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汉高祖 第369章

作者:历史系之狼

韩非子的学派就比较绕了,三者结合,集大成者,要考验君王的能力,本身的能力,以及律法的强度,这就比较难了……一般人是学不来的,韩非那个时代,确实有这么一个最适合他的君王,能重视他才能的人,最适合他的国度,最严明的律法……就是可惜,坏就坏在了一个“韩”字上。

若他不是韩子,而是秦子,或许一切就不同了。

而晁错的学问是传承自这位大佬,不过,晁错本人的能力不如韩信,他所效忠的君王不如那位,他所在时的大汉的律法强度显然也不如秦,这就酿成了他的惨剧。

如果晁错晚生二十年,遇到的是武帝,或许情况也就不同了,在武帝手下,晁错真的有机会可以成为继萧何,曹参,张苍之后的第四位贤相。

刘敬在廷尉里并没有受到什么特殊的优待,张释之一视同仁,至于刘敬的过错,那就是在朝议时辱骂君王,这已经触犯了律法。虽说吕后取缔了腹议,可这不代表你可以当面去训斥君王。

“哈哈哈,刘公在朝议时那么凶,此刻怎么不继续谩骂了?”

刘长站在栅栏外,打量着狱内的刘敬。

在刘长的时代,得罪君王其实没有那么的可怕,刘长这个人,虽然暴躁易怒,也会殴打大臣,可却很重情,善良,除非是犯下了大错,否则绝对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杀人。

“大汉这些年里却是治理的不错,当初高皇帝将臣下狱的时候,这墙都会漏风……”

刘敬眯着双眼说道。

刘长大喜,说道:“这都是朕的功劳啊!”

他正要上前开口,一旁的中书令袁盎却开口说道:“当初高皇帝将您下狱,是因为没有听从您正确的劝谏,不是因为您辱骂君王,您下狱的原因,不是劝谏,而是错误的劝谏方式,我听闻,君臣之间,父子之间都是有礼数的,君王做错了事情,可以劝谏,但是怎么能辱骂呢?这就跟吃着家中大人的饭菜,却因为大人做错了事而殴打他们一样,是不孝的严重罪行。”

“您犯下这样严重的罪行,陛下却没有将您抓起来杀掉,您应当感恩戴德才是,又怎么敢开口嘲讽呢?!”

袁盎在这个时候,却是没有半点平日里的木讷,说话越来越快,带着浓浓的方言。

刘长愣了一下,啊?

他不是在夸朕吗?什么时候嘲讽朕了??

袁盎解释道:“陛下,当初刘公因为劝谏高皇帝收兵,被高皇帝下狱,后来高皇帝后悔没有听他的话,将他亲自接出来,他说起这件事,就是嘲讽陛下不听从他的劝谏,迟早会像高皇帝那样遭遇失败!”

刘长恍然大悟,随即愤怒的看着刘敬,“朕好心来释放你,你居然还来嘲讽朕?!”

“岂有此理?!”

刘敬此刻却惊讶的看着袁盎,问道:“你是袁哙的胞弟吗?”

袁盎没有回话,神色再次变得木讷。

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刘敬,刘长也有自己的办法,“不要将他放出来!让内史的人直接来大牢里跟他禀告诸事,给他纸,笔,就让他在大牢内办公吧!等到他愿意认罪的时候,再将他放出来!”

刘长带着袁盎离开了廷尉大牢,走在路上,刘长时不时回头看着自己这位年轻的中书令。

这厮不错啊,以前居然都没有发现。

别看平日总是顶撞自己,可遇到小人嘲讽,自己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厮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而且他先前提出让司马喜来获得那些书籍,这就能看出,他也并非是那种本分的儒生。

“你认识栾布吗?他跟你是一个学派的!”

“臣在唐国曾见过栾公,只是不敢高攀。”

“哈哈哈,不错,你们这个学派的人都可以,栾布当初也喜欢顶撞朕……看在你有能力的份上,以后你再顶撞朕,朕就不动手打你了!”

“多谢陛下!”

ps:帝通关梁,不异远方,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收恤孤独,以育群生。——《史记》

建成神侯禄,曾为帝侍中,进言不善。——《史记》

第388章 天无二日

法家四派聚集在一起,就差点将宣室殿给吵翻了。

而太学里则是聚集了天下诸多学者大家。

这些人里,什么学派都能找的到,而太学里的争吵,也可以想象是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当初齐国的稷下学宫,连荀子都压不住诸派之争,如今要让浮丘伯效仿他的老师去压制诸派,这就有点难为人了。

好在,他们的争吵也只是停留在口舌之辩上,不敢将事情闹大,毕竟,还有个法家法派的虎视眈眈,就等着拿这些来刷一遍声望,这些人都是海内有名的大家,徒子徒孙无数,虽然刷起来可能比不上太子这种程度,但是也比刷其他人要更有影响力,这对张释之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浮丘伯召集了数个大家,聚集在他的书房之内。

浮丘伯虽然是儒家的大佬,毕竟还有着太学的加成,这些大家里哪怕是厌恶他的那些人,也不能不给面子,大家都知道,这厮跟陛下走得近,若是得罪了他,他在陛下那里说几句坏话,那就有他们受得了。

浮丘伯还算是知礼的,他并没有亲自下场参与这些辩论,顶多是给陛下站过场子,而他对这些大家们也很客气,哪怕是对墨家,农家,他也能做到和气对待,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来打压他们。

众人注意到,在浮丘伯的身边,还坐着一位陌生的文士,年纪不大,看起来倒像是庙堂的官员。

浮丘伯介绍道:“这位司马君,官居太史,陛下知道诸君在太学争辩,特意派遣他来记录辩论之言行……”

众人听到这,也不再板着脸,与司马喜相见。

正如刘长所说的那样,这些人不是那么的惧怕武力威胁,他们更在意自己的名声,乃至自己学派的利益,而司马喜前来,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啊,这说明他们的事情获得了陛下的认可,已经达到了可以被记录下来给后人观看的程度。

这不但对他们的名声有用,从大方向来看,更是对学派大有用处的事情。

若是能当着司马喜的面来击败其他学派,那后人自然也就知道自己该去学哪个学派了。

因此,除却农家的几个倔人,其他学派的大家对他还都算是比较客气。

司马喜找准了时候,看向了浮丘伯,说道:“其实,我这次前来,也不只是为了记录这件事,太史负责整理皇宫典籍,陛下听闻群贤前来长安,心里大喜,便派我前来,想要前来询问各位大贤,若是家中有藏书,可以借给我来进行抄写,这是造福天下的好事……”

浮丘伯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正好有几本藏书,请您拿去临摹……抄写完毕后可以还给我。”

“多谢浮丘公!!”

司马喜急忙拜谢,说道:“陛下求书的事情,是可以记录在史书上的大事,后人定然会效仿您的德行。”

两人在这里演了起来,在座的大家们心如明镜,没有一个傻的。

他们哪里不知道司马喜的意图,浮丘伯那是什么人啊,整日将陛下挂在嘴边吹捧的人,怎么可能还有藏书没有献给陛下呢?他平日里都是恨不得自己写书去献给陛下的,而结合司马喜方才的言语,这是在许以好处啊。

此刻只要献书,就能收获好名声,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不少人也沉思了起来,在想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

书籍对很多大族,乃至大家来说,都是最核心的传承,靠着这些书籍,他们才能保证自己家族和学派的昌盛,说起来,先秦有很多学派的灭亡,也怪不了别人,藏私之风盛行,师父对弟子都不能全力教导,留着最核心的东西,一直带到了墓葬之中,最后弄得现代人挖出来的典籍都比古代人所知道的多。

而对于大家族来说,这就是他们通往仕途的保证,是保证自己家族竞争力的核心。

当然是不肯那么轻易交出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伏生笑着站起身来,他认真的说道:“司马君,我阿父那里有一本《尚书》,只是,有些丢失的内容,是只有我阿父才知道的,才懂得正确注释的……我阿父已到百岁,无法赶路,而我们才疏学浅,不足以明白他的学问……书的抄写版在我这里,可并不详细,若是司马君愿意,可以派人前往我家让我阿父将口传的部分告知……”

司马喜没有想到,这人怎么好说话。

“这件事,您就可以做出决定吗?”

“哈哈哈,我前来的时候,我阿父就曾拉着我的手,要我将这本书献给帝尧……”

“帝尧??”

伏生笑着说道:“司马君有所不知,我阿父虽年迈,却好天下之事,他曾说: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唯尧乎?”

司马喜大惊,即刻就要拿出笔墨,却又忍住,将这句话记了下来,随即说道:“我明白了,多谢!”

在座的大家都有些震惊,这就献出去了?难不成这厮也是在演??不像啊??

伏生开了个头,也带动了三四人,主动要求献书。

司马喜很激动,这些人的藏书,果真都是一些失传的,司马喜向往许久,却不曾见过的珍品。

司马喜颤抖着手,一一拜谢这些人。

而其余之众,此刻就沉默着,好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司马喜终究是拉不下脸去恐吓这些人,他的职业素养无法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而浮丘伯看着众人,大概是看出了司马喜的难堪,笑着说道;“今日有贤人献书,更有伏公之言,司马君回去之后,可莫要忘了记录啊……请您记上,某年某时,我们这些人聚集在太学里,商谈学问。有我,伏生,曾生,黄生,毛君几个人献出了自己的书。”

这话一出,那几个大家脸色顿时就黑了。

好你个浮丘伯啊!

若是如此记录,后人一看,那成何体统啊,指名道姓的十几个名人聚集在一起,然后其中有五个名人献书,那其他人呢??

这不是坑人吗?

“且不急……我家里其实也有藏书……”

司马喜感激的看着浮丘伯,随即急忙拜谢这位要献书的大家。

浮丘伯笑呵呵的,又说道:“正好,今日看到我儒家献出的书最多,这足以证明儒家才是真正心怀天下的学派啊,请司马君回去后如实告知陛下,我儒家献书八部,可见对陛下之忠心,吾等愿为社稷之伟业献力!!”

一听这话,黄老顿时就坐不住了。

浮丘伯再一次证明,无论任何事情,当他开始出现了内卷的趋势之后,事情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家里还有些藏书……黄老献书共计十一部,请司马君如实禀告陛下!”

“呵呵,我忽然想起了,我兄长家里还有三部书!”

这一刻,司马喜不再唯唯诺诺的去借书,而是这些人围绕在司马喜的身边,开始推销着自己家的藏书,好在这些都是大家,并非是豪族,若是豪族,大概是不会如此在意自己的名声,或者是学派的名声。不过,豪族的书,皇宫也收藏了不少,这都是牢狱内的某位大臣的功劳,司马喜非常的开心,一一感谢。

浮丘伯则是继续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坐在下方的伏生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敬佩。

别的不说,就说这教弟子,荀子在这方面的本事当真是一绝啊,你看他教出来的这些人,就一个比一个有学问,一个比一个厉害。

“多谢浮丘公!多谢!!”

司马喜是彻底对这位老头改观了,在先前,司马喜总是觉得,这个老头没有道德底线,一味的吹嘘陛下,没有气节。

可今天,这位老爷子总算是让司马喜明白了,什么叫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看到司马喜那恭敬的模样,浮丘伯只是笑了笑,说道:“陛下要做的,是功在千秋的伟业,我又怎么敢不为陛下效力呢?”

司马喜这才想起了什么,看着一旁还没有离开的伏生的手。

“您的阿父真的说过那样的话吗?”

这句话一出来,伏生就有些不开心了,“您以为我是阿谀奉承,为了邀名就编排自己阿父的人吗?”

司马喜急忙道歉,说道:“我向来敬重伏公,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伏生这才说道:“他确实是这么说的……他从前不曾评价过他人,我也很好奇,也曾询问他,怎么会对陛下有这么高的评价呢?”

“阿父说:他坐在车上去看望隔壁城池的好友,一路上常常能听到孩童嬉笑的声音。”

“这是个什么回答呢?”

司马喜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他即刻看向了浮丘伯,问道:“您与伏公都是有名的大儒,您可以为我们解惑吗?”

浮丘伯沉思了会,笑着抚摸起那长长的胡须。

“你觉得陛下是个什么样的君王呢?”

司马喜沉默了片刻,说道;“比德于玉之忠焉。”

像这句话,若是让刘长或者长安的群贤们来听,大概率是到下辈子都听不懂的。

可浮丘伯和伏生顿时就明白了司马喜的意思,这是子贡跟孔子的一段对话,孔子说君子比德于玉焉,其中提到了忠,而孔子对此的解释是: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

瑕不掩瑜,这就是司马喜对刘长作为君王的评价了。

浮丘伯笑着说道:“你们不知道当初的事情,故而不明白伏公为什么要这么说……当初各国征战的时候,连年都会抓人去服徭役,土地的税赋很重,百姓们耕作了一年,却连糊口的粮食都留不下,到处多是饿死的百姓,连年的战争使得十室九空,百里无人烟……”

“在后来,秦国开始治理天下,他们不许百姓随意出门,百姓们像牲畜那样,只能在房屋与耕地之间来往,昼夜不休,各地都看不到什么老人……孩子们没有衣裳穿,饿的整日啼哭……当下,伏公可以坐在车上,晃悠悠的通过城门,随意前往想去的地方,不受限制,他的老友都还健在,一路上还能看到孩子们嬉笑玩闹……这难道不就是尧舜那样的君王治下的盛世吗?”

司马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从这里回去之后,司马喜就拿起了笔,思索了许久,方才写道:“帝临天下,通关梁,不异远方,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收恤孤独,以育群生……”

……

“什么??帝尧??”

“这是个贤人啊!!”

刘长变得有些激动,他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位伏生……不,伏公在哪里啊?让他迅速前来见朕!”

司马喜无奈的说道:“陛下,此人已近百岁,怎么能驾车前来长安呢?”

刘长更是惊讶了,“原来是大汉的祥瑞,难怪能如此仗义执言!”

司马喜随即又将伏公儿子的话如实的告知了刘长,听到要派人去求学,刘长自然是当仁不让。

“这样吧,让朕去吧!”

“朕身为荀子的徒孙,跟着他学习尚书,也不算是辜负他的才学了!”

司马喜大惊失色,“陛下!不可啊!!”

“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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