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但鸳鸯因情绪低落也并未太过在意。
金文祥则是答应一声,主动迎了出去。
“哼~”
金文祥家的这时又趁机上眼药:“你怕是不知道吧?你哥哥这几日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稳,一闭上眼就想起那邓好时来——当初邓好时被大老爷活活打死,就是你哥哥他们帮着收的尸!”
鸳鸯抬头看了她一眼,有心反唇相讥,可想到自己眼下确实对哥哥的事情手足无措,到了嘴边的话也就少了底气,最后只能无奈的咽了回去。
金文祥家的难得在小姑子面前占了上风,见状正要乘胜追击,却听外面金文祥惊呼道:“焦大爷?怎么是您?您这是……”
听到‘焦大爷’三字,屋内姑嫂两人都是一惊,做嫂子的是狐疑风头正劲的焦大爷,怎么会来自己家;鸳鸯却以为是平儿传错了话,所以才把焦顺招惹到自己家来了!
两人下意识都往外迎,结果愣是在门口撞了个肩并肩,金文祥家的狐疑看向小姑子,鸳鸯却顾不得理会她,发力挤出门外,抢着道:“焦大爷怎么来了?莫不是来找我哥哥的?!”
她这自然是想提醒焦顺,千万不要暴露双方的关系。
然而焦顺却只是对她咧嘴一笑,边打量这小院的格局,边自顾自的往屋里走。
见这院子这虽不及来家脱籍之前,在宁荣后巷住的那院子齐整,但家具摆设却也不是普通百姓可比,他便把手伸进袖子里,略略调整了一下‘筹码’的数量。
金文祥斜肩谄媚紧跟在焦顺身后,临进门又呵斥自家婆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茶,上最好的茶!”
金文祥家的这时也没了威风,乖乖应了就要去厢房沏茶,只是走出两步忽又站住了脚,回头看向明显乱了方寸的鸳鸯,小声试探道:“这焦大爷莫非也是冲你来的?”
鸳鸯待要否认,却听里面焦顺招呼道:“鸳鸯,你也进来说话吧。”
她登时剖白不清了,只好顶着哥哥嫂嫂诧异的目光,硬着头皮回到了客厅里。
金文祥家的见状哪还顾得上什么茶水,当即也忙趴到门后竖着耳朵偷听
却说鸳鸯进门之后,便气恼的瞪向焦顺。
她毕竟是个聪慧的,现下已经从焦顺这番做派看明白了,并非是平儿错传了口信,而是这焦大爷另有别的打算。
焦顺原本已经落了座,见状哑然失笑,旋即重又起身毫不避讳的走到了鸳鸯身边,伸手拉起了鸳鸯的柔荑。
鸳鸯本来要躲的,可对上焦顺那不容置疑的目光,手上就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时再想挣开也已经晚了。
牵着鸳鸯的手,焦顺转向一旁愕然的金文祥,开门见山的道:“不满金兄,我和鸳鸯如今两情相悦,虽碍于形势所迫不得不瞒着外面,可我总不能让她在自己家里,也要做贼一样藏着掖着!故此我今儿才瞒着她特意找了来。”
金文祥愈发傻了,看看低着头瞧不清表情的妹妹,再看看淡然自若的焦顺,最后吞着唾沫支吾道:“若被大老爷知道了,可、可怎么是好?”
焦顺哈哈一笑,反问:“只要你们夫妻不说,大老爷又怎会知道?何况就算真传出去,我也一样有法子保住鸳鸯——毕竟大老爷还欠着我五千两银子呢!”
金文祥想起府里关于大老爷被关禁闭,就是因为被焦大爷告了黑状的传闻,自然不敢怀疑这话,连忙陪笑道:“是是是,大爷肯护着她,自然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只是……”
焦顺的表情目光陡然转冷,阴恻恻的道:“到时候大老爷奈何不得我和鸳鸯,却未必不会拿你们夫妇撒气——再说了,这消息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我届时也要跟你们夫妇分说分说!”
他那相貌本就带了三分凶相,况这两年又添了官威,如今故作姿态,直把个金文祥唬的魂都飞了,噗通一声跪倒在焦顺面前,连道‘绝不敢外传’。
“用不着这般拘束,往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焦顺伸手将他扶起来,反手又从袖子里摸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在金文祥面前捻的孔雀开屏一样,笑道:“这五百两,还请金大哥帮我去置办些婚嫁洞房要用的物件,等准备好了,再趁夜把鸳鸯接回家——我虽碍于誓言不好名正言顺纳她过门,可到底也不能太过唐突草率。”
这打一巴掌立刻又给个甜枣的,转变速度明显超出了金文祥的承受能力,他直勾勾的盯着那银票,满眼都是希冀渴望,却又犹疑着不敢伸手去接。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
这时金文祥之妻眉开眼笑的从外面进来,嘴里说着不好意思,上手就把那银票夺了过来,又满面春风的恭维鸳鸯道:“我就说妹妹是个有福的,如今果然应验了!”
这‘有福’的说辞,还是上回帮贾赦说合时提到的,她原以为错过了大老爷,鸳鸯又当众立下了毒誓,这小姑子只怕就要砸在手里了,谁成想峰回路转又冒出个焦大爷来。
片刻之前,她对鸳鸯还是横挑竖拣的看不顺眼,如今再瞧竟似是镀了一层的金光,哪哪儿都是极好的!
见焦顺再没有别的吩咐,她便忙拉着丈夫出了门,又体贴的紧闭了房门。
焦顺这才将目光转到了鸳鸯身上,见她依旧低垂着臻首,便凑上前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然后发力往上拱。
鸳鸯初时并无反抗,知道两人鼻尖撞到一处,才急忙抽身后退,四目相对,只见她眼眶通红满脸泪痕,眉目间似嗔似怨看不出喜怒。
焦顺往前迫了一步,她又往后退了一步。
焦顺在往前,她再往后。
如此再三,直到鸳鸯的后背抵在椅子上,这才沙哑着嗓子开口质问:“你为何、为何要如此?”
焦顺耸了耸肩,坦然道:“我知道姑娘是最清白自爱的一个人,如今虽碍于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可若连家人的祝福认同都没有,却又让人于心何忍?想着即便为此冒些风险也是应该的,故此就没照着姑娘的吩咐来。”
话音未落,先前退避三舍的鸳鸯,便扑上来撞进了焦顺怀里,一时喜怒哀乐全都迸发出来,直在焦顺胸前哭了个天昏地暗。
焦顺紧紧的环住了她,轻轻拍打着她的粉背,面上柔情似水,心下志得意满——今儿虽暂时放弃了占有鸳鸯的机会,却是彻底将这骄傲俏婢的身心纳入了囊中,大快朵颐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话说……
这比起当初收晴雯时,只要身子不要灵魂的做法,到底是升华了,还是愈发堕落了?
第三百五十章 宫里宫外【续】
一晃又是七八日,眼见进了六月里,天气是愈发的燥热。
这天早上薛宝钗刚起身洗漱完,就听外面叮铃铃铜铃响。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推开窗户嗔怪道:“你这丫头真跟着了魔似的,一早上就在园子里撒欢,也不怕大家告你扰民。”
“咯咯咯~”
外面立刻响起史湘云珠落玉盘一般的清脆笑声:“就得是早上骑才好,不然等过了辰时日头毒起来,站着不动都能把人给晒化了,就更别说是骑这自行车了。”
“是是是,你们自家的东西,想什么时候骑,就什么时候骑。”
宝钗边说边到了院里,拦下史湘云,拿帕子去给她擦拭额头上的细汗。
湘云探着头任其施为,等擦干净了立刻拍着后座道:“姐姐快上来,我驮着你瞧三姐姐练剑去!”
薛宝钗连忙摇头拒绝:“快算了吧,这东西骑起来虽有趣,坐在后面却还不如走路舒服呢——再说我还有家务事要处置,那像你整日里无欲无虑的。”
湘云闻言便道:“那我先走一步,去的晚了她就不练了!”
话音未落,已经骑着车子蹿了出去。
薛宝钗无奈摇头,有心想劝上几句,女孩子家如此冒冒失失的恐惹非议,可想到这自行车本就是焦顺弄出来的东西,只要做夫家的不挑剔,旁人非议几句又有什么干系?
却说因骑着车子不好走小路,湘云一路摁着铃铛饶了个大弯,眼见离着探春演武的芦雪庵不远了,前面突然显出两道熟悉的身影,细瞧却正是林黛玉和雪雁主仆。
听到身后传来的车铃声,这主仆两个忙避让到了路旁,因怕烟尘,林黛玉还拿帕子掩了口鼻,嘴里却闲不住的打趣道:“快闪开、快闪开,净街虎来了!”
吱~
史湘云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两人身前,顺势麻利的跳下了车,又被惯性带的往前冲了两步。
林黛玉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正想上前搀扶,就见湘云重新稳住了脚步,便收住动作,继续戏谑道:“敢问这位女响马缘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史湘云回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旋即一手扶着车子一手叉腰,昂着头道:“本大王路过此地,见你这小娘子颇有些姿色,有心请你回山上做个压寨夫人,不知小娘子从是不从?哇呀呀呀~哎呦!”
她玩儿的兴起,就想学戏里的武生来个亮相,结果小腿迎面骨不小心踢在了脚蹬子上,直疼的哎呦一声惨叫出来。
见湘云和那自行车左摇右晃,随时都有可能倾倒,林黛玉一时也顾不上瞧热闹,连忙和雪雁上前扶住车子,回头见史湘云蹲下身双手拼命揉腿,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哼~”
湘云又羞又恼,龇牙咧嘴的迁怒道:“都是你挑唆的,这时候还好意思笑话人。”
说着,忍着疼重新控制了自行车,对雪雁扬眉道:“还不快给你主子喝些雪梨水,免得她又乐极生悲咳嗽起来。”
雪雁答应一声,便拧开出门常备的水壶,递到了林黛玉面前。
“我如今好多了,笑两声有什么打紧?”
林黛玉撅着小嘴嘟囔了一句,却还是用盖子当杯子,乖乖喝了两口冰糖雪梨水,然后往史湘云面前一推,道:“你也喝两口解解渴。”
又问:“方才伤着没?要不要我去找大嫂子,给你讨两贴膏药?”
“没!”
史湘云也不跟她客气,接过来也用盖子倒了梨水饮用,边喝边道:“都是硬胶做的,疼归疼,倒不至于真就伤了哪里——对了,我听说衙门里官差,最近正准备换成胶皮棍儿呢!还有人说要用橡胶做成铠甲……”
听湘云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林黛玉也懒得细究,等她喝的差不多了,便劈手夺过水壶塞给了雪雁,敷衍道:“好了好了,知道您史大姑娘消息灵通,你这些话还是留给三妹妹吧,我急着去邢姐姐那边儿,就不跟你多耽误功夫了。”
“你要去邢姐姐那儿?”
史湘云这才注意到雪雁身上还背了个小包袱,虽看不出里面包的是什么,但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猛地想起了什么,攥起小拳头就在自己脑门上一砸,愧悔道:“哎呀!我也说要做件小肚兜什么的,偏刚起了个头就给忘了——要不你今儿先别去了,等我那件做好了,再一起给邢姐姐送过去。”
“我看你这几日是玩疯了才对!”
林黛玉撇嘴道:“我送我的、你送你的,大不了我只当今儿没撞见你就是了,凭什么还要等你?”
说着,作势欲走。
史湘云却不依,麻利的将车梯支好,抱住林黛玉的胳膊扭股糖似的撒娇:“好姐姐、好姐姐,你就依了我吧,不过是一件小肚兜罢了,我有个三四天就能做好,到时候你替我捎了去,我承你的情就是了!”
林黛玉被她缠的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下来。
史湘云大喜之余,就把看探春习武的事儿抛在了脑后,殷勤的从雪雁肩头抢过那小包袱,连水壶一起放到了车筐里,笑道:“我骑着车送你们回去——有谁想让我捎一程的?”
林黛玉丢给她一个白眼,拉着雪雁就往回走。
史湘云忙骑着车子赶了上去,一路和林黛玉斗嘴笑闹。
眼见到了潇湘馆左近,斜下里突然又杀出了袭人、麝月,她们隔着老远就叫道:“史大姑娘,可算是找着你了!快、快把那车子送到我们院里吧,二爷要带去宫里呢!”
史湘云闻言柳眉一蹙,用力蹬了两下迎上二人,纳闷道:“宝哥哥不是说等熟练了再带进宫里吗?昨儿还骑的歪歪扭扭呢,却急个什么劲儿?”
贾宝玉起初想向焦顺讨来这车子来,倒也用心学了一阵子,可他素来是个没长性的,三五天下来就懈怠了。
如今非但史湘云比他骑的熟练,连李纨、宝钗、乃至袭人都要比他强出不少。
袭人听了这话,不由苦笑道:“我们也劝了,可姑娘也知道他那性子,但凡是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的——这不,闹着说不让把自行车带去,就要抗旨不遵呢!”
湘云闻言也是无奈,只好道:“既如此,我这就把车子给他骑过去。”
说着,脚下发力直奔怡红院。
一路无话。
等到了怡红院,湘云把车子放在抄手游廊里,快步跨进了院门,就见贾宝玉鼓着脸正用石子砸院子里养的梅花鹿。
史湘云见状不由蹙眉。
这表哥平素最是心善,时常有‘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之举,可一旦恼了便就不管不顾起来,莫说是拿石子砸禽兽,逼急了见人就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宝哥哥。”
趋前几步,她扬声道:“那自行车我已经给你送来了,眼下就停在门外呢!”
贾宝玉手上的动作一滞,紧接着左手捧着的小石子就从指缝里漏了出去,他拍拍手回头道:“先放着吧,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事儿,急个什么?”
说着,摸出帕子就要给史湘云擦汗。
史湘云忙后退了半步,拿出自己的帕子道:“我自己来,哥哥还是赶紧进宫吧,不然老爷太太只怕要怪罪了。”
“唉~”
贾宝玉想起如今不比以前了,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道:“去去去,我去就是了——妹妹去屋里歇一会儿吧,我让灶上做了酸梅汤,过会儿就该送来了。”
他其实并不在乎什么自行车,只是单纯不乐意进宫,所以拿这当由头拖延时间罢了。
如今借口已经没了,自然只能垂头丧气的推着车子往外走。
……
景仁宫玉韵苑。
这日贾元春照例又在午饭后小憩了片刻,等睡醒后正心不在焉的对镜梳妆,女官抱琴突然进来禀报,说是皇后娘娘有请。
贾元春闻言有些诧异,盖因这位皇后娘娘生性木讷寡言,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之外,就紧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全然没有统御后宫的意思——当然了,有皇帝的生母太后主持大局,也确实没她插手的余地。
元春一面扶正头上的步摇,一面向抱琴投去疑问的目光。
抱琴立刻又小声禀报道:“传话的太监嘴严没问出什么来,要不要先拖一拖,让奴婢们去打探打探?”
“不必。”
元春微微摇头:“若真是鸿门宴,咱们推三阻四的反倒落人把柄。”
顿了顿,她忽然皱紧了眉头,问道:“宝玉如今出宫没有?”
“好像还在宫里。”
抱琴忙道:“听说二爷这回带了匹铁马进宫,万岁爷很是喜欢,两人一个教一个学,连午膳都是在校场旁吃的。”
“这怎么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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