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玄君七章开始 第209章

作者:衔雨

二人说着,又是谈笑了片刻,方才互相告别。

血河老人的血神子化作一道血影,穿透墙壁遁走,而不死道人则是收起了神光罩,再度飞到假山上,对月吞吐太阴精华。

他遭到了元武和道虚真人的围攻,身上的伤势不轻,以炼气士法体那种难以痊愈的特点,不死道人想要尽快恢复,需得日月不停地吞吐灵机才行。

只是不死道人不曾发觉,在他吞吐太阴精华之时,一点至微至渺的暗光浮现在他的手掌上,然后消失不见。

【炼气士和武修,这两者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可开解的矛盾,令得两方相杀。】

【千年之前,在天山之上,真武道君等人论道的对象似乎不仅在于四人之内,更有炼气士的强者加入其中。】

【越来越有意思了,不枉我特意耗费所有的力量引导这两位的心神。这一次,不亏。】

意念在无形之中回转,顺着联系,传送到太和山上的彼方。

然后,沉羿睁开了双眼。

第四百零二章 那我也不装正人君子了

同一片月光下,沉羿睁开了双眼。

白日里的那一场异变,最终以虚行被制住,在场的空虚和大老虎被暂时软禁告终。

尽管不知道虚行为何会发疯,但因为在场的就只有这一人一虎,所以真武道方面只能暂时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等到大慈恩寺的其余人回报寺院,让其余能主事的人来之后,再行处理。

是的,一人一虎。

沉羿就像是一个幽灵一般,被他们所无视,哪怕他一直在空虚附近游弋,也没有人在意过他。

此时沉羿就在玄天峰抱朴殿附近的一处寮舍屋顶上,他屁股下坐着的屋子里面就住着空虚和虎师兄。

‘不死道人还在天荫城中。"

‘不死道人和血河老人是一伙的。"

‘他们······应该还有魔道的其余人,他们要寻找机会攻上太和山。"

收获的情报在脑海里梳理,庞大的算力整理出逐渐完整的局势。

只要太和山上出现空子,山下天荫城中的魔道中人便会趁机攻上山来,而这个空子,应该很快就要出现了。

穆寒江与元武一同前去京城质问安王,前来吊唁的其余门派之人也会一同前去,甚至因为穆寒江前往,玄天七子都得上几个护送。

‘安王,血河老人等炼气士,他们共同推动局面,缔造了这样的处境。让真武道实力分散,一边能让魔道趁机攻山,另一边······"

沉羿的脑海中闪过元武的身影。

元武出现得太及时,他带来的信息也太关键,不排除这一位元始门掌门和安王勾结的嫌疑。

如果元武那边也有鬼,那么前往京城的道门中人也该是凶多吉少。

没有意外的话,这个亏,真武道是吃定了。

双方的力量差距太明显了。

‘我又该在这中如何作为呢?是留在太和山助真武道御敌?还是跟上穆寒江去京城,亦或者说······"

沉羿露出无奈之色,‘本想着和你们正正经经地交手,可现在你们不讲武德,尽耍些鬼蜮伎俩······"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想要解真武道的困境,沉羿不是没有办法,但这样的办法需要真武道的配合以及双方的信任。

但现在,他和真武道哪有什么信任啊。

人家真武道君坐视晚辈们搅风搅雨不管,认为儿孙自有儿孙福,见到沉羿就直接显灵了,可见他对沉羿的看重。

而真武道君的想法也影响到真武道,现在如果给真武道一个机会,让他们杀安王或者封印沉羿,沉羿觉得他们肯定会选择后者。

没有信任的基础,并且还会让沉羿吃力不讨好,沉羿又何苦去瞎掺和呢。

他是想借真武道之力去对付安王,可不是要让自己去帮真武道应对安王的。

所以,就只能搞点狠的了。

月光下的身影突然拉出一道残影,在空中飞掠,掠过重重楼阁、座座殿宇,从玄天峰的悬崖上冲出,身体在半空中舒展。

澹澹的水气在足下凝聚生成,仅在数息之间,就有云雾成形。

沉羿身上气息拨动,倏然之间,气成龙形,如神龙般腾云驾雾,从玄天峰上飞落,来到山野之间,于林中穿梭。

他疾驰了百余里,离了太和山范围,鼻翼渐渐扇动,循着空气中的水气来到了一条江河边。

‘中州乃是繁华之地,而但凡经济发达的地方,水脉是绝对少不了的。这江河水系勾连,从理论上来讲,于此入水,前往京城也未尝不可。"

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中州的水脉图,一边演算,一边飞身落在了江面上。

不复苍白却依然白皙甚至隐隐有些透明的手掌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掌心上拂过,循着血管和脉络······

一指划过。

指尖凝聚的锐光划开了皮肤、血管,苍白如雪的血液顺着手掌流淌而下,在边缘凝聚成血珠,逐渐变大,然后,坠了下来。

那血液在半空滚动,落入了江水,霎时间,这江河突然沸腾起来。

四面八方,游鱼、水蛇、虫豸,大大小小的影子在水下疯狂游动,向着沉羿的脚下迅速汇聚。

那一滴滴落入江中的鲜血如同有着一种魔力般,吸引着水生动物们,让它们疯狂争夺。

一条小鱼尝到了一点血味,但随后就被一条硕大的鲤鱼一口吞入,而鲤鱼则是被游动的水蛇咬住了腹部,然后,尖锐的骨刺从鲤鱼体内破出,一条狰狞的怪鱼破开了鱼腹,一口咬断了水蛇。

残忍异常的争夺在水下疯狂进行,而在远处,还有大量的鱼潮汹涌而来,令得江河都泛起了狂澜。

“吃吧,尽管吃吧。”

沉羿又是手指一抹,削下了一片血肉,落入江中。

一片又一片,掌心隐露白骨,又被心生的血肉覆盖。

“吃完之后,就往京城去,将我的馈赠分享给更多生灵吧。”

在过去,沉羿多数时候是以机心配合着实力应敌,面对强敌,他要么是把对方拉到同一层次,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他们,要么就是将自己暂时拔升到对方那层次,让对方试试秘经的威能。

这种手段,不能说没有用,但随着实力增长,沉羿觉得可以适当地用点其他法子了。

就比如······

围魏救赵···或者说,掀桌子。

“我吸纳了龙元,肉身渐趋强横,又兼他化自在之多变,大宗师都奈何不了我,既是如此,何不将步子迈得大一点。”

以知见障令虚行疯魔,隔空和不死道人、血河老人斗法,身在太和山,却叫真武道难以察其踪,连大宗师都无法发现沉羿。

不知不觉中,沉羿已是成长至此。

他已是有了搅风搅雨的底气。

一念至此,身上的气息也释放开来,身影倒映在江水上,令得水下的争夺更为疯狂。仅在片刻之间,就有数尺长的怪物在诞生,并且在不断增多。

浪潮在翻滚,由远至近,又由近及远,鱼群顺着水流游弋,狰狞的身影在浪花中时隐时现,游向京城。

第四百零三章 沈羿不仁,以苍生为刍狗

“刍狗师弟。”

玄天峰上的一处静室之外,道虚真人轻声道:“寒江不顾危险,欲要和元武一同前往京师问询安王。我心有不安,想找你算上一算。”

刍狗道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以其入道,成就遁甲元神,于占卜术算上造诣非凡,在这炼气士没落的时代里,他可谓是当世少有的神算。

像那天门瀑之战,刍狗道人实际上早就算出萧抱月将遇杀劫,若是他可告知一二,说不定萧抱月也不会遭到截杀了。

静室之内,久久未传来回应,直到片刻之后,才有声音响起。

“进来吧。”

刍狗道人的声音此刻格外虚弱,甚至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道虚真人闻言,连忙挥手轰开静室房门,冲入内中。

就见静室之内,巨大的罗盘徐徐转动,刍狗道人盘坐在罗盘之前,凝神观望,手指不断地进行着掐算。

“沐浴败地,刑戮征伐。”

刍狗道人喃喃念着,“大凶之兆。”

他不自觉地加快着掐算,试图算出这大凶之兆的源头,却不防一股恶气凭空而来,令他感觉气息一滞,身上的伤势复发,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太和山周边已是渐渐沦为大败之地了。”

刍狗道人按着胸腹,强行压下逆乱的气机,对着要来搀扶的道虚真人道:“太和周边,将有大凶险发生。”

他虽然因为私自主持泰山府君祭而被道虚真人软禁,但因为其身受重伤,还被某人来了一记心灵侵蚀,是以道虚真人并没有将他关入什么禁地之内,对于真武道发生的事情,刍狗道人还是清楚的。

燕玄空与其一伙,家族出身的门人自然也为其所用,在今日穆寒江宣称要一起前往京师之后,刍狗道人就收到了消息。

心忧真武道安危的他,立刻就开始卜算祸福,没想到算出这么个结果。

“万物有炁,天地便如一片炁海,若有一炁动,则万炁皆有所感,只不过会因为强弱而感应不同而已。卜算,便是依照此来进行。”

刍狗道人喘了一口气,道:“如今太和山周边即将沦为凶地,表明恶气已现于周遭,若寒江带人出行,太和山虚弱,便可能遭遇那恶气的来源侵害。”

“你想让寒江在无人护持的情况下前往京师?”道虚真人忍不住露出疑色。

他都有些怀疑刍狗道人是不是还想着扶持燕玄空了。

“也可以先发制人,找到那恶气的来源,将其铲除,”刍狗道人的声音逐渐转冷,“那元武不是想要聚名望吗?在他和寒江走之前找到那些威胁,逼他一同出手。他若不相助,便是企图背离道门。”

扣帽子这手段可不只元武一人会使,刍狗道人也是能用的得心应手。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懂聊斋啊。

“好。”

道虚真人点头应着,大步走出静室,开始寻找那恶气来源。

························

黎明时分,一场大雨突然侵袭了京城,沉沉雨幕令得黎明前的黑暗一直延长,到了辰时,天色还是一片暗暗沉沉。

一条大鱼乘着雨水涨潮之际,从城外顺着河流游至京城范围,突然开始出现异动。

它努力地弯曲着身体,让鱼头和肥美的鱼身相触,细密又尖锐的牙齿从口中徐徐冒出,勐然一咬,撕扯开鱼身,让内中的鲜血流溢到水中。

这条鱼发了狂一样,一口一口地撕咬着自身,将血肉撕扯下来,却不吞食,而是任由其坠落到水中,和水,和血混合在一起。

到最后,这大鱼像是渐渐失去了气力,下半条鱼身也被撕扯得千疮百孔,它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最后一咬,竟是将半条鱼身给咬断,两截身子在水中慢慢停下。

而它的血与肉,则是在水中飘动,滋养着河流中的鱼类,迎来一条又一条的水鱼进行噬咬。

这一幕不只是发生在一处,京城各地都有出现,只是不为人知而已。

大量的游鱼进入了京城,然后以自身为食粮,滋养了京城河流中的鱼类,将它们喂得肥肥美美的,而它们的血,则是融入了水中,渐渐化散于无形······

“一场造化,即将出现。”

沉羿从梦境中挣脱意识出来,思维开始清醒,睁开了双眼。

他刚刚像是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成了一条条游鱼,在江河中疯狂游动,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就游到了京师范围之内。

然后,噬咬,撕扯,断开自己的身体,将体内的精气悉数释放。

而当他睁开双眼,看到自己正站在水面上时,他知道,这场梦境并非虚假,它切切实实发生在京师。

吸收了沉羿之血,吞噬了沉羿之肉,又将自身之血融入水中,将自身之肉喂养他物。

古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沉羿割肉喂鱼,两者行为相似,但后果,却是大不相同。

佛祖出于慈悲,而沉羿······

“这该是一场赋予生灵的造化······”沉羿轻轻说着,眼角却是流溢出一滴泪水,“这也是对人性的一种割舍。”

过去的他虽然已经不当人,但心中尚且还留存有一分人性,所以在擎天之战中,他才会将不死药作为最后的手段,并且封存了不死药的药方,不让空我继续炼制。

他到底还是对过去还有卷恋的,虽然不当人了,但对自己的定义却还是人。

可现在······

沉羿的目光变得悠远,如同渊海般深邃,又似天空般高深,最后的一点卷恋也被割舍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沉羿不仁,以苍生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