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陛下如今虽然只是对官奴下手,可众人都能猜到,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庙堂要针对的就是私奴了,而这就会触碰到所有权贵们的利益,而且还是不可调和的那种。
在历史上,第一个开这个先河的,乃是四哥,四哥在上台后不久,就陆陆续续的赦免官奴,限制私奴,做了不少的事。
到了棋圣的时候,棋圣也赦免了一次,再往后,就没有了,从他儿子开始,蓄奴之风反而越来越浓烈,直到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乱我家者太子”上位,大臣向他上奏,说如今庙堂里的官奴里,闲着无所事事的就有十万多人。
再往后,到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断袖之癖”皇帝上位,他注意到了天下这蓄奴严重到不可遏制的情况,方才下令,要限制天下权贵们所拥有私奴的数量。
四哥想的很好,可惜,他的想法并没有被子孙们所继承,也就亲儿子将他当回事,装模作样了一番,亲孙子开始就完全无视了他,当然,这位亲孙子那也是文治武功,在各方面都有巨大成就的,未来很多朝代的规矩和传统,都是这位四哥亲孙子所开辟的,单论在位时的政绩,只怕整个大汉都没有人能跟他去比。
不只是大汉,就是看整个华夏,能跟他比一比政绩的,那也是屈指可数,只是他不那么节俭亲民而已,当然,他的政绩同样也离不开他阿父和大父,甚至是高后和高皇帝,可以说,大汉几代人的积累,到他手里,方才爆发出了真正的力量。
在刘长开了先河的第一天,长安勋贵几乎就炸开了锅。
他们纷纷询问,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既然问到了谁来背锅,那锅侯自然是当仁不让,既然不知道这是谁提议的,那肯定就是陈平!!
就像后来人,在探究汉初历史的时候,不知道刘盈的儿子们是被谁下令诛杀的,既然找不到是谁,那肯定就是陈平!!
整个长安议论纷纷,大臣们互相抨击,他们都不敢招惹陈平,矛头是直接就指向了直接负责人刘敬,刘敬却也不惧怕他们,正面对刚,刘长的厚德殿却热闹了起来,每天都不知有多少大臣想要来拜见他。
可刘长基本都没有接见,唯独三公级别的,他方才见上一面。
“陛下何以如此??为什么不告知一声呢?”
周昌很生气,他觉得自己被再一次被天子给无视掉了,这些年里,周昌勤勤恳恳的为刘长办事,自以为是刘长的心腹重臣,可是,刘长每次要搞什么事,都会下意识的跳过他来执行,这让周昌非常的不满。
“臣担任国相以来,从不曾辜负陛下的厚望……臣劝谏陛下,陛下不听从,那个陆贾说了几句,陛下就听从。”
“但凡有大事,陛下就要跟陈平,刘敬他们商谈,从来不找臣……”
“既然陛下如此轻视,何不以陆贾刘敬为国相呢?臣年迈,请辞!!!”
周昌很是悲愤,而刘长呢,就像是出轨被抓一般,有些手足无措,“周相啊……您这忙着驰道的事情,已经很劳累了,朕又怎么好让您参与这件事呢?何况,这件事办起来不容易啊……”
“陛下!!!”
张不疑也开口了,他同样很悲愤,“您不找周昌,那是应该的……可为何也不找我呢?臣居然都不知道这件事!!”
看到张不疑,刘长就不由得想起了曹姝的那番话,认真的打量了片刻,真别说,平日里这厮的反骨太显眼,反而是忽视了他的外表,这厮长得还真是好看啊!
毕竟是大汉第一美人的儿子啊……张良是当之无愧的大汉第一美男子,深受高皇帝的喜爱,当然,这种喜爱并非是对近侍的那种,高皇帝比起他的相貌,大概更爱他的才华。
“凭什么要告知你呢!你给朕站到一边去!”
刘长对张不疑就没有那么客气了,直接谩骂。
周昌长叹了一声,其实,从陛下对两人的态度,就能看出很多东西,张不疑才是铁杆心腹,根本就不需要给他解释什么……召平是最平静的,这件事他是提前知道的,当初陈平上奏的时候,他也在,只是,他看到两位的模样,也不敢多说什么,不然弄得自己是在炫耀一样。
刘长咧嘴笑着,将周昌拉着坐下来。
“周相啊……朕虽然已经下令,可群臣反对者众多,为之奈何啊?”
周昌板着脸,“陛下何不去问陆贾刘敬他们呢?”
“哈哈哈,他们哪里比得上您呢?您才是国之三公,朕的左右手啊!”
看到周昌不回答,刘长眯了眯双眼,问道:“张不疑,该怎么办?”
“杀!”
“好!”
刘长拍手叫着,即刻就要下令捕杀,周昌却连忙起身,“不可!”
“哦?难道周相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这件事,请交给臣来操办。”
“哈哈哈,好,那就交给您来办吧!”
送走了气呼呼的周昌,刘长看向了一旁的张不疑,“这些时日里,你的御史台要稍微注意点,不要让任何人破坏这件事,这可是国之大事,那些奴隶没有自己的户,税收徭役都与他们无关……这蓄奴实在是国家之大害,朕一定要彻底给解决掉,接下来,朕还会设立专门的籍,如今反对者就这么多,往后只会更多,你要好好监督他们。”
张不疑点着头,问道:“陛下,何不抓几个闹得最凶的,杀之了事?”
“解决不了问题就把提出问题的人给解决了??”
刘长摇着头,“还没到这个地步。”
“起初,我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在朕还很年幼的时候,想要与匈奴作战,很多人都反对,当时朕就想着长大之后要将这些反对者全部烹了,可是后来才知道,这些反对者里,也有刘敬这样的人,他们反对,并非是出自私心,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滥杀绝对不是好的解决办法。”
“朕当以宽厚为本,行仁义之政!”
“陛下英明!!!”
张不疑拍手叫好,看向刘长的眼里满是火热。
“陛下真乃大汉之仁君典范,千古一帝,无人能及,陛下之仁慈,纵然是面对这些奸贼,也能原谅他们的过错,不去杀害他们,实在是令臣感动,古往今来,何曾有过陛下这样的仁君啊,便是孔仲尼再生,看到陛下这般仁义之君,也定当投效麾下……”
君臣两人正说着呢,吕禄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陛下!!有数十人冲进了刘敬的府邸,与刘敬的家臣们发生了冲突,听闻刘公还受了伤!!”
“什么?!!这群该死的东西!!!都给朕抓了!!”
“朕非要将他们全部烹了!!”
刘长猛地跳起来,愤怒的咆哮着。
“陛下英明!!!”
“陛下爱护朝臣,不惜背负骂名,杀伐果断,千古一帝,无人能及……面对这些奸贼,也毫不畏惧,用严厉的律法来惩治他们……便是那韩非再生,看到陛下这般刚烈之君,也定当投效麾下……”
第369章 都是被曲逆侯所欺
刘长并没有想到,大臣们的反对会如此之激烈。
当刘敬被搀扶着走进了殿内的时候,看到他一身的血,怒火几乎要吞噬了刘长,可刘敬却还在叫嚣着,“方才拦着我做什么?!我才捅了一剑!!才捅了一剑!”
来包围刘敬府邸的,并非是朝中大臣,朝中大臣是不敢做这种事的,尤其是在刘长执政的时候,围攻者是太学生,这些人聚集在刘敬的府邸门口,指责刘敬“使天下上下失序,礼崩乐坏”,而刘敬显然不会惯着他们,直接就跟他们交了手,还伤了人。
刘敬只是腿部被擦了一下,并没有受到什么大伤。
只是,这种性质就有些不同了,追到大臣的府邸前谩骂和直接拿剑去干大臣那是截然不同的性质。
大汉武德充沛,大汉的文人同样很彪悍,曹参,申屠嘉,周勃,季布,栾布这样的都是“上马打仗,下马治国”的,文人没有不佩剑的,互相进行学术辩论的时候,也是相当的热闹,没有点武艺,都无法去游学。
太学生所召集的文士们,同样是这样的。
刘长坐在上位,重臣们大多都来齐了,此刻看着一瘸一拐的刘敬,群臣都有些沉默,这下要出大事了。
气氛很是肃穆,迎着群臣们的注视,刘敬毕恭毕敬的朝着刘长附身行礼。
“陛下!请治臣之罪!”
“你有何罪?”
“臣犯伤人之罪。”
“赦你无罪。”
“多谢陛下!请陛下治浮丘伯之罪!”
“浮丘伯何罪?”
“管教不严之罪!”
“来人啊,将浮丘伯带来!”
群臣惊讶的发现,当刘长认真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挺有皇帝派头的,一言一语,都很有气势,就在等候着浮丘伯的时候,王恬启起身,将刘敬这边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包括太学生的人数,到达刘敬府的时间,以及交手的过程,伤亡结果等等,在汇报之后,王恬启将诸多相关奏表交给了刘长,刘长认真的看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
“刘公,王廷尉说的,可有漏缺?”
“并无漏缺之处。”
刘长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周围的几个大臣,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忽然开口问道:“少府令怎么不在这里?”
“陛下,少府令病重,正在府内养伤,故而无法前来。”
周昌上前禀告,刘长哦了一声,又问道:“周相认为,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啊?”
“应诛首恶,整顿太学。”
刘长的脸色很是平静,他只是打量着面前这些群臣们,若有所思的样子,张不疑急忙起身,愤怒的说道:“陛下!这些儒生的目的不是要伤刘公,他们是反对陛下之政,形同谋反,臣以为,对待这些儒生,就应当焚毁他们的书籍,将他们全部坑……”
“咳咳咳~~~”
召平剧烈的咳嗽着,几乎要将肺都咳了出来,强行打断了张不疑的话。
“此事,也不能说是儒生之过错……”
“怎么不算是儒生之过呢?为首的明明就是儒生,还有,负责太学的浮丘伯,他也是个儒家的!”
“这就是儒家在公然表示对陛下的不满!陛下仁慈,才让这些贱儒有了可趁之机!”
张不疑斩钉截铁的说着。
召平瞥了一眼这厮,这厮显然是想要将事件的性质改掉的,从太学生行刺九卿改成儒家反对天子令,公然找出了儒家来背锅,将儒家推到坑里,还要把棺材板都给钉严实了。
张不疑并不愚蠢,若是愚蠢,就不会在这个年纪当上三公,刘长的舍人里,谁活的比他更滋润??
可召平还是叫断了张不疑这个疯狂的想法,他提示道:“不疑啊……浮丘伯若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不会纵容他们,太学里很多都是叔孙通的弟子们,叔孙通同为国之重臣……”
召平自以为提示的很明显了,如今陛下在用叔孙通来搞县学,负责这件事的大多都是儒家的,暂时不能让儒家来背锅啊,陛下还用着呢!!
张不疑话锋一转,说道:“对呀!叔孙通正在负责教化之事,诸派都十分嫉恨,想要从儒家手里抢过这件事,先前陛下要编写教材,各个学派就吵成了一团,或许,是某个学派嫉恨儒家,这才派人教唆儒生们,去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不过,到底是哪个学派所驱使的呢?”
群臣脸色大变,纷纷开始为自己所重视的学派开解,原本行刺九卿的事情,直接跳转到了学派之争上,召平迟疑了片刻,没有再打断张不疑,这倒是可以接受。
“这跟学派之争有什么关系!天子脚下,有人行刺九卿!还是因为释放官奴的事情!这跟学派争端根本就没有关系!就是有人不愿意让庙堂释放官奴而已!!!”
周昌一声怒斥,直接打断了群臣的表演。
周昌看着刘敬,随即看向了刘长,说道:“陛下,刘公受到奸人谋害,这件事,一定要严查,要抓幕后主使,绝对不能以学派争端来了事,张不疑等人,存心不良,可以惩戒之!”
就在这个时候,浮丘伯终于被人带了进来。
浮丘伯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他看着不远处的刘敬,看了许久,方才看向了刘长,附身大拜,说道:“请陛下宽恕那些犯错的太学生们。”
这一番话,顿时引燃了刘长的怒火,他冷笑了起来,“宽恕?朕派人将你叫来,你以为是要赏你为廷尉不成?”
也就是浮丘伯平日里跟刘长的关系很不错,刘长才没有直接老狗动手二连。
浮丘伯摇着头,他长叹了一声,“太学生是被蒙蔽了啊……先前有人在太学里宣称,刘敬上奏,说官奴年纪大者无用,当驱赶出去,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又有人说,刘敬提议要给所有的隶臣封爵,分取其主家之宅田妻妾……又有人说,刘敬提议要将所有的隶臣编入农籍,重新测量原先的土地,分给他们来耕作……”
“谣言四起,都是些针对刘公的话,太学生们信以为真,这才前往他的府邸……至于为何会交手,我却是不知道了……”
周昌愤怒的说道:“这就是有人暗中教唆,想要反对天子之政!”
浮丘伯没有再说话,刘长却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王恬启何在?”
“臣在!”
“令你彻查这件事!”
“唯!”
“浮丘伯管教不严,在府内思过!”
“唯。”
刘长看向了众人,“有的人不想要失去自家的家臣,故而想方设法的反对朕……很好,传朕的诏令,设立隶籍,将如今天下的隶臣全部编入籍内,谁敢隐藏,族诛!另外,废除原先对隶臣的诸律,不再限制他们告官,交友,饮酒,外出……允许他们转籍……继续任用隶臣,就要与他们商谈,在官府拟定协约,告知月钱年钱之数,方才任用……”
“不同爵位所能任用的人数也要做出限制,违背者按着僭越处死!”
“不再以家臣隶臣称之……不可殴打杀害……等同庶民……”
刘长将原本要分六步走的构想一次性说了出来,完全不给群臣思索的机会。
群臣此刻都惊呆了。
刘长这才看向了张不疑,“不疑,这件事,你亲自来操办,谁敢反对,谁敢上奏,你可以就地处死,不必先问过朕!”
“唯!!!”
张不疑眼前一亮,急忙看向了召平,“召公以为此政如何?”
“很好……”
张不疑眼前一暗,看起来有些失望。
而张不疑这番对话,却是吓得周围的群臣连劝谏都不敢了,谁不知道这厮是真的敢杀人的,在一片沉默之中,刘长强行将这个政令宣布了下去,周昌此刻还是有些晕,他本以为,刘长没有告诉他的就只有释放官奴这么一件事,如今看来,陛下却是藏了很多啊,就方才那些话,陛下肯定就商讨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