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者说 第186章

作者:江南南丶

床弩已无法射中冲车,于是他厉声下令:“倒火油!”

早先公输胤雪准备的大量火油在这时自然派上用场,火油倾泻而下之后,冲车上立即升腾起剧烈的火焰,不少躲藏在冲车两侧的唐军避无可避,全身跟着燃烧起来。

而这样的火势之中,冲车的轮毂四周也迅速崩坏,滚木礌石一通落下之后,整个冲车的顶端已经完全崩塌,无法再发挥作用。

相比较公输察这一边,另外两道城门上的表现显然要混乱许多,即便是在将领的不断激励之下,仍然显出几分崩溃之象。

锦州的城墙十分宽阔,这样的宽阔自然使得城防坚固,可过分宽阔却也有一样坏处,那就是若人数不足的情况下,不少地方会成为城防的漏洞和破绽,这一次唐军动用了云梯车,这种沉重的攻城器械一旦接近城头,想要拔除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就算去烧,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毁坏它,只能任由它继续架在城头。

然而就在这时候,公输家准备多时的机关器械却起了巨大的作用。

秦轲等人运往城上的器械中有一样连弩车,看似笨重难以转向,光是操作就需要训练有素的十人配合,然而这东西一旦启用,威力却十分惊人,每一座连弩车,装填一次可以同时射出近四十支箭,并且每一支箭上所带的劲道,都远超人力。

如雨一般的箭矢顿时覆盖了整个唐国的军阵,后续的援军被这样密集的箭雨射得抬不起头来,自然登城的速度也就缓慢下去。

而即便有人好不容易爬上了云梯,迎接他们的也不仅仅是城头弓箭手的箭矢和滚木礌石,更有无数被点燃了的炭火被藉车投掷而下,腾空而起。

炭火在空中如同一场漫天的火雨。就算是再硬的汉子,在这样的炭火泼洒之下,也是疼痛难忍,不少人牛皮甲上更是燃起了火焰,立足不稳之间从云梯摔落下去。

而眼见这些器械的威力如此惊人,城上的守军也是精神一震,握着兵器的手上似乎多出了几分力量。

公输察当然知道这些器械的威力,深深吸了口气,带着人向着城东方向奔袭而去。

“杀!”

第四百四十一章 城头血战

公输察一人当先,抬手一刀劈死了冲上来的一名唐军,只是这一刻,他的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凌厉的风声,他猛然转身,一刀格挡,两把阔刀在空中砰然撞击到一起,铿锵之声振聋发聩。

两人各退了一步,彼此交换了一个杀机四伏的眼神,随后同时向前,再度出刀挥砍。

公输察与这名唐军的修为都十分强横,挥舞出的刀风犹如霜刀,刮得两人脸颊生疼,然而此刻是生死之争,这两个铁铮铮的汉子,不可能会有半分退却。

公输察一连斩出十七刀,一刀的威力比一刀更强,然而对面的唐军一刀刀抗了下来,气血贯通双臂的他一声大喝,随着一个顺势转身,斩向公输察的脖颈!

这一刀没有割开公输察的脖颈,因为就在长刀临到公输察脖颈前的时候,公输察做了一个姿势,把手中的斩虎贴着自己的肩膀和脖颈,仿佛一个懒惰的农夫在扛着一个挑子一般难看。

只是这样难看的姿势,却足以抵挡那斩来的长刀,两刀碰撞,火星四溅,而公输察同样一声大喝双手一抬,撇开长刀的锋芒,抬起到向着那名唐军的头顶劈落而去!

他已经用尽了半身的力气,这样一刀开山裂石,就算是小宗师修行者,他的身体仍然是血肉做的,在这样一刀面前,只怕也得被劈成两半。

只是还没等公输察劈出这一刀,却感觉小腹猛地一痛,中了那唐军一脚的他顿时泄了半成力气,这威势惊人的这一刀变得虎头蛇尾起来。

然而还没等那名唐军高兴片刻,却感觉自己的右腿一阵剧痛,满是血污的脸顿时变得煞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刻,竟然凭空出现一把剑,几乎戳中了他的胸口!

而虽然他已经尽力地避开那把剑,可那把剑还是顺势戳进了他的大腿。

公输察满是拳茧的手像是一只重锤,狠狠地击打在那名唐军小宗师的脸颊,打得他七荤八素,打得他惨烈无比,就在空中还飙出一道血花。

随后公输察再度向前踏出一步,一脚踩住了唐军的长刀,拔出插在他腿上的斩虎,一记上撩!

血花冲天而起,而他望着面前剧烈喘息的秦轲,也不说一个谢字,而是像一头猛虎一般冲进了旁边的修罗场中。

秦轲握着菩萨剑,紧紧地贴在公输察的身边,护着他的侧翼,这波唐军中有不少气血修为的好手,但像刚刚那样的高手却并不多见,所以当他出剑的时候,对方往往不敢硬接,纷纷向后退却。

但他同样不会退却,深吸一口气,直直地向前踏出一步,菩萨剑逐渐逼近那个身影!

七进剑,和风!

随着剑光一闪,秦轲手中的菩萨剑刺入那名唐军的胸膛,随后猛地往回一抽,他的身形飘然而退,一道艳丽的血花喷溅而出,在阳光下生出几道妖艳的光彩。

而今,秦轲终于理解为什么木兰教他七进剑的时候为什么说:“只有你真正踏上战场,才能懂得七进剑的真意。”

原来七进剑的真意根本不在于有进无退,更不在于有多果决,在这样酷烈的战场之中,他刺出的每一剑,实际上都是随心所致。

但,举步便是杀人!

战场上,你如果不杀,那自己就会被杀。

所以根本没得多想,也不需要想,活下去,就是一个人生来的本能,也是杀戮的原始由来。

一场征伐犹如烈火燎原,令人心惊。

眼见着唐军再度收兵退去,公输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今天的唐军不会第三次攻城了,毕竟他们携着一场大胜的威势而来,却不想硬碰了锦州这颗铁打的钉子,两次攻城不下,这会儿士气该有些低迷才是。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唐军已经到了三而竭的时候。

只是眼见己方的惨重损失,心里又不免担忧——虽然说王玄微说过,唐军的凶猛只是一时的,只要撑过了前面,后面不会太过可怕,可项楚用兵向来随性,谁知道他不会一气之下,直接猛攻锦州,强行破城?

毕竟十万大军,要破一个锦州城,只不过是决心和时间的问题。

“东门守军这一次损失近千人,这么打下去,我们这点人手,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夜里的时候,公输察却没什么睡意,营帐内他的声音洪亮,一众人注视着中央堆砌起来的锦州沙盘,同样也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王玄微却关心着另外一件事情:“从这里发信,要多少天到稷城?”

“只怕也要一些日子。”公输胤雪轻声道,“虽然信鸽奇快,可毕竟不可长久,所以锦州的信鸽向来都是训练来与杨城来回送信,从这之后,再从杨城以加急的速度向稷城送信……”

“至少七天。”王玄微对于马力传信的速度再清楚不过,墨家境内,全国本该有两千驿站,可惜前朝覆灭之后也逐渐荒废,不复原本繁荣。

十年前,他曾向巨子进谏,重整全国上下大小驿站,增派人手,疏通道路,所以现如今已经恢复了大半,这才换来了战时迅捷的往来传信。

但锦州距离稷城终究还是远了一些,即便有能穿过重重唐国大军的信鸽存在,可消息想要递到稷城,也不可能只在朝夕。

算算时间,这时候赵宽大败的消息也该传到朝堂那边,现如今只怕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孙伯灵一人在稷城支撑大局,只希望他能在群情激奋之中撑住场面……

朝堂上的各个派系,平日里摆架子装清高倒是好手,可真要让他们细谈有关战术军阵等等东西,却根本是痴心妄想。他见过最让他匪夷所思的一名老儒,竟上书道:墨家该“焚兵甲、散财物,以上古圣王仁德之举,教化万民,换来四海宾服”。

好在巨子并非昏庸之辈,二话不说命人将那老儒推出门外庭杖伺候,打得他奄奄一息,才终于止住了这些肆虐于朝堂上的祸国之言。

墨家如今日渐衰弱,根本原因正是朝局的混乱。

“沧海明面上的军队只是一支疑兵,到今天为止,仍然没人探听到有关曹孟和他的虎豹骑的动向。”王玄微轻声道:“这么看来,唐军还需要时间,足够的时间,不断地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虎豹骑,这支军队的存在,就犹如一把悬着的钢刀,你知道它会掉下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什么姿态掉下来,着实令人坐卧不安。

王玄微伸手在沙盘上轻抚两下,道:“十天。”

公输胤雪和公输察两人同时望向了他。

王玄微抬起头,轻声道:“我需要十天时间,等一个人,等那个人的答案。”

没等有人发问,他又问道:“城中存粮如何?”

公输胤雪回答:“足可支撑两月余。”

“水源呢?”

“大伯还在的时候,已经安排了人在城中挖了数百口井,更有公输家后山的水脉从地底直往锦州城内,四通八达,想来用水不会有缺。”公输胤雪再度回答。

“好。”王玄微笃定道:“明天唐军不会再攻,他们会转而围城,所以公输将军暂且不必忧心。”

这时,大帐的门帘突然被人拉开,走进来的正是小心翼翼捧着瓦罐的秦轲,他每一步走得平稳,边走边道:“胤雪,小蝶说你晚上的药还没喝,让我送……”

秦轲抬起头的瞬间,整个大帐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第四百四十二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军营,路上还是问了路才找到主帐,这么一眼看过去,公输胤雪和公输察确实在营帐里,他也确实没走错地方。

只是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穿着一身黑衣,两鬓微微斑白的人,不正是当初自己在叶王陵墓里见过的王玄微么?

“没有这么巧吧……”秦轲张了张嘴巴,瞪着眼睛看了许久,终于确认在自己面前的那张面孔不是因为自己多日疲惫而生出的幻觉,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并且这个人现在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想要立刻转身逃跑的念头。

他很清楚王玄微的实力,他的修为足可以与高长恭匹敌,那铺天盖地的甲虫玄微子,是比路明那柄透明小剑还要可怕的存在。

而且在荆吴的时候,他也和高长恭探讨过有关于王玄微的实力,毕竟对于气血修行者而言,精神修行者的修行截然相反,难以用衡量气血修行者的方式来衡量。

探讨的大部分内容,他已经忘却,但有一点,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高长恭喝着酒,笑容散漫随性,甚至还抽空用一只手在桌上轻轻地敲击着一支曲子,随后道:“百步之内,如果王玄微要杀你,只需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而现在……王玄微正凝视着自己,眼神中的凌冽之意,让他不敢迈开哪怕一步。

“谢谢。”公输胤雪还察觉不到两人之间的异样,只是看见秦轲端着药来,心里难免有几分欢欣愉悦,迈开步伐走了过去,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药碗,上下看了看,“没有糖么?”

一直以来,她都不擅长喝苦药,大多数时候,都是靠着糖块撑着,要是没有糖块,她可喝不下去。

“呃……有……”秦轲身体僵硬地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只小包,递给公输胤雪,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王玄微,依旧与他对视着。

“哦……对了。”这时候,公输胤雪突然想起什么,笑着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上将军,你是墨家人,应该早有耳闻吧?”

随后她又转过头,对着王玄微道,“上将军,这位是……”

“不必多礼。”王玄微平静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如同一把刀截断了公输胤雪的话,“我们认识,你叫秦轲……是不是?”

他话语平淡,然而秦轲听着这句话,却只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自己的脊椎骨不停地往上冒,一直到头顶,双腿发麻,几乎站立不稳。

公输胤雪不明就里,奇怪地看向王玄微:“上将军见过他么?是……什么时候?”

据秦轲自己的说法,他此前一直住在山里,下山不过一年多,先是去了荆吴又去了唐国,再辗转来了锦州,王玄微却是在稷城,怎么也不该有机会碰面才是。

“数月前,我离开稷城,机缘巧合之下与我们有过一次照面。”王玄微的眼神意味不明,声音却微微加重,“秦小兄弟,你还记得的,对么?”

“是是……”秦轲哪里敢说不是,现如今他是真的老鼠遇上猫,只要王玄微不吃了他,让他当场吱吱叫都行。

“不过,未曾想会在此重逢,我倒想和他叙一叙旧。”

王玄微没有说明两人见面的那时候,实则是以敌人的身份,所以公输胤雪还以为两人的关系不错,而当王玄微说出那句要命的话语之后,不明就里的她点了点头,笑着道:“那好,上将军您请自便。”

就这样,秦轲可怜兮兮地与王玄微并肩走出大帐,看上去两人似乎久别重逢,和睦无间,实际上,他早已察觉到王玄微肩膀上停留的那几只小小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暗金色甲虫,他们在悠闲地攀爬着,就像小时候的小黑那般乖巧。

玄微子。

再见这些甲虫,秦轲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至今想不出该如何杀死这些坚硬如金铁的甲虫,或许,菩萨剑的剑锋可以?秦轲心里想着,却不可能真的去试上一试。

毕竟真正可怕的不是玄微子,而是豢养玄微子的王玄微。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许久不见,我倒是没想到你的修为精进如此之快,估计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你该能成就小宗师境界了吧。”王玄微的眼力终究比其他人强,只是简单地看了几眼,就看出了秦轲身体里超乎从前的澎湃气血。

“小宗师,哼,小宗师也打不过你……”秦轲心情糟糕得很,低声咕哝了一声。

王玄微也不在乎,继续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既然你去了荆吴,又为何要来锦州?”

秦轲哑口无言,有关于神器的事情,傻子才会告诉他,可如果不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只怕顷刻间就会被他拆穿,到时候激怒了他,只怕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

可让他头疼的是,他并不像高易水那般擅长说谎,哪怕高易水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可以说出几十个理由,可让他来说,哪怕说一个都有些难。

这时候,迎面走来一名公输家族内的将领,笑着打了声招呼道:“姑爷好。”

秦轲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现在他对于这个称呼可以说是十分熟络了。

但王玄微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称呼秦轲,一时间有些发怔:“姑爷?你是……和公输家哪位姑娘成了亲?”

他想到秦轲和公输胤雪之间亲密无间的表现,又联想到公输胤雪新婚不久,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公输家主?胤雪小姐?”

秦轲点了点头,其实王玄微只需要稍稍打听一下就很容易知道,不过对于王玄微来说,这种小儿女之事,并不值得他多费心神,所以才会显得如此诧异。

王玄微紧皱着眉头,枉他玲珑心思,明察秋毫,也万万想不出秦轲是怎的就成了公输胤雪的夫君,这究竟是两情相悦的男女之情,还是说……这又是诸葛宛陵唆使下的一笔交易?

论背景,秦轲的身后是诸葛宛陵,是荆吴,而公输家在被贬至锦州之后,也与墨家中央来往越发稀少,难不成公输家已经生出了反心,要与荆吴联络?

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虽说公输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锦州仍然拥有庞大家业,可毕竟不至于改变整个局面,就算是整个公输家投靠荆吴,也不可能对墨家朝局有什么太大影响。

不过……也不能排除这是诸葛宛陵下的一手“闲棋”,至少在他看来,诸葛宛陵此人智计无双,阴险狡诈,任何对其小觑的行为,都十分愚蠢。

王玄微突然发问道:“诸葛宛陵他……现在怎样?”

秦轲歪着脑袋想了想:“应该还不错,我在荆吴的时候,听说他生了一场大病,不过后来好多了。”

王玄微点了点头,下一个问题却是直击秦轲的心门:“你和诸葛宛陵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四百四十三章 蒙混过关

“关系?”秦轲心里一紧,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我师父诸葛卧龙……是他的弟弟。”

“原来如此。”王玄微露出几分高深莫测的笑,其实他在那件事情之后也不是没有调查过,有关于诸葛卧龙这个名字,他也略知一二,“这么看来,叶王陵墓之事,是诸葛兄弟早安排好了的?”

秦轲抿着嘴没有回答,王玄微瞟了他一眼,当他默认了,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道:“承蒙天下人不弃,给我安了一个‘谋圣’的称号,年轻时我还曾沾沾自喜,现如今看来,反倒是有些可笑了。现在诸葛宛陵端坐朝堂,独断专行,而我丢了上将军的官位,只能以一人之力螳臂挡车,这么看来,我果真远不如他。”

秦轲在身后走着,一口大气都不敢喘,有关于谋略,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点评,至少在他看来,王玄微和诸葛宛陵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他自己,则是一只不小心夹在他们中间,一只无辜的小白兔……

“看来公输家对于他而言,也有一些价值,竟然值得把自己弟弟的爱徒用作联姻?”

老虎终于露出了牙齿,于是秦轲这只小白兔吓得面无人色,赶忙胡乱地摆手否认道:“不不不不……”

他重复了好多个不字,终于才把话挤出喉咙:“我来锦州,跟诸葛宛陵没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王玄微冷笑了一声,“难不成你在荆吴还能没有一席之地?要专程跑来锦州做公输家的上门女婿?还是说,你与胤雪小姐是情真意切有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