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南丶
秦轲面色骤变,豆大的汗珠顿时无声无息地爬满了额头,这一刻,刚刚还活泼灵动的紫色小蛇竟变成了一条活生生的,腾空而起的巨龙!
那是一股仿若天地初生便拥有的力量,充满着原始的侵略性情,一面横冲直撞,一面四散而开蔓延到他全身经脉,令他有一种错觉,好像四肢肌肉剧烈震动着凝成了一块块生铁,变得更加紧实坚硬。
原先微微的刺痛,也在这阵痉挛般的震动中成了无法控制的战栗和灼痛。
秦轲的脸苍白如雪,终于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只是此时此刻,他抛出去的意识都在剧烈颤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无法收回。
紫色小蛇化作了紫色巨龙,疯狂地撞击着他的经脉,企图寻到一个出口,重见天日!
可经脉毕竟是筋血所筑,如何能承受得住这般冲击,其间气血更是因此紊乱不堪,仿佛形成了多处决堤的洪流,搅得整个身体一团糟。
不知道是不是也察觉到了秦轲身体内部的变化,小黑再度睁开双眼,额头处微微隆起,像是做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双眼之中一道猩红跟着一闪而逝。
小黑吱吱大叫一声,远远地离开了柔软的床榻,看他的样子,倒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而秦轲逐渐从那阵混乱之中找到了几息短暂的休憩,经脉的破损也似乎被那一次次微麻的刺激修复,他神情略松,不知不觉也沉浸到一片紫色世界,甚至看到巨龙四处碰壁无法突破的样子焦急万分。
可是他要怎么才能将这条紫色巨龙释放出去?秦轲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也有些束手无策。
浑浑噩噩之间他的意识下沉,再度催动巽风之术,带动那青色力量向着紫色巨龙追了过去。
紫色巨龙难以控制,身躯庞大,青色小猫虽说平常有些自由散漫,关键时刻却还是乖巧又靠谱。
眼看青色小猫终于贴上了紫色巨龙的尾巴,猫儿突然身子一震,张开嘴巴的同时,身体也跟着长大了无数倍,直到几乎顶天立地,一口将那条紫色巨龙吞下了肚!
做完这些,秦轲已经满头大汗,脸上的苍白倒是褪了几分,但他当然不会以为这么简单就能解决那个紫色“入侵者”,接下来,他还需要通过巽风之术的法门将之搬运出去。
只是自他幼时开始修行巽风之术,可从没有做过这样离奇的训练。
而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用猫儿控制那条紫色巨龙是多么不易,好几次猫儿紧闭着的嘴巴里都发出了极不舒服的呜咽声,若不是秦轲心志坚定,专注一意,恐怕巨龙早已脱离桎梏,再掀风浪了。
结果,秦轲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巨龙似乎是眼见无法逃离,竟像吹气一般地膨胀起来,身上泛着紫光的鳞片不断伸长,甚至深深刺进了猫儿的内脏,不消片刻居然将青色猫儿的背部染成了一片紫色!
我去你妈……秦轲忍不住在心里怒骂,先前伤了自己不说,现在还想弄死他身体里的“原住民”?
想到这里,他胸中怒意更甚,一鼓作气地凝聚出一阵卷天灭地的狂风,催动猫儿直上青云!
夜空骤变!
凌厉的青光乍亮,随即一条细长的龙卷风高速旋转着升空而起,其间紫云翻腾,星辰湮灭!
秦轲的房间里也是一阵狂风大作,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噼啪声轰然响彻云霄!
眨眼之间,空中一道紫色雷光降下!
楼阁应声坍塌,无数东西吱吱呀呀坠落,有一个人在嘈杂中痛呼出声,火焰燃起噼啪作响,残垣断壁之间有一道气浪炸开,带起周围一阵扑面而来的灼热。
这里是重兵守卫的公输家,更有众多下人依旧在宅子里做事,并未睡去,此时听闻这番响动纷纷大惊失色,一名婢女率先反应过来,惊叫着摔下了手中的水盆,撒腿向着人多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呐喊道:“不好啦!不好啦!姑爷的小楼倒啦!快来人呐……”
婢女奔跑时不忘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那些越发猖狂跳动着的火焰,带着哭腔补了一句:“来人呐!姑爷他……他烧起来了!”
公输家不愧是公输家,自公输胤雪当家主事之后,整个宅子里非但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散漫,甚至比当年公输仁在时更加严明。
短短的几个呼吸过后,一队配刀的侍卫便闻声赶来,身后还带着一群家丁。
众人抬着几架木制的器械,有长长的皮管一路连接着后院的池塘。
公输家面对千军万马都不生畏惧,更何况区区火势。
只是为首的中年侍卫眼见熊熊火焰,心中一紧,想想这大半夜的,怎的就着了火?着火便着火,从有人喊起火到现在,一共也没过去多久,怎的火势会大到将整座小楼都烧塌成这样?
中年侍卫不敢怠慢,一推刀鞘便抽出刀斩出,把面前正在燃着火焰的几根梁柱斩断,随后带领手下踩在一地狼藉之上,向深处行进,同时对着各处坍塌废墟嘶吼道:“姑爷!姑爷!”
叫了两声,他却愣住了。
他本以为小楼坍塌成这般,火又烧得这么厉害,姑爷纵使修为精深也应该凶多吉少,只是当他真正踏入大火的中心,看见的却是另外一派景象。
秦轲之前所在的房间尚且是个囫囵样,只是里面的家具都已经破碎,无论桌椅、书架、古董架到卧床都无一幸免。
而秦轲一身衣衫破烂,像个刚刚经历一场大灾的难民,裤子也被烧了大半,露着屁股坐在破碎的废墟之中,傻傻地瞪着眼睛,嘴里还在不断吞吐着黑色的烟雾。
秦轲从头到尾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更是想不通自己究竟做过什么不得了的坏事,竟会引来天雷降世……
“姑爷……您……”
“别叫了,我没事儿。”秦轲有气无力地抬眼看了看周围的火焰,轻声叹道:“找人,先把火给灭了,还有,给我找身衣服……”
第五百七十六章 胡言,隐伤,谋
一场闹腾过后,秦轲换了一处房间,洗去一身脏污,穿上新的衣服,总算摆脱了“灾民”的身份,只不过他房间着火的事情却在公输家里不胫而走,并且愈演愈烈。
刚开始,一些人只是闲聊大约是姑爷在房间里熟睡忘记了火烛,导致火烛被风吹倒,点燃了房间,形成了大火。
但这种太过寻常的说法一经提出之后就遭到了否决,毕竟若只是如此平淡,又怎么解释着火之前的那一声炸响?
于是各式各样的说法都涌了出来,先是有人说秦轲的房间莫名其妙被天雷给劈中了,另外一个人立刻就接过了这个人的说法道:“对!我也看见了,着火之前突然像打雷一样炸响了一声,随后是一道雷光忽然一闪,没错了!”
这说法还算比较有理有据的,尽管大多数人并没有看见从天而降骤然一亮的那道光芒,却都听见了那一声炸响。可到了后来一些人的嘴里,就变成了:“嘿哟喂!你们知道吗?我可是亲眼看见姑爷被雷劈了!”
“听说是传说在战场上出现过的那头龙又来了!看见姑爷独自在房里,说要替天行道,顺手就对他劈了一道雷!”
秦轲初听这种说法也是哭笑不得,但还没等他出去解释,听说他干的坏事居然是“跟公输胤雪新婚不久便分居而歇”之后,也是只能是憋屈地躲回了房间里。
对于公输家的人来说,公输胤雪无疑就是他们的天。而且从公输胤雪当家掌权之后,也在所有人面前展现了她的贤淑有能,非但一人支撑着公输家不倒,甚至还护佑了一方百姓。
如今就连巨子都认可了她的德行与能耐,给她行州郡守的职位,这样一个女人,又生得漂亮清丽,能娶到她得在上辈子修多少年的功德才行?
可偏偏这个姑爷,非但跟那个姓蔡的姑娘不清不楚,还跟公输胤雪闹得如此之僵,早早地搬出八月听蝉小阁,自作主张地去了偏院居住,这像个什么话?
公输家在锦州这么多年,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秦轲也知道自己没法解释,只能苦笑一声,权当什么也没听见。
房间里,闻声而来的阿布和公输胤雪都已经离去多时,蔡琰是女眷,住得远一些,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而高易水……那家伙晚上喝醉了酒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房间里却还有一个人。
“看来你这个姑爷在公输家可不怎么得人心。”高长恭坐在凳子上,轻声调笑道。
得知秦轲这边出现的情况,高长恭反应无疑是迅速的,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来了,可秦轲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来帮自己解决问题,反倒像是奔着看笑话和专程来听公输家流言蜚语来的。
“能不提这个了吗。”秦轲坐在凳子上,双手撑着下巴苦恼道:“非要我冲出去对他们大喊我跟公输胤雪一直以来都是清白的?那胤雪的脸面要往哪里搁?那些家中本就对她有意见的老人们还不逮住这事儿大做一番文章?”
“以前在荆吴也没见你这么怜香惜玉。”高长恭耸了耸肩,并没生出半点同情之心,反正是这小子自己惹的麻烦,总得自己承担后果。
“言归正传……你的意思是说,你怀疑那种力量是神龙心魔在你身体里留下的东西?”
秦轲点了点头:“也只有这种可能了,虽说眼下看来这东西还不至于伤了我,但总归有些担心。”
“我反倒觉得不是什么坏事。”高长恭闲散地伸了个懒腰,“天降惊雷劈了你,你除了头发有些糊味完全没见一点伤,看起来这力量非但伤不到你,或许还能为你所用不是么?那天之后,我也派了修行精神的大修行者给你检查过,至少表面上一切正常。想来如若真有什么,短时间内也显现不出来。”
“那神龙心魔……”
“神龙心魔已经被逆鳞镇住了。”高长恭清淡道:“何况你身体里神龙精魄的力量已经耗尽,剩下的不过是个空壳子,即便神龙心魔还留了什么东西在你身体里,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刚好这次你跟着我去稷城,我让那个大夫顺便也帮你看看,要是他解决不了,回荆吴不是还有宛陵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唔……”秦轲低下头,觉得确实该操心的都被高长恭想到了,自己除了静观其变似乎也没什么法子,刚刚他已经全力催动先天风术想要“赶走”那条紫色小蛇,可引来了天雷不说,那股刺痛和麻痹的感觉倒是一分一毫都没消除……看样子这东西是想在他的身体里安家落户了,与其自己瞎折腾再惹出祸端,还不如跟着高长恭去见见他口中那个“大夫”。
高长恭说过,那个大夫乃是当今天下第一神医,从前公输仁重病缠身,不知多少医家束手无策,直至这位神医出手,硬是帮其续命二十余载,最终将公输家平平稳稳地交到了公输胤雪的手中。
高长恭观察着秦轲神情的变化,用拳头掩住嘴角笑道:“行了,军中的先生不是也说你身体康健,气血充沛如大江大河么?别想太多了,再怎么……”
正说到这里,高长恭突然眉头一颤,似乎是感觉到了一股无名的痛楚,立即用拳头压住了一侧的太阳穴,却阻不住眼底里的那抹金色再度透了出来。
秦轲略一迟滞,像是被高长恭的样子惊得呆了一呆,半晌才回过神来,伸出一只手赶忙扶住了他,关切道:“你怎么了?你不是说伤已经好些了么?”
高长恭忍着痛楚摇了摇头,好在这个状态维持时间不长,当眼底的金色再次褪去,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秦轲,微笑道:“没什么,偏头痛罢了……还不是因为你,本来我今晚可以好好睡上一觉的。”
秦轲听了心中也有几分感动,挠挠头道:“那我扶你回去休息吧,你现在的身体,还是得多休养休养才好。”
高长恭也不反对,站起身笑道:“难得听到你这么关心我,我真是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不过说归说,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哪里会有半滴眼泪。
于是秦轲刚生出的一些感动立刻变成了白眼:“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挖苦我?怎的我感觉自从你受伤之后,嘴是越来越闲不住了。”
“是吗?”高长恭摸了摸没什么胡须的下巴,假装认真在思考,道:“那大概是因为受伤之后不能常常动手,只能多动动嘴了?”
秦轲将高长恭安顿睡下之后才离去,不免又多听了几句冷嘲热讽,但好在他并不像阿布那般对高长恭充满敬畏之心,自然也不会在口舌之争上落了下风。
然而当秦轲合上房门转身的那一刻,躺在床榻上的高长恭再度觉得头疼欲裂,眼里灿亮的金色几乎浓烈到即将夺眶而出。
强忍着全身滚烫如岩浆般的气血在经脉中游走,高长恭低声喃喃:“难道是……进展太快了一些?”
那个高不可攀的境界,不知不觉间似乎离他又靠近了一步,正如不久之后肯定会如约而来的暖春。
但高长恭知道,现如今他的情况根本不适合破境,若他忍受不住诱惑强行翻过那座高峰,最有可能看见的不是一片美景,而是万丈深渊。
化身尘埃的王玄微正是他的前车之鉴。
比起王玄微,他有更多时间。
自然也要求他能有更多的耐心。
……
唐国,太史局。
张言灵望着那陈旧的浑天仪,想象着它或许有一日还能再次转动起来,震惊世间。
许久之后,他转过身,望着眼前正恭敬跪地的一位黑袍人,轻轻抚了抚他遮住脸面的兜帽,微笑道:“埋下的种子已经发芽,去吧,神灵会见证你的功业。”
黑袍人沉默点头,俯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飘然离去。
第五百七十七章 离别,启程,血
虽说高长恭自己认为他的伤势有所好转,可稷城来的那位神医首徒莫先生却不像他这么乐观。
莫先生是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两鬓略有些斑白,双手伸出、衣袖挥动间带起的风都是一股药香味。
早几日前他便先过来了锦州,多次给高长恭诊脉后,脸上愁容日渐多了起来。
他是跟随神医日子最久的大弟子,从前调理公输仁的身体,也多半是他在稷城和锦州之间往来奔走,如今看到发生在高长恭身上的异状远超出了他的经验学识,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只能不断地从旁诚恳相劝,希望高长恭能尽早启程前往稷城。
“或许,整个世间唯有老师一人能找出病因了……”莫先生的手搭在高长恭的腕脉上,表情无比凝重。
高长恭明明气血受损严重,却为何会有一股极盛的阳气从内腑散遍全身?
依照常理,阳气充盈对于气血修行者的伤势恢复有益无害,但高长恭的情况完全不同。
“从来没见过如此浓烈的阳气,感觉近乎一团火……倘若任其发展下去,恐怕最后高大将军你全身都会被焚烧殆尽,尸骨无存……”莫先生收回了手,怔怔地望着指尖似是被灼伤的红色印记,加重了几分语气道:“事已至此,以我之力仅能先护住你的心脉不受这股力量的侵蚀,之后高大将军还是应速速赶往稷城,万不可再懈怠下去了。”
高长恭倒是显得平和,躺在椅上含笑点了点头:“多谢莫先生,我知道了。秦轲,送送莫先生。”
秦轲收敛了担忧的神色,站起身对着莫先生行礼道:“有劳莫先生了,请。”
“不敢当。”莫先生叹了一声,转而微笑道:“我随着老师行医多年,此番能有机会给荆吴战神问诊调理,是我的福分,这世上宗师境界的高手加起来也没几个人,可他们个个体魄强健如龙,哪里用得上我们这些寻常大夫?这段日子我多次查看高大将军的体魄,也增长了不少见识,日后帮助老师编纂入册,也能传至后世医家,是无上功德。”
秦轲哑然失笑,心想这位莫先生倒是个再纯粹不过的大夫,令人肃然起敬之余,也缓和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只是莫先生离去了,高长恭身上的问题终归还是要解决的,如今这件事情既然已经成为了迫在眉睫的事情,或许只有尽快把他送到稷城才是最为实际的做法。
秦轲站在长廊之中,望着莫先生的背影若有所思。
细碎的脚步自身后而来,公输胤雪缓缓走到了他的身侧,跟他一样望着莫先生的背影,柔声道:“其实你不用强留下来陪我的。”
秦轲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公输胤雪,从她的眉毛一直看到红润的嘴唇,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你怎么来了?”
公输胤雪轻轻点头,道:“此间的事情,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明日一早我会给你安排好车马,大船已经入港,乘着化雪的时候一路到稷城也用不了多久。卢老他……的确是当世医术大家,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医治高大将军的伤势,也非他莫属了。我听说高大将军和卢老有些旧交,想来解决你身上的事情也是顺手为之。”
秦轲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并没有显出半分愉悦,只是站在原地,不发一言,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公输胤雪露出如花笑颜,似乎是从秦轲脸上看到了令她出乎意料的迟疑,很贴心地靠了上去,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道:“不必担心我,原本等我整理好公输家的事情,也得动身去行州赴任,即便多留你几天,也终究事务缠身与你聚少离多。高大将军的事是大事,你身体的事情也是大事,日后你若有心……可以给我写信,我会仔细看的。”
“还有,记得我说的那句话。”
秦轲恍恍惚惚地回想起那一晚,想到公输胤雪或许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要放弃,不禁越发觉得自己对她有所亏欠,但其实他们两人都很清楚,当那个听起来很是荒唐的计划开始的时候,就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但这条路终究还是会走到头的。
他和公输胤雪,注定了只能是彼此的过客,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偶然相遇,又在一个看起来十分恰当的时间,必须挥手告别,从此以后南辕北辙,天各一方。
“对不起。”秦轲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踟蹰了半天,从嘴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公输胤雪依旧是淡淡地笑着,从缕清两人关系之后,她也变得明朗起来:“你没有对不起我,本来就是个约定,你不必承担起这份不属于你的责任。”
然而她的坦荡,却让秦轲心里的内疚更加浓郁。
她的这份情,大概自己一辈子都还不了了吧。
五天后。
早春的风带着些许寒意,像一双双力量无穷的手,鼓起了大大的船帆,而在船帆之下,大船乘风破浪,掀开脆薄的冰片,驱赶跃起的大鱼,快得就像是一支离弦的利箭。
而在大船上,有人忙着捆扎缆绳,有人忙着追赶滚动中装满了活鱼的木桶,有人忙着在这样的摇晃起伏之中擦着甲板,满满的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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