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汉高祖 第651章

作者:历史系之狼

也是刘长嘱托他,让他好好帮助这位不成器的太子,他儿子的亲事都是陛下有意而为之的。

在得到太仆的“指点”后,刘安看起来反而惬意了很多,他也不再说这些政务,反而是再度聊起了家常。

聊了许久,刘安起身告辞,太仆则是继续写完了自己的文章。

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太仆却没有急着休息,反而是令人准备马车,离开了家。

太仆的目的是北军的校场。

周亚夫此刻担任这里的主将,得知太仆前来,上上下下都很客气,战马对军队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而且犒赏三军也离不开太仆,纵然是傲如周亚夫,对太仆也是客客气气的,甚至可以说有些热情,负责后勤的人都不能得罪啊,一旦行军,牛羊反而是最好的物资,战马更是重中之重,将军们哪敢对负责这两个东西的大臣无礼呢?

太仆前来,就是给周亚夫带来了些犒赏品,以天子之名义,分发些肉食。

“有劳太仆了……这些时日里,北军全力操练,肉类从不缺乏,这都是因为您的功劳啊……”

“不,是陛下重视你们,特意交代,让我不能缺了你们的肉食战马,我只是奉陛下的命令而行事,不必多礼。”

“那也还是您的功劳啊。”

周亚夫说着,笑了笑,说道:“您在这里稍等,我出去清点下近期内的耗费……”

他又看着身后的军侯,说道:“你在这里保护太仆!”

年轻的军侯急忙称唯。

周亚夫刚离开,太仆就急忙看向了那年轻的军侯,急忙从衣袖里掏出了几块零嘴,笑呵呵的就递给了那年轻人。

“继……来,我特意给你带的,都是唐国那边送来的零嘴……快吃!”

王继目不斜视,“太仆!末将正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块零嘴。

王继嘟着嘴巴,犹如一只松鼠,瞪着当朝太仆,眼里既是惊愕又是些委屈和愤怒。

“大父!!你怎么又来了!!”

“我不是说了吗,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凭借着自己的骑射本事进了北军,他人若是知道,岂不是要说我是凭借了太仆的权势?”

太仆不管这个,又掏出了零嘴,“你放心吧,别人不会知道的,快吃吧,等会你家将军就要回来了!”

“大父!我已经十八岁了!不,十九岁了!您……”

王继气的险些跳了起来。

“你的军功卓著,就是知道了,谁又敢说你是凭借我来担任这样的位置呢?你家将军还是周勃的儿子呢,有人说他是凭借家世当的将军吗?休要胡思乱想!”

王继只能麻木的直视前方,任由太仆将零嘴一块又一块的塞进他的嘴里。

周亚夫在帐外清了清嗓子,随即走了进来。

太仆笑呵呵的,还是方才的样子,一旁的军侯脸颊圆滚滚的,周亚夫强忍着不去盯那他的脸,“太仆,事情都办妥了,您跟着去看看?”

“好,好,那我回去了啊。”

太仆说着,跟着周亚夫离开了这里,王继则是怒气冲冲的走回了自家的营帐。

刚刚回来,就是几个甲士起身迎接,他们看着王继的脸,看了片刻,随即有人开口问道:“军侯?太仆来了?”

“我不知道!”

军侯虽然有军功,英勇善战,但是毕竟年轻,这些甲士们跟他相处的还是不错,没有太多上下之别,平日里就跟好友一般,有甲士忍不住说道:“自从军侯来到北军之后,我们这牛羊肉的供应量乃是直线上升啊……”

“谣言,这都是谣言!”

“我能当上军侯,是因为我骑射了得,我舅父就是个寻常的军侯!!”

王继坚决的说道。

甲士深以为然,点着头,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王继急忙擦了擦嘴巴,然后再次说道:

“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太仆!!”

第671章 无以类父,类父则亡

夜半,而平阳侯府内,灯火通明。

有甲士站在门口,层层守卫,沿路都能看到甲士的踪影。

屋内更是有三人,全副武装,披坚执锐,贴着墙壁站立着,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几个赴宴饮酒的人。

宴席里的人并不多,只有四位。

平阳侯子曹奇坐在主位,看起来颇有些忐忑不安,本来这位置压根就轮不到他来坐的,奈何,平阳侯曹窋已经病重,从身毒返回之后,他就一直在府内养病,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本来就年迈,又在途中染了病,这主人只能是由他来坐,偏偏曹奇这个人没什么才能,更没有什么胆魄,连治家的本事都没有多少,弄得曹府乌烟瘴气的,险些就变成了晁错的重点打击对象。

今日,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贵人的嘱托。

本来贵人所邀请的是他阿父,奈何,曹窋实在走不动,只好由他来代替。

而坐在他身边,满脸肃穆的,也就是贵客刘安。

在刘安的对面,也坐着两位大人物,其中一人是曲周侯郦寄,一人是皇亲吕产。

三人坐在下方,让曹奇更是不安,他几次想要起身,让刘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奈何,刘安却不许,以私宴为名,让他坐在主家位,曹奇并不知道刘安为什么要设宴,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甲士前来,这一切都让这位不再年轻的纨绔子弟心惊胆战。

郦寄和吕产的脸上也没有多少笑容。

这两人彼此有些不和,当初郦寄是因为在庙堂公然反对吕家人的行为,被“流放”到唐国,在那边混了点军功,随即再次返回庙堂,可他跟吕家人的关系却已经是不可磨合了,吕家人都不太喜欢他。

他刚回来不久,就再次与吕家爆发了冲突,而吕家显然是低估了御史府的能力,郦寄以打击豪强的名义,重创了吕家众人,后来更是引发了吕家人刺杀晁错的事件,晁错直接下场,大杀四方。

吕家实在太庞大,在当下被称为仲姓大族,是刘姓以外的第二大豪族。

吕产笑呵呵的前来,在看到了这位曲周侯后,脸色大变,就板着脸,不再言语。

郦寄倒是无碍,只是看起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宴席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异常的寂静,四个人都没有开口,案上的酒肉也没有人去动,实在浪费。

曹奇鼓起了勇气,笑着开口说道:“太子殿下……这若是再不吃,可就要凉了。”

“是啊……主家可先动箸。”

“啊,太子殿下在这里,哪里轮得到我先呢?”

“今日乃是私宴,没有什么太子,只论私情,您是我的兄长,自然要先食。”

曹奇看向了吕产,“还是请君侯先食!”

吕产也不客气,直接开吃。

“安啊,你设家宴,何必要叫来外人呢?”

吕产边吃边说道,矛头对准了郦寄。

郦寄冷笑着,忍不住挖苦道:“身为外人尚且知道为君王事,身为皇亲又当如何呢?不过是抢占豪夺,欺压无辜……”

吕产勃然大怒,猛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怒目而视。

郦寄半点不惧,冷笑着说道:“吕公的剑用来吓唬那些底层百姓还可以,可若是吓唬御史府官员,那可就不太行了……就您手里的这种剑,我不知已经折断了多少!!”

“你个犬……”

“好了。”

刘安开口劝住了两人,曹奇也急忙说道:“洨侯与曲周侯都是国之贤良,何必如此呢?今日我府内设宴,还望看在我的薄面上,勿要伤了和气啊。”

两人闭口不言。

刘安却笑了起来,“国之贤良啊……”

吕产听出了刘安言语里的嘲讽之意,顿时不悦,也不再称安,直接质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特意将我们叫来羞辱吗?”

郦寄看了看远处那些甲士,又看着隔壁那三位舍人,冷笑着说道:“吕公还没有看出来吗?这宴会,就是我们俩人的送行宴啊……外有五六十位甲士镇守,这里头的三位,剧孟,张夫,程不识,都是殿下麾下的豪勇之士,你还在这里想着什么羞辱?吃你的吧!”

郦寄说着,直接埋头吃了起来。

吕产却脸色大变,他看着身边的那三人,“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来保护……”

曹奇的眼神里也满是惊惧,看着一旁的刘安,哆嗦着问道:“殿下……您这是……”

看着面前神色不同的三人,刘安笑着吩咐他们吃饭,可吕产和曹奇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看着那脸色狰狞的三个人,这两人是愈发的害怕。

“安……”

吕产再次开口。

刘安皱起了眉头,“赵禹的案件,你们俩是知道的吧?”

正在吃饭的郦寄浑身一颤,随即再次低着头吃饭,吕产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自然是知道的,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是啊,王恬启那边是结案了,但是呢,阿父却觉得这里头有蹊跷……比如说,赵禹在御史府内也并非是官员,只是晁错的属吏而已,怎么可以做出这般大事来,而没有惊动任何人?那个游侠为何没有任何进城的记录?”

看着面色灰白的两个人,刘安继续说道:“阿父让我来查明这件事。”

“我特意让这三位家中豪客来调查,他们调查的很清楚,有人因为好友的请求就动用自己的权势,将害人的刺客给放了进来……还连着放进去四个,有人为了能不被约束,也可能是想更进一步,就纵容属吏胡闹,假装不知道情况,谋害自己的上官……这样的罪行,完全可以被处死了。”

吕产吓得险些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眼里是藏不住的惊惧。

郦寄就要沉稳的多,板着脸,只是长叹了一声。

“安……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那些人是来杀晁错的,赵不害骗了我,他说是个因父母受辱而杀人的游侠,无法进入长安……我真的不知道……我并非是有意的啊!”

“唰~~~”

张夫猛地拔出了利剑,曹奇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殿下!!陛下吩咐您来调查这件事,既然知道了真凶,就不能放过他们!请您下令,让我现在就处死他们!”

张夫在长安是很有恶名的,这个人对任何人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敌意,跟晁错有点像,却又完全不同,他本身就是非常暴戾的性格,好杀残酷,当他拔出剑的时候,吕产已经默默想好了自己的遗言。

他眼里含着泪,也不再解释。

“安啊……让我吃完这顿饭回家去吧,我在家里自行了断,免得让你背负上恶名……”

刘安看向了他,长叹了一声,“我并没有将这些事告知阿父……洨侯乃是我的长辈,曲周侯刚正不阿,有勇有谋,我神交已久,如何忍心看着你们就这样被处死呢?”

吕产和郦寄本来都放弃了,听到这番话,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神色茫然。

张夫却又开口说道:“殿下!这不是您不忍心的事情,刺杀三公,罪大恶极,怎么可以赦免呢?况且,这是陛下的命令,您若是因为心系他们就不告知,这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吗?况且,您身为人子,岂能隐瞒君父?这是不孝的行为啊!!”

吕产两人的心情,在此刻就像是过山车一般……

刘安凝视着面前的二人,“按理来说,犯下这样的过错,是应该要被处死的,但是……我如何能下手啊,因其爱也,因其才也!”

“殿下!!必须得杀了他们!!”

“好了,阿父不在的这段时日里,我背负的恶名还少吗?彻侯们厌恶我,群臣认为我激进,外王都不喜我……也不怕再背负一个了,只是不能因为我的缘故,再让他们也被杀害啊。”

吕产眼神呆滞,眼泪不断的掉落。

他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只是擦着眼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安啊……我一直都以为……我错了,我犯下了很多的过错啊!”

郦寄此刻也有些动容,太子殿下居然要放过自己??

他惊愕的看着刘安,虽然没有吕产这般深情流露,却也颇为感激。

“今日乃是家宴,我们不论其他,便安心吃喝!”

刘安大手一挥,开始低着头大吃特吃。

郦寄急忙行礼,“多谢殿下!”

“臣深知自己的过错,臣对天发誓,从今日起,定然痛改前非,绝对不会做出辜负殿下的事情!若违背这誓言,教我不得善终!!”

郦寄神色严肃,很庄重的发誓,此刻,贵族们还是非常在意自己的誓言的,至少不敢轻易发誓,誓言的完全崩坏是在某位老东西指着水发誓,然后将自己的誓言当成放屁后,整个华夏的誓言观念就遭受到了彻底的摧毁,撕破约定,不守誓约都成为了惯例……而还有很多人舔这种发誓如放屁的行为,认为这是那位老东西的过人之处,乃是英雄之举动,实令人发笑。

两汉的豪侠以誓言而死,纵然高皇帝这般不太优秀的游侠,也从不会轻视自己的誓言,季布这样的人才是主流,应该是主流。

为什么田仲在对申屠嘉发誓自己从御史府内找到书信的时候,申屠嘉对他深信不疑呢?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他不会轻易发誓,而田仲也确实是在御史府内找到的书信,虽然玩了个文字游戏,但是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他付出这样的代价,是因为曾受过赵不害之父的恩惠。

面对郦寄的誓言,刘安急忙起身回礼。

吕产却不同,他哭了许久,最后摇着头,“我不能让你因我而背负这样的恶名,我明日就去找陛下,我要认罪……是死是杀,我都认了。”

这位胆子病不是那么大的吕侯,在此刻,仿佛找回了他阿父的豪气,一时间居然变得格外坚决。

刘安有些意外,他能感受到,自己这位长辈并非是做戏,他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需要呵护的后生。

刘安的胸口有什么在燃烧着,他沉默了片刻,“舅父不必如此……晁公既然无碍,便也算不得多大的罪名,我也不会背负什么,您往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恪尽职守,不要再让歹人混进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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