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为了拿下我,甄家开出了三十万两银子,稚绳兄那里我估计也不会少,还有,文孺兄你们幸好是秘密来的,若是甄家知晓,估摸着也不会低于这个数目,而顾阁老他们到了呢?我想不会低于一百万吧?”
冯紫英悠悠而言,听得在座的人血脉贲张,而又心惊胆战,都在自我掂量,自己值多少?
“这说明什么,说明甄家已经积极行动起来意图自救,我们在座的人或许能抵挡得住,但是谁能保证京中的人也能抵挡得住呢?甄家如此,丁家呢?连休妻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丁家看样子下限更低,什么手段都敢用,丁家是江南最大的茶商,也是歙县、祁门最大的地主,同样可以轻而易举砸出来三五十万打通一切,甚至他们早已经开始在这么做了,只不过未必在我们这里,也许就在京中,甚至就在顾阁老他们一行人里边呢?”
这话有些诛心,但是杨涟和孙鼎相都不得不承认不是有可能,甚至就是太有可能了。
“至于唐家,松江的富庶丰饶,松江的文采鼎盛,那可比徽州强多了,唐家人脉宽泛,更非丁家可比,一旦他们也步调一致的行动起来,甚至抢在我们前面行动起来,我很担心,我们在座诸公是否能抵挡得住?”
杨涟和孙鼎相都陷入了沉思。
冯紫英这番话字字珠玑,深入人心,一旦上百万的银子砸出来,在座的人,在运河上正在南下的顾秉谦一行人,还有在京中的无数人,有几个抵挡得住?
如果抵挡不住,那么此番南下的任务,还能顺利完成么?
既然都明白对方肯定会这么做,困兽犹斗,这不是毁家纾难,而是舍财自救!
哪怕拿出一半家产来打点收买,人家也觉得划算值得,可自己一行人凭什么要给对方这样的机会?
把这些人的家产分配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好么?
或许杨涟和孙鼎相都是清正之人,但是没谁会不在乎政绩,谁不愿意把这种操刀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想明白这个道理,杨涟和孙鼎相的意见就迅速统一起来了。
孙承宗也很佩服冯紫英的口才煽动本事,三五两下就把杨涟说动了心,就算是杨涟不动心,杨涟带来这帮御史能不动心?
凭什么要等到甄家、唐家、丁家这些豪强把银子大把撒出去收买讨好贿赂朝中官员和顾秉谦带来那些人?
自己这一帮人固然没法沾到这些荤腥气儿,那就都别想,索性就把这几家的钱银财产全数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们落不到自己腰包里,但是却可以把这些钱银转入国库,让这些东西变成自家实实在在的政绩,这总没问题。
都察院这边的意见统一起来,很多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对官员,尤其是地方文官,都察院有生杀大权,对于豪强们,则是龙禁尉的拿手好戏,而需要调动军队配合,则由孙冯二人来负责安排,可谓相得益彰。
再加上贾雨村这个家伙的积极配合,可以说万事俱备,只等一声令下了。
待到其他两边的御史们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孙承宗、冯紫英、孙鼎相和杨涟四人。
另外龙禁尉这边的赵文昭也到了。
可以说,现在江南大地上他们就算是五人决策小组了。
“紫英,前期几乎所有准备工作都是你在具体筹备,贾化虽然也做了一些工作,但是他毕竟是王子腾推荐的人,而且在江南日久,协助可以,不能主导,所以还是你来,和叔享、文孺以及文昭他们几位说说我们的想法。”
孙承宗当仁不让,作为当下的主事者,不过他也知道这方面冯紫英更熟悉老练,直接把主动权交给对方。
孙鼎相和杨涟的目光都落到冯紫英身上,显然都是要看看这一位名声鹊起但是却也有些复杂的兵部右侍郎能拿出一套什么样的方略来。
赵文昭倒是和冯紫英老熟人了,也在京中就一起配合过,所以很放心。
“诸位,前期离京之前,方相和户部明起公都专门有所交代,南下这一段时间,局面控制下来之后,受稚绳兄委托,也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冯紫英也坦然和盘托出:“可能大家都知道,现在朝廷就处理江南的意见一度有些纷争,主因就是江南三年赋税未交朝廷,而且漕粮也断了两年,这些均被南京伪朝挥霍一空,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再要追究恐怕无济于事,但朝廷的亏空逼近二千万两银子却是不争的事实,这还没算国债,怎么解决?”
这不是什么秘密,户部不断向海通银庄借贷,还在不断发行国债,这具体数目是多少,大家不清楚,但是也大概能估算出来,估计距离两千万两银子差也不远了。
让自己一行人打前站,然后顾秉谦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南下,难道还真的是来安抚民心的不成?
现在的江南不需要安抚,而需要整肃,彻底消除各种和朝廷不同心的思想,不管是地方官员,还是乡绅豪强,该解职的解职,该铲除的铲除,该连根拔起就要连根拔起不留后患就得要连根拔起。
“恐怕叔享兄和文孺兄南下之前内阁诸公也有交代,任务就是两项,一是整顿财政,弥补亏空,说穿了,就是要从此次行动中为朝廷增收;另一条就是肃清江南地方割据自立的余毒,彻底摧毁那些意图对抗朝廷,甚至在其中相互勾连负隅顽抗的豪强,绝不能心慈手软,为日后留下余患!”
冯紫英说得越发轻松,“其实这两项也基本上一体两面,解决财政亏空问题从哪里着手?还得就在这些江南豪强士绅身上,当初南京伪朝若非这些江南豪强劣绅的煽动和支持,焉敢举旗?同样他们也借助伪朝的大旗在地方上大肆侵吞本该上交朝廷赋税款项,同时鱼肉乡里,让百姓生活日益贫苦,铲除这帮人,还江南一个朗朗乾坤,让朝廷令谕能在江南畅行无阻,令行禁止,同时也算是为第一项任务提供充足的资源来做贡献吧,……”
杨涟和孙鼎相都是缓缓点头,认同这一观点。
如今之计,本来也只能如此,朝廷艰难,四处都需要用钱,哪里来?难道还能从北地这些苦哈哈流民灾民身上来刮一层么?
山西现在民乱都尚未完全平定,朝廷大把钱粮还在往山西运,真要再加赋税,那可真的就要遍地烽火了。
这些江南豪强,鱼肉乡里,锦衣奢食,扬州盐商更是其中翘楚,一处宅子的花销可达百万之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北地数十万边军为了几十万两银子的粮饷被屡屡拖欠,甚至一年半载都拿不到手上,这两相对比,如何能让人心理平衡?
杨涟虽然与江南士人亲善,但是对这些江南豪强却是没有半点好感,铲除这些人,那这些人来祭旗做贡献,可谓半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紫英,其他不用多说了,你直接说说具体需要怎么做吧。”杨涟和孙鼎相交换了一眼眼神,才道:“事不宜迟,若是让甄家这几家都动起来了,还真不好说会给咱们带来多少麻烦。”
“那好,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甄家在四大家居首,甄氏三兄弟甄应嘉不用说了,原来南京体仁院总裁,也就是国子监祭酒,一个连举人都不是的角色,能当国子监祭酒,那还不是伪朝时代呢,其手段本事可想而知。”冯紫英也不客气。
“后来就不说了南京伪朝里边风光无限,老二甄应誉当过南京礼部尚书,后来也是因为屡遭弹劾,但也只是隐退,未遭处理,同样南京伪朝里边也如鱼得水,老三甄应辉不用说了,现在的金华知府,是最需要认真对待的,他去了唐家嫡女,与唐家那边关系尤为密切,松江唐家是松江本土最大的豪强,有松江最大的船队,也是松江最大船厂吴淞船厂的大股东,而且唐家和松江董、陆几家都颇有瓜葛,……”
董家,陆家,孙居相和杨涟都清楚底细,不好触碰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甄家另一姻亲丁家,这也是一个不简单的豪强,分为两支,一支在徽州本地壮大,歙县和祁门最大地主,徽州最大茶商,也是江南几大茶商之一,祁门原来的几大茶商都是在丁家的巧取豪夺之下家破人亡,丁德居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右参议,而另外一只则是扬州盐商丁家,这厮的名声更臭,盐商名声本来就够差了,可这丁家居然是盐商中名声最糟糕的三家之一,由此可见这家的人缘,……”
孙居相摩挲着下颌,一字一句道:“看样子这三家都不简单啊,紫英,你说的唐家和董家、陆家关系匪浅,董家和陆家不至于牵扯太深吧?”
这也是杨涟关心的问题,若是牵扯太深,那就要斟酌一番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出手,剪枝
“就目前来看,唐家仅仅是把女儿嫁给了董其昌的此子董祖常,其他并无太过深层次的关系,当然作为姻亲,来往比较密切,甚至有一些经济往来也很正常。”冯紫英解释道:“至于陆家,和唐家并无多少往来,无外乎就是乡人罢了。”
杨涟和孙居相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陆董两家关系太密切了,这里边还牵扯到诸如张鼐、夏嘉遇这些松江士人以及和松江士人关系密切的袁可立和高攀龙,那这一拉扯进来,就复杂化了。
现在看来也仅仅是董家次子董祖常娶了唐家女儿。
而且董家除了董其昌外,其他并无出色之人,至少杨涟都没有听过董家还有什么出色人物,那也就意味着这个董家次子多半也就是一个庸人,那就无关紧要了。
“那就好,唐家如果是松江最大的豪强,那就必须要铲除掉,叔享兄,你看是你去徽州,还是去松江?”杨涟笑了起来。
“二位,松江不可小觑,这唐家除了拥有大型船队和船厂,而且这一家的名声不太好,他们应该是海上倭寇有很深的交道,也是这么些年来倭寇势力大衰,所以没怎么听到声音了,但是二十年前,壬辰倭乱之前,唐家是和倭寇有勾结的,如果要去动唐家的话,恐怕还要军队配合才行,单单是靠龙禁尉和松江府那些公人,恐怕还搞不定。”
“啊?”冯紫英的警告让孙居相和杨涟都吃了一惊,“唐家和倭寇有勾结?那为何一直没有察悉?”
倭寇在几十年前祸害沿海之盛可谓罄竹难书,从山东到广东,几乎都被倭寇祸害过,时间长达几十年,一直到壬辰倭乱前后才逐渐消停下去,但是仍然偶有这种倭寇在沿海袭扰的消息传出来。
对倭寇的查处打击一直是龙禁尉、刑部和地方官府从未放松的任务,只是的确倭寇势力迅速消退使得这一任务也就慢慢淡出了。
现在冯紫英突然提到唐家和倭寇有勾结,难怪大家感到震惊。
“这就要问十多二十年的南京刑部和当时的龙禁尉了。”冯紫英笑了笑,望向赵文昭,“文昭,二十多年南直隶这边的龙禁尉是谁在负责?”
赵文昭有些尴尬地摇摇头:“冯大人,这种事儿怎么查得清楚?当时还是元熙年间,顾指挥使吧,不过顾指挥使肯定管不过来,说实话,当时沿海各地和倭寇勾结的商人不少,松江应该还不算最严重的,宁波、泉州、漳州都很猖獗,嘉兴、苏州也一样,当时龙禁尉也查处了不少,都是举家斩杀和流放,但一样刹不住,……”
“哼,这就是朝贡制度带来的恶果,利益所在,谁能挡得住?到后来朝廷的海禁政策实际上已经流于形式了,所以倭寇才逐渐消停下来,但是总还是有一些倭寇逐渐演变成为海盗,专司抢劫海上商船了,……”冯紫英叹了一口气,“唐家也许这么些年已经收手了,单靠造船、海贸已经足以让他们赚得钵满盆满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原来的原罪就可以湮灭不计了。”
“当然!”杨涟和孙鼎相都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尤其是对于倭寇勾结的这种行径更是绝对难以容忍,听得唐家可能和倭寇勾结才得以发家,哪里能接受?“这种事情必须要查清楚,若真是和倭寇有瓜葛,那这唐家必须要抄家灭族!”
“文孺兄,叔享兄,我建议唐家你们都察院就暂时不介入,以文昭他们的龙禁尉为主,对这些豪强,他们的手段更多,手法更娴熟,当然他们人手也有限,我会让登莱水师的水兵营配合,松江府的公人,我还真有点儿不放心,一方面是能力堪忧,一方面也是出于保密,叔享兄,我记得你曾经在松江府担任过同知,推荐一二可靠人员帮忙带路和证明身份即可。”
冯紫英不看好都察院这些人去查这些豪强,都察院的优势在于对地方官员的威慑力,若是要对这些和官面上没有太多往来的豪强,那还得要龙禁尉和刑部更有办法。
“当然,等到龙禁尉查到这些豪强和地方官员有勾结的情形时,都察院介入就更合适,而且我可以保证,这些豪强基本上都可以断定必然和地方官府的官员有瓜葛,只是看深浅以及所涉及官员层级高低而已。”
这一点杨涟和孙鼎相也都清楚,豪强之所以能膨胀壮大起来成为豪强,没有地方官府的放纵和支持,怎么可能?
尤其是这种家族中几乎没有怎么出过举人以上的读书人,还能勃发壮大起来,那更是有猫腻。
孙鼎相首先点头,“我看可以,我在松江担任同知时,也觉得这唐家在松江真有点儿如鱼得水的感觉,进出金山卫所如无人之境,上海和华亭县衙里边与唐家人也是来往甚密,只是我在松江担任同知时间太短了一些,很多情况都还没有了解清楚,就离开了。”
孙鼎相在松江担任同知不过两年时间,而唐家也知道孙鼎相这个北人不好惹,所以刻意保持距离,所以基本上没和孙鼎相打过交道。
“唐家就交给文昭他们来,甄家才是首当其冲的大鱼,文孺兄,甄应嘉、甄应誉这边可以由你们来主导,而甄应辉那边,叔享兄你们就辛苦一趟,如何?”冯紫英目光转到孙承宗这边:“稚绳兄,您觉得呢?”
“我看可以,但丁家这边……”孙承宗迟疑了一下,“还有周、胡、陶三家,……”
“甄应辉那边,叔享兄安排人去即可,金华府远在浙江,甄家影响力就大打折扣,去两名御史拿下即可,我相信金华府的同知还是能认清形势的,……,这边叔享兄可能要亲自走一趟南昌才行,……”冯紫英顿了一顿,“丁德居问题亦是不少,但这家伙很厉害,人脉关系极广,在南昌那边还得要叔享兄去才能压得住,……”
冯紫英没有说丁德居有什么问题,但孙鼎相也没问,有些问题挑开了,反而不妥,就算是杨涟也不一定愿意对一切都知晓,不知晓有时候反而是好事,不必烦恼。
……
甄应辉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对于二位兄长的贪婪、短视、狭隘和狂妄,甄应辉一直颇有微词。
只顾着往家里扒拉,私盐贩运上得罪人太多了,而与汤谬二人的交恶更是无谓,这些都让甄家后期在南京这边的地位不断被边缘化。
相反,二位兄长和诸如唐家、丁家生意越做越宽泛,因为私盐贩卖与镇江韩家、广德州的赵家、湖州孟家这些地方豪强却是越裹越紧。
甄应辉承认和这几家关系的密切的确使得甄家收益巨大,每年滚滚银子流入甄家,但问题是,这都得要建立甄家能稳稳站住脚跟的前提下,但现在万统帝已经去了京师,汤谬等人也一样进京,南京这边形同虚设了,失去了倚仗,甄家有再多的银子,能保得住么?
兄长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但是似乎有些晚了。
但甄应辉却没办法,妻子已经打发回了唐家,得帮着兄长去联系董家和陆家,否则一旦顾秉谦这帮人到了南京,就来不及了。
可甄应辉还是坐卧不安,他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或者说问题会出在哪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说知道怎么做却做不到。
他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似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大人,同知大人遣人来请大人去前厅,说有要务相商……”长随来报。
甄应辉不解地皱起眉头,“什么事儿?”
“好像是清军的事情,说倭寇近期开始袭扰沿海,咱们这边民壮要组织起来加强训练,……”长随想了一想道。
“那也该是绍兴、宁波、台州的事儿啊,我们金华还远了一些吧?”甄应辉不以为然:“难道又要抽我们的民壮出府?这银子谁出?”
长随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了,甄应辉有些烦躁地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
走到前厅门口,甄应辉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是钱大人一个人么?”
“不是,好像还有两名官员,小的没见过,也不认识,像是外来的。”长随摇了摇头。
甄应辉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外边来的?什么口音?”
“那二人一直没说话,……”长随摇头。
组建民壮即便是要出府也不可能是省里来人,顶多来一纸公文,怎么可能来两个人?而若是本府民壮事务的兵房来人,长随怎么会不认识?就算是民壮头领,长随也该见过才对。
猛然警惕起来,甄应辉扭头就往外走,却被从另一端走出来的两人挡住了去路:“甄大人怎么不进去就走了?钱大人还在里边等着您呢。”
甄应辉心中一沉,看着这两个陌生人,厉声叫道:“大胆!这府衙里边岂是外人擅闯的?来人,给我将这两名匪类拿下!”
“甄大人,何必呢?”一个有些陌生但是又显然认识自己的声音在甄应辉耳边响起,却如同五雷击顶:“我们奉孙大人之命,专程来找您,等您很久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洞若观火,束手无策
甄宝琛觉得父亲已经乱了方寸。
回到金陵才三日,甄宝琛就感觉到了金陵城已经完全变了,完全没有了昔日南京城的味道。
南京六部和都察院大门上似乎都扑上了一层灰,门可罗雀。
失去了南京的地位,金陵城一下子就被打回了原形,似乎连金陵城里人都觉得自家精气神都短了一截了。
甄宝琛意识到甄家的困境,那就是根本就不知道该找什么人去疏通,去打点,去联络。
原来义忠亲王在,汤谬朱顾这一帮人在,贾敬也能说上话,贾雨村之流都是陪着笑脸,但看看现在,南京的光环失去了,所有能说上话的人都走了,剩下的就是如贾敬、水溶这些被打断脊梁的落水狗了。
而这些人有什么用处?毫无价值和意义,甚至他们还希望甄家拉他们一把。
连丁家和唐家这些人都能找到门路,立即行动起来,但反而是甄家却没了抓拿。
京师城现在根本指望不上,去一趟信使来回起码一个月,而且去信使能解决问题么?别人会接待理睬你么?
要么父亲亲自去,而且还得要有舍财免灾的决断,不是三五十万,甚至不是百万,要有把全数家资都拿出来的魄力决心,也许才能逃过这一劫。
可父亲叔叔他们显然还做不到这一点,他们的想法是拿出一半家资来买通关系,然后哪怕甄家之后偃旗息鼓韬光养晦蛰伏下来,日后徐图再起。
可谁会给你这样一个喘息机会?
二叔去了松江府,带着一大票银票,意图把董家和陆家拉进来。
但是甄宝琛觉得恐怕没那么简单,不是你拿几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就能摆平事情,很多人你送上门人家也未必会收,未必敢收。
就像自己和宝毓一样,父亲眼巴巴去找上贾雨村帮忙搭线冯紫英,愿意让自己二人侍奉巾节,可贾雨村来了一个缓兵之计,既没有说可以,也没说不行,就这么拖着耗着,而这是最危险的。
父亲就不该留在这金陵城里,留在这金陵城里就是最大的失策,没有任何能帮得上忙的人,说得上话的人,这种情形下,甄家就只能坐以待毙。
父亲早就该进京,跟着义忠亲王,或者汤谬等人一起进京,哪怕是受些委屈和闲气。
跟着这些人去了京师,甄家的银子就可以迅速发挥威力,通过这些人来发挥作用,而这些人也需要这些银子,而不像现在留着一笔死银子,有何意义?
一堆用不出去的银子,就比一堆废铁都还不如。
现在甄家的情形就一句话形容,釜中游鱼,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