戒刀,全无一点对佛门禁器的觊觎。

之后,沉羿顺着通道一路走到了入口,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倒了一半的石门,还有布满刀痕和碎石的地面。

他师父空相,先前所见的四个武僧,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僧人,他们倒在石门前的广场各处。

沉羿过去一一查探过情况,发觉众人都只是昏迷,身上虽是遍布刀痕,伤势甚重,但还不至于要了他们的性命。

看来空明虽是入了歧途,但到底还是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没对同门下死手。

沉羿见此,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在先前就知道血魔毛驴和陈天元有观察整个镇魔洞的手段,否则也不可能安心坐在第一层,也不会知晓自己的秘密。

陈天元既在,就能保证驻守的僧人和空相无性命之忧,但这终究只是猜测。如今眼见空相没性命之忧,沉羿也就不用担心自己要换师父了。

他将空相放下,快步走入先去来时的洞口,顺着石阶往上奔。

当走过两条石阶交叉之处时,沉羿突然心念一动,没有返回空相面壁时的山洞,而是顺着另一条石阶往上走。

那是从空明面壁之处所延伸出来的石阶,沿着这条石阶一路走到尽头,可见一个破开的大洞出现在眼中。

听空相所言,面壁僧人若要前往镇魔洞,还需要向戒律院申请才行。如果没有戒律院那边的许可,面壁僧人应当无法打开通道才是。

看这情况,空明是用了暴力手段了。

破开的洞口中不间断地散溢出漆黑的气息,那是自镇魔洞深层涌现而出的魔念在洞内肆虐。

空明不单是破坏了岩壁,还将镇压魔念的布置也给破坏了,使得黑气在洞内肆意涌动。

不过此刻在镇魔洞的下层,陈天元已经助寺中高僧镇住了暴动,是以这山洞内部的魔念虽是浓郁,但也还没到不可承受的地步。

沉羿走入山洞,眼童微微收缩,在昏暗的环境中视如明昼。

漆黑的魔念像是闻了血的鲨鱼一般靠近沉羿,但不等进入沉羿的身体,就有诡异的钟形气罩出现,狼首和人面的虚影围绕着气罩飞舞,不断吞吸着黑气。

这魔念也算是精神念力,可以被《摄魔拘鬼箓》吞噬。此刻沉羿使出变异的金钟罩,不断吸收着黑气,纷杂的邪念顿时涌入心神,侵扰着他的意识。

但沉羿早就已经做下决定,在《玄君七章秘经》的修炼上不再瞻前顾后,此时即便是邪念扰神,也毫无停手之意。

要么就是《玄君七章秘经》干趴沉羿,要么就是沉羿干趴《玄君七章秘经》,两者一定要败一个的话,沉羿相信自己不会输。

保持着降龙伏虎的精进之心,以魔煅佛,不动如山。

沉羿继续观察四周,果然看到闪动内部的岩壁上有着或深或浅的刀痕。

他的猜测没错,空明的刀法果然和修罗七杀刀同出一脉,所以才能在当初引动修罗七杀刀的刀意。

在面壁的这段时间里,空明应当在不断熟悉着阐提戒刀,演练着刀法,所以才会在沉羿和空相入镇魔洞之时造成那么大的动静。

手指在刀痕上摩挲,一种澹澹的刺痛浮现在指端,若非有横练护体,此刻手指怕是已经被直接割出刀痕了。

哪怕是人已经离去,这刀痕依然残留着其主人的恨意和杀意,可见空明的执念之深,可见这刀法之绝。

先前的战斗若非是在镇魔洞内,若是换一个场所,怕是已经造成山崩,将内中之人都掩盖在山体之内了。

沉羿一边观察着刀痕,一边以太虚幻境进行演化,分心两用,将刀痕彻底记录之后,这才走向入口,出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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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宝殿之前的广场上,众僧云集,梵音不绝。

灵龙铁刹的僧人,各门各派的访客,还有前来参与大会的善信,合计共有两万余人。广场周边以及各处大殿,都有客人往来,人流不绝,可说是空前盛况。

无嗔低眉垂目,与众僧一同诵咒念经,一双耳朵却是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尤其是前方灵龙铁刹方丈所在的位置。

只待那动静一起,无嗔便要执行筹谋已久的计划——刺杀上官沛。

只是他等啊等,等到诵经都快结束了,却迟迟不闻变故。那方丈还盘坐在大雄宝殿之前,口诵梵经,吐出一个个灿金“卍”,身周有佛影若隐若现,一点都没有起身的迹象。

无嗔心中躁意渐起,他有些按捺不住地睁开眼睛,正好和一双同样看向自己的眼睛对上。

那是一个身着白色儒服,颔下有三缕长须的中年文士。

他手上抓着一把折扇,一下一下地击着掌心,面上看似平静,但那手上的动作却是暴露了他的心绪。

他同样在等待。

无嗔的目光和这文士对上,双方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浮躁。意外的发生,让两者皆是有些措手不及。

而后,那中年文士突然微微点头,掌心牢牢抓住了击下的折扇。

动手!

他表达出这样的意思。

第三十八章 三十二相,立场

镇魔洞一层。

震荡渐息,山体渐渐恢复平静。

一个着黄色僧衣的中年僧人自入口方向闪现而来,足踏莲华,倏然间来到陈天元所在的牢房之前,向着牢房中的两位行了一礼,道:“阿弥陀佛,陈施主,方丈让贫僧来请你前去参加无遮大会。”

牢房中,陈天元已是梳理好了披散的乱发,以一根木棍随意插好,露出清癯的面庞。

见到来人,陈天元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愚蠢。”

一旁已经卧在草堆上的毛驴则是发出一连串的怪笑,吐着大舌头,“七十年过去了,灵门老儿还是改不了这中庸的毛病。姓陈的,你失算了。”

他当然知道陈天元为何会说“愚蠢”,只因灵门方丈为了某些原因,放弃了将战果最大化。

原本按照陈天元的预想,灵门方丈该离开无遮大会,做出前往镇魔洞的假象,以此来钓出那些图谋不轨的鱼。

等到那些鱼欢腾地冒出了头,突然看见一个老光头冲出来一记“大威天龙”,他们应该会很惊喜的。

但是灵门此时的举动,无疑是拒绝了这最大化的战果。如果他想要钓鱼,陈天元就不该现在出场。

“此次无遮大会,有两万余善信前来,其中不乏千里迢迢前来之人,方丈不想让他们失望。”

中年僧人放低声音,道:“另外,刚刚得到的消息,驻守镇魔洞第五层的灵隐师叔坐化了。”

“坐化?本座看是畏罪自尽了吧。”毛驴怪笑道。

中年僧人不为所动,只是继续说道:“师叔因镇压妖魔而力竭,功过皆空,方丈的意思是给其余同门一个机会。也请陈施主放心,方丈应承之事,不会出尔反尔。”

并非所有人都是灵隐党羽,绝大多数人都如同空明一般,是被利用了复仇心,才会或多或少地参与到其中。

若是深究下去,不说将那些身怀血仇的僧人一网打尽,但也绝对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者众多。

是以,灵门方丈处于老成持重的想法,自然是不想多生波折,将此事就此盖棺定论,不再多加牵连。

并且,无遮大会乃是数年才得一度的大法会。这一次法会更是有各方来客,近两万善信前来参与,不管是为了回馈善信的虔诚,还是维护灵龙铁刹的声名,灵门方丈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场。

“方丈的意思······那你的意思呢?空我。”陈天元道出僧人的法号,言谈之间,竟是颇为熟络。

“灵隐师叔所修持的,并非阿修罗神功。”僧人空我并未正面回答,反倒是说起那已逝师叔的功体来。

陈天元闻言,微微阖眼,再度捻起一子,“你去告诉灵门,让他亲自过来给我一个交代。”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肯出来了。

空我见状,也不多言,只是再度行了一佛礼,转身离去。

他作为药王院的执事,还需去救治那些昏迷的同门,并且将疗伤丹药送往镇魔洞下层。

走时,他还拔起了插在地面上的阐提戒刀,一并带走。

那阐提戒刀入手之时发出清脆铮鸣,似是颇为雀跃。

“嘎嘎嘎······”毛驴怪笑连连,道,“阐提戒刀这般激动,看来又是一个执迷不悟的和尚。话说陈天元,被灵门老儿背刺了一波,有什么感想啊?”

他带着十足的揶揄,紧盯着陈天元的侧面,想要从这位铁策军军师脸上看到一些喜闻乐见的表情。

可惜,他失望了。

陈天元就像是泥塑的凋像,没有一点感情的色彩,只是澹澹道:“灵门有他的考量。”

手上的一颗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我,也有我的想法。”

························

当沉羿来到大雄宝殿之前时,灵门身外的佛影已是近乎凝实,足有丈六高的佛影盘膝趺坐,威容端严,内中的老僧如返老还童一般,鹤须童颜,身色金黄,微垂的眼帘下,童孔显露绀青之色,有种不可言的神圣。

“上身如狮相,身形端直相,身色金黄相,目色绀青相。”

距离灵门不远的一个僧人,身披锦斓袈裟,双手合十盘坐在蒲团上。他眼见灵门显现这诸般异象,不由感慨道:“灵门方丈,已是身具我佛之四相矣。”

佛门之修行,皆是成佛为目标,不管大乘小乘,皆为成佛。而三十二相,便是衡量佛门修行者之功果的最佳标准。

所谓三十二相,其乃佛陀所具有的庄严德相,由长劫修习善行而感得。其他修行人可具有某些庄严特征,但只有佛陀及真正意义上的转轮圣王才能具足三十二种胜相。

像是一般寺庙中看到的佛像,它们头上那一个个肉包一般的发型,便是其中一相,名为“顶上肉髻相”。

佛门修行者之佛功佛法越是精深,就越是接近佛陀,身上也具备着越多的胜相,当其身具三十二相之时,便是人天中尊,众圣之王,在世佛陀。

“虚行大师不也身具胜相吗?”

坐在僧人不远处的古木道人笑道:“洪声圆满,如天鼓响,亦如迦陵频加之音,若是老道所料不差,这当是三十二相中的声如梵王相。看来大师的‘梵圣同归功"在近年来又有突破,在白榜上的排名又可再进一进了。”

“只是略有小得了,”虚行大师谦逊地回道,“比不得灵门方丈,也比不得贫僧师兄。”

“虚行大师过谦了,灵门方丈与虚闻方丈距离天元都仅有一步之遥,除了天榜上的那二十位,还有玄天真武道的萧掌教,世上有几人自忖比得。”另一边的剑阁大剑师齐九渊道。

这位虚行大师,是昨日才抵达的灵龙铁刹,代表佛门三寺之中的大慈恩寺参与这次的无遮大会。

其人本身也是白榜有名,位列第二十一,比之古木道人还高出十余名,其师兄虚闻更是排名还在灵门之上的大慈恩寺方丈。

至于三寺中的最后一寺——大轮寺,因其乃是大离王朝的大派,是以并未前来参与法会。

算上代表大慈恩寺的虚行,还有先前已经到达的岳阳书院、百草谷、剑阁、太史楼、天河剑派、大江帮、玄清宫,便是这一次前来参与无遮大会的门派。

如果再加上代表幽州刺史的阳谷郡郡守上官沛,以及代表铁策军的军师陈天元,那这一次参与无遮大会的势力便算是全都到齐了。

只是这陈天元本该昨日便至,却迟迟不见踪影,一直到此时也未出现,这让在场的各方代表人皆是有种毛毛的感觉。

“陈天元那搅屎棍也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盘算着勾当。”大江帮的祁拓海虎目四顾,搜寻着陈天元的踪迹。

众人说话之时,梵音禅唱越发洪亮,诸僧共诵梵经,天现莲华,漫空飘落,在场之人受得莲华沾身,皆觉身体涌现一股暖流,身心一清,有种舒适之感。

那些围绕在周遭的善信们更是只觉佛陀现世,向着那佛影顶礼膜拜。

刚刚赶到不久的沉羿亦是感到如浸泡温泉般的舒适感,连手臂上的刺痛都消了下去。

他在先前和那破戒僧的交手中,伤了手臂,虽是及时以血魔所传授之气血交炼法门进行止血疗伤,但因为初学乍练,还不算熟练,没法迅速恢复。

不过此刻经受了这莲华洗礼,沉羿手臂上那细微但遍布各处的伤势得到了极好的治疗,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已是不再影响出手。

‘但灵门不走,我该如何出手啊。"沉羿心中无奈。

按照他的推断,灵门方丈应该已经和陈天元达成了协议,眼下应该暂时离场,来个愿者上钩才是。

无嗔那边见灵门离场,会以为己方计划实施成功,会开始下手,届时便是鱼龙混杂,沉羿完全可以伺机而动,对上官沛下手。

可现在灵门的屁股跟生了根似的,稳稳坐着不动,沉羿此刻出手,那纯粹是活腻歪了。

他只能按捺心思,静静旁观着法会的进行。

少顷,莲华渐散,金色佛光亦是缓缓散去,唯独那佛影还在灵门身周若隐若现。

趺坐的灵门宝相庄严,向着众人宣布道:“此次无遮大会之议,出世、入世之别。”

出世,既是超然世外,不涉红尘,在知情者耳中,便是代表着灵门铁刹拒绝参与两朝之争。

与之相对的,入世,自然是要涉入其中,共抗大离。

这个议题刚刚道出,就有一道身影站起。

做文士打扮的上官沛当先行出,朗声道:“本官认为,出家人既是四大皆空,若涉红尘便是坏了修行。僧众当以持戒守身为主,勿要坏了修行。”

上官沛并未直接道出不让灵龙铁刹涉入两朝矛盾中,那样的话,朝廷第一个绕不了他,而是抓着明面上的议题,一副为僧众考虑的作态。

只是这种伎俩只能瞒过外人,知晓内情的参与者,可不会被上官沛这种话术给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