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约点
“那是污蔑!”坎蒂拉怫然道,“罗伊,猎魔人最擅长分析和调查,你也和亚摩斯相处过,你觉得他像一个邪恶的巫师吗,说什么能释放让人昏睡的法术?简直是笑话!”
火刑柱在她激烈的挣扎下微微颤抖。
“冷静点,坎蒂拉……我当然相信你们!”罗伊安抚道,“亚摩斯可能是一头替罪羔羊……但我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分析、判断。”
“尽量详细一些,把你们来到拉·瓦雷第男爵领的经历都说一遍吧……”
“咳、咳……”
“该死!这绳子是想把人给箍死了,我给你们放松点……”罗伊轻轻扯了扯火刑柱上的麻绳。
爱佛琳却虚弱一笑,“别担心,罗伊,绑了一个多月,我早已经习惯了……现在让我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精灵女士望着天空,开始娓娓讲述。
……
“上次和你在艾尔兰德分开后,我们先后经过了维吉玛、豪特堡、多恩戴尔,辗转来到了拉·瓦雷第男爵领,那是大概两个月前,留在男爵领为那些过往白桥的商人表演杂技,挣点生活费。”
“后来,一个意外的好事找上门来……巴伦男爵的管家看中了我们的精彩演出,聘用我们进入男爵的城堡表演,庆祝男爵小女儿的诞生……”
“玛丽·露意莎的女儿,阿奈丝小姐?”
“对……五十多岁的巴伦男爵,老来得女,视若珍宝。”爱佛琳嘴角微弯,似乎想起当初美好的场景,“他在城堡里宴请了各方贵客。”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那天晚上,我们为男爵的贵客奉上了一场近乎完美的演出……”
坎蒂拉插了一句,“我保证,罗伊,那是自从亚伦团长去世后,最出色的一场表演……”
“等等……”罗伊急切地打断了两人的话,“表演过程中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红棕色短发、琥珀色眼睛的中年男人,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男爵还对他很恭敬……”
算算时间,一个多月前,正是弗尔泰斯特离开维吉玛的日子。
他会不会来男爵领看望自己的刚出生的私生女?
爱佛琳抿了抿嘴唇,沉思了片刻,明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没错,罗伊,我记起来了……那天晚上我看到过一个红棕色头发的中年男人,很威风,严肃,巴伦男爵一直给他陪着笑,照顾得比自己的老婆孩子还周到。”
“当时我们就在想,他肯定是泰莫利亚王国的某个高官,要不就是皇家的亲戚。”
坎蒂拉也点了点头,确认了好友的说法。
“巴伦男爵脑袋上都可以种草了。”罗伊心头吐槽了一句,可爱佛琳和坎蒂拉对此似乎全然无知。“你继续,然后呢?”
“事故发生的很仓促……全无预兆。”爱佛琳回忆道,“我们表演完过后在偏厅里休息,而亚里安少爷对亚摩斯的昆特牌魔术很感兴趣,缠着他,单独把他叫出去请教……当时很多人都留意到了他们的动向。”
“然后——”爱佛琳婉转的语调一停,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恐惧,“意外发生了,我们只听到侍女的尖叫……所有人涌出大厅,在一间卧室里找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亚里安少爷,而亚摩斯消失得无影无踪。”
精灵女士俏脸浮现出深深的疑惑。
她始终没弄明白,自己的同伴去了什么地方。
“没道理啊……”罗伊揉了揉眉心,“亚摩斯没有出手的动机。”
“亚里安少爷身上的贵重饰品都不翼而飞……有人说亚摩斯贪图财物,才犯下这十恶不赦的罪行。”
坎蒂拉盯着猎魔人,诚挚地说,“可数年的相处,我们很清楚亚摩斯绝对不是个傻子!他是有点贪财,但绝不可能在那种场合下出手,他不会蠢到冒犯一个男爵,断绝自己的后路,将被整个泰莫利亚通缉!”
“何况他的行为如此显眼,压根无法隐瞒!”
“我同意,他绝对不是个傻子。”罗伊郑重地说,“何况……他可不会所谓的沉睡魔咒……”
很久以前他就观测过昆特表演家的信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
说完,罗伊陷入了沉思,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理顺。
“大概的情况我了解了……我若没猜错,亚摩斯应该是被人当成了替罪羔羊……咳、咳……我们需要扎实的证据,必须去男爵的城堡走一趟。”声音一顿,暗金的瞳孔扫过三名狼狈的熟人。
“现在我会找军官谈谈,把你们从这该死的柱子上弄下来……咱们一起去城堡。”
第四章 男爵
“罗伊,你们怎么会突然来拉·瓦雷第?”爱佛琳温热的柔荑吃力地搭住猎魔人的肩膀,在他的搀扶下缓缓挪动身体。
她身上的伤实在太多,磨蹭之间总会不小心拉扯到伤口,痛得红唇紧抿。
“我们要穿过白桥,去诺维格瑞……”猎魔人轻柔地环住她的纤腰,支撑她瘦骨嶙峋的身体,一边打量她的黑红色秀发间的侧脸、瘦得发尖的下巴。
精灵女士的伤势相当严重,持续不断地拷打加上营养不良摧垮了她的身体。
以罗伊从草药学中获得的医疗知识来看,就算以后她身体表面的伤口痊愈,也会留下风湿之类的麻烦的后遗症,除非有精通治疗魔法的术士出手。
不过爱佛琳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糟糕的状况。
“瑞达尼亚的诺维格瑞?我听说那儿驻扎着永恒之火的总部,对非人种族相当不友善。”爱佛琳也在悄悄观察猎魔人,变化的确很大,再也没有以前那种青涩懵懂的气质。
“应该叫自由之城诺维格瑞……”罗伊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解释道,“虽说诺维格瑞位于瑞达尼亚境内,但自从多年前泰莫利亚王国的代表与拉多维德三世谈判后,它就变成一座自由之城,不属于任何一方,这样同时保全了两国的颜面。”
“至于永恒之火……”他语气冷了下去,“这群宗教疯子不来招惹我就算了,否则我和同伴们会让他们明白,猎魔人不是随便就可以欺负!”
现在没有“铁石心肠的拉多维德五世”支持,永恒之火远不如后世那般张狂。
“你们准备在诺维格瑞大展身手?”爱佛琳环顾周围一圈,同行的除了十几位看守的士兵和军官,以及猎魔人雷索。
奥克斯兄弟和弗利厄斯师徒被罗伊劝走,找个旅店落脚、安置马匹,毕竟这次是调查工作、而非战斗,用不了那么多人。
精灵女士一共见到六位猎魔人,平生仅见。
“这么说也没错,”罗伊沉默了片刻,如实说道,“但还有件要事,得去见一见我的父母,自从跟随雷索开始旅行,已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们,也不知他们在诺维格瑞过的怎么样?”
“我记得当初你说过父母双亡?”爱佛琳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猎魔人。
“额……这……你就当上次的话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吧……”罗伊支支吾吾了一阵,走在两人旁边的坎蒂拉忍不住插了句话,成功转移了话题。
“猎魔人也有父母?”
这位倔强独立的泽瑞坎女性拒绝了猎魔人的援手,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迈动修长健美的大腿,因为没穿鞋光溜溜的脚掌被冰冷粗糙的地面磨得满是血痂,但她毫不在意。
“你以为了?”罗伊松了口气,笑着问,“难不成猎魔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不怕你笑话……”坎蒂拉大笑了两声,触动伤口,露出一副痛并快乐的表情,“我以前一直觉得猎魔人是术士从实验室里直接制造出来的,没有感情的变种人……但现在我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坎蒂拉转身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光头大汉,然后黑亮的眼睛直视罗伊,“大部分猎魔人只是外表看上去性格冷漠,缺乏正常情感,实际上你们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明知道我们得罪了男爵,你还敢主动来救我们,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坎蒂拉拍了把猎魔人的肩膀,“罗伊,感谢你的援手!”
“只是碰巧吧……”罗伊认真思考了片刻,“我没想到会在城门附近听到海蝎子的消息,毕竟也算熟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烧死。”
一时之间,众人默然。
“我们也没想到,海蝎子会落到这等地步,”随后,爱佛琳面露伤感,“好像一夜之间,就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因为亚伦之死,海蝎子的遭遇,和我也不无关系……”罗伊暗忖道。
按照原本的发展轨迹,爱佛琳会在数年后化名为白鼬,协助杰洛特盗取拍卖行里的马西米兰·波索迪之屋。
可这一次如果不是他恰好赶到,在老男爵的盛怒下,估计所有海蝎子成员都难逃一死,也包括了爱佛琳。
她的未来将荡然无存。
心头忽而涌起强烈的感触——
“某些人的命运,已经因为我的介入发生了改变!”
比如雅妲、希里、白果园的维理雷斯男爵、林中夫人、树心昆古兰、海蝎子杂技团。
猎魔人想到了“蝴蝶效应”,心头隐隐有种惶恐,如果改变太过剧烈,毫无疑问他将会失去先知先觉的优势。
“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罗伊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纷乱的思绪,又仔细问了问几人近来的遭遇。
亚摩斯“畏罪潜逃”后,男爵把怒火发泄到了剩下的四位海蝎子成员身上,将他们关入地牢,严刑拷打,逼问其下落。
“可我们又怎么知道亚摩斯躲到哪儿去了?”爱佛琳伸长天鹅似的颈项,晶莹的眸子噙着泪珠,秀美的脸颊满是凄苦,“地牢的士兵只知道每天折磨我们,用皮鞭、猎刀、还有烧红的铁烙。”说着,爱佛琳眼神中浮现深深的恐惧。
“关键这群兔崽子还不让我们吃饱饭!”坎蒂拉愤怒地说,“每天就打发给我们一碗脏水和一个硬的磕牙的面包,我想逃出去都没有力气!”
“猎魔人,你和两个女人究竟在嘀嘀咕咕什么?”前方军官投来质疑的目光。
“别担心,迪伦阁下,我只是在了解案情……对了,咱们是不是快到了……”猎魔人注意到周围的城墙越来越厚、普通路人减少,而巡逻士兵变多。
“还有五分钟……”迪伦最后警告道,“老实点,别想给我耍什么花招。”收了猎魔人的钱,他也不好逼人太甚,说完也就不再理睬几人。
……
“把我们关在地牢半个月,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我们压根就一无所知,男爵的怒火越烧越旺。”爱佛琳压低声音,接着说,“于是他变本加厉地派人把我们押到了广场上,在每个白天里,让路过广场的人唾弃我们、羞辱我们,折磨我们的心灵!”
有时候心理层面的折磨,比肉体的折磨更让人痛苦……
罗伊叹了口气,“那喷火者柯林斯第?”
“柯林斯第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弗洛兹受辱……你不知道那群人骂的有多刻薄、难听。他忍不住对始作俑者的男爵爆了粗口,就被下令活活烧死!”
“他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绝不该落到这种下场。”
两个女人神色黯然,然后是咬牙切齿,那次残酷的场景她们将永生铭记!
但这就是现实,贵族想在自己的领地处死一个平民轻而易举,何况还是个“犯罪嫌疑人”。
关于此,罗伊也见识过贵族的滥用权力的例子,比如屠杀大半个白果园的维理雷斯爵士,仍然能活得很滋润。
死在他手下的白果园居民,死也白死了。
这个社会,这个年代,平民的生死都掌握在他们的领主手中。
“那你们恨他吗?”猎魔人嘴唇轻微地动了动。
爱佛琳默然,坎蒂拉冷冷地说,“虽然亚里安·拉·瓦雷第挺可怜——但这不是男爵折磨我们的理由!”坎蒂拉目光深邃,“瑞瑟卡尼亚的子民、巨龙的信徒恩怨分明、有仇必报!”
“男爵和那个陷害亚摩斯的真凶……迟早……”
“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表露你们的态度,静待时机……”罗伊郑重地叮嘱了一句,一抬头,一座高出城墙和周围的房屋建筑一大截的,宏伟的城堡映入眼帘。
“我们到了……”
……
“咕咕……”的铁链摩擦声中,猎魔人随着士兵们进入了缓缓升起的黑沉闸门。
相当于外界肮脏的道路,不太体面的城墙和房屋建筑,城堡内部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富丽堂皇,天花板上的魔法水晶灯熠熠生辉、走廊两侧悬挂的丝绸窗帘刻着繁复而精致的花纹,随处都摆满名贵的古董花瓶、保养得到的盔甲、野兽标本,各类装饰物应有尽有,极尽奢华,展现出拉·瓦雷第家族世代积累的底蕴,即便相比弗尔泰斯特的城堡也毫不逊色。
罗伊对此也有过预期,巴伦·拉·瓦雷第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但他的领地位置对泰莫利亚至关重要,所以他掌握的权力、手下的兵力,超过泰莫利亚绝大多数领主。
而且弗尔泰斯特不敢过多干预,拉·瓦雷第家族的世代经营让周地区域变成铁桶一块,外人很难插手。要是巴伦男爵哪天想不开,带着所有势力转投瑞达尼亚,弗尔泰斯特将寝食难安。
士兵们没给猎魔人多余的时间闲逛,在一通细致的搜身之后,领着他们径直上了螺旋楼梯。
海蝎子的三名囚犯又被带回了地牢。
城堡三层的书房。
“猎魔人,报上你们的名字。”巴伦·拉·瓦雷第笔直地站在一排堆满书籍的书架前,大厅明亮的灯光照出他一身镶金缀玉,带着精美刺绣的紧身上衣。
但这无法掩饰他的疲倦和苍老——他微微佝偻着腰,高挺的鼻梁两侧法令纹极深,额头和眉梢的皱纹也层层叠叠如同山峦,近来似乎疏于打理,胡子拉碴、一头花白的头发闪烁油光。
眼睛,一对阴沉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相当一段时间没有舒服休息过。
“蛇派猎魔人罗伊(雷索)。”
两人用视线的余光观察着这位男爵领的主人,他比想象中看上去更老一些,身材矮小,浑身端着一股老牌贵族的架子,在打量人时端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架子。
“蛇派猎魔人罗伊?”男爵盯着年轻的猎魔人,用沙哑的声音问。
这段时间有不少人顶着各种夸张的名头,用言语为他带来希望,实际却毫无作为,他已经受够了无尽的煎熬和等待。
“正是鄙人。”
“我在哪里听说过你的名字……”老男爵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原地踱了一圈,然后响亮擂了擂拳头,“对了,我的一个老友说首都歌剧院新出了一个有趣的剧目:污秽终结者——下水道屠夫传说,其中的主角便是一个叫做罗伊的猎魔人,说的是你吗?”
罗伊闻言和雷索交换了一个眼神,表情古怪。
白蔷薇的亚贡骑士,动作如此之快?!
“尊敬的男爵大人,没想到您会对这种类型的歌剧感兴趣……我想,主角的原型指的就是我。”
巴伦男爵点头,眼神不觉温和了几分,追问道,“罗伊大师,你真的像歌剧里描述的杀光了维吉玛下水道所有怪物?”
“咳咳,这个说法夸张了一些……但我确实杀了不少怪物……”罗伊难得地谦虚道。
“那我希望你追踪人的本事和身手一样出色!”老男爵沉声道,“两位大师来之前了解过案子的详情,我就不在这方面多费口舌。”
“请你们记住,我的孩子,男爵领的继承人亚里安,已经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因为进食困难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两位大师若愿意帮忙,务必在一周内把亚摩斯带来,解除亚里安身上的魔咒,然后我会像承诺的那样,给你们一大笔钱。以拉·瓦雷第家族的荣誉保证。”
“拉·瓦雷第家族的脸面早就被你妻子丢光了!”罗伊心头吐槽了一句,接着说,“男爵大人,但请容我冒昧地问一句,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要救醒亚里安少爷而非抓住那个杂技演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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