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278章

作者:瑞根

  一睁眼看到三个俏丽妩媚的丫头簇拥在自己床边,冯紫英心情大爽,连一直坚持的晨练都不想起来了。

  “来来来,昨晚爷太困了,今儿个让爷好好看看你们,真有点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道,玉钏儿这小没良心的,让她去侍候妙玉姑娘,可倒好一心一意还真的去侍候人家了,把我这个正经主子忘在九霄云外去了。”

  “不可能吧?玉钏儿妹妹怎么可能?”没等金钏儿说话呢,云裳先不依了,“爷又在那里编排玉钏儿,肯定是爷吩咐玉钏儿要把妙玉姑娘照顾好,所以让玉钏儿妹妹别管自己,瑞祥粗手笨脚的不如意,先前就说让我们仨去一个侍候,爷又不肯,这会儿却来发牢骚了,还怪罪其别人来了。”

  “哟,几日不见,云裳,爷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啊,嘴巴也变得这么会说了?”冯紫英颇感惊讶,总觉得这里边有些啥事儿。

  云裳不是这种喜欢和自己斗嘴的性子,这一番倒有些像晴雯的性子了。

  “莫不是晴雯那丫头这段时间又来我们府里了?把咱们云裳给教得牙尖嘴利起来了?”

  金钏儿和香菱脸上惊讶之色一掠而过,冯紫英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云裳嘟起嘴:“爷别替晴雯扣帽子,人家已经都很不容易了,偶尔来奴婢这里坐一坐,也是奴婢多次邀请才来的,……”

  “又怎么了?”冯紫英知道多半又有什么故事了。

  晴雯这丫头记得在《红楼梦》书中是十分得宝玉宠的,连撕扇子那等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怎么听云裳这口气,好像晴雯似乎很受气啊。

  不是说晴雯已经到宝玉屋里当大丫鬟了么?就算是排在她前面还有袭人几个,但她是老太君派下来的,这点脸面也该有吧?

  三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云裳和香菱都还看了金钏儿一眼。

  金钏儿赶紧摆手,“你们俩别看我,我可早就从荣国府里出来了,是冯家人了,贾府里边那些事儿和我可没半分关系了,太太不喜欢晴雯那样的也不是新鲜事儿,也是看在老祖宗面子上,才没被太太发落出来,但我看也是迟早的事儿,……”

  冯紫英意似不信,“宝玉难道就不护着?他不是很喜欢晴雯么?”

  “爷是从哪里听来的?宝二爷若是真喜欢晴雯,那也不至于这么晚才让晴雯进屋了,宝二爷现在屋里那么多得宠的,都把晴雯当防贼一样防着,还有袭人,加上宝二爷现在成日里往外跑,好像兴趣也没有……”似乎是一下子感觉到自己失言了,金钏儿脸一红,赶紧收住嘴。

  香菱和云裳都没有明白过来,但冯紫英却领悟到了。

  看来金钏儿和贾府那边联系的确很紧密,连这等隐秘事情都能打听到。

  她说的肯定是宝玉和秦钟、蒋琪官等人搅在一起的事儿,甚至还有北静王在里边。

  都是些风流俊俏的角色,这倒是和原本《红楼梦》书有些不一样了,原书中冯紫英记得秦钟早就死了,但这一回却一直康健,甚至还和宝玉真的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基友。

  不过冯紫英估计这事儿迟早也得要翻,现在贾政没心思来过问,等到哪一日突然得知,只怕宝玉不死都要脱层皮。

  “那晴雯岂不是现在过得很憋屈?”冯紫英才懒得管贾宝玉那些腌臜事儿,倒是晴雯这暴烈丫头在贾府里边有些可惜了。

  莫要真的像《红楼梦》原书那样沦落到哪一日被王夫人一顿打骂撵出去,倒在炕上喊一夜的娘死去,宝玉关注的却是究竟是喊的谁的名字,为什么不是喊他的名字,那就太让人糟心了。

  “也算不上什么憋屈吧,府里哪个丫鬟又敢说她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金钏儿摇摇头,脸上掠过一抹惘然之色,“不过是讨不了太太的欢心,又有些人不待见,所以不好受罢了,现在她便是想回老祖宗那边也不可能,真要说出来,没地就是心怀怨望了。”

  对这等事情,冯紫英也只能叹息。

  他不是贾府的家主,不可能事事都能插上一脚。

  就算是有某些心思,但也只能说要凑机会,真的太恶行恶相,也没地丢了冯家颜面和自己的身份,且看吧。

  不过话倒是可以撂一句在那里,云裳这丫头和晴雯关系甚好,可以带给她。

  “若是这丫头在贾府里边确实待不下去了,不妨先和爷说一声,爷便替他寻个去处便是。”冯紫英想了一想才道。

  “谢谢爷。”云裳喜出望外,“爷是打算让晴雯进府和我们在一块儿?”

  “还说不到那里去吧,而且说实话也不合适,贾家若是知晓,又要影响两家关系了。”冯紫英摇头,“总之到时候爷替她安排好就是了。”

  金钏儿倒是能揣摩出一二来,香菱和云裳就想不到那么远了,不过爷主动提出了这个承诺,乃是让云裳心情好了许多。

  没等冯紫英洗漱完毕,内阁的来人就已经堵在大门上了,要他马上到文渊阁。

  对此冯紫英也早就胸有成竹了,只是没想到在文渊阁只是逗留不到半个时辰,情况都没说清楚,便直接去了宫中,皇上一并召见,显然是冯紫英带回来的这份银子收益太过于富有诱惑力了,以至于连永隆帝都按捺不住了。

  午朝选择的地址一般都是左顺门内便殿举行。

  便殿规模不大,能容纳二三十人,但实际上从未有这么多朝臣参加过,顶多也就是不超过十人。

  像今日的午朝,便只有四名阁臣外加户部尚书郑继芝,连官应震都未能参加。

  冯紫英感觉到自己踏入殿中时,所承受的目光其灼热程度,几乎要把自己融化了。

  在文渊阁时,几位阁臣就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意,对于特许金超出了预想,但实际上并未达到冯紫英的目标,几位阁臣都是十分满意,对盐商的动手虽然也知道免不了要起纷争,但大家心里都有数,如果不动这一个群体,无论如何这场开海都难以收到最佳效果,只不过需要考虑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和影响,来实现利益最大化。

  另外就是利益的取舍上,如何来选择。

  每个人背后都有着一党人,动哪一个都要牵扯甚多,所以内阁最后形成了默契,只要冯紫英动得有理,大家便是心有不满,也需要接受,只不过需要控制后续局面形势的走向。

  “微臣已经让南京都察院介入,江大人初到南京,积极性正高,这一番事情正好也可以用来锻炼一下,龙禁尉这边证据也收集得差不多了,加上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衙门里边也很配合,所以进展也很顺利,只是微臣觉得如何来处理这三家,还是需要斟酌一下,不能依照以往那般,来一个笼而统之的查封收缴,却没有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来。”

  “哦?”冯紫英的这一个建议倒是大大出乎在座众人的意料,连齐永泰都很吃惊。

  “冯卿有何想法?”永隆帝很好奇,吃进嘴里的肉要要吐出去肯定不可能,但是还要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装点,而不能一味用一些过于粗糙的理由依据来敷衍,这个意思永隆帝还是明白的。

  “臣的意思是,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就要做成铁案,不要日后又来受人戳脊梁骨甚至翻案,有现成的证据理由,那么都察院和刑部可以慢慢深挖细查,当然我是指他们在盐务上的种种,然后最后三司会审,甚至可以邀请一些地方士绅名流和坊间普通民众代表来旁听观摩,以示朝廷的态度。”冯紫英有条不紊,“另外亦可将这些盐商中的那两位参与东番盐务以示朝廷优遇也加以宣传,以显示朝廷对盐商群体的态度和处理方式不是因为他们身份,而是因为他们的表现。”

  这番话意味深长。

  杀了猪,但是却不能让猪认为自己是猪的身份原因,而是因为部分猪的表现,这需要把道理挑明,甚至还要给与其中表现优异者继续鼓励。

  朝廷就是要确立这样的威信和形象。

  永隆帝和几位阁老脸上都是十分精彩。

  这个考虑可谓长远,成功地化解了一些不利的声音。

  “紫英,此番若是这盐商都表现上佳呢?”

  “首辅大人,这怎么可能?能数十年积累数百万两家资,便是盐商若是不走偏路,也不可能,可以说盐商天生就是一个具有原罪的身份。”冯紫英摇摇头:“也许日后我们需要从制度上来解决问题,嗯,但不是现在。”

第一百六十七章 鸡肋变肥肉

  冯紫英的话让在座众人都陷入了一阵沉寂。

  想想也是,什么营生能稳赚不赔,除了官府垄断控制的盐务,还能有哪样?

  窝商甚至一辈子连盐都不碰一下,就凭这资格一辈子下来都能捞几十万两银子,而且毫无风险。

  来得如此容易,哪一个还有心思去干其他?就把一些关键人士讨好就行了。

  这本来就是一行不公平的营生,权力和利益交换下的浸淫,自然就会有人贪心,想要更不公平,此等情形下哪是一介御史能遏制得住的?

  冯紫英的话让一干人都是一番深思。

  盐商这个群体本来就是最引人争议的,获利者众,自然嫉恨者眼红者就更多,而且盐商又爱显摆,尤其是太上皇六下江南盐商们接驾时竞豪奢引发的轰动至今广为流传。

  那个时候有多么风光势大,现在就能有多么招仇视反感,哪怕是现在朝中依然有相当大一个利益关联群体,亦不敢轻易跳出来触这个锋芒。

  而扬州盐商虽然从表面上属于江南商人中的一个特殊部分,但正因为其性质特殊,在籍贯上又分属南北,所以虽然财力冠甲天下,但也一样在江南士绅中不受待见。

  “此事暂且不急,朕相信南京都察院那边会给朕一个满意交代,这等事情也不必遽下定论,总归有一个解决之略。”

  永隆帝打破了沉寂。

  他考虑过,动盐商群体的确是个有风险的举动。

  这帮盐商和父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随然父皇现在貌似不再过问这方面的事情,但他却知道有些事情和关系却是斩不断的,真要大动,肯定会引起反应,这还没算老大在里边兴风作浪。

  但如果不动的话,难以凸现朝廷也就是自己登基后的威信,尤其是在江南这一片,他已经意识到如果自己一味示弱和委曲求全,恐怕并不能让避开有些事情,反而会让自己威信受到伤害,适当放一放,让下边人折腾一下,反而有利于下一步的博弈,比如新的两淮巡盐御史人选问题。

  只是他没想到冯紫英这家伙不但手段狠辣果决,而且还能留得几分余地,处理方式上也是滴水不漏,连朝中几位原本准备发难的都找不到更好机会,虽说有齐永泰、乔应甲等人在背后支招,但能玩得这么顺溜也相当难得了。

  永隆帝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不好再说,而且大家都觉得既然由南京都察院来接手此事,只要不是中书科越权而为,那么后续操作余地就大了许多,这也可以接受。

  话题最终回到东番拓垦这道大题上来了,这也是几位阁老和永隆帝最感兴趣的一桩事儿。

  如果说特许金也好,开海债券也好,后续银庄开办也好,乃至引发对盐商这个群体的敲打清理,都多少会有一些负面效应,唯独这东番拓垦却不然。

  此事是真的只看到好处,而没有什么弊端了,而且关键是朝廷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

  这就太诱人了。

  当初冯紫英硬生生把东番拓垦事务加入开海之略中,大家都觉得多此一举毫无意义,但没想到这看似一个无关紧要的鸡肋,现在居然成了众人追抢的肥肉了。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冯紫英又把东番事务来龙去脉都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事实上这个情况早在第一趟去江南之前,冯紫英就向齐永泰、乔应甲和官应震乃至内阁诸人都提起过,甚至在永隆帝面前也都提了一嘴。

  但即便是他最花心思的齐永泰都对此兴致不高,乔应甲本身就不管这些事务,所以就懒得多问。

  而其他阁老和永隆帝都更多地是觉得冯紫英在夹带私货,特别是他在像内阁诸公和永隆帝推荐了沈有容这员宿将之后,更是心中有这种想法。

  这一番冯紫英再度提到当年红毛番入侵澎湖意图染指东番被沈有容强硬逐出的来龙去脉,半真半假的把布袋盐场和沈有容那一趟澎湖逐番联系起来,然后在介绍了自己了解收集到在东番岛上有着辽阔的适合种植水稻、甘蔗等作物的土地,山中有着金银矿,以及布袋盐场的条件优势,一下子就把这帮人的热情给彻底点燃了。

  “紫英,龙游商人我们早有耳闻,钻天洞庭,遍地龙游嘛,安福商人我们也听说过,江右商人中最活跃的一批,他们在云南的情况比较特殊,不能一概而论,但是东番可不比云南啊,这垦拓不是小事,他们真的不需要朝廷的支持?”李廷机率先发问。

  “李大人您这话不对,他们只是不需要朝廷在银子上支持,但是政策上肯定是需要支持的,比如银庄贷款,又比如朝廷对东番建章立制设府立县,官府这一块上肯定要全力支持,另外东番岛上现在是以山民为主,其生产生活方式原始,亟待从我们大周境内那些地窄人稠之地迁民过去进行开发,这也是需要和地方官府协调的,需要朝廷支持的地方还很多,……”

  李廷机不在意的摆摆手,“紫英,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银两朝廷肯定没法支持,如果是政策,已经日后设府立县之后的地方上支持,那是应有之意,自不必说,我的意思是,像土地如果拓垦出来,总不能就直接成了这些商人们的土地吧?这里边是不是还是应当要和朝廷有一些具体的说法,嗯,政策也不能单方面吧?”

  冯紫英心中不屑,这家伙,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开始打主意了,所以你怎么来调动商人拓垦的积极性?

  “李大人,我不太认可您的这个观点。”这等时候,冯紫英清楚自己必须要把态度挑明,否则一旦这些老家伙们的贪婪欲望被勾了出来,那种固有的陈旧心态重新浮起,只怕这东番拓垦又要好事多磨了。

  “哦?”方从哲瞟了一眼李廷机,插嘴问道:“看来紫英早就胸有成竹,那就给我们和皇上说一说吧。”

  “李大人说的讨体现东番乃是大周之土,下官很赞同,东番之土一样需要丈量,一边需要登记造册,由官府发放田契,但是朝廷却不能随意的将其定位公田然后以某种价格售卖,那龙游商人和安福商人根本不会接受这样的条件,……”

  “东番看似距离闽地很近,但是为什么这数百年来都一直未曾得到实质性的开发,就是因为其有多方面障碍,除了海禁政策外,更多的还是地方上的时疫瘴气,许多人根本无法适应,初期拓垦的患病死亡率会很高,这是人家拿命去交换,否则为什么许多人宁肯去更远的南洋也不愿意去东番,……,另外山民的威胁也是一大问题,一旦真正拓垦,和东番山中山民冲突不可避免,这又是需要付出巨大伤亡代价的,而在前期朝廷是多半不会投入多少兵力进入东番的,……”

  “除了这些因素外,东番岛上一切皆无,道路、水利设施、房屋,乃至码头、仓库等等,这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而且这些都要大量劳力才能干起来,可以说龙游商人和安福商人要想真正获得实利,那起码都是十年以后的事情了,在前十年,他们根本别想赚钱,哪怕是大家觉得最肥厚的盐场,前五年都不可能见到盈利,正是这个原因,要想说服这些商人拓垦,朝廷坐收渔利,那么起码朝廷要给人家一定时间的缓冲发展期才行,……”

  冯紫英耐心细致的解释,让一干人都还是明白了不能杀鸡取卵急于求成。

  尤其是逐条逐款的向他们介绍这些上门要面临的危险、风险和困难,而许多本来都应该是朝廷提供的,现在都需要压在这些商人身上,纵然银庄能为其提供支持,但是银庄那是贷款,都是要连本带息归还的,商人们不可能不算这笔账。

  叶向高他们都是人精,稍微回过味来,就知道这种纯粹冲着土地拓垦去的营生真的是利润不大,起码十年内东番的土地都价值不大,更多的是宣示了朝廷主权,但这份主权也十分不简单了,毕竟朝廷不需要出钱,盐务这一块还能捞一笔。

  在冯紫英又谈到了控制东番对扼守日本、朝鲜与西夷和南洋之间商贸重要性之后,内阁诸公就基本上认同了冯紫英的意见,那就是盐务这一块朝廷要拿住收益,但是拓垦可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不考虑其他,但是朝廷要求要在分阶段见到商人们在拓垦上的进展。

  这个意见倒是很公允,毕竟你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独占拓垦权,却迟迟不动,那就说不过去了。

  只不过朝廷诸公更感兴趣的还是东番盐务的这笔银子究竟有多少少,马上能拿到手的有多少,日后每年又能拿到多少,这才是他们最大的兴趣所在。

  朝廷银库已经彻底见底,如果再不能有银子进账,那就真的要出乱子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国家信誉,循循善诱

  “十年两百万两,朝廷下文之日起,三个月内先付五十万两,今年年底之前再付五十万两,永隆八年年底之前付再付二十万两,后续八十万两会在未来几年里按照每年十万两数额,逐步付清,……”

  哪怕是冯紫英再度陈述了一遍这个达成的一项协定,依然让在座众人热血沸腾。

  今年就能到账一百万两,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啊,加上特许金也是约定朝廷下文三个月内付清,这就是一百八十万两的纯收入,活生生让户部就能一下子宽松许多了。

  这简直比派出的税监矿监去征收那几十万两银子来得舒服多了,而且还不会有任何御史劝谏和民间非议,甚至还能得到士绅们的一致支持。

  “……,不过这些人肯定也有要求,……”冯紫英也毫不客气地提出条件,“第一,地方上要配合迁民,不会仅仅是开发盐场需要迁民,而且修筑码头、道路、仓库甚至小型的船舶修理厂这些基本设施都需要迁民,另外他们也希望龙游商人和安福商人的拓垦能够和他们形成协调一体,这样日后东番本土盐务,也能聊胜于无,……”

  叶向高捋着胡子点了点头,这是应有之意,商人们都是要把这些算计清楚的,哪怕能多赚一分银子都是划算的。

  “……,第二,他们希望福建水师能整饬,达到维护东番安全的目的,甚至愿意多出十万两银子支持福建水师的建设,……”

  “只是水师,不包括陆地上?”齐永泰忍不住问道。

  “陆地上他们当然也希望朝廷能派出军队进驻东番,但被学生拒绝了,因为面对山民袭扰和疫病瘴气的威胁,朝廷可能付出太大,而且短期内军队入驻东番得不偿失,所以他们就只求来往东番海路能安全无虞,陆上事情,他们自行聘请阻止民间镖行、打行去解决。”

  这一点倒是让在座众人松了一口气,若是要派驻大军进驻东番,那就要斟酌一番了。

  哪怕是几千一万军队的开拔调动,都不是小数目,而且东番湿热,军队要进驻适应也是一个瘟疫,因病而殁也是军队减员最大问题。

  “……,第三就是官府了,这一点便是他们不提,学生也会坚持,如果现在设立府县不合适,那么可以先设巡检司,但这规矩必须要先立起来,确立官府的管治地位,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让明白这是大周之土,如果力量不够,可以让这些盐商们聘请的镖局、打行这一类的人来协助,但官府必须要主导,……”

  在朝中这一干人看来这些都是细枝末节,解决了钱的问题,其他都不用拿到廷上来计议了,那是中书科的职责。

  把东番盐务和拓垦之事商议完,一干人都有些疲倦了,但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一干人不肯休息,继续商议。

  “开海债券之事虽然受到这几家盐商的影响,有些波折,但是以微臣估计,影响不大,尤其是东番盐务吸纳了两家表现上佳的盐商加入,这给这些盐商很大鼓舞,所以以微臣预估,今年开海债券卖出三百万两当不是问题,……”

  这一句话又让整个廷上倒抽一口凉气,哪怕他们很多人都有些心理准备,但是估计也不过在一二百万两之间,但没想到冯紫英张口就是三百万两,哪怕这厮肯定下边话会接着一个“但是”或者“不过”,但这毕竟是三百万两啊。

  三百万两意味着什么?

  大周现在每年田赋、盐课加商税所有加起来不到二千二百万两,元熙三十年的时候为一千八百万两,然后逐步下滑到元熙四十一年也就是永隆帝登基前一年的一千五百万两。

  可仅仅是军费就需要九百多万两,官员薪俸就需要四百多万两,而大周因为立国时间尚短,宗室人数不多,仅有不到六百人,花销远不及冯紫英前世中的大明,但也需要四百万两左右,而赈济、河工物料等等每年不过三五十万两,少的时候只有一二十万两。

  到了永隆帝登基后,厉行节俭和开源节流,一定程度也加强了吏治,所有的田赋、盐课、商税、矿税加起来突破了两千万两,永隆六年,也就是去年的财政总收入突破了二千一百万两,当然这是涵盖了折算的粮食。

  只不过水涨船高,光是军费开支就从元熙三十年的九百万两猛涨到了一千二百万两,去年由于宁夏平叛和抚慰宁夏甘肃两镇地方,军费开支预计会突破一千六百万两,这也成为朝廷不可承受之重。

  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开源之道,朝廷真的就要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