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者说 第141章

作者:江南南丶

“什么?”秦轲还以为听错了,就连褚苟在一旁也是再度把下巴用力托了一回。

什么叫非你不可?莫不是这公输姑娘看上他师父了?怎么说二人也才刚认识,这就要上赶着以身相许了?

只可惜,自己这辈子怕是没这么好的运气……褚苟心中长长地叹息,公输家的姑娘啊,哪怕只是做个假夫婿,也该有一时享用不尽的锦衣玉食了吧?

褚苟又把公输胤雪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神古怪。

虽说这公输胤雪在死人堆里沾得一身一脸血迹斑斑,头发也乱糟糟的,但到底天生丽质,绝对是一位世间罕有的美人儿……如此入赘有了名分,说不定就日久生情,生着生着还能假戏真做了呢?

公输胤雪看着秦轲依旧难看的脸色,咬了咬下唇,索性不再隐瞒,说道:“秦公子,并不是我不想找其他人,只是眼下情势紧急,实在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了!”

她又将目光放到了白起和褚苟的脸上,停留了几息之后还是叹了一声,“不瞒几位,我公输家有一个传统,那便是每年祭祖之时,都会挑选族内修为上佳或是精通机关巧术的年轻一辈进入公输家的地宫试炼,若能闯过老祖宗布下的重重机关,即可得到我那常年闭关不出的老祖宗亲自授业。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没有人能闯过迷宫……我的修为不高,却也能看出秦公子是三位当中修为最上乘之人,如今我在家中孤立无援,唯一能扭转局势的,或许只有老祖宗了。”

秦轲皱起了眉头,道:“老祖宗?”

白起这时沉思片刻,试探着问道:“胤雪姑娘,你说的那位老祖宗……莫不是当年在稷上学宫担任机关术总教习的——公输般老前辈?我曾听我师父提起过他,当初稷城的机关大阵正是由他主持修建,那座高达三十余丈的水车至今仍在推动着重重机关,让整座机关城如同有了生命,日日夜夜运转不休。”

褚苟在一旁骇然,三十余丈?这哪里是水车?分明是一座高山了!要让这样的庞然大物运转起来,那得用什么样的水源来做动力才行呢?

他没有去过稷城,自然也无法在脑中描绘出那一整座大城布满机关该是如何神秘与壮丽。

“没错,公输般正是我家老祖宗。”公输胤雪点头道:“我公输家并非以修行见长,最值称道的,是机关术。只不过后来闹了一出‘谋反’,致使我公输家一再遭到贬斥,现如今只能蜗居于锦州弹丸之地……可即便如此,老祖宗仍是我公输家最大的话事人,不光我三叔、四叔还有族老们,就连我大伯这个现任家主,应当也不敢对他有所忤逆。”

秦轲明白了些许,犹豫问道:“你是……想让我作为你的夫婿参加机关试炼,闯过机关迷阵找你家老祖宗出关,为你出头?”

“老祖宗不会为我出头,但他也不会为其他人出头。”公输胤雪摇头道:“他是个世外之人,对他而言,是我弟弟承袭家业,还是三房四房都不重要,他只想安心地在地宫钻研他的机关术。但只要他站在我身后,我就有了能与三房四房一争的资格,族老们或许也会看在老祖宗的份上,帮我一把。”

“你怎么能肯定我就能闯得机关阵?”秦轲看着公输胤雪笃定的样子,皱眉道:“要是我败了,不是白白污了胤雪姑娘的清白?”

公输胤雪摇了摇头,却是问道:“公子修为可有三境?”

“呃……算,算有吧。”秦轲挠了挠头,抬眼看她。

公输胤雪一听,脸上竟添了几分喜色,道:“秦公子你如此年轻,修为就已经入了三境,离那小宗师也不过一步之遥,放眼我们整个公输家的年轻一辈,却找不出一个像公子这般出类拔萃的人物,若是连秦公子都过不了,那只能说明,老祖宗设下的那个机关迷阵根本就没有想要让人通过,那么……我便认命,带着弟弟脱离祖籍,再远离公输家,一辈子做个平民百姓,粗茶淡饭了此一生。”

白起听到这里,忍不住苦笑道:“姑娘……你这是驱虎吞狼,你就不怕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和秦兄不过刚刚认识,就敢托付这样的大事,不怕有些草率么?”

秦轲听见白起的说法却一点也不生气,连连点头应和道:“是呀是呀。万一我将来反过来要图谋你的家业,你不怕血本无归?”

“你会吗?”公输胤雪眉头微皱,神情带了几分狡黠。

“我当然……不会……”秦轲叹了一声,从白起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无可奈何,他知道白起刚才是在帮他脱困,可他也做不到睁着眼睛说瞎话。

而公输胤雪这时候反而对着白起微微一礼,嘴角微翘道:“素闻墨者大义,我自小敬佩。想来能与白起先生同行的人,必定不会是一个奸佞之辈。”

白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只能是对着秦轲做了个“老弟我尽力了”这样的表情。

第三百四十六章 击掌为誓

公输胤雪没去留意秦轲和白起微妙的表情变化,话说到这里,她已经是将好歹利害都坦诚布公了,于是自嘲地笑了笑,叹道:“人终究只能看到眼前的方寸之地,我这个女儿家更是目光短浅,或许将来的我会为自己此时的草率追悔一生,不过……也得我有将来才能作数。”

“可我真是……”

秦轲急着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欲言又止,他想到了自己此行其实正是要去公输家取五行司南的,却又觉得这么接受了公输胤雪的“招婿”实在有些乘人之危。

公输胤雪等了一会儿,看秦轲仍然踌躇不语,终于失去了耐心,失望地道:“我明白了,确实是我强人所难……秦公子,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只是,还要多谢你和白公子帮我把二爷爷安葬。这玉佩,你们还是收下,就当是我的一片谢意。”

她强行拽过秦轲的手掌,将玉佩用力按到了他的掌心,顿了顿,她眼眶中又微微湿润:“但愿……还有机会能再见。”

这话语之中的决绝,仿佛化作了一座大山,一时压在秦轲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看着公输胤雪真的转过身去独自走了几步,他终于还是开口道:“胤雪姑娘,那……如果事情结束,你我之间是不是能当作无事发生?”

公输胤雪听出秦轲的意思,立即回转头来望着秦轲,明眸中闪烁着一丝耀光:“当然。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待到明年闯了机关迷阵之后,公子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胤雪绝不阻拦。”

白起则是瞥了秦轲一眼,眼中显出讶异的神色,心道:还真是打算帮人帮到底了?

秦轲攥了攥菩萨的剑柄,带着一脸英勇就义的神色道:“那好,我答应帮你。但……我不要你的玉佩,更不要你的家产,我只要一样东西。”

公输胤雪重新走到了秦轲面前,略歪了歪头,问道:“公子所求的……是什么?”

然而她却突然感觉到了秦轲目光之中的灼热和期待,甚至秦轲的表情中出现了几分跃跃欲试,公输胤雪眉头一皱,心中思绪翻转,面上骤然升腾起一团红晕,慌忙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如果公子……”她声音颤抖,一双手绞着衣襟上的两条飘带,羞怯着说道:“如果公子是想要和胤雪真的做……胤雪也不是不可以答应,只是……只是……”

秦轲也歪着脑袋,小心地看了公输胤雪一眼……什么叫真的做?做什么?

只是他很快听到了耳畔传来白起和褚苟的轻笑,再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公输胤雪娇羞的模样,顿时心下了然。

他手忙脚乱地围着公输胤雪使劲摆手,却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太过痴傻,索性使劲地在她肩头拍了一巴掌,大声道:“胤雪姑娘!你,你误会了,我……我要的不是这个。”

公输胤雪被他大力一拍,身子险些倾倒,一面摸着肩头,一面怔怔地望着秦轲:“那是什么?”

“五行司南。”秦轲认真地点头道:“它就在你们公输家,你听过吗?”

公输胤雪咬了咬牙,她平常也是个爽快的性子,此时发觉刚才其实是和秦轲鸡同鸭讲了一番,倒也没有显出什么尴尬的神色,反而颦眉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依然没有从记忆里搜寻到一丝有关于这件东西的讯息。

“五行司南……你确信是叫这个名字?确信是在我们公输家?”她灵秀的眸子转了转,迟疑道:“既然公子想要,胤雪一定鼎力相助,或许……”

公输胤雪双眉皱得更紧,看起来像是两片被顽皮孩童的手揉在一起的柳叶,她道:“我们公输家存放贵重之物的库房我先前也和二爷爷一同进去过几次,也跟着清点过几次,都未曾见过和听过公子所述之物,但或许,它是在老祖宗的手里也说不定。”

“公输般的手里?”秦轲哑然,这么说来,他岂非必须见一见这个公输家的“老祖宗”?这样一想,他觉得与公输胤雪之间的约定好像也没那么令他不安了,毕竟两人出发点不同,可目的却是不谋而合。

不过回头去了锦州见到高易水那家伙,怕是不好交代。要是被他知道自己为了拿到五行司南,竟答应跟人家假成亲,还是个入赘的假夫婿……

还有蔡琰,她知道了此事,又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但秦轲已经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婆婆妈妈,再次拍了拍公输胤雪的肩膀,只是这一次的力道轻了许多。

秦轲道:“那就一言为定!我答应胤雪姑娘做个入赘的假夫婿,再去闯那机关阵,但作为交换,胤雪姑娘也得帮我探寻一下五行司南的所在,如何?”

公输胤雪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未干的泪水,突然破涕为笑道:“好,一言为定!我们击掌为誓。”

秦轲跟着咧嘴一笑,对他而言,五行司南是他此番去锦州志在必得的东西,他现在身上有指针,再加上罗盘,应该就能重组出神器之一的五行司南,再借着它的感应去寻找其他的神器,同时……寻找师父。

两人的手掌在空中轻轻拍击,声音不响,但在两人心中却都是击起了不小的涟漪。

白起轻轻咳嗽了一声,忍不住笑道:“这么说来,我现在该恭喜两位结为爱侣,永结同心了?”

公输胤雪的脸上不自觉地又露出了几分羞意,秦轲倒是没有多想,努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这可是君子之约!”

褚苟在一旁则是小声嘀咕:“白白得了一个又漂亮又有钱的婆姨,还信誓旦旦地说是君子之约……无耻,不要脸……”

墨家,锦州。

锦州城北的公输府,是整座锦州城最大的一处宅院,于几十年前兴建于锦州不当山之上,带着几分出尘意味,却又像是一位帝王,在云雾了然之间,静静地把整座锦州城尽收眼底。

宅邸之中,满是亭台楼榭,飞檐犹如山峦一般起伏不定,甚至在中心还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挖掘了一口四十丈宽的大湖,上有假山瀑布,更有水车缓缓旋转,水雾升腾,如在这灵山之中再度开辟出一片仙境。

这宅邸的气魄,哪怕是稷城那些王侯公卿的宅邸都未必能比。按照墨家的规制来说,这甚至是一种逾越,自然少不了被稷上学宫里那些白发苍苍却固执如石的老儒生们唾骂弹劾。

但时至今日,朝堂之上却是少有人敢对公输家在锦州的做派再指手画脚。因为多年前,已经有了一次近百名儒家官员的联名上书,主要是弹劾公输家逾越礼法,犯有大不敬之罪,就连法家这一次也是跟着附和,认为公输家依旧存着逆反之心,此心当诛!

这两派斗争多年,形同水火,竟是少有地达成了一致。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当时墨家巨子却偏偏发了雷霆之怒,一天之内,四十余名据理力争的儒法两家官员皆被下了大狱,有的被庭杖打得皮开肉绽,有的遭到了贬斥,甚至是流放。

至于巨子到底为什么发怒,又为什么不肯处置这当初参与过“谋逆”的公输家,只能成为百官心中的一个谜团。不过百官心中似乎也明白,这事儿与他们的联名上书并没有什么关联,巨子看来只是单纯地想护着公输家罢了。

总之,那天之后,朝堂上再无一人敢提起要处置公输家,整肃礼法之事。

公输家,也仍然屹立锦州岿然不倒。

阿布坐在客房内,看着窗外那精致的假山和那倾泻而下的瀑布,深秋微凉的风本显干燥,但在这样水雾升腾的地方,反倒是多了几分湿凉之意,令人身心舒畅。

可他心里的忧虑并不能因为好的景致而减少,望着摇曳的烛火,他担心道:“也不知道阿轲现在到哪儿了?算算日子,他也总该到了才是。”

高易水坐在他的对面,古琴放在桌上占据了大半的桌面,而他闭着眼睛,平心静气,中间还伸手拍打了一下蔡琰悄悄伸过来想要拨动他琴弦的小手。

他淡淡一笑:“你在担心什么?”

第三百四十七章 “救命之恩”

高易水能在各种情势下保持平静,阿布却觉得自己恐怕一生都难以做到,眼神几经变换,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阿轲毕竟人单力薄,路明加上两名山匪,他要如何战而胜之?就算只是逃跑,可茫茫大山,他在里面四处流窜,只怕也得迷失方向。先生让我来,不仅仅是让我帮阿轲寻找神器,更是让我用性命护得阿轲周全,可现如今我完好无损,阿轲却生死不知……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哪里有面目去见他在天之灵,又哪里有脸回荆吴见先生?”

高易水笑了起来,摇着头一脸无奈:“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阿布,你在太学堂那么久,怎么连诸葛宛陵的半分从容都没能学到……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都像你这般多虑多思,迟早累死。”

高易水开始轻轻地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仿佛在应和着窗外潺潺的流水声,他道:“阿轲的实力如何,你我都清楚,进了山林,路明的飞剑面对重重林木难以发挥,威力自然大减。加上山道难行,精神修行者没有如气血修行者那般数日不歇都能保持充沛精力的体魄,再以他现在那个身体状况,撑不了几天的……”

“可如果他强撑着也要抓到阿轲呢?”阿布问。

高易水摆摆手:“若他真的这么勉强自己,只怕还没等他夺得阿轲身上的五行司南,就得先去地下见那些木氏先祖了。何况,阿轲有先天风术傍身,隐匿身形比寻常人厉害太多,他要打得过三人联手很难,但要脱身,并不难。”

阿布叹了一声,勉强点了点头,其实高易水说的这些,他这几天也在心里盘算了无数遍,只是眼见十几天过去了,还没有半点秦轲的消息,他心头悬着的大石始终无法落地。

蔡琰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一副慵懒的模样,她轻声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要是还活着,自然会来锦州与我们会面,他要是死了,你踏遍伏牛山也找不到他。”

“是这个道理。”高易水两掌一击,指着蔡琰咧嘴一笑,“不过,我觉得阿布这辈子也做不到像你这般洒然。”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声音不轻不重,却正好能让房内几人都听得清楚,有人在外面恭敬道:“几位客人,三爷有请几位去前厅用餐。”

听到这话,三人的眼神都微微一凝,高易水与蔡琰对视了一眼,而阿布已经紧张地站了起来,他也看向高易水,用口型询问他是不是该去开门。

“来了。”高易水回应,一边摆着手示意阿布先坐下。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人家不过是请客吃顿饭,又不是提刀要杀我们。何况我们现在还是人家的‘救命恩人’呢,座上宾就要有座上宾的样子。”

阿布深呼吸了两次,尽量放松了浑身的肌肉,苦笑着道:“不是我想紧张,可‘救命恩人’这回事儿,完全就是一场戏,万一被他揭破……”

“什么是假的?什么又是真的?”蔡琰咯咯笑道:“我们确实扮盗匪把他绑了票,可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会知道那群绑他的盗匪,和救他的恩人,实则是一伙儿的?”

“精辟!”高易水伸出大拇指摇了摇。

高易水道:“说到底,你就把他们都当成是蒙在鼓里的傻子就行,你怕他们做什么?你应该游刃有余,面不改色,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懂不懂?”

“懂,我懂……”阿布逐渐提起了一股气,用力地回答道。

“那现在开门?”

“开门。”

“真开门了?”

“开门!”

高易水看到阿布还在犹豫,索性自己走过去猛地拉开了房门,反倒是把门外等候的仆役吓了一跳,他望见房内三人依次而立,而为首的高易水脸上笑容闲散,眼神漫不经心,放荡自在。

“喝了会儿茶,倒真是有些饿了。”高易水伸了个懒腰。

仆役抿了抿嘴,轻声道:“三爷已在前厅备下了膳食,正是吩咐了小的给三位引路。”

“那就有劳了。”高易水扬了扬下巴,示意仆役先行。

三人就这样跟着仆役走过长长的走廊,瀑布击打水车的声音也在这一路上逐渐成了叮咚叮咚的乐曲,高易水看着那长廊上一条接一条的竹筒和竹筒中流出的水,水一点一点地灌注进这些竹筒,竹筒再摇动和碰撞着将水流分注到高高低低不同的地方,像是在奏响无数件精巧的乐器,最后,看似单一的曲调连绵交织成一片,竟有一派恢弘之气势。

“这也是机关术的一种吧?”高易水眼睛微亮,他向来喜好音律,自命天下第一琴师,但以这样巧妙的方式奏乐,他还是第一回见到。

“是。”仆役微微侧头,躬身笑着回答:“我们公输家的机关术传承至今,最早可以追溯至前朝稷上学宫初立之时,便是墨家巨子在机关术上的造诣,也不及我们公输先祖。这种不过是雕虫小技,真正厉害的,还是那瀑布下的水车。”

“知道。”高易水看向阿布,见他还是一脸极紧张的样子,赶忙凑到他身侧,闲聊般说道:“墨家机关城那座高有三十丈高的水车正是公输家督造,以水流之力,引入齿轮,足可以生出千头万头牛马的力量,以此推动机关城的各处机械,真可谓是巧夺天工。”

阿布迎上高易水的目光,一时了然,他们此行正是要来公输家做事,现今毫发无损地进了公输家的宅院,应该庆幸才对。

于是他使劲点了点头,朝高易水憨憨地挤出一个笑容,心中的紧张渐渐消弭了不少。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前厅。

被称作“前厅”的地方实际是位于半山的一处楼阁之上,四面落地门窗大开,不论从哪个角度望出去,都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色,虽已深秋,习习微风吹来却并不让几人觉得有丝毫凉意,只像是一双双温柔的素手,撩拨着几人的发丝,摩挲着几人的脸颊。

公输家的三爷公输究已经拱着手迎了上来,十分周到地将高易水三人引入席中,各自落座。

几人面前的圆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当中一口足有三尺径宽的大锅,里头白汤醇厚,翻滚着几条肥美的鲜鱼,看上去竟像是再次活起来了一般,摇头摆尾。熊掌裹着蜂蜜晶莹剔透,上面点缀着金箔卷成的瑶柱粒,再有十多道大菜,如燕窝海参鸡丝汤、鲍鱼莼菜珍珠羹、松茸羊肚蒸鹿尾……更是有几十道连高易水都一时分辨不出的精致小菜四散排布在周围。

公输究殷勤地给众人满上酒水,这才开口道:“高先生,不知道昨夜在公输家睡得可还安稳?”

高易水望了一眼窗外氤氲山色,笑道:“瀑布的声音大了些,到了半夜都没能睡着。”

公输究做出讶异的神色,轻拍着桌子道:“我的疏忽。哎呀,我们这些人常年住在这里,早已习惯了这瀑布的倾泻之声,高先生第一次来,我该当给你们安排到西边的厢房……”

高易水却摆摆手,道:“不打紧,晚上看看这瀑布飞流直下,夜空星光璀璨,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高先生果然是个高雅之人。”公输究仍然笑着,一面也不忘将和善的眼神照顾到阿布和蔡琰,寒暄一番后举起了杯盏,站起身道:“闲话不多说,高先生、吕公子、蔡姑娘,今日我公输究在此答谢几位救命之恩,还请多饮几杯,不要客气。”

第三百四十八章 烂疮

当公输究与阿布碰杯的时候,阿布脸上的笑容依然还是有些僵硬,但他的反应比较快,只一味地称自己“不胜酒力”,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敬酒三圈,公输究总算在位子上坐定,看着面前三人对于这满桌子丰盛的菜品和醇香的美酒似乎并没有显出过多的关注,不禁心中暗暗竖了个大拇指,一边笑道:“想我公输究一向做事光明磊落,此番竟也会阴沟里翻船,昨日那个悍匪着实厉害,虽说我也不是第一回见到修行精神之人,可那悍匪的一柄柳叶小剑简直形同鬼魅,若无三位搭救,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说着,他又举起酒杯,高易水三人也笑着举杯回敬,蔡琰因是女儿家,便用袖子掩面看似是小小地抿了一口酒水,实际是在袖子后面露出了一个坏笑。

之前三人来了锦州,高易水很快打听到了一些有关公输家的现状,于是策划了一出“绑票”。阿布身形高大,不易伪装,高易水又需要直接取得公输究的信任,并假装一路循着“蛛丝马迹”搜寻到了悍匪的“藏身之地”,于是担当绑匪的,反倒是没什么修为身材又最为娇小的蔡琰。

而公输究不知道是太过自信,还是锦州一向过于太平,出门身边带的护卫竟没有一个修行者,自然是被高易水操纵的柳叶小剑蹂躏地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