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张苍瞥了他一眼,“你连缔造盛世的勇气都有,却连写本书的勇气都没有?”
刘长抿了抿嘴,无法反驳。
“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完成,还是那句话,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你如今所看到的那些著作,哪个不是耗费了十年二十年的时日呢?”
刘长顿时了然,信心满满的说道;“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苍点了点头,拿出了手里的奏章,“这都是我所挑选的属官,陛下过目……”
“哎,不过是些属官,您自己决定便可。”
刘长表现出了对张苍绝对的信任,张苍也无奈的收了起来。
“我准备对整个大汉进行详细的统计……大汉如今的九卿们,对自己的户籍,对自己的耕地都只知道一个大概,没有确切的统计,没有对比,这是无法治理的,要先知道大汉有什么,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如此才能制定更好的方案与计划……当初的秦国,就曾用这样的办法,将国内治理的仅仅有条,虽然秦国治理天下的手段是不能效仿的,可这些还是要借鉴。”
“请您坐下来说吧。”
张苍坐下来,认真的说道:“陛下这些时日里,重用典客,想要探索国外,认识塞外之土地,可惜,如今大汉却连自己都没有认全,对自己都只知道大概,又怎么去探查外头呢?大汉得先将自己弄清楚……”
“您放心去做!朕准了!!”
刘长笑着说道。
“臣已经下令,由地方准确的丈量土地,耕地,山林,清查粮仓,武库,户籍,车船,货币,铜铁……”
刘长惊了一下,问道:“这规模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所以我才让陛下停止一切动工啊……不查清了,如何能具体执行呢?当一切编写成数,那问题就很容易暴露出来,而且也会变得很好解决。”
“喏!”
“那您找朕是因为……”
“臣只是顺道前来禀告,太后要找臣……臣是来见太后的。”
刘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阿母这是要吩咐您大事呢,估计她也很惊讶……哈哈,老师,那您便去吧,对了,尚方那边有几个设计图,朕准备亲自参与进去,跟着他们一起弄出来……”
“好!”
张苍随即就前往了长乐宫内。
吕后这些年里,其实一直都不太喜欢张苍,作为天下最强大的女性,厌恶张苍这样的“天下第一渣男”,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过,当张苍进来的时候,吕后还是给了他作为国相的待遇,在张苍行礼拜见之后,吕后起身回礼。
“听闻那竖子拜您为相,这竖子若有无礼之处,您要多海涵。”
“请太后放心吧。”
吕后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长的本心是好的,就是有些时候比较急,您要适当的劝阻他……不能随着他的性子来……”
“臣知道了。”
吕后交代了几句,哪怕心里知道张苍肯定明白这些道理,可她还是交代了一下。
随即,吕后令人拿来了吃的,也算是宴请这位新相了。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您为什么忽然……自荐国相?”
张苍苦笑了起来,“臣也不明白……”
“大概是夹在两处高山之间,身不由己吧……”
吕后大概有些明白了,“那就有劳张相费心。”
“唯。”
在随后的日子里,庙堂再次拥有了主心骨,而且还是一个有着巨大加成的主心骨,张苍在担任国相之后,以往的欢乐时日便不复存在了,好在他学识渊博,面对很多棘手的问题,能处理的比较快,不像周昌那样昼夜忙碌,可就是再有能力,这养生之路却还是断掉了,生活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的规律。
群臣最初对张苍还是有着莫名的抵触,大概是因为他一上位,就大声念出了要为刘长开盛世的主张,让众人都觉得他在做无用功。
可是,当他们遇到的很多难题被张苍轻易解决之后,群臣们心里对他的抵触也就自然消散了,别管他什么主张,反正这国相是真的很好用,无论是什么方面的问题,他都知道该怎么做,很多老臣在此刻都有了一种当初跟随萧何做事的感觉,这种感觉是说不出的舒爽,在萧何面前,就不存在什么难题,他们今天说出自己的困难,明天萧何就拿出了解决办法。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舒爽了,而张苍也能做到这一点,令他们喜出望外。
在群臣之中,唯独不太开心的,可能就是张不疑了。
张不疑不开心的原因也很简单,众人对他的称呼。
好不容易大家都开始叫他张相了,结果张苍忽然拜相,作为右丞相,能力又甩开张不疑十条街,张相这个称呼直接就被张苍所夺走,而对张不疑的称呼就变成了张左相。
虽然只是多了一个字,可这种感觉真是不太好受,哪怕你们喊他右相,喊自己左相呢?到他那里就是相,到我这里就是左相???
……
刘敬的车刚刚到达陇西,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一群甲士。
刘敬被委派到河西担任相,奈何,因为秋收的事情,他被迫留在了长安,张苍在让他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的价值之后,就让他即刻前往河西上任了,主要就是让他尽快回去负责统计,不要耽误了大事,也不用再等着栾布赶来了。
刘敬看着远处的车,问道:“难道是栾相的车?”
就在思索之间,有骑士迅速前来,询问了他们的身份。
“乃河西国相刘公车架!!”
禀告之后,很快,就有车朝着自己这边行驶而来,一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快步走上前,很是无礼的询问道:“刘生是哪个?!”
刘敬认得面前这个竖子,正是夏侯婴之子,夏侯灶。
刘敬愤怒的起身,呵斥道:“竖子!我与你阿父乃是好友,你怎敢对我无礼?!”
夏侯灶冷笑了起来,“你看看这个!”
夏侯灶拿出了手里的印。
刘敬大惊失色,急忙下车,行礼拜见。
“太尉有令,老狗刘敬,自持有些功劳,多次顶撞陛下,谩骂圣天子,藐视皇帝,实大无礼!本该处死,可念及有些功劳,免去死罪,施笞刑!!”
刚刚念完,夏侯灶就令人将刘敬抓了,刘敬年迈,哪里是夏侯灶这个莽夫的对手,刘敬也没有再反抗,夏侯灶抡起了木板,直接对刘敬行了刑。
“对你施刑者,非我也,乃淮阴侯!你可有怨言?!”
“未有。”
“淮阴侯令你安心辅佐陛下,治河西之地,再敢妄言,诛族!!”
“唯,唯。”
夏侯灶挥了挥手,上了车,车架朝着长安的方向缓缓前进。
近侍急忙将刘敬扶起来,不悦的说道:“淮阴侯实在……”
“不必多说!”
刘敬急忙打断了他,看着那远处的车架,无奈的摇着头,“也不知是哪个蠢物,居然真的将书信写到了淮阴侯那里,淮阴侯将陛下视若己出,当成是自己的孩子来宠爱,陛下年幼失父,对淮阴侯的感情也非同寻常,更近父子之情。”
“而淮阴侯为人却又不像太后那般懂得克制,隐忍,他们一样的护短,可淮阴侯要更加暴躁,肆无忌惮,对陛下之爱也更加的直接,这下,长安的群臣可要遭殃了……”
“啊??他去长安是为了殴打大臣??他怎么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
“唉,这是要给自己弟子出气呢……也是在警告庙堂的大臣们……”
“还好不是他亲自前来……”
第440章 您看我这印好看吗?
柴武板着脸,坐在内屋。
作为跟随高皇帝平定天下的开国猛将,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连郎中令的位置都保不住了,郎中令这个位置,至关重要,权力极大,他的属官中有负责议论的大夫,负责宾客迎送、接受群臣奏事的谒者,供奉宫廷、等待受职的诸郎,以及期门、南军等禁卫军。
这些人都归他来管,而他的主要职权包括了宿卫警备、管理郎官、备顾问应对,劝谏得失、郊祀掌三献、拜诸侯王公宣读策书等等。
高皇帝时期,担任郎中令的乃是陈平,这就能看出这个位置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而接替他的,乃是南越相申屠嘉。
柴武本该在上个月启程,奈何,因为陛下想要让他跟北庭王刘卬一同前往,而北庭王又没有准备好,故而在长安里等待着。
对于这番调动,若是说柴武心里没有半点的不满,那是不可能的。其他国的太尉也就算了,可这北庭国啊,也就比西庭稍微好一些,而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全国的甲士估计也就不到一千人。
这甲士跟士卒还是不太一样的,士卒大概有三千多人,而披甲作战的良家子就只有八九百左右。
这哪里是太尉啊,原先他麾下的郎中都比这个多。
跟他同样担任太尉的,居然是夏侯将军的那个傻儿子,自己有一天居然沦落到跟他平起平坐的地步了?
柴武再次叹息。
对陛下下放自己的原因,柴武心里也很清楚,这些时日里,他也没少给周昌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不过,柴武倒是没有什么私心,他与很多大臣们一样,都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此刻,他也并不后悔。
就在这个时候,有下人走了进来,“将军!西庭国太尉拜见!”
“西庭……”
柴武愣了会,才想起这位太尉是什么人,他不悦的挥了挥手,“不见!”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壮汉带着甲士闯了进来。
来人正是夏侯灶,柴武勃然大怒。
“你个……”
柴武正要开骂,夏侯灶就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太尉印,这国太尉和大汉太尉的印是不同的,夏侯灶大声说道:“太尉有令!!!”
柴武刚说了两个字,便迅速朝着夏侯灶行大礼,拜在他的面前。
夏侯灶得意的笑了起来,大声辱骂道:“太尉曰:陈武!!郎中令不思护君,岂敢欺君?!群凶犯上,南军是做什么吃的?你想着为皇帝压制奸逆,居然与奸逆勾结,还敢写书信来与我,欺人太甚!!施二十杖刑以反思汝之过!!”
柴武低着头,汗水不断的从额头滚落。
将柴武称为陈武,就跟将项羽称为姬籍一样,都是对他的羞辱,可是,作为跟随韩信打过仗的将领,柴武对此没有二话,韩信要打他二十军棍,他也认了,可是这里头就是存在着一个很大的问题。
柴武抬起头来,辩解道:“可是,我不曾写信给大王啊……”
像樊哙,夏侯婴,周勃,柴武这样的开国猛将,总是将韩信称为“大王”,以示自己对他的尊重如故,当然,除了他们这些人,其他人是没有这个资格的,而如此称呼韩信的人也越来越少。
夏侯灶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送信的是郎中,署名的是你,就连印章规格都是郎中府的,不是你,还能是谁?谁能对你的府如此了解?”
柴武猛地反应过来,“那定然是……”
柴武抿了抿嘴,绝望的低下了头,“是臣……臣所写的。”
“来人啊!!打军棍!!”
柴武在开国天团里是比较年轻的,还是能扛得住的,在柴武挨了刑之后,夏侯灶再次说道:“惩罚你的是淮阴侯!非我也!你可有怨言?!”
“不敢!”
夏侯灶趾高气扬的离开了他的府邸,把玩着手里的印,这玩意是真的好用,这一路走来,只要夏侯灶拿出这个东西,任何人都得行礼,不敢有二话,早知道就不该那么早的离开西庭,应该给阿父看一看,看一下他的反应,真的是可惜了。
夏侯灶这次却不是胡闹,他是真的在执行太尉的命令。
韩信给与他的命令,就是将那些不服从天子管教的大臣们给打一顿。
这种事,还是得夏侯灶这种莽夫,群贤之中,就是卢他之,你给了他印,他也未必敢打啊,这都是开国猛人,且不说他们的好友众多,谁知道有没有一天会在对方麾下任职,那个时候,岂不是要被报复??
夏侯灶显然就没有这种顾虑了,打的就是开国功臣。
这段时日里,夏侯灶四处殴打这些人,心里别提有多爽了,在殴打完柴武之后,他方才来到了皇宫。
对夏侯灶的到来,刘长早就是知情的。
而对他的来意,刘长也大概知道了,师父这是准备帮自己出气啊。
出气这种事,其实用不到师父,刘长自己就可以,不过,这更像是一种恐吓,再试试就让你逝世。
韩信在整个庙堂里都是超然的存在,太后杀你还得找个理由,韩信是不需要的,就是罢免了他的爵位又如何,挣一个彻侯能有多难?那还不是有手就行?
当夏侯灶来到厚德殿的时候,刘长早已准备好了酒席,笑呵呵的等着他。
兄弟两人相见,顿时激动的相拥在一起。
“哈哈哈,你这厮怎么又清瘦了?”
刘长笑骂道。
夏侯灶看了看自己粗壮的手臂,又看了看面前的刘长,点了点头,“是清瘦了……”
“亚夫,他之他们还好吗?”
两人坐了下来,说起西域的情况,夏侯灶便激动了起来,“太尉一边发动西域诸国修建道路,一边让我们不断的出征,亚夫三次担任主帅,讨伐康居,北军为主,西域诸士卒为辅佐,就连粮食都是西域诸国所提供的……三次大胜啊,斩获十余万……康居人再也不敢反抗了,归降的归降,逃离的逃离……”
“他之和我主要是负责南边的匈奴,我们在戎卢一带跟匈奴打了两次,互有胜负……我回来的时候,亚夫已经接替了我的位置,准备从葱岭那边出发,率领一支车骑,深入腹心,他们是要攻占塔什干城,淮阴侯说要以此地为大汉对外的桥头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