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102章

作者:瑞根

  伴随着秋闱大比的结束,现在就迎来了艰难的煎熬期。

  二十日对于所有参与了秋闱大比的学子们来说,简直比一年时间还难熬,食不甘味,睡不安枕,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哪怕是如范景文、杨嗣昌这样的牛人,一样不敢打包票。

  锁院之后,贡院这边就进入了紧锣密鼓的阅卷审卷时间,各房各自开展阅卷审卷,同考官不得越房审卷阅卷搜检取中,这也是防止舞弊的一种手段。

  大周沿袭了前明旧例,但是又有了一些变化。

  比如在北直隶的主考官上原来也一直是由顺天府提名,翰林院、礼部共同会商报经皇帝批准,但后来基本上演变成翰林院和礼部共商出一个大名单,而由皇帝直接在其中选定,不再由推举出主考官,报经皇帝批准。

  主考官的人选也由最初的翰林院侍讲侍读以及左春坊、礼部中选出,同考官则延伸到礼部、太常寺、国子监中。

  此次北直隶主考官乃是由翰林院侍读学士赵宗吉担任,同考官则是八人。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定,经义、策论皆分上上、上中、中、中下、下下,若是其中一类为中下或者下下,便直接黜落,若是一类获得中卷者,除非另一卷获得主考官认可为最优卷,方可取。

  也就是说只要是两卷中有一卷被列为中、中下、下下,基本上就直接被剥夺了中式机会,必须要在两卷都达到中上或者上上卷,方才有机会中式。

  作为主考官,赵宗吉是不阅卷的,除了疑难问题或者特别优秀的佳卷需要他亲自审读外,其他他更多的还是抽查几位同考官审阅后评定级别的卷子,防止徇私舞弊或者错漏。

  由于采取了弥封(糊名)和誊录制度,所以这极大的减轻了作弊的可能性,糊名让无人知晓这份卷子是谁所写,同样誊录则直接避免了同考官通过笔迹来辨认熟人或者所托者卷子,再加上临时的抽卷审卷制度,基本上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了作弊。

  当然那种替考代考毕竟属于少数,或者提前漏题,几率都相对较小,难以彻底避免,但起码避免了大规模作弊的可能性。

  北直隶此次秋闱考生达到4515人,比起上一科略有下降,但是总体来说属于平均水平,从元熙三十二年之后,北直隶的秋闱考生一直保持在4400到4600人之间,有小幅度波动,但基本保持稳定。

  因为分成两卷,也就是说九千卷需要八个同考官在二十天之内阅完,并写出阅卷评语,无论是上上还是中下,都需要有间断的阅卷评语,也就是说要经得起复核,为何黜落,为何选上,都要有一个交代说法。

  十多日的锁院审卷阅卷对于主考官和同考官们来说同样是一种煎熬,但这也是一份荣耀。

  担任过一任主考或者同考,基本上就相当于在士林中是获得了认可的一种资历证明,也就意味着下一科你一样有资格去参与主考或者同考,而多几轮主考资格,那意味着那基本上算是士林中的大儒大贤了,而多几轮同考资格,你一样可以在其他士人文人面前夸耀自己的资历。

  阅卷房中大家都基本上没有多余话语,若是有,也基本上都是有特别好的卷子需要交流观摩,而特别是上上卷,那么基本上大家都要相互观摩点评一番。

  这种上上卷无论是在经义卷还是策论卷中都不多,基本上不到半成,也就是说要三五十份卷子中才能产生出一份上上卷,而如果产生了上上卷的话,只要对方的另外一份卷子不是太差,那么都可以确定其中式了。

  真正进入上上卷的文卷,赵宗吉都是要品读一番的,这意味着这个学子基本上就进入了士林的行列,中举之后哪怕这个学子考不中进士,甚至不愿意选官,那么他回乡之后,这份资格也足以让他和县里的知县们平起平坐,而不受任何乡绅地主们的排挤打压了。

  这就是真正的鱼跃龙门。

  这一份卷子的确写得相当好,赵宗吉忍不住捻着胡须细细读起来,好一阵后,又才放下,然后又去看了看这份卷子相对应的经义卷是否已经阅过。

  一看,经义卷居然也是上上卷!

  再认真一读,一样堪称是绝佳之卷。

  这就让赵宗吉大为吃惊了。

  不是没有经义和策论都是上上卷的情形,但是这种情形不多不说,而他看到的这两份卷子都称得上是他所阅过的卷子中的前三。

  也许这就应该是头名了,赵宗吉沉吟着。

  “学士,且看这一份经义卷。”赵宗吉见几名同考官都在窃窃私语,研讨了好一阵,似乎没有一个定论。

  “何事?”好就是好,差就是差,难道说这几人还有什么不同看法不成?就算是有些差异,但是也不至于分歧太大才对,赵宗吉也很奇怪。

  赵宗吉端坐堂上,等到人送上,粗略一看便皱起眉头,这份卷子有何出奇之处?但人家专门送上来,而且还引起了争论,莫非真还藏着什么机锋?

  细细再读了一遍,又看了评语,也是中规中矩,只说文辞浅白,论述虎头蛇尾,也算中肯,顶多也就是一个中卷,甚至中下卷更说得过去,但是卷上却未定级。

  “何事为难?”赵宗吉好奇起来,这难道还有什么值得为难的?

  太过寻常普通,甚至就是不佳,定为中或者中下都说得过去,不为过。

  “学士再看这篇策论。”另外一名同考官面带诡异之色送上一份策论卷。

  目光一落下,赵宗吉就觉察到这份卷子的不同寻常。

  从立题到设问,再到破题对策,文辞虽然一般,但是却胜在条理清晰。

  更为关键的是这篇文章从立意开始便是极具针对性,可以说将整个灾后官府需要从哪几个方面来着手的举措,分为轻重缓急一一列出,还有后续可能要出现问题,以及出现之后的补救之策,一一写了出来。

  给赵宗吉的感觉这简直就是顺天府一帮官员坐在一起合议商定出来的一份对策,不,便是顺天府这帮人都考虑不到如此周全,而且细节上更是格外周密详实,极具实际操作性。

  比起先前自己看到那一份一直誉为第一的又要高出一筹,简直可以直接当成一份经典的运作手册来直接投入实用了。

  赵宗吉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有对赈济、防疫、杜绝谣言揭帖、控制民意民心这等情况如此熟悉的学子?

  莫不是本身就是官吏,又来考秋闱?

  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有些苦读多年始终考不过秋闱,为了谋生,却又不得不先行去混个吏职,再继续考试,只是即便如此,也没有对灾后情况处置如此熟悉且还能拿出应对方略的才对。

  但无论如何这绝对是一篇一等一的好策论,赵宗吉已经再琢磨着让誊录官安排书手再誊录一遍,自己要呈送给皇上。

  或许皇上还要发给户部、刑部和顺天府,让户部、刑部和顺天府都要好生琢磨一番了。

  见赵宗吉沉吟着一直不语,几个同考官还有些诧异,难道这等卷子还不够让这位翰林侍读学士满意?

  最后却听得这位赵侍读来了一句:“让人再誊录一遍,此文堪称今科策论中第一,本官要呈送给皇上一阅。”

  几个同考官吃了一惊,一人赶紧道:“且慢,学士可知先前那篇经义和此策论乃是同一人所书,……”

  赵宗吉也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置信:“有没有弄错,这如何可能?”

  “绝无弄错之理,吾等已让誊录官去核实了两份笔迹,确属一人。”一命同考官立即回答道。

  誊录官便是专门负责督导书手将九千多份卷子重新誊录一遍之后交给同考官阅卷的官员,只有他可以去核实笔迹,同考官论理是不允许接触本卷的。

  “哦?”赵宗吉略一沉吟,“将那篇经义拿来让本官再看看。”

  立即将那篇经义呈上,赵宗吉再读一遍,也只能摇头,若是这篇文章稍许好一些,铁定可以将此学子排在前三十,但是现在看来,这经义水平委实逊色一些。

  沉吟了一番,既然能被皇帝钦点来主考北直隶,赵宗吉自然也是明晓皇上心意的,略一沉吟之后便点头道:“此文虽是文采略逊,但也算文理通顺,可定为中。”

  主考官一锤定音,自然也就无人再有异议。

  本身这篇定位中或者中下便在两可之间,看主考官的心意必定是对这篇策论格外垂青,所以才有此意,这也符合时下朝廷的意思。

  但这篇定为中卷,也意味着此子也有可能会被主考官选中,因为若是中下,按照惯例便会会直接黜落,而中卷则还有机会,而看主考官的心思,已经是相当明显了,就是要选此生员入榜。

  只是不知道主考官要将此卷列入榜上排序的多少位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挂榜,看榜(上)

  冯紫英醒来时,几乎要赌咒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这二十日里,几乎是隔三差五就是一顿酒,几乎要补上他这一两年读书时欠缺下的,再说是黄酒,却也经不起这般。

  这一身酒气,本身说昨晚便好生洗一个澡,但是还没等水烧热,便沉沉睡去,饶是云裳在一旁死拉硬拽,都未能把冯紫英给拉起来,只能作罢。

  洗完澡,坐在堂前这股子神清气爽的感觉让冯紫英终于可以稳稳心神了。

  今日便是那放榜揭晓之日,成与不成,便都要有一个结果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端起那水温正合适的茶汤,喝了一大口,这是云裳在自己早上起来洗澡时便已经替自己泡好的茶,这一口茶汤下去,整个有些干涩的肠胃都顿时舒展起来,一阵暖意融融的感觉弥漫在整个身体中。

  云裳看见冯紫英舒展开来的面容,心里也是格外高兴,这么些年来,她对少爷的习惯也是越来越来越了解,使得冯紫英也是越来越离不开她。

  只是只有云裳一个人,有时候的确忙不过来,母亲已经问过他,要再安排一二人到他房里,明嬛、明珠、明琅、明珑四个大丫鬟都是母亲精挑细选的大丫鬟,也明确告知冯紫英,任他选。

  冯紫英自然是明白母亲的意思,那就是要往自己屋里放人了,日后恐怕也就是先为通房丫鬟,若是能生一男半女,那便可以直接抬妾了。

  说实话,冯紫英觉得老娘的审美观还是和自己有些不一致的,明嬛等几个丫鬟若是论姿色,在他的眼中是绝对比不过云裳的,但是胜在端庄,这也是老娘那时候选大丫鬟的标准。

  这一个个名字取得极好,据说是专门找了一个靠卖文吃饭的童生取的,花了十两银子,但却不合冯紫英的意。

  都说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这都摆明要往自己屋里放人了,就是为自己准备的通房丫头和妾,还不能有几分姿色,那这通房丫头和妾要来何用?

  看看人家贾琏房中的平儿,贾宝玉房中的袭人,那晴雯冯紫英到现在都还没见着,还有那薛蟠买来的香菱,甚至林丫头身边的紫鹃,和薛宝钗身边的莺儿,哪一个不是水灵水秀,天生的美人坯子?

  怎么到了自己家里,这嬛、珠、琅、珑四女,说是寻常当然肯定不算,但是要说多么漂亮,却真的说不上,起码比起云裳来就要差几个意思了。

  所以冯紫英很干脆的拒绝了老娘的安排,据姨娘说这让老娘也很不高兴,觉得拒绝了她一番好意,这四个丫头都是她好生调教过的,侍候人一等一的合适,但对冯紫英来说,却不适合自己。

  冯紫英从未想过要当什么圣人只娶一妻,便是圣人也未要求只能一妻,更何况现在冯家的情形和当下社会风气,也不会允许只娶一妻。

  大户人家多有妻妾,甚至讲究一些还要把媵妾区分开来,这等情形在冯家就是例证。

  吃完早饭,距离放榜时间已经查不了多久了。

  想想这四千多人,甚至还不止这四千多人,不少还是携带家人朋友一起来看榜,可以想象得到这贡院龙门之外的放榜处会有人多少人。

  要依着冯紫英的意思,便是安坐在家中等人去看,而且这京师城里自然有无数对学子情况熟悉的看榜人,早就瞅好了一些他们看好的角色,一旦确认,便即刻飞奔至这些学子宿处,先把喜报闹起来,到时候甭管你留守的家人僮仆,还是你随后回来,那都少不了一份喜钱。

  不过书院的同学们都住在鸿升客栈中,这也是图个好彩头,另外真要让这看榜报喜的往几十里外的书院跑,一来时间耽搁,二来同学们自家也难以忍耐。

  “那柳大爷可曾起来了?”冯紫英随口问道。

  昨晚是柳湘莲游历回来了,见面之后免不了一顿酒,冯紫英索性就把韩奇和卫若兰都叫上一道。

  柳家要说也算是世家了,和理国公柳家算是一脉而出,只不过算是旁支,经历了这六七十年下来,关系也就扯得有些远了,但是这旁支柳家和冯家上一辈也还有些交情。

  冯唐和柳湘莲老爹算是自小一起长大,关系还算熟稔,只不过柳家早就败落下来了,柳湘莲与理国公柳家的关系便是和那贾芸与贾家关系差不多。

  柳湘莲老爹老娘都走得早,而这家伙自小倒也有些志气,读书不成便习武,十二岁便敢提剑杀人,十三岁的时候便跟随他师父,一个甘肃平凉一个崆峒老道,一起游历天下,来过大同。

  当冯家从大同回京师的时候,柳湘莲一直跟随师父在外游历,都是前些日子才算是师成出山回京。

  论年龄柳湘莲要比冯紫英大两岁多,已经满了十六。

  “少爷,柳大爷一大早就起来了,起来便在府里院子里练剑,惹得明嬛姐姐她们都躲到一边儿看呢。”云裳捂着嘴小声笑道。

  “哦?这厮又去招蜂引蝶去了?”冯紫英摇摇头。

  这柳湘莲的“姿色”真的是老少男女通杀,三年一别,冯紫英前日见到时都有些目眩神迷。

  那一身武生打扮,英姿勃发,阳刚中更见阴柔,真真“我见犹怜”,换一个如贾琏这般男人恐怕就真的要“怦然心动”了,只可惜冯紫英是真正直男,反而有些不习惯这种过于英俊得有些几乎妖媚的男人了。

  “少爷怎么这么说柳大爷?”云裳啐了一口,“柳大爷说这是他养成的习惯,每日早上都需要习练拳剑,不得停歇。”

  “云裳怎么不去看?那柳大爷拳剑可比少爷的拳剑厉害多了。”

  冯紫英在书院里也保持着每日锻炼,但是要论根底基础那可没法和柳湘莲比,乃是跟着军中那等生死搏杀中淬炼出来的杀人武技,被他用来强身健体了。

  “少爷希望云裳去看么?”云裳咬着嘴唇反问了一句,目光也变得认真起来。

  这倒是把冯紫英问得一怔,打量了云裳一眼,然后笑了起来,“哟,小云裳居然敢和少爷犟嘴了?嗯,我当然不喜欢,那云裳呢?”

  “云裳也不愿意。”云裳也笑了起来,“而且,云裳也不喜欢柳大爷那样的,嗯,他们说是柳大爷男生女相,一世富贵,……”

  冯紫英哑然失笑。

  这柳湘莲不管是《红楼梦》书中,还是今世,好像都没有富贵命,倒是被迫遁入空门,也有说沦为强梁的,也不知道这富贵命怎么能和强梁与空门联系起来。

  “云裳,那一世富贵是要靠自己双手去挣去搏的,若是靠面相或者祖辈余荫这等虚妄,幻想一世富贵,那就真的要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或者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了。”

  冯紫英的话让云裳半懂不懂,冯紫英也懒得多解释,解释了也无人能明白会相信。

  招呼着洗漱完毕的柳湘莲一起用了早饭,便一起来贡院龙门看榜。

  距离贡院还有两三里地,便已经有了人山人海的气象。

  冯紫英早就和范景文他们约好了见面地点,就是考虑到看榜人太多,所以有意选择距离贡院还有些距离的明智坊草场边上汇合。

  但即便如此,这一带依然是人潮汹涌,再往东走,过了斧钺司营,就是贡院了。

  看见所有同学都已经早早在这里候着了,冯紫英上前与范景文打招呼,顺带把自己柳湘莲这个发小给其他人介绍了一番。

  柳湘莲的模样还真的让一干同学们都震了一震,毕竟这般英俊姿容的郎君还真不多见,那男生女相也是这个时候审美观的一种趋势。

  柳湘莲显然还有些不太适应冯紫英现在的生活,尤其是看到十多个青檀书院学子之后,更是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便站了一会儿就主动告辞了,只说无论考上没考上,都要告知他一声,考上了也要来讨碗酒喝。

  巳正,一行人终于撤棘解锁,算是正式宣告二十日的锁院结束,即将正式公布丁未年北直隶顺天府贡院秋闱大比中式名单。

  当一张接一张的黄色榜至开始贴出来,拥堵在照壁面前的人群开始激动起来,这一张张黄色榜纸上的名单,将决定四千多考生的命运,而幸运者只有其中一百五十五名。

  “出来了,出来了!解元,解元!”欢呼声中,无数人痛哭流涕,或者高呼惊叫,竟然让真正喊名字的声音被压过,弄得远在后边无法靠近的冯紫英、范景文等人竟然听不见。

  “梦章兄,紧张否?这顺天府解元舍君其谁?”冯紫英笑着问道。

  周围人流涌荡,将他们几个人挤得歪来斜去,只能相互拉紧靠近,防止被挤散,而还有几位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同学已经奋不顾身的冲入了人潮,奋力向那照壁挂榜处“游去”。

  按照惯例,顺天解元只能取北直隶人,这是北直隶人通过多年来争取来的权利,因为北直隶寄籍附籍人太多,特别是一些南方士子在顺天府寄籍附籍,所以在大周开国那几科里,几乎被南方寄籍附籍者垄断了顺天府解元,这也引起了北直隶考生的不满,最后最终改为顺天府的解元只取北直隶本地士子,寄籍附籍者一律不取。

  范景文刚要谦虚一下,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像杨嗣昌、侯氏兄弟等人虽然也文才不凡,但是他们都不是北直人,而是寄籍人士,所以都无可能。

  这等情况下,再要谦虚就显得有些虚伪了,展颜一笑,范景文还未说话,那边声音已经吼了起来:“解元,北直隶河间府生员范景文!”

  冯紫英眼睛一亮,而范景文则是脸上红潮涌起,周围的同学们都欢声载道,纷纷道贺恭喜。

  “恭喜,梦章兄!北直隶解元归我们青檀书院了!”冯紫英说出了最让范景文高兴的一句话,“这是我们共同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