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一直到马车绕出箭道,往角门处去了,金钏儿才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
冯紫英见到郑崇俭时,对方是呵着白雾一路小跑过来的。
“大章,怎么这么着急?”冯紫英也跺了跺脚。
进入十一月,京师城便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当晚就有十几个乞儿被抬到了东边的乱坟岗,巡捕营和宛平、大兴县衙都开始驱赶那些个露宿街头的乞丐,若是这每晚都能抬出一二十具尸体,估计这巡捕营和县令们都干不长久了。
“又有一些变化。”郑崇俭略显白皙富态的脸颊多了些红润,“职方司那边连续几日都接到了甘肃镇和宁夏镇的信报,另外行人司一人从哈密那边返回途径甘肃镇和宁夏镇也带回来一些消息,……”
“哦?看来是不太好的消息啊。”冯紫英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宁夏镇真要出事儿,甘肃镇很重要,难道甘肃镇那边也有问题?”
“不太乐观。”郑崇俭脸上掠过一抹阴霾,只有当真正接触到兵部内部的这些文档资料和消息时,郑崇俭才发现情况远非自己在书院读书时所看到的那么光鲜。
第三十二章 创办,过关
“吐鲁番和哈密那边很乱,蒙兀儿汗国现在处于割据状态下,所以甘肃镇反而因为外部压力减小而变得懈怠过甚。”郑崇俭叹息不止,“行人司回来的人称,甘肃镇情况很糟糕,但是宁夏镇的情况更糟糕,当然原因可能不尽一致。”
冯紫英没想到甘肃镇的情况也会如此糟糕,他的重点一直盯着宁夏镇,以为他前世记忆中万历三大征的宁夏之役肯定就该是宁夏镇出乱子才对,现在居然冒出来一个甘肃镇也很糟糕,这就让他有些紧张了。
一旦宁夏镇出现问题,西面的甘肃镇,南面的固原镇以及东面的榆林镇就是清剿叛乱的主力了,但固原实力很弱,如果甘肃镇也完全靠不住,甚至还能演变为连成一片的叛乱时,那就危险了。
“那就不再打磨了。”冯紫英沉下心想了一想,本来是打算拖到年底在积攒点儿稿子,顺带精益求精,但现在情形这么紧急,没准儿十天半月之后那边就事发了,所以不能拖了,他要用这篇文章打好一个底子,不管事替自己也好,替郑崇俭也好,算是赚个名声,为未来观政结束之后的去向打好基础。
“大章,文章我看差不多了,我准备尽快发出来,另外你赶紧在做一篇关于宁夏镇的专稿,细细挖掘一下,那个行人司的人,不行你好好笼络笼络,争取多挖点儿东西出来。”冯紫英咬着牙道:“只要时间来得及,我们就要争取一直发下去。”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郑崇俭算是深度参与到了冯紫英的这项计划中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是颇为紧张在意此事。
“十天之内就要拿出来,我准备就这两天和黄侍郎谈一谈。”冯紫英已经做了决定。
……
黄汝良作为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掌院事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呆在翰林院这边,他是所有庶吉士的教习,每日都要来为庶吉士授课,但是授课时间却是不定,既可以两个时辰,也可以是半个时辰,内容以讲史为主,也兼顾一些经义。
在他看来,庶吉士都是两榜进士,经义水准都相当高了,相比之下读史的任务更重。
翰林院的工作对他来说并不算繁重,本届庶吉士总体水平都很高,更多时候黄汝良更愿意给他们自由学习和探讨。
冯紫英是在掌院公廨找到黄汝良的,此时的黄汝良正在挥毫泼墨,冯紫英相当耐心的等候一炷香时间,等到对方写完。
“我算算,你也该来了。”黄汝良一句话就让冯紫英吃了一惊,但是转念一想许獬的那篇文章都已经几易其稿了,而且很明显还有后续跟进的文章,冯紫英估摸着许獬的文章可能只是头炮,抛砖引玉。
“教习知晓弟子要来?”冯紫英也不客气,“看来弟子行踪很多人都在关注啊,连教习也不例外。”
“一个在青檀书院折腾出那么多花样,又在会试殿试上引发那么大风波的人,怎么可能会在翰林苑里默默无闻?那也未免也太小看我们翰林院了吧?”黄汝良扬起眉毛,微微笑道:“紫英,你以为我这么宽松对待你们这届庶吉士,就是真觉得你们经史水准足够高了?”
冯紫英心中微动,目光闪烁,“看来教习是一直在等待弟子啊,可教习知道弟子想要干什么吗?”
“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会支持,子逊那篇文章我看了,也帮他修改了,只是我有些好奇,你打算如何处理,直接递交到内阁,还是要搞一场辩论?”
黄汝良的思维还停留在青檀书院那一套是上,冯紫英哑然失笑,“如果是那样,恐怕教习会对弟子很失望吧?那样做,子逊兄自然没有弟子那么大的话题性,没那么容易引起争论,但是起码还是可以让人注意到这个论题吧?”
黄汝良注视着冯紫英,“这也是我很好奇的。”
“弟子打算就着在翰林院读书学史和观政,就所悟所得,办一份内部文刊。”
冯紫英平静的目光里蕴藏着某些东西,如同忽闪忽灭的火苗,让黄汝良难以捕捉到。
“所悟所得,文刊?”黄汝良还有些不太明白,“什么文刊?这是什么东西?”
“嗯,弟子在这段时间里读书读史,所悟甚多,同时也经常和一些观政的同学探讨,加上各部的各种文档邸报公函,这么细细品读下来,就萌发了一个想法,是否可以就着翰林院中的印刷作坊,把所悟所得所论所议写出来,刊刻印刷出来,请师长尊长们雅正斧正呢?”
黄汝良何等人,立即就嗅出了其中味道,“紫英,你这个师长尊长,是指何人?”
“沈阁老是阁老,当是我们朝中士人的翘楚,自当请他一阅,而方阁老和叶阁老算是我们会试殿试的座师了,自然在列,而子逊兄的文章和在刑部观政的方叔一篇文章,还有在兵部观政的大章兄和弟子也撰写了一篇文章,所以牵扯面几乎把六部和都察院都覆盖到了,甚至还包括五军都督府,所以弟子的意思是既然如此,送佛送到西,不妨先请内阁阁老们和六部九卿一阅,若是可以,那六部都察院、大理寺和通政司的堂上官都可以一阅,……”
冯紫英话一出口,便越发顺畅:“当然皇帝陛下那里肯定少不了,另外如果可以的话,也可以廷寄的方式寄往相关直省三司,当然具体如何行事,可以根据情况来做决定。”
别的黄汝良不知道,但是许獬那篇文章,黄汝良是知道要引发轩然大波的,而且一旦被人抓住把柄,铁定了在朝中引起一搏震荡。
见黄汝良沉默不语,冯紫英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威力和黄汝良的担心,轻笑道:“教习,我们庶吉士也好,观政进士也好,本来就是一个过渡期,学习观摩为主,但是既然是学习观摩,那么我们发现了问题和疑惑,觉得有问题和不明白的地方,当然要发表自己的看法和见解,我们没说我们的想法意见就是正确的,也欢迎师长尊长们对我们的一些粗浅幼稚看法予以批评雅正,理不辨不明嘛,但是我们的观点意见是不是也可以让师长尊长们看一看了解一下呢?”
“而且弟子的想法还准备把师长尊长们对我们的这些观点的批评指正都一一刊载出来,送到我们每位庶吉士和观政进士手中,让我们可以得到一次教诲,这样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冯紫英的话让黄汝良眼睛一亮,如果是这样,那就要解释得多。
“那你打算怎么做?”黄汝良终于微微点头。
“其实不复杂,教习,文章印出来,然后在每篇文章后边我们会附一纸,然后请各位尊长师长就读后的想法看法撰写文章,然后统一收集起来之后,经过我们的筛选,在再下一期的这份文刊上印出,供大家品读和探讨,……”冯紫英胸有成竹。
“那这一份只是让你们庶吉士和观政进士品读?”黄汝良觉得有些不对,皱起眉头。
“当然不仅止于此,我们也会将其送到各位师长尊长那里,他们一样有权力品读和探讨嘛,甚至包括他们如果觉得有分歧有争论,想要写文章但是又有顾忌,也可以匿名嘛。”冯紫英笑着道:“只不过匿名的呢,如果连我们负责选编的人都不愿意透露,那我们肯定在选便时会更慎重,具体怎么来运作,都还可以商量,……”
“紫英,那选编刊载文章的权利在谁手里呢?”黄汝良目光灼灼,问道。
“嗯,既然这是一份不算正式的文刊,我们庶吉士和观政进士都是临时性,那么肯定要以庶吉士和观政进士中人选出人选来负责选文,我打算来牵头,子逊兄和厚朴,以及宋统殷、郑崇俭等几位同学也有意加入进来,我们会成立一个小组来负责选审,……”
黄汝良微微点头,冯紫英考虑很周到,绕开了翰林院本身,比如自己和翰林院中这些已经正式授官者,比如练国事和杨嗣昌这些人,这很聪明。
心里踏实了许多,但是黄汝良却也没有轻松,他总是有一种感觉,这像是一个难以控制的东西,会带来很多难以想象的变化。
虽然从现在看起来,好像就是朝廷内部的一个看法交换的方式,更像是以邸报的形式相互传递。
只不过有了庶吉士和观政进士这一批尚未正式授官的学子们来操办,他们的想法可能会更活跃更激进更大胆,但这恰恰是他所希望的。
换了朝中这些老油子,谁会轻易去冒着触犯上司的风险来写这类文章?
不过冯紫英所说的那种匿名文章,倒是可以考虑,但是会不会被视为揭帖呢?
这里边还有很多值得商榷的东西,但是毫无疑问,这可以一试。
看见黄汝良凝神沉思,冯紫英就知道成了。
或许对方是想要借用自己和庶吉士乃至观政进士这个群体作为他们的枪,但那又如何呢?
没有价值,你送上门去,人家怕是借都懒得理你,只有你有价值,人家才会看得起你。
不过一旦力量显现出来之后,那恐怕就由不得他们了。
第三十三章 内参,编者按
获得了黄汝良的认可,那么这份《内参》基本上就算是获得了准生证了。
翰林院有自己的专门印馆,而且印馆规模不小,最关键的是,这里保密性相对较好,在印刷一些涉及到的敏感话题时,可以无虞泄密。
主动权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冯紫英从一开始就明确了的目标,这样一个未来可能会意义作用巨大的舆论武器,绝不能落于外人之手。
冯紫英不得不考虑深远一些,许獬和郑崇俭暂时都还不合适,只能自己先扛着,看能不能培养出一帮人来,范景文、贺逢圣、方有度倒是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只是方有度在三甲进士中排位靠后,未来能不能留为京官也未可知,这却是一个麻烦,冯紫英不可能辛辛苦苦把他培养起来接班,结果人家却外放了。
但两三年时间有太多的变数和机会,所以冯紫英还是有相当把握的。
三篇文章,洋洋数千言,便化为了《内参》的创刊号。
冯紫英和练国事、杨嗣昌、许獬、侯恂、范景文、贺逢圣、方有度、郑崇俭等人几乎是守在了翰林院印馆处,看着这一份法子翰林院《内参》的新鲜出炉。
从排版到印刷,而且要考虑纸面和字块大小,是否双色套印,诸多排版上的问题都现场逐一来研究,哪怕是冯紫英先前已经自己先行模拟了一个版面,但是说易行难,真正到了印馆付印时,才知道里边还有如此多的关节。
这年头的活字已经从木活字进化到了铜活字和铅活字,但铅活字尚未普及,在翰林院印馆里,还是以铜活字为主。
不过翰林院这套铜活字水准极高,与江南老字号的常州无锡华家印馆、安家印馆,苏州的金兰馆、金陵的张家印馆齐名,水准尤高,只不过这一套铜活字价值不菲,而且做工精湛,印刷出来的印品远胜于普通木活字,所以便是京中也无几家能与翰林院印馆媲美。
翰林院印馆不必其他具有商业性质的印馆,但求质量,不求效益,这也是目前冯紫英所希望的,这算一下《内参》创刊号也不过付印五十份,除了六部九卿堂上官外,也就是翰林院、五军都督府和皇上那里需要呈送。
虽然只有这区区几十份,但是冯紫英相信这份《内参》卷起的风暴,却能让整个大周朝廷为之震动。
伴随着新鲜出炉的第一份创刊号《内参》印了出来,一众人都禁不住心气浮动,簇拥着将那份可以折叠起来的印纸置放在印馆外的石桌上,铺开来,细细端详起来。
整个版面还是用了冯紫英的设计,左上角“内参”两个楷体大字,从上而下,占据了一处最明显的部位,然后在其右面则是两行小字,“内蕴天地,参悟乾坤,民生军情,尽藏于兹”,然后郑中则是一枚翰林院的龙纹印,最后在右下方则是隶体五个大字,“大周翰林院”。
右上端则有几个用方框框起来略微小一号的隶体字:机密事宜,注意保存,不得外传。
接下来,就是三个标题,分别标注了,题目和页码数。
光是这“内蕴天地参悟乾坤”几个字显得有些虚了,所以冯紫英又添上八个字,就是自己杜撰的了,好在这本来就是一份政论性的刊物,倒也不必过分讲求什么韵律平仄。
许獬的所写题目为“闽浙沿海生计略考”放在了第一,题目后是作者,相当醒目,永隆五年二甲进士、庶吉士许獬,标注页码为一到九页。
方有度的题目显然更耸人听闻一些,“刑部离奇自戕大案背后隐藏着的秘密——吏、刑之治弊端之管见”,然后是作者永隆五年三甲进士、刑部观政方有度,页码标注为九到十七页。
前半段是冯紫英问起命名的,还引来了方有度的不满,认为有些哗众取宠之嫌,但冯紫英却坚持,认为这样创刊号要让人记忆深刻,那么肯定有些博人眼球的关注点,许獬的题目太朴素,那么方有度的就得要劲爆一些。
第三篇题目则是郑崇俭自己拟的,“肘腋之患——宁夏镇迫在眉睫的军务危机”,作者是永隆五年三甲进士、兵部观政郑崇俭、永隆五年二甲进士、庶吉士冯铿。页码数十八页至三十二页,主要是引用的来自陕西布政使司、陕西行都司和甘肃镇、宁夏镇、榆林镇邸报摘录较多。
冯紫英将自己的名字排在了郑崇俭之后,先前郑崇俭也是坚决不同意这份好意,一直到冯紫英明确告诉他自己不需要再为两年后的授官担心,而郑崇俭还需要为未来授官去向考虑,郑崇俭才算是接受了这份“厚礼”。
五十份《内参》在完成排版开印之后,其实就很简单了,看着一页一页的印纸印出来,纹路清晰,字迹工整,而工役则熟练的将它们分装成册,然后用米汁粘合再用丝线订好,再是打号,一份完整无缺的《内参》便完成了。
……
黄汝良自然是最先收到这份《内参》创刊号的,薄薄的三十来页,和一册书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但是封面就很是让人惊艳,不仅仅是那设计的图案和当下时兴的各种书籍大不一样,翰林院的龙纹印记和几个大字,都让他这个执掌翰林院事的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很是得意。
当然更吸引人眼球的还是,那几句话,《内参》名字由来黄汝良自然是知晓的,但是多了“民生军情,尽藏于兹”几个字,让这份簿册似乎一下字显得丰满实在起来。
还要那“机密事宜,注意保存,不得外传”那几个字更是让这份东西一下子就显得神秘莫测起来,也勾起了大家的阅读欲望。
虽然这几篇文章黄汝良早就看过几遍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重新细细的在翻阅了一边,对于许獬的文章自然不必说,他自己就帮助修改完善,但这名字却只能由许獬来担着。
宁夏军务他是不太感兴趣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且给他的感觉冯紫英似乎特别看重这一篇文章,甚至自己亲自执笔,这也勾起了他的一些好奇心。
但他看完之后也是有些茫然不解,宁夏镇的情况真的糟糕若斯么?
那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在干什么?都察院又在干什么?
宁夏镇如此,那三边四镇的甘肃镇、榆林镇和固原镇情况又如何,会不会也差不多?这份疑惑黄汝良估计会让所有看过这篇文章的人都产生。
倒是方有度的那篇文章是最让黄汝良感兴趣,读起来也有滋有味的。
案例介绍言简意赅,但是十分清楚,重点笔墨却在论述产生这样一个牵连甚广长达数年,进而引起了朝廷震怒的案件却是如此简单,完全不像外人所想象的那般神秘复杂,甚至在黄汝良看来,一个稍稍有些刑部办案常识的官吏,甚至吏员都能查清楚。
可就这样一桩简单的案件,却因为受案一查的县令的缺乏经验加上仵作的粗心大意,府一级层面的缺乏调查,推官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南京刑部懒政惰政,按部就班的沿用原来的证据,这一一抽丝剥茧的分析出来,让人不得不佩服作者所花的心思。
关键在于这篇文章涉及到的层面不仅仅是刑部的问题,更深层次的还涉及到了吏部选官授官和都察院对官员考察考核机制,作者在文章里很显然还是有所保留的,但仍然若隐若现的提出了一些质疑和担心,并给出了一些方向性的建议和意见。
不过在最后那所谓的编者按中,语气却陡然变得犀利尖刻,接连质疑了几个关键性的问题。
为什么县令在中举后未进过任何历事尤其是刑律方面的事务就直接授官为县令了,而专门聘请了钱粮师爷,却未聘请刑名师爷也是一大问题。
在县令的辩驳中称自己无钱聘请两名师爷,自己的俸禄远远不够,甚至连钱粮师爷的薪俸都还是欠着,要等待从当年的赋税杂税中收取费用来填补,这个问题一样值得人深思。
黄汝良对这种放在最后的编者按特别感兴趣,之前他只看过文章,却不知道这背后还有不过百余字的编者按。
就像许獬那篇文章中的编者按一样,也是毫不客气直截了当的提出,朝廷海禁给沿海民众带来了巨大损失,导致了沿海缺田少地的百姓生计维艰,进而又触发了倭寇和走私的泛滥。
民心背向是倭寇猖獗而朝廷难禁的一大主因,那么朝廷要么就应当拿出必要的政策和制度给这些民众一个解释,要么就应当考虑这种制度的弊病与获益对比是否因为时代不同有所变化,进而进行改进。
这篇编者按,痛快淋漓,笔锋所指,远胜于寻常在朝堂上那等为了颜面情面的委婉含蓄之语,让黄汝良都为之胸中块垒为之一倾,舒爽无比。
第三十四章 三边总督
“哗啦”一声,连带着砚台和笔洗都一并扫落在地,萧大亨怒不可遏的站起身来,如同一头暴怒的笼中虎,在厅堂内走来走去。
“哗众取宠,危言耸听,此文为甚!”
兵部公廨就在銮驾库隔壁,隔着一条夹道,而萧大亨年龄虽然不小,但是嗓门儿却依然声如洪钟,直透屋外,惊飞了屋外古柏上一众鸟雀。
估摸着南边隔壁的工部和西边儿的宗人府都能听到萧大亨的怒吼声。
张景秋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
虽然他也认为这篇文章可能有些夸大其词了,作为兵部左侍郎,他当然清楚三边四镇的情况都不佳,甚至可以说糟糕,但是如果说夸大其词到了似乎明日就要崩盘,甚至爆发兵变叛乱,这就有点儿过了。
陕西行都司那帮人张景秋还是清楚的,惯于配合着四镇夸大其词,否则一旦四镇难过,免不了就要滋扰地方,这陕西行都司那边也就要头疼了。
萧大亨的怒气当然不可能是针对这宁夏镇的事儿来的,张景秋心知肚明,兵部事基本上都是自己在负责了,便是有问题,他也能推到自己身上来,除非是推不了的大事。
这老家伙的怒火是在前面一篇文章上呢。
刑部和礼部弊端管见,嘿嘿,还真的是一管之见,都能把刑部的各种毛病通了个底朝天儿。
那文章还算是收着点儿,可那编者按就没客气了,从县令到仵作,从南京刑部到宁国府推官,这短见、狭隘、刚愎、怠政、轻慢,啥词语都用了个够,就差指着刑部鼻子骂,这就是一群饭桶,这么个简单案子,都能被折腾出如此多的破事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