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汉高祖 第671章

作者:历史系之狼

“陛下。”

“三哥。”

“五弟。”

刘恒一一行礼,众人相见,感慨万千,刘长站在刘恒的身边,“四哥……先去皇陵还是……”

“皇陵。”

刘长和刘恒特意上了一辆车,其余诸侯王各自坐上了自己的车,浩浩荡荡的朝着陵走去,坐在车内,刘长终于有了跟四哥独处的机会,两人坐在车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长啊……往后不要再这般做事了……扰民是不对的,哪怕只有一两日,也可能对百姓造成难以估计的亏损……有些事对你而言只是随性而为,可对百姓来说,也可能会成为滔天大祸……长安内外,可以去的地方很多,没必要占着如此重要的码头,下次有诸侯王从水边过来,可以单独设个简单停靠的地方……”

刘恒开始了熟悉的教诲,而刘长却松了一口气,内心变得无比的平静。

“四哥……我知道了。”

“往后定然注意……”

“还有你这衣裳……唉,何必用这般奢华的衣裳呢?你这衣裳,都足够寻常百姓吃上一年的……”

刘恒还是老样子,对着刘长指指点点的,刘长也全部接受,没有反驳和嘀咕。

最后,刘恒主动握住了弟弟的手,“长啊,我知道你苦,庙堂里的事情多难办,我是清楚的,若是有什么事,记得与我说,莫要隐瞒……便是晁错的事情,也可以与我商谈,不要觉得你是独自一人,你有六个哥哥,一个弟弟……大哥二哥虽然不在人世,但是他们的魂灵都在看着你,也会庇佑你……二哥向来是开心的,在你长大之前,他总是忧心忡忡,你建立这般盛世,他每日都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无忧无虑,心里不知有多感谢你呢……”

“我们也是……若是没有你,我又如何能在吴国大展身手,你在长安,我心里就没有任何顾虑,没有任何畏惧,事事都能做成……还有庙堂的鼎力相助,赵王,燕王,梁王,齐王,没有一个不是这样的,天下哪有这般福气的诸侯王呢?能有你这样的弟弟,实在是我的幸事啊……”

刘恒平静的说着这些话,一抬头,就看到泪光闪烁的刘长,正盯着他。

刘恒下意识的擦了擦他的眼泪,“好了,莫要这般,你那边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就是削藩的事情……”

“嗯,晁错是吧?”

刘恒一点都不惊讶,“晁错想的是对的,诸侯王太过强势,定然会引发内乱,而且,诸侯王的权力不加以限制,天下就不能真正的大一统……我们现在还好,但是为了以后考虑,这王权还是得限制,兄弟们这边,你是不好出面的……这我也能理解,这样吧,我自己去跟晁错相见,一同来操办这件事,你就安心吃喝,不要理会了。”

刘长低声说道:“四哥,晁错是不会跟诸侯王合作的。”

“嗯,那我就以别的身份来跟他合作。”

“啊?四哥还有什么隐藏起来的身份??”

刘恒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众人再次聚集在刘盈之前,这一次,人大概都齐了,只有更远处的刘启,刘卬,以及滇王还不曾赶到,而刘长却不准备等他们了,他们实在是太遥远,等他们到来,怕不是孝期都要过了……

刘恒也将自己那件缝补过的衣裳放在了这里,留给了二哥。

刘长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四哥居然不生气?我还以为你要训斥我们浪费衣裳呢……”

刘恒摇了摇头,“若是你强行要求别人如此去做,或者特意找衣裳披在这里,那我是要怪罪的,可自愿而为,我又能说什么呢……我这件衣裳,本来就是二哥送给我的……如今拿去给二哥御寒,想来,二哥再也不会觉得冷了。”

“恒啊……既然是二哥所赠送的,不如留着,将备用的衣裳放在此处……毕竟是二哥留给你的……”

刘如意开口劝道,刘恒却严肃的说道:“二哥所留给我的仁义良善,存与我心,并不在这一件衣物上。”

他们随即返回皇宫里拜见太后,吕后对刘恒和赵佗的到来还是很重视的。

对他们这两人都算是很客气。

赵佗小心翼翼的坐在一边,开始诉说着自己愈发恶劣的身体状况,而刘恒一言不发。

拜见结束后,刘恒就直接驾车前往御史府。

他算是第一个来找晁错的诸侯王了。

而对他痛恨已久的晁错,显然是不愿意跟他有什么交际的,只是派人说道:“内臣不与外王谋。”

刘恒对那人回答道:

“请告内臣,非外王也,实乃皇兄。”

第692章 认同套认同

晁错板着脸,对这位皇帝的兄长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在这些时日里,晁错引以为大敌的,就只有这位南边的吴王。

燕王有勇却暴躁武断,梁王国强却才疏学浅,齐王富裕却无大志向,长沙王强将却胆小懦弱,赵王昏庸无能。

而如胶东,河西,城阳等诸王更是不值一提。

唯独这位吴王,国强民安,上下一心,本身野心勃勃,长与智谋,善拢人心,简直就是庙堂的第一大敌。

整个吴国都愿意为他而死战,庙堂派去监督他的大臣最后都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

晁错之所以有如此强烈的削藩念头,大概还是出自对这位吴王的深深忌惮。

他的威望太高,实力太强,不说他有没有谋反的想法,但是已经具备了初步的谋反实力,他不谋反,那他的儿子呢?他的孙子呢?

晁错以充满敌意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吴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刘恒倒是很平静,丝毫不惧。

“吴王当真是有胆魄啊,装模作样的来我这里,提议削藩?呵呵,大王就不怕失了宗室之心吗?”

晁错挖苦道。

“过去的时日里,颇得晁君的关照,晁君年年都要为我吴国输送大量的人才,寡人心里感激不尽,今日特意前来,拜谢一二。”

刘恒很是认真的回答道。

晁错顿时破防,险些破口大骂。

他时不时派出一些人去分割吴王的权力,监督吴王,可派去的人去了吴国就不听他的了……为吴王所打动,直接投奔了吴王,有的还写回书信,劝说晁错不要对自家大王有这样的敌意……

晁错咬着牙,愤怒的说道:“你有什么事便直说,不要耽误我办正事!”

刘恒这才开口说道:“我这次,是为了王权之事而来的,你要操办的事情,说是削藩,只怕不太恰当,陛下也从未说要削弱诸侯国,削弱的应该是王权才对,诸侯国强盛,对大汉来说是好事,诸侯王强盛,那才是坏事……这些时日里,我一直都不赞同你的想法,不是因为反对你限制诸侯王,而是反对你削弱诸侯国。”

“你自己常常说,诸侯国的百姓只知其国,不知有庙堂……而你又何尝不是呢?你始终都将诸侯国当作外人,听到哪个诸侯国开始富裕强盛,就开始龇牙咧嘴的,难道说,这些诸侯国的百姓,就不是庙堂的子民了吗?作为庙堂三公,你应当为诸侯国的强盛而开心才对……”

晁错此刻反而不生气了,他冷笑着。

“按你的说法,我倒是应该上书给诸侯国减免税赋,让各诸侯国积累更多的粮食,蓄养更多的军队?”

“你不是一直在推行郡国等同嘛……说实话,寡人从前还是很期待这件事,一直都在注意着你的做法,可惜啊,的做法,让寡人颇为失望。”

“寡人还以为你是要将诸侯国变成郡,没想到,到头来是将郡变成了诸侯国。”

“如今的郡和诸侯国有什么区别呢?郡守跟诸侯王都没有分别了……你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这次才迫不及待的对郡守们下手,对吧?”

晁错脸色一沉,“天下大一统的时日终究还是太短,地域之观念是很难改变的,各地视外郡人为外族,毫无认同,更别提是诸侯国了……想要扭转这种看法,能做的只是大规模的打通各地的来往……”

“所以你才那般的赞同食货府……向来重农的晁错,高调的支持食货府,就是因为商业能加快各地的交流,能打破这种非我族类的隔阂对吧?”

听到刘恒的询问,晁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摇了摇头。

“能猜到这件事的人很多,陛下曾对我说,交流有两种,一个是战争,一个是商贸……我当然只能采取第二种,商贾们在各地流窜,陛下又打开了对百姓们的限制,允许他们外出,甚至鼓励那些余丁前往各地郡县生活……这都是为了改变以郡为国,排斥他郡的情况……”

因为还没有经历过被胡人弄得几乎灭种的情况,因此在此刻各地之间没有同一个作为同一个民族的认同,大家见面了,不会说我们都是汉人,而是说我是汝南人,你是颍川人……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关系,很多时候甚至带着敌意,郡县都是如此,更别说是诸侯国了。

刘恒点着头,“所以你才想积极操办那个刺史制吧?太子提出刺史制,是为了治理地方,而你,却是想要在郡上形成同一个州的认同,起码,往后汝南人和颍川人见面就不会互相打杀,会觉得大家都是豫州人……是同一个地区的了,刺史麾下,有郡,有诸侯国,也就是说,郡和诸侯国都会有同一个地域认同……其实你还是挺有想法,挺有才能的,我敢说,庙堂大臣,很少有能比得上你的。”

晁错只是觉得很愤怒,他咬着牙,“呵,没想到啊。”

他愤怒的不是吴王看出了他的想法,而是这天下能理解他的想法,与他为知己的,居然是他心里最大的敌人。

“我可以帮你来操办这些,无论是刺史,还是限制王权……当然,我还是更擅长王权这一块,我在宗室里,还是颇有话语权的……你想要让王权达到什么地步?若是你要让诸侯王完全成为摆设,大权完全交给大臣,在这一代,起码还是做不到的,不是说我们不愿意放手,而是情况还不允许,庙堂还需要我们这些人,或许再往后三四十年,地方大治,道路四通八达,庙堂的命令可以传达到任何一个地方,到那个时候,诸侯王就可以安心在王宫里游玩,权力出于相……”

“这个我明白,我要推动诸侯国的革新,让诸侯国与郡一类,权力三分,诸侯王可以督促他们做事,庙堂允许的情况下可以统帅他们迎敌,但是不能再作为一国之君,肆意横行……并且,要服从派遣的刺史……刺史必须要有资格监察诸侯王。”

“可以。”

刘恒点着头。

“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晁错开口询问道,他不相信面前这位会无条件的来帮助自己,刘恒盯着他的双眼,“很简单,事成之后,我要你辞三公之位。”

“我担任三公,会让你觉得有威胁嘛?”

“不,大汉目前所需要的是稳步向前,你过于激进,不适合继续担任三公。”

“好,若是能办成这件事,我就上书请辞,不过,陛下是否会答应,那就不好说了。”

两人就此达成了协议。

与此同时,长乐宫内,赵佗正在跟吕后聊着一些过去的事情,两位老年人还是挺有共同话题的。

他们谈起秦国时的情况,周边的年轻人恍若在听天书,完全不能理解那个时代。

“我看南越王是愈发的硬朗了……比当初拜见我的时候还要年轻了很多啊。”

吕后感慨道。

赵佗摇着头,“怎么会呢,我长期在南,那边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到处都是瘴气,一下雨,就下的没完没了的,我这老骨头啊,一逢下雨,就疼的无法忍受……当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可恨我这儿子,又没有什么才能,才疏学浅……唉,倒是太后,当真是越来越年轻了啊。”

“哪里的话……如今,我不拄拐杖,已然无法走路……饭量也是越来越少,吃不得一碗米。”

赵佗轻笑着,“还是那张相的身体最好啊,我听闻,张相如今还能吃肉饮酒,还常常纳妾……当真是……”

“您也不赖啊,我可是听说,您在南越,常常与甲士搏斗,互有胜负……我知道您是有勇力的,当初因为武艺最出众,故而留在始皇帝身边保护他,后来出征南越,更是常常以少胜多,手持长矛,徒步冲锋,斩首数十,一战而升三爵,无人能挡……”

“南越人都极为惊恐,见到您都不敢再交战,到如今,您的威名还不曾削弱……”

赵佗脸色一变,急忙摇着头,“这都是些谣言,我这年龄,如何能跟甲士搏斗,不过是锻炼身体,那些甲士也都是让着我,怕我受伤而已,不知怎么就传成了我与甲士搏斗……天下岂有年近八十还能与甲士搏斗的人呢?还是得您,容光焕发……”

一直都在旁听的刘长终于忍不住了。

“对对对,你们都很年轻,一个力搏甲士,一个幻光焕发,就我老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咱能不能换个话题?”

两人的谈论顿时就被打断了。

刘长一把抓住赵佗的手,“既然聊完了,你跟我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谈!”

赵佗就这么一路被刘长拖拽着来到了厚德殿,刘长松开了手,打量着面前的老头,“阿母还真没说错,你还是挺有力气的,你要是年轻个三十岁,说不定我们还能打过一场……”

没有吕后,赵佗的脸色顿时就放肆了不少。

他得意的说道:“老夫要是年轻个三十岁,能把你按在这里打。”

“呵,项羽都不敢说这样的话!”

刘长颇为不屑,举起了自己那手臂,高高隆起的肌肉,“看到了嘛?”

“你把老夫从长乐宫拖过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刘长无趣的坐了下来,“我有事要你帮忙,你要全力相助。”

“老夫在南边活得太久了,都不知道中原的礼仪已经变成了这样,找人办事,还是这般模样,你干脆躺在床榻上,就说:赵生,帮我做了这件事……这样不是更好嘛?”

“晁错要削王,四哥已经答应要出面了,四哥在诸王里最有威望,而你呢,是诸王里最老的那个,年纪都快比得上四个胶东王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四哥,跟着他来办成这件事,只要你们两人同意了,我想其他诸王就不敢反对了,这件事,我也不会完全交给你们来操办,我会亲自出面,但是具体的事情,还是得你们来办。”

“我若是亲自开口,他们肯定也不会反对,但是吧,二哥刚刚逝世,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开口……还是你们来吧。”

赵佗眼角一跳,“老夫就是诸侯王,要老夫自己削自己?”

“你可以不削啊,被人逼着削和自己主动削,还是有区别的吧?”

“你要是不削,我就只能掐着你的脖子来削了。”

“就你这番话,都可以遗臭万年了……”

“放心吧,不会的,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这些话的,司马喜今日休假。”

赵佗轻轻抚摸着胡须,说起来,赵佗早已没有了过去的想法,什么割据一方,现在都是统统不存在的,以大汉的强度,这发展规模,任何人妄图割据,能守一个月都是祖坟冒青烟,更别说,如今的南越,也根本不是他当初的一言堂,内部倾向大汉的人不少,他今日说割据,晚上可能就有人进来割他的脑袋换军功了。

限制王权是必然的,是无法避免的,但是吧,也不能答应的这么快,起码也得给自己弄点好处吧?

“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帮忙。”

刘长不屑,“就知道,你就不能像四哥那般大公无私嘛?说吧,什么事?”

“以大汉的制度,我逝世之后,嫡子继承王位,而庶子们却只能封侯……我想,若是可以,在我逝世之后,将我两个庶子也封为王……不需要太大的疆域,哪怕只有几个县……”

到了如今,老头所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宗族了。

而推恩令不是无条件的封,是看血统的,只有嫡子才能得到封王的机会,就说齐王,齐王逝世之后,也只有那三个嫡子封了王,其余子嗣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好点的能封彻侯,其他可能就只是个关内侯,连食邑都没有……而赵佗只有一个嫡子,他若是死了,他的儿子能继承一块土地,封为王,其余郡县,就要落在庙堂的手里了。

赵佗看来是对自己的嫡子很不信任,让自家多两个小王,家族的传承就不会轻易断送,哪怕嫡子出了事,其余两脉还能继续,而在大汉当彻侯是很危险的事情,每年都有彻侯被罢免,封王就有了保障,只要不犯下大错,就不会轻易被除国。

“这不难,我可以做主。”

“本来就是要推恩的,既然你想让庶子们也能继承你的诸国,那我就随你的心意,等你死了,我会让你的两个庶子也继承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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