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面前的这些事情,已经完成了大半。
张苍打了个哈欠,看着面前那杂乱的纸张,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张苍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脸上猛地拍了一下。
“啪~~”
“就你最能干是吧?!!”
张苍低声谩骂了几句,吃着放在一旁已经有些凉的粟米,张苍心里满是委屈,我张苍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冷饭啊??可他还是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将那粟米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了饭,张苍从窗口往外看去,寂静的夜里,皎白的月光洒落在地面上,院落里的那棵树,浑身似乎都带着某种光辉,月光下居然显得有些洁白,张苍都有些看呆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夜晚了。
情不自禁的,张苍走出了门,来到了院落里。
寂静的夜里,蝉鸣声不断的响起,微风徐徐,这让张苍非常的清爽,心里也是无比的宁静,他抬起头来,遥望着那远处的圆月,轻笑了起来。
……
“来,饮酒!!”
刘长搂着陈陶的肩膀,手里则是提着美酒。
尚方府的匠人们坐在刘长的周围,刘长甚至不愿意以君臣之礼来与他们坐下,只是让他们都围成了一圈,中间摆放着各种吃的,喝的,他就坐在众人中间,左右各自搂着两个尚方的官。
他来这里,自然是因为张苍的命令,他不但是刘安的征西将军,还是张苍的丞相长史,这一切不过都是丞相的命令罢了。
不过,刘长是真的没有想到,尚方的氛围会是如此的紧张,若不是张苍提醒,刘长是真的没有感受到,毕竟,平日里刘长到来的时候,陈陶等人也总是笑脸相迎,平常为了不打扰他们,刘长也不会常常前来。
这些时日里,他们遭受了太大的压力,整个庙堂都在谴责他们,说他们浪费国力,而刘长则是为他们顶着,他们也迫切的想要做出些什么来,报答天子,也是要让那些人看看尚方之利。
奈何,越是紧张,越是急迫,这失败的次数就越是多,接连的失败导致整个尚方府都沉浸在一种非常压抑的氛围里。
而刘长干别的不行,搞氛围那真是一把好手。
“哈哈哈,如今张相接替了周相,张相一即位,就说出了庙堂的重大缺陷,那就是尚方的利器没有能准确的运用在地方上,明明可以带来更大的成效,却因为朝臣的无能,导致未能落实,他都说了,以往你们所制造的那些,他都会运用起来,为你们尚方正名!!”
“反正,等朝臣见识过了,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哈哈哈,朕也可以松口气了。”
“接下来,你们也不必那么紧张,慢慢来做,我看张相的意思,好像是要委派朕在尚方担任官吏,哈哈哈,说不定往后我们就是同僚了呢!!”
刘长开起了玩笑,陈陶等人的脸色好了不少,也露出了笑容。
“张相这么一说,朕倒是反应过来了,朕年幼的时候做出了纺车,当时萧相就非常的重视,又是推广,又是给与百姓,还要设立专门的场所来进行纺织,要鼓励百姓们养桑什么的……当时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可是萧相之后,尚方制作了那么多的东西,那些东西的影响力居然还不如当初那一台纺车……你们说,这都要怪谁??”
“这……自然都是那曲逆侯的过错!”
“他原先就是少府令,尚方本来就是在他的名下……他居然不作为!!”
陈陶等人不由得轻笑了起来,反正这些年里,无论庙堂里出了什么事,那都是陈公的过错。
“陛下,这些时日里,我们确实耗费巨大,可我们的成果……唉……”
“陛下,这是我们的设计图……您看,借助风力来转动磨,可是,我们几次尝试,却都没有成功……还有这个旋作,这是专门用来金属切削和加工的……还有这个……”
陈陶拿出了好几个设计图,看得出,他们确实是急着要做事,因此有了不少的方案。
“这都不急!每一次的尝试,都是在排除一个错误的选项,将所有的错误排除之后,自然就能成功!”
刘长大手一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说道:“其实啊,无论是做实验,统计数据,都是有着自己的标准的,像这种做机械的……要保持着一种精神,我们所有的认知啊,其实都得来自于实践……”
刘长讲述了起来,尚方众人听的是一愣一愣的。
也不知为什么,刘长说起这些的时候,说的相当流利,甚至是有些高深,完全没有文盲的样子。
刘长讲述了片刻,看着面前听懵了的众人,他又笑着说道;“朕是说的乱了些,无碍,朕往后肯定要写一本书来讲述这些东西,写完了最先就拿给你们来看,其实只要掌握了方法,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你们完全不必担心!”
“来,继续吃酒!吃酒!”
可陈陶此刻哪里还喝的下酒,他满脑子还是在想着刘长方才的话。
“陛下……您方才所说的实验?”
“哦,这个实验啊,这是研究的基本方法,尽可能地排除外界的影响,突出主要因素,利用一些专门的机械,而人为地变革,控制或模拟研究对象,使某一些事发生或再现,从而去认识自然,其性质,其规律……这还是有很多要注意的地方……”
刘长侃侃而谈。
“你们墨家的墨子,不就是一位做实验的贤人吗?朕看过他的书,他的合乎道做的不错,不过就是统计数学这方面,还很薄弱,而且他的合乎道也有些粗糙,道理这方面没有做好……”
刘长吃了一口酒,感慨道:“不过,他也算是厉害的,他的经上,你们都应当好好读一读……”
众人边吃边聊,逐渐的,那种压抑的氛围渐渐消失,众人纷纷询问起了一些刘长对这方面的想法,而好为人师的刘长并不藏私,他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说出来炫耀,就是不知道的也想说出来炫耀。
尚方愈发的热闹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吃醉的刘长开始了高歌。
平日里总是拘束的尚方工此刻居然也跳起舞来。
众人之中,也唯独陈陶,轻轻抚摸着胡须,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第439章 敢欺负我的儿子??
“哟,这不是夏侯太尉吗?几日不见,怎么在这里看起大门来了?”
卢他之笑呵呵的看着守在营帐门口的夏侯灶,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身材高大的夏侯太尉,此刻连甲都没有披,手持长矛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听到卢他之的嘲讽,他也没有说话,就仿佛没有看到他,完全没有前些时日里的风光和得意。
就在前不久,庙堂来人,直接找到了夏侯灶,使者说:委……陛下要我传达一下对你的任命。当即任命夏侯灶为西庭国太尉,这突然的命令,将夏侯灶都给惊呆了,啥玩意?太尉??
不只是夏侯灶,就是其他将军们,也只是觉得离谱。
不过西庭毕竟人口稀少,各方面连个中原的郡都不如,让夏侯灶当太尉,倒也不能说什么。
只是夏侯灶这厮,在当上太尉之后,就有些飘飘然了。
整日以太尉的身份对卢他之这些兄弟们发号施令,就差拍着夏侯婴的肩膀喊一句“夏侯生”了。
若只是在他们面前得意,这样就算了,坏的就是在某次商谈大事的时候,众人都对韩信行大礼,要知道,就是夏侯婴这类的开国大将,在遇到韩信的时候都是行臣子礼来跪拜的,在众人行大礼拜见的时候,就夏侯灶这厮朝着韩信随意的拱了下手,平礼相见,按着他的说法,你是个太尉,我也是太尉,这就算是见过了。
然后,韩信就让他知道了其实太尉跟太尉也是不太一样的。
随后,他就来这里看大门了。
二十军棍让他收敛了很多,执行者是夏侯婴。
众人永远都无法想象,正在朝着韩信行跪拜礼的夏侯婴,抬起头来看到夏侯灶朝着韩信拱手时的心情,也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刻,夏侯婴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众人只是看着他的脸迅速涨红,又变得铁青,又开始发黑,反正,那二十军棍打的很实在,差点没把夏侯灶的腿给打断。
面对卢他之的挑衅,屁股的伤痛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的躁动。
夏侯太尉一声不吭,只是抬起头来。
卢他之看了看他的模样,不由得啧啧称奇。
要说这厮别的不行,这身子是真的结实,在群贤之中,夏侯灶的武力排第二,只是在刘长之下,这是个纯粹的莽夫,打起仗来奋不顾身,身先士卒,可惜,不懂兵法,只能做前锋之类,没有将军之才。陛下精心挑选了这么一个莽夫在地方上,估计也是为了压制当地的蛮夷吧。
卢他之走进了营帐,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营帐内,韩信正看着面前的舆图,不断的书写着什么。
卢他之也不敢打扰他,只是站在一旁,等到韩信看完,这才连忙大礼拜见。
“出了什么事?”
“庙堂的书信……”
韩信接过了书信,随意的翻看,最先自然是看刘长的书信。
刘长向来都保持着写信的习惯,虽然错字连篇,乱用典故,通篇废话,让韩信都不想承认这是自家弟子所写的,可书信的内容却很真诚,刘长写信,讲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询问韩信最近是否吃了饭,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抱怨一下身边的事情,吐槽大臣,炫耀一下自己的事迹等等。
韩信看的很认真,比方才看舆图还要认真。
并且,在读刘长书信的时候,脸上会轻轻浮现出一丝笑容来。
他自己是感受不到这一点的,可卢他之却看的很清楚。
“对了,师父,我已经让启过去了,你稍微照看着点,还有,我前些时日去您的府里帮着清扫,无意间发现您家里养的鸡,羊都病死了……还有您家里那颗古树,不知是哪天的大风,居然断了不少枝干……还有您家里的大门……”
韩信黑着脸,收起了书信,“孽徒啊!!!”
卢他之被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言语。
韩信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起了其他的书信,而这一刻,他的脸顿时就沉阴沉了下来。
这些书信大多都是庙堂里的官员们所书写的,里头列举了刘长的一些行为,并且希望太尉能够不要答应吴国南征的事情,书信里满是对韩信的吹捧,暗地里却有指责天子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的意思,都希望韩信能为他们做主,劝一劝天子。
韩信的表情越来越冷,冷的都有些可怕了。
“太尉?出了什么事?”
“无碍。”
“你且回去吧。”
卢他之点了点头,急忙走出了这里。
韩信阴着脸,看着面前的书信,沉默了片刻,方才对着门外叫道:“夏侯灶!滚进来!”
夏侯灶这次就记住了教训,没忘了行大礼,韩信轻轻拍打着手里的书信,说道:“我不在长安,连这些无能的庸才都敢来欺我的弟子了……”
“啊?太尉,谁欺负陛下了?”
夏侯灶赶忙抬起头来。
韩信抿了抿嘴,“陛下拜你为三公,你是不是得回一趟长安,正式接任,领取冕服,拜谢陛下呢?”
“可陛下说让我直接……”
“嗯??”
“太尉说的对!!是应该前往拜谢!!”
“嗯,你是国太尉,按着规矩是不能私自回庙堂的,来,拿着!”
韩信将手里的东西丢了出来,夏侯灶连忙接住,这正是韩信的太尉印,有这个玩意,就可以借着韩信的名义去做任何事情,类似天子节仗,就是一个太尉的专属信物。夏侯灶看着手里的这玩意,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玩意真的能随便给人吗???
“你拿着我的印,回一趟长安,宣布并且执行我的命令……”
“唯!!!”
夏侯灶走出营帐的时候,脸上的得意又回来了,刚走出了一段路,就遇到了正在闲聊的卢他之,卢他之笑了起来,“太尉怎么不守门了?你这么出来……”
夏侯灶二话不说,直接亮出了太尉印。
那一刻,卢他之连忙行礼拜见,再也不敢说话。
夏侯灶还想说些什么,可想了想那二十军棍,还是忍住了,“即刻给我准备车!我要返回长安!!”
“唯!!”
卢他之满脸的严肃,完全不敢说笑,连忙转身离开了这里。
夏侯灶看着手里的玩意,这东西还真的好使啊。
……
长安,厚德殿内。
“陈公啊!!您放过朕吧!!”
“朕真的想不起来了!!”
刘长拽着自己的手,而陈陶则是紧紧拉着刘长的手,刘长每一次挥手,他都差点飞出去,可就是不松手,眼里满是渴望,“陛下!!您是答应过臣的,要将那些东西都编写出来,赠与我们观看啊!您常说自己的承诺是一万金都不换的,您怎么能食言呢?!”
“朕知道的昨晚都给你们说了啊,至于写书,朕那都是……戏言,是酒后的醉话,你怎么能当真呢?速速放手!!!”
“不,臣听陛下之言,意犹未尽,陛下请不要嫌弃我们愚钝,如实告知啊!!”
“朕……你知道蒯彻是怎么死的吗?!”
“臣当初是他的门客,臣当然知道!只是,陛下今日就是要去杀了长安外的樵夫,也得将昨日的话写出来啊!陛下,您昨日说的统计法,道理法,实验法,还有研究之精神……臣回去之后,思索了一个晚上,彻夜难眠,可您都只是说了个大概,不曾详细说……陛下!!!”
陈陶拉着刘长的手,脸上满是恳求。
刘长急的直跺脚,我特么也就知道个大概啊,我上哪里给你写出一整套的书去呢??
“您昨日说的时候,臣就觉得似曾相识,返回之后,观看墨经,发现,陛下所说的,与墨经诸多章篇是能联系起来的,墨经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有人能注释,陛下所说的,是能改变整个墨家,改变整个尚方……乃至改变天下的学说啊!”
“你放手!放手啊……朕告诉你,朕可要动手啦!你可挨不了朕的拳头!”
就在两人拉扯的时候,张苍及时赶来,算是给刘长解了围。
看着那满脸诚恳的陈陶,得知事情的原委,张苍直接说道:“这件事,陛下会做好的,你且回尚方等着便是!”
陈陶大喜,急忙拜谢了张苍和刘长,这才离开了厚德殿。
刘长无奈的说道:“老师啊,您怎么就答应了他呢,我对那些东西记得并不清晰,能说的都说完了,这让我整理成书,我要是能做到,我就是墨子了,还打他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