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者说 第245章

作者:江南南丶

“那当然。”秦轲是菩萨剑的主人,自然知道那把剑的珍贵,不过看见这杆大戟,他的手也痒痒起来。

“怎么样,要不我们切磋看看?”秦轲提议道。

阿布眼睛一亮,他正缺一个合适的对手,立刻点头答应:“那当然好,我喝口水,你去拿剑?”

秦轲轻嗯一声,很快走出了院门,消失在小径尽头。

高长恭送菩萨剑的时候其实并不如何严肃和郑重,甚至还随意地开过几句玩笑,不过秦轲在后来的日子里,却也真切地感觉到了菩萨剑这份礼物有多厚重,因此格外爱惜,每次清洗擦干之后都好好地摆放在房间的刀架上。

而当秦轲再度把菩萨剑握在手中的时候,胸中也不免生出几分壮阔之气,只觉得自己有这样一把剑,天下大可去得,昨夜那些烦忧纠结的情绪顿时扫清了不少。

随后他抚摸了一下剑鞘上那句佛家箴言,轻声念了起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这把菩萨剑,真的好像他的幸运符一般,不管多么困难的情况,只要有它在身边,他总能转危为安,逢凶化吉,正因如此,如今秦轲早已将它当成了自身臂膀般的存在——与师父送给他的那把匕首一样重要。

带着菩萨剑,一路兴冲冲地去往公输察的院子,阿布已经擦干了汗珠,一夜练戟并未消磨他的气势,握着大戟的手掌依旧强而有力,好像只需心中一动,大戟便会化作一座大山,向四面八方倾倒下来。

第五百七十一章 友好的切磋

本来阿布打算等秦轲站稳之后才动手,但或许因为实在有些等不及加之一阵兴奋劲儿涌上心头,所以他索性直接挥动大戟,刹那间一声暴喝,右脚大大地向前迈出一步,直冲秦轲而去。

面对这样汹涌而来的大戟,秦轲也没什么准备,怪叫了一声:“阿布你耍赖!”

话音未落,菩萨剑沉重的剑鞘中吐露出白色的锋芒,横着向上迎了上去。

只是当菩萨剑与大戟真正碰撞的那一刻,秦轲才感觉到不好,大戟上附着的力量竟然是那样可怕,明明他已经在刹那间引动气血,迸发出七成力量,可那股力量依旧像是排山倒海一般向着他的身体压了下来!

秦轲暗暗咬着牙,手臂一退再退,甚至眼看着剑锋快要触到自己的胸口,脚下的地砖也跟着开始寸寸碎裂。

他猜想毕竟这是切磋,不是真的生死搏杀,阿布应该不会任由自己的强大力量将他逼到绝境,但如果这般横挡着剑锋一直遭到压制,那无疑两人的切磋也会立刻分出胜负。

他当然不想就这么败,所以他长长吐气,同时,将左手上的剑鞘也伸了过去,正好抵住了剑锋的后方,抵住了那不断后退的势头,双手鼓足全力之后,才算挡下了阿布的这一记迎面竖劈。

而就在这么短暂的一瞬,秦轲嘴角微弯,借着反抗的力道,身体里的气血终于喷薄而出,迅疾如闪电般激射向全身各处。

阿布在大戟上施加的力量已经到了尽头,便逐渐开始衰退,而秦轲此刻却有了一股新生的力量,轰然灌注到双臂之上。

只见他双臂一颤随后竟生出几道残影,一脚前迈,将大戟生生地推了回去!

“好!”阿布大笑着后跳一步,称赞的同时,却也不忘这场切磋还没有结束,大戟的戟头轰然砸到地砖上,随着他移动的步伐而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迸溅出火星。

以阿布现在的修为,要灵活运用如此沉重的大戟肯定不易,他昨日适应了一番之后,也是找到了不少节约体力的方式,虽说二人难得切磋,能多过几招固然美妙,但秦轲走的是敏捷、变招多样的路数,战斗时间拖得越久,越是对他有利,阿布一贯憨厚,甚至有时因为反应慢了些被蔡琰笑称为“傻大个”,却并不代表他真的有勇无谋。

想到这里,他再次高高扬起大戟,横扫而去。

秦轲当然也深知二人修行路数的不同,只是看到阿布攻势猛烈,先前脸上的疲态更是消失不见,顿时暗叫不好,右手手腕半转,菩萨剑没有向之前那样迎头横档,而是随着自己的身影一同变换了方向,大戟斜斜地掠过他的胳膊,身旁萦绕的风却恰如其分地截断了大戟裹挟而来的汹汹气势。

与此同时,秦轲脚步诡变,几个呼吸间绕到了阿布的背后,菩萨剑的剑锋好似一只冰冷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袭向阿布的背。

阿布看清了秦轲的脚步,却没能捕捉到他的落点,直到感觉身后有一道锐利的风刺得脊梁生疼。

他猜到自己不可能摆脱秦轲奇快的身手,也正是因为了解这一点,所以他根本不打算避让或是妥协。

阿布转身,之前横扫落空的大戟拖在地上,跟着调转了方向,将地砖划出一道火星四溅的痕迹,如巨龙摆尾般气势更甚!

秦轲见过这一招,记得高长恭就曾经在演武场用过,拖枪只是蓄势,犹如长弓的弓弦逐渐被拉紧,一旦释放,这一记横扫之快,仿佛只是伸手在空中点画出一道银色圆圈那般随意和理所当然。

阿布算是高长恭的半个学生,能使出这一招自然不稀奇,只是秦轲没曾想当阿布以项楚的大戟施展这一招,威势居然如此惊人。

尽管与高长恭奔雷破天的那一枪比,仍旧有着不小的差距,但大戟本就是适合战场群战的杀伐兵器,横扫的威势扑面而来,带动的迅风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

甚至秦轲本来随心操纵的那一点风势都跟着转了方向。

此刻的秦轲只能高高跃起,然而大戟激荡的气流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让他一时无法找到适合的落脚点。

阿布抓住时机双手握住戟身,毫不犹豫地将戟头递到了秦轲的眼前。

秦轲一咬牙,在身影逐渐下落之中,骤然翻转了起来!

明明是半空之中,可他那不受控制的身体却像是被灌注了一股全新的动力,竟没有被大戟袭来的气流掀翻,戟头也只是顺着他的鼻尖将将掠过,击中了一旁公输察常用的铁人桩。

轰隆一声,原本牢牢固定在地上的铁人桩发出一声巨响,飞上半空再重重落下,撞得地砖寸寸碎裂,尘土飞溅。

而秦轲迟迟没有落地,反而轻如鸿毛般又连翻了几次,随后双膝弯曲着落到了地上,露出得意的一笑。

先天风术的玄妙,普通人必然难以明了,而自从修为不断增长之后,秦轲对于风的把控也咫尺杆头更进一步,阿布的这一记横扫来势汹汹,带来的巨大风力更是一度压过了自身周围可掌控的气流,但很快他顺势接纳了那阵狂风,只是稍加尝试,便又成功了。

既然能在极短时间内接纳并灵活运用对方攻势带来的劲风,借此半空翻转移位又有何难?

阿布擦了一把额角的汗珠,诚恳夸赞道:“还真有你的。”

“厉害吧?”秦轲嘿嘿一笑,此刻的他距离阿布已经只有不足两尺,而大戟作为长兵器,一旦用戟之人被贴身缠上,自然会处处受制,想到这一点,秦轲信心满满,菩萨剑紧随其后刺了出去。

下一刻,秦轲的眉头却突然一跳,随后立即收起了剑,双腿在地上狠狠一跺,整个人疾疾地退出了两丈开外。

对面的阿布大戟一震,正打算以末端反制秦轲近身,却没有想到秦轲会突然放手离去,原本蓄势待发的一击落到了空处,只能是怏怏收回,轻轻“咦”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还留了一手?”阿布对秦轲笑着喊道:“我本来猜到你可以化解我的横扫,更猜到你一旦避让开我的横扫,就会紧紧跟上,所以才特意留了这么一手,宁可击中铁人桩,也要停住攻势,结果……”

秦轲站在地板上,眉毛一扬,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没有多说。

阿布以为他只是提前预料到了变招,所以才急流勇退,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这一退,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中产生了预料不到的变化,需要时间去消解,所以才硬生生止住攻势。

就在刚刚,他打算再一次动用先天风术,以更快的速度贴近阿布,不知为何自己的身体内部却好似正在发生一场异变。

与精神修行者的普通修行方式不同,先天风术的力量并非藏于脑域,而是存在于腿部的各个窍穴之中,正因如此,一旦他用上这股力量,自然而然他的身形会比普通修行者更快。

但当他企图增强自己对风的掌控之力时,却感觉到了一股刺痛麻痹的感觉,骤然从脚踝迸发,随后顺着大腿直透全身,让秦轲不得不往后撤退。

然而这道令他发颤的痛感究竟因何而起,又从何而来?

他不得而知。

只是下一刻,他回想起不久前自己在战场上掀起的那场大乱。

云层之中,他曾多次感受到耀眼的雷光,随着惊雷震天,随着浓墨般的云团每一次被照亮穿透,似乎都有那么一两阵类似这般刺麻的感觉袭来,有的时候刺得他皮肉痉挛麻痒,有的时候又仿佛刺入了他的骨髓深处,痛彻心扉……

秦轲没有动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开始以内眼观想的方式开始搜寻身体深处的那股异动。

阿布握着大戟直直地挺立着,也没有急着追击,只看着秦轲这个样子觉得有些疑惑,不明白秦轲为什么突然进入了冥想状态,难道是因为刚刚的短暂接触和退避,他就领悟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成?

不过秦轲很快睁开了眼睛,神情中带着淡淡的遗憾,他什么也没能找到,那股力量好像一条藏匿于湖底洞穴中的水蛇,不断探出头来暗中窥伺着他,可一旦他想伸手去抓的时候,它便一下子隐匿了身形,连一丝波澜都没有留下。

“难不成是巽风之术的修行出了岔子?”秦轲想了想,也只能以这种答案暂时搪塞过去。

当他抬起头,看见那一直等着的阿布,重新露出了笑容,高声喊道:“阿布,我上了!”

阿布耸耸肩,也昂了昂头,笑道:“有本事你今天把我打趴下。”

“换了兵器,你现在倒是自信得很嘛,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秦轲哈哈一笑,觉得这应当是一件好事。

随后他倒提菩萨剑贴着他的肘,步伐一路向前。

阿布同样迎上前去,大戟与地上的砖面不断摩擦出难听的噪音,估计两人这场切磋之后,公输察的这间院子也得好好翻新一遍了。

转眼之间,两人已碰撞了十来个回合,院子内狂风纵横,连地上的碎砖落叶都被扬上了半空,越过了高高的院墙。

一声铿锵的金属碰撞声之后,秦轲向后整整平移了两尺的距离,正好脱出大戟的范围,随后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渗透出来的汗珠,却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因为那股震荡而有些颤抖。

……

两人斗得酣畅淋漓,自然不会去注意院旁的小楼之上,高长恭正环抱着双手,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战斗,姿势之慵懒,完全没有半点统御万军的大将军模样。

尽管阿布的大戟气势汹汹,秦轲的动作飘逸如风,可在他看来,两人的动作如同小儿打闹一般幼稚有趣,连一些微小的腾挪和迟滞都无法逃过他的双眼。

甚至,他的目光逐渐失去焦距,似乎看见了一些曾经看不见的东西。

猛地回过神,高长恭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似乎是感觉到了脑仁深处迸发出的剧烈痛楚,他双目眦裂,眉头紧锁,眼底的金色光芒不受控制地透了出来,并且越发浓郁,仿佛融化的黄金在里面不断流淌。

粗重的咳嗽声响起,每一声都好像费了他很大的力气,感觉到有液体顺着嘴角滴落,他微微低下头,在脚边看到了几滴金色沙浆……

第五百七十二章 雪林,熊掌,鱼

一片大雪覆盖的山林之中,一双同样孕育着金色流沙的眼睛正在四处观察着,一只狼头则在他的上方,眼神中带着几分蔑视和凶狠,好像随时都可能向前扑杀。

可事实上,这头狼早已死了,之所以它还没有腐烂,是因为它只是一张狼皮,披在了一个雄壮高大的男人身上,遮住他一身紧实健美的肌肉,顺便挡下那些时不时飘落飞舞的漫天风雪。

雪覆盖下的山林很安静,仿佛一切的声音都被这一地银白所吸收,连鸟雀震动翅膀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树枝轻轻摇晃了一下,一小片雪沫随风坠落。

那个人动了。

仅仅只是站立而起,他已经高大如一头巨熊,而当他真正迈开双腿奔跑,竟好像是要在山中掀起一场雪崩!

毛皮只是微微裹住了他的下半身,他的小腿和脚大楼是赤裸的,每一步都深深地陷入雪地,可即便如此,那双腿双脚依旧显得无比坚韧,完全没有一丝冻伤的痕迹。

每一次当他的脚步接触到厚厚积雪下的黑土地,都会发出一声剧烈的炸响,带起无数的碎雪和泥土。

一棵五人才可环抱的老松树后面,响起一声极具威胁的低吼,却也带着几分受惊的恐惧,随着庞大的身躯直立起来,高得仿佛一座小山,铜铃般的巨眼里也瞬间染上一片猩红色。

这是一头近两丈高的巨熊,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松被它愤怒地拍打着震颤摇晃,好像一株毫无气势的野草,而那个人影并没有畏惧,奔跑的速度反而更快了几分,转眼化作了雪林中的一道残影!

影至!

山谷之中回荡起一声绝望的巨吼!

无数飞禽走兽在这一刻受到了惊吓,呼啦啦地开始四处逃窜,整座寂静的山岭变成了一口炸开的烧锅,沸腾而喧闹。

巨熊抬起肥硕如箩筐般的熊掌,轰然拍下,一阵狂风卷过,几道深长的爪痕划破了老松粗糙的皮肤。

又是重重的一掌,竟险些将树干从中劈开。

这样的掌风如果落到一个普通人的头上,会不会直接将他的脑袋拍成一滩烂泥?

可那个人不是普通人。

他也不会退。

他甚至没有一丝避让的心思,冷哼一声,直直地迎了上去,右拳紧握如铁榔头,全身肌肉也好像汇聚成了一头咆哮的怪物,手臂则化作了一条怒龙。

他呼气,出拳!

那头怒龙真就狂怒地咆哮而出!

从体型上看,这怎么都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可偏生败退的却不是看上去十分渺小的人,而是那头大山一般的黑熊。

同时从它的身体里好像响起了一阵咔咔咔的响声,顷刻间,那头熊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向后瘫软地躺倒下去,轰隆隆地在雪地中震出一个大坑。

那个人影依然昂首屹立,好像他才是真正的猛兽。

“虽然你已是这座大山的山神,可终究只是一头不入流的畜生。”那个人有些遗憾地说了一句,随后解开捂在面部的兽皮,露出面容。

那是一张长满了络腮胡须的脸,他是项楚。

项楚顺着巨熊的身体,一直走到了他的腹部,摸出腰间悬挂着的匕首,开始切割巨熊的腹部。

巨熊的毛皮很韧,但项楚也确实很有耐心,加上他的力量其大,也给了匕首巨大的动力,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在巨熊的腹部划拉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随后他解开裹着身体的兽皮,不顾血腥,直接就钻了进去。

片刻后,一身猩红色的项楚找到了他要的东西,那是一块灰粽色的熊胆,因为巨熊的身躯奇大,项楚也并没有进行什么烹调炙烤,而是趁着巨熊滚烫的体温,直接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熊胆当然不好吃。

而生的熊胆自然更加苦涩难以下咽。

但项楚吃得很认真,每一口都仔细咀嚼,慢慢下咽,甚至因为雪地天冷,他索性钻回了熊的身体,靠着熊的体温让熊胆继续保持温度。

很快,一整个生熊胆已经被他吃完。

感觉到身体里气血翻涌,他满头大汗地钻了出来,又赤裸着用雪擦遍全身,把那些粘稠的血液擦了个七七八八,再度裹上狼皮,沉默地离开。

这些日子以来,他逐渐感觉自己的伤势好转,加上不断在山林之中猎杀妖兽,以他们身上的精华为食,他甚至感觉自己体内有了一种别样的变化,否则他也不会想到要来找这头“山神”的麻烦。

杀了山神,这座山上的妖兽必定会产生一些暴动,有的猛兽会因为不知从何生出的胆怯远离山林,下山祸害村庄和百姓,可显然那样的后果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往前走着,他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捏紧的铁拳,似乎是体会到了久违的力量与强大。

可以离开了。

有些人的干脆,在于他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项楚就是这样干脆的人,因为他这么想了,所以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一路下山,准备重新顺着干河找到唐军大营。

当他终于走出这片山林的时候,却看见远处正有一人一马在雪地里艰难地缓慢前行。

他打起眼帘,遮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而骑在马上的那人似乎也看见了自己。

下一刻,马儿骤然加快了速度,马背上那人的身影愈发清晰。

项楚眯着眼睛,站在原地没有做什么动作。

从他坠入干河之后,他的一切踪迹都被掩盖,想来墨家即便要搜寻自己也不太可能,更不可能会派一人一骑漫无目的地奔走于大雪中。

他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丝笑意,神情变得十分放松,静静地等待着那一人一马的走进前来。

马是黑色的马,是战马,更准确的说,是他的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