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考核不公!这简直就是对我们的羞辱!”
“不公!不公!!”
他愤怒的大叫着,而张横却看向了第二名的文章,我挑不出第一个的错,还挑不出第二个的吗?
第二个叫轩丘豹的年轻人,年纪比韩安国要大一些,这个人是兼修黄老和法,他在经学上不如韩安国,但是在其他方面,更加的老辣,让人挑不出错来,他此刻也站在不远处,听着众人对自己的称赞,谦逊的摇着头,表示自己只是侥幸而已。他越是如此,众人就越是敬佩他,这人有长者之风啊。
张横还是没能找出什么不足,于是乎看向了第三篇文章。
“好文章啊!”
张横看着第六篇文章,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居然不怎么生气了,“刘公,你来看看,这解释,好啊,真好啊,王怊是哪个?来让我看看!你的黄老学的很到位啊!”
郭生急忙拽了拽他的衣袖,“张公!!您怎么还夸起来了呢?”
张横惊醒,连忙板上了脸。
名士们尽管意识到了差距,可心里还是不服气,他们开始召集自己的弟子们,讲述着这次考核的弊端,自然还是那一套,陛下要打压梁国的士人,因此如此……就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季布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的众人,说道:“陛下听闻,有人对考核结果颇为不满……尤其是对头名很是不满,故而,他下了诏令,若是对头名有不满者,可以与其辩论,证明自己的才能。”
“不过,试卷大家也都看到了,最好还是让有能力的人来出面。”
“我来!!!”
郭生当即就忍不住了。
季布耐心的询问道:“叫什么?名次多少?”
郭生脸色一僵,“我……考核不公。”
“没有名次还想挑战头名??”
季布的神色颇为不屑,他摇着头,“也罢,给你一次机会,让你看看与头名的差距是多少。”
季布让两人走上前来,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郭生急忙开始问起了经典,他要用自己最擅长的经学来打倒对方,韩安国不情不愿的走上前,他是真的不想出丑,可是面对对方的质问,他也只好用自己微不足道的本事来回答,为了免得被人耻笑,他还特意用了儒家,黄老,法家,墨家,农家,名家在内的多个学派的道理来进行解释和辩证……只是一个回合,郭生就懵了,脑子里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懂。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走下台去,后生们忽然大声的欢呼了起来。
正在往台下走的郭生猛地他听到这哄笑欢呼声,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那些人,喷出一口血,当场晕厥。
名士们变得有些惶恐,他们的目光迅速锁定在了张横的身上。
张横此刻只想骂人。
这是特么谁教出来的??让他去呀!自己活了这么久,连黄老都没研究透,那厮一开口就是百家之学问,这谁遭得住啊??
但是此刻迎着那些名士们的眼光,张横却无法选择退让,而远处的年轻人也是跃跃欲试,场内某种老少对抗的氛围已经产生,他们都站在了韩安国那边去。
张横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挤出了笑容,走上台去。
“安国?早听闻你的名声,当真是大才啊,你这年轻后生,这般年纪,却已经将学问做到了这个地步,就是放眼天下,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比得上你了……”
张横一上来就给韩安国戴上了帽子,韩安国当然要厉害点,这样自己输给了他也不丢人啊。
奈何,韩安国听到这句话,却急忙摇着头反驳。
“您过誉……我没有什么才能,不过中人之资,学了很多年,还是不足以称有学,若不是因为家乡,这次考核我是不想参与的,是要去齐国求学的,唉,不成想,居然拿了第一……我的学问还是远远不如的……”
张横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这个时候你谦逊个什么啊?!
辩论正式开口,张衡比郭生多撑了许久,不过,也就是许久了,当韩安国回答出他的问题,随即开始反问的时候,张横就服输了,他回答不出来。
后生们再次欢呼了起来,这一次,他们的笑声变得肆无忌惮。
名士们顿时更加急切,他们看了看周围,最后统一看向了田先生,“田公!对呀,他是你的弟子啊!你去吧!他一定不敢赢你的!!”
田先生一愣,回忆着这些年里的质问,惊悚的说道:“我不去!!我宁愿去当个里正!我不跟他辩论!!”
名士们又去了两人,都迅速落败。
无论是政策,学问,甚至是军事,农桑,他们都没能取胜。
等到这个时候,季布勃然大怒。
“好啊!你们这些人居然敢欺君!!”
“你们自己没有才能,就不许其他人参与考核,陛下还以为是梁国没有贤才,原来是因为你们这些为首的人带坏了整个梁国的名声!!”
“为老不尊!老而不死!!”
“你们还有什么颜面为人师?!!”
第728章 寡人从西土长安而来……
“杀人诛心啊。”
当初期待着将这些名士们全部处死的国尉蔡戎,此刻都有些不太忍心。
梁国的名士团体被摧毁了。
他们在一种极为残忍的终曲里走向了灭亡。
尽管他们各种解释,场地有问题,饮食不好,时日太短,休息不好……只是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无法拯救他们的名声了,梁国的后生们彻底看清了他们的面目,就这??
这么多人还赢不了一个韩安国?
赢不了韩安国也就算了,他们甚至连排第二的轩丘豹都赢不了。
季布最后的训斥,更是弄得他们彻底抬不起头头来,有人想要当场以死来结束自己的羞辱,奈何,皇帝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与,直接派遣甲士让他们滚远点再去死,按着皇帝的话来说,他们的才德不配死在王宫之外。
梁国彻底炸开了锅,在某个后手的推动下,这些名士们多年的抵抗行为都被翻了出来,被冠以各种罪名,他们自己没有才能,就阻止年轻人去就学,他们为了多收弟子,多得利,就反对启蒙之学,因为读不懂庙堂的新学,就开始反对新学……他们所有的行为都被冠以无能之名,就连曾经跟着他们读书的弟子们,都表示要离开他们,不会再跟随他们。
而过去将他们当作门上宾的那些人更是急忙划清了关系,对他们很是鄙夷。
这一伙名士在梁国的名声是真的臭了。
报纸开始大肆的报道这件事,全力的进行输出。
刘长坐在上位,看着手里崭新的报纸,忍不住的仰头大笑了起来。
那声音活脱脱的就是个大暴君。
梁王刘恢有些怜悯的说道:“这些人虽说有些过错,但是这么对他们,会不会太过啊……这是要将他们都给逼死啊……他们都没有活路了,不知有多少人要自杀……这简直……”
刘长冷哼了一声,“兄长有所不知啊,那个姓刘的儒生找到了我,告知我,那伙人是打算在通过考核后集体辞官,给我来一个下马威,用我来扬名呢!我如此对他们,都算是轻的,不然,就凭着他们密谋要对付朕,就可以直接交由廷尉来操办了,联合起来对君王不利,这可是诛族的罪行!”
刘恢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听到刘长这么说,他也是勃然大怒,虽然刘恢是个老实人,但是也不是说没有火气。
“什么?!居然敢如此?!那是该杀!死了也不冤!!”
“死不悔改,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人吧!”
刘长美滋滋的放下了报纸,“果然啊,做人还是不能当个纯粹的暴君,当初若是打死了他们,哪里会像现在这般,身败名裂,无处容身,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处置结果啊!”
“兄长,你这梁国的三害,已经帮你解决了俩。”
“游侠的事情嘛……其实我已经有了思绪。”
“我回去之后,就会出一个关于游侠的律法,拿去充实边塞人口什么的,你也不必担心,至于豪强吗,也蹦跶不了多久的,刘敬已经将陵邑府构建起来了,很快,他们就会源源不断的接受我的赐福……自愿的去守皇陵。”
刘恢笑了起来,那圆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如此最好,我就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你本来也就没有担心过什么,我看这天下的诸侯王,没有比你更惬意的了……”
兄弟俩正在聊着天,吕禄忽然走了进来。
低声在刘长的耳边言语了几句。
刘长一愣,“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出了什么事?”
“你麾下那位梁国第一,说想要去齐国求学,不想接受官爵。”
刘恢皱着眉头,“他被那些名士给收买了??”
“倒也不是,这厮是真的觉得自己没什么才能,如今,大概是觉得整个梁国都没什么人才吧……他还很年轻,也好,让他再去游历一番,大概也没有什么坏处,游历上几年,就能在地方上做个不错的位置了,将来说不得还能进个庙堂……这样吧。”
刘长看向了吕禄,“准了,让他去齐国吧,另外,派人去给他一些赏赐,让人告诉他,让他用心求学,五年之后,返回长安来再次参与考核!”
“唯!!”
……
“五年后??是去参与太学的考核吗?”
韩安国认真的询问道。
前去传话的近侍都有些无语,大哥,您进太学似乎不需要考核吧??你这学问明显超过了太学九成的人,这还是在加上老师的前提下。
但是,近侍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下了赏赐,便离开了这里。
韩安国告别了家里人,告别了诸多好友,独自拉着骏马,就离开了梁国,朝着齐国的方向奔驰而去。
这是韩安国第二次离开家乡,第一次离开家乡去了长安,从那之后就一直在家乡苦学,这第二次离开家乡时,他却怀着一种极为谦逊的心,他一路朝着齐国走去,直到走出了梁国的疆界,沿路观察着各地的地理,水流,偶尔去拜访一些老者,跟他们询问一些道理,大多时候都是睡在道路边上,有驿舍就住驿舍。
一路上倒是也能见到建成号名下的驿楼,但是就是有点太贵,韩安国虽然家境不错,可这次外出并没有带上太多的钱财,也就没有住进去。
这一天,他再次来到了一处驿舍,刚下了马,就听到远处传来了谩骂声。
“走!走!我这不收游侠!不收!”
负责驿舍的老者带着一口齐地口音,手持木棍,正在恐吓着面前的年轻人,不断的叫嚷着。
韩安国将手放在了剑柄上,缓缓走上去。
那年轻人看起来很是高大,此刻正苦苦哀求,“我并非是恶人,是去齐国祭祀先祖的,您不必如此害怕。”
这人用的是梁国口音,听到这熟悉的口音,韩安国缓缓松开了手。
“害怕?!乃公当初跟曹将军打陈逆都不怕,会怕你个小游侠?!走不走?!”
那老丈大声的谩骂着。
韩安国上前,附身行礼,“拜见老丈。”
他开口就是标准的雅言,行礼也很是得体,看到他的模样,那老丈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木棍,脸色好看了不少,点着头,“君子,是来借宿的吧?你且帮我将这个浪荡子给赶出去!”
韩安国看向了那个年轻人,随即说道:“我看此人,也不像是什么凶恶的人,若是真的去齐地祭祖,您这般对待,岂不是违背了孝道?这样吧,请您让我与他共住,若是他有什么异动,我会及时告知……”
那老头打量着韩安国,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游侠之类的,这才怒气冲冲的放下了木棍,对着那人骂道:“都是因为这个君子的颜面,否则你休想要进门!”
朱蒙脸色通红,叫道:“我也不住了……宁愿住在外头,也不要受到这样的羞辱……”
他转身就要走,韩安国却一把拉住了他。
“君,不必如此,勿要意气用事,这外头冰冷,好歹生出病来。”
朱蒙呼出一口气,不情不愿的跟着韩安国走了进去,只是那老丈依旧是不善的盯着他,哪怕在院落里头,也能看到那老头警惕的盯着自己,这让朱蒙十分的不喜,只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韩安国看着他那愤怒的脸,认真的说道:“您也勿要怪罪这老丈,这梁国的游侠啊,越来越无礼……老丈这里,过去大概也有游侠进来后惹事的,这才让他对游侠都有了偏见……”
“那阁下也觉得游侠都是些恶人吗?”
“不,我曾见过许多真正的豪侠,都是些救济四方,庇护良善,但是现在却越来越少,更多的都是些偷窃,强卖,欺辱良善的……良莠不齐,被欺辱的人多了,那所有的游侠,自然都会遭受这样的待遇。”
“所以,君若是要怪,就怪那些行为不当的游侠,莫要怪这老丈。”
朱蒙平静了些,问起了韩安国的姓名。
两人随即聊了起来,这么一聊,两人却很是谈得来。
虽然一个是士子,一个是游侠,性格上也截然不同,相处的却很是不错,韩安国说起那些学问上的事情,朱蒙虽然听不懂,却很敬佩,他说自己的阿父和大父都很敬佩有学问的人,平日里常常去帮助那些求学的士子们,可是在帮助他们之后,却不愿意与他们再相见,不想让他们报答。
“我大父帮助过很多求学的士子,可每次对方度过了难关,他就不愿意相见,我去询问的时候,大父就告诉我……行善不是为了图恩,若是为了让他人报答而去行善,反而落了下乘。”
韩安国的眼里满是惊讶,“居然还有这般的大侠,实令人敬佩啊。”
两人聊了整整一夜,次日天亮的时候,两人已经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他们准备了片刻,就准备离开驿舍。
老丈的眼神依旧很警惕,在他们走出内屋后,甚至去检查了下内屋,查看有没有丢东西。
朱蒙不再生气了,他大声的说道:“老丈,请您莫要如此对待过路的游侠,游侠里难道就没有好人吗?齐国的朱家,就是天下闻名的豪侠,难道他那样的人,您也要拦着不成?”
那老头一听,顿时更加生气了,骂道:“你个无赖,还敢与朱公自比?朱公是什么人物?与尔等并称游侠,都是对他的羞辱!滚!!”
朱蒙听闻,却大笑了起来。
“您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您会主动迎接我进来的!!”
说完,他就跟着韩安国上马,离开了这里,朱蒙压低了声音,笑着对韩安国说道:“朱家便是我的大父,没想到,齐人现在还都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