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这也是为什么上至永隆帝下至六部官员对开海之略如此热衷,甚至压制了许多的反对声音的缘故。
“……,不过这里边牵扯到一个问题,这是债券,不是特许金,既要计息,还要还本,牵扯到发行年限和海税的抵押能力问题,比如三百万都是十年前,那么从十年之后,连本付息一次性要支付三百万本金加利益,可能会高达七八百万两,朝廷一次性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来偿还么?”
这个问题的确是一道难题,但是之前内阁也已经商议过了,面对目前朝廷如此困难的局面,这笔债券收益无论如何都要拿到。
但具体如何来操作,他们现在更希望听冯紫英的一些建议和观点,这些东西都是以前从未遭遇过的。
短期临时性借款,朝廷不是没有过,三五十万两,三五个月,不计息,但都是商人们处于某些不得已的原因被迫借款,像这种借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的长期借款,就从未有过了。
说穿了,都是冯紫英这小子脑袋瓜子里想出来的东西,大家都没有遇见过,如何来操作,就连郑继芝这个老户部尚书心里一样没数。
“那紫英你的意思是如何呢?”方从哲也难得地问了一句。
“这要看朝廷的现状,如果全数以十年期开海债券发售,第一计息可能会比较高一些,第二也会让商人们有些疑虑,担心朝廷无力偿还,我个人建议可以采取组合式来发售,比如三年期开海债券一百万,五年期开海债券一百万,十年期一百万,这样一方面消除这些商人的内心担心,同时也减少不必要的计息,而且如果明年海税的收入可观,我们也可以考虑继续售卖开海债券,那个时候商人们看到海税收入的可观,信心大增,这些就不是问题了。”
冯紫英给出的建议前半段都还没什么,即便是叶向高他们都能想得到,但是这后半句却让大家心里一亮,这意味着明年似乎也还可以延续这样的操作法?
从这帮人的目光眼神和表情变化里,冯紫英就能揣摩出这些人心思,包括齐永泰在内,无一例外目光里都多了几分炽热。
叶向高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齐永泰,而永隆帝也将身体微微后仰,目光同样落在了齐永泰身上,其他几人都是嘴角带笑,却不言语。
齐永泰内心轻叹,一帮阁老重臣加上皇上,眼睛珠子都扎进钱眼里去了,但自己一样无法免俗,现实窘境所迫啊。
“紫英,照你这个说法,这等债券便是每年都可以售卖,而不必等到十年后朝廷偿还兑付结束之后再来?”
齐永泰的话问出了所有人心声,虽然还没有完全搞明白其中奥秘,但冯紫英能这么说,就意味这里边肯定有门道。
“皇上,诸位大人,其实这个问题不复杂,当然不是要兑付偿还完毕才能继续售卖,甚至一年卖两回也不是问题,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您能不能让人家来买。”冯紫英知道需要给他们灌输一些国家信誉(朝廷信誉)的意识了。
“您未来十年海税平均一年只有二三十万两,你一下子要卖三百万债券,那么你到时候怎么偿还?除非朝廷从其他地方筹资来偿还,可以海税为抵押,这是写明了的,所以商人很难相信,你今年卖了,明年再卖,肯定没人会买,甚至还可能引发民间对第一批开海债券的不信任,……”
“如果第一年海税只有二十万,但是第二年由于对外贸易增长,海税增加到三十万两,第三年增长到五十万两,那么出于对这种形势的看好预期,兴许商人们就愿意购买第二批、第三批开海债券了,……”
冯紫英侃侃而谈。“……,这只是一方面,我再举个例子,比如朝廷水师占领了虾夷岛,发现虾夷岛盛产皮毛,渔业发达,那么就可以以虾夷岛的皮毛和渔业收入作抵押,售卖虾夷债券,占领了南洋的香料群岛,那里盛产香料,每年香料售卖收益可能达到百万两,那么朝廷也可以售卖香料群岛债券,……”
“究其原因,不在于什么时候售卖债券,一年卖几次,什么名义卖,每次卖多少,这些都不重要,……,关键在于商人们能不能,愿意不愿意相信朝廷,相信不相信朝廷能够如期偿付兑换,这就是一个信誉问题,……”
第一百六十九章 借题发挥
在座众人都非只读死书的书呆子,庙堂历练几十年能入阁拜相担纲一方,自然对朝廷事务都不陌生。
哪怕对某一方面的具体事务达不到那么专精,但是对基本的脉理原委都是一点就透触类旁通的,所以冯紫英这番话也就是在他们脑海中转了一圈,也就明白过来了。
只要能让商人们甚至普通民众一直信任在这方面的信誉,相信朝廷在各方面具备偿还兑付这种借债的能力,哪怕你借新债还旧债一样没问题,甚至可以越借越多。
这种信誉还不单纯是偿债信誉,也意味着朝廷对他们这份财产权的认可、尊重和保障。
当然这层意思,现在除了冯紫英明白外,其他人,甚至可能包括哪些商人自己都还意识不到,体会不到。
他们只是单纯的认为只要朝廷能一直偿还兑付,那么他们这些银子存在地窖里也好,钱庄里也好,买成田产铺面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买成债券的还本付息,既不需要担心保管,还能收取利息,而当下田地价格不但昂贵,而且赋税不轻,除非你找门路,所以这对于商人来说,某些更易轻松转换的债券更方便。
叶向高和方从哲都是干实务出身的,叶向高担任过户部尚书,方从哲也干过户部侍郎和工部尚书,方从哲甚至还在地方上干过,而叶向高也在南京干过,所以无论是看事情高度和深度都不一样。
齐永泰就不必说,冯紫英早就和他探讨过这方面的问题,虽然有些观念齐永泰一时间也还难以接受,但是他毕竟要比这些人提前接触,所以更能认识到。
至于永隆帝,他现在一直保持着沉默,细细琢磨,而不愿意在内阁诸公面前表明自己的观点态度。
叶向高思索良久才慢慢启口:“紫英,你的这个观点有些新意,但是老夫感觉好像有些和前明发行宝钞有些相似啊,可前明宝钞的泛滥和最终结果我们都知道,你这个就算是朝廷再有信誉,一旦无限度放开,恐怕也是祸端之源啊,……”
“首辅大人,您说的前明宝钞下官也知道,不过这还是有些差异的,前明宝钞纯粹就是前明朝廷不计后果自行印刷的纸而已,并无任何置换实力,而咱们这债券可不一样,是商人们真金白银买下来的,这意味着一张债券所对应的就是这么些银子,而且并不针对普通百姓,和宝钞的用处也截然不同,……,当然也有相似点,那就是关系到朝廷信誉,若是那宝钞不无限度的滥发,而是在田赋基础之上有所克制,可以实打实的兑换银子铜钱,折抵赋税,这未尝不能坚持下去,……”
个中具体道理原委就连冯紫英也是一个半罐水,只能含糊其辞都给大家普及了一遍,让大家也能一知半解的领悟多少算多少了。
冯紫英踏出左顺门时,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这时候回去吃饭也来不及了,可皇上却没有赐膳,他只能跟着一干阁老们到文渊阁宰相公廨那边去混饭吃。
文渊阁那边有小厨房,当然不是专门为几位阁老准备,而且也包括一干在宰相公廨里边干活儿的幕僚、吏员和仆从。
按照大周规矩,幕僚一律由官员自行聘请,多少随意,但是薪水却是由官员自己支付。
当然,作为阁老、六部尚书、侍郎这个层面的大员们,幕僚们基本上都有三五人,自然也都能找得到变通法子。
比如让幕僚们补一个未入流品轶的官员身份,寻找机会以功劳补叙,再来捐官,给个出身。
之所以要如此是因为捐官一般说来是很难得到吏部的实补官职的,所以如果能在吏部挂挡叙功,那么捐官也能获得一些机会。
冯紫英也是第一次赶着和一干阁老们吃大锅饭,除了他还有户部尚书郑继芝,别看这老头年过七十,但身体康健,能吃能喝能睡。
四荤两素外,若论精美远不及自家府中和贾府这等精心配制的菜肴,不过分量倒是够足,中规中矩,还能提供一壶酒,这等宽松的氛围,倒是让冯紫英很是羡慕。
不过虽然能提供一壶酒,但是在这家屋里吃饭的,哪个不是内敛自律的人,也不过就是小酌两杯便搁杯不饮了。
“紫英,刑部那边已经派人南下,南京刑部在这件事情明显失职,所以这也是内阁的意见,你若是一时间还回不去的话,最好和东鲜打个招呼,去一封信给你那几位同学,南京都察院目前做得不错,但龙禁尉在里边也有不轨之举,……”
李廷机仍然抓住任何机会在显示自己存在,大势底定,叶、方、齐三人都不再言语,只要银子回来,就是该如何分配的问题。
“李大人,龙禁尉那边下官可不好深说,要不您和卢大人打个招呼?”
冯紫英知道肯定会有人回来告状。
自己也好,中书科也好,龙禁尉也好,甚至南京刑部和南京都察院也好,都免不了要被人上弹贴。
现在收益这么大,而且下一步还要继续,自己和中书科肯定是没问题。
但是又要给一些利益受损者一个发泄的窗口,那么南京刑部、南京都察院以及龙禁尉就要背点儿责任了。
不过南京都察院也是干得正欢,龙禁尉这也是免不了有些手脚不干净之处,加上表现不佳的南京刑部,估计这后两家多多少少要拖两个出来当替罪羊了。
不过龙禁尉那边都是以内部惩戒为主,这等不痛不痒的事情,挨了惩处也不过就是免官降职,在内部运作一二,一年半载就能回来了。
估计这帮龙禁尉也早就抱定了要背锅也得要捞实惠了,毕竟这样肥实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李廷机也不喜欢和龙禁尉的人打交道,沉吟了一下,才道:“那到时候请都察院那边过问一下吧,南京都察院对南京刑部是高举轻放,难以起到效果,而这龙禁尉,估计南京都察院也没那份心思。”
“李大人,学生说句不中听的,南京六部问题很多,南京各部名为储材之地,但是大家都能看得到,远离皇上和内阁,谁能经常关注得到?还储材,这一储就是十年八载,这叫储材么?原本有的心思只怕也被消磨尽了,学生倒是觉得若是朝廷真有意要要整饬南京那边,首先就应当要给南京六部也好,都察院大理寺也好,都要给一个念想,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搁在一边儿,还得要人家干活儿做事却看不到前途,……”
冯紫英故作鲁直的话在内阁诸公的耳中有些刺耳,包括叶向高在内,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齐永泰,对方还兼着吏部尚书,莫非想要对南京那边的模式要进行改变?
但见到齐永泰也是浓眉掀起,一脸不悦,几人也都笑而不语,估计又是这师生二人闹分歧了。
“放肆!朝廷用人规章制度,岂是你能置喙的?”齐永泰沉声斥道。
冯紫英最不喜欢的也就是齐永泰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下敲打自己的习惯,当然他也知道对方是好意,避免自己风头太盛,引人嫉妒。
但是自己现在都这样了,而且在座的都是一帮老狐狸,谁还不清楚自己的底儿?
而且他也曾经听齐永泰提及过南京那边的人事安排不尽人意,若是没有大毅力大决心大智慧的官员到了南京那边,基本上就算是废了,三五年下来就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同时也直接导致了南直隶那边各项事务的拖沓混乱。
“齐师,学生也不过实话实说,若真是不堪使用的官员,何不直接责令其致仕免职?这等在南京尸位素餐,影响整个朝廷在江南的威信,要以学生之见,这盐商违法也好,南直隶诸府州官吏懈怠不力,很大程度都是因为此,学生也曾经听闻兵部尚书张大人也曾经谈及此情。”
听得是兵部尚书张景秋首先提及,齐永泰脸色稍微好看一些,毕竟张景秋地位可不是冯紫英所能比的,冯紫英这个话头传出去,不知道又要招惹多少祸端出来。
略微沉吟了一下,齐永泰才举目向叶向高道:“余也曾经听到过一些这样的说法,都说在南京干过一段时间的官员回京师之后许久难以适应,总觉得又忙又累,而南京城中却是秦淮河上尽浮舟,玉舫皆是绯青裳,也足以说明我们南京官吏的悠闲自得了。”
叶向高和方从哲都是摇头,此事关系重大,齐永泰即便所言属实,但也绝不是现在,好在齐永泰也明白,见二人表情,语气也淡了下来。
“下官也只是向二位大人提醒一下,莫要我等都在京师殚精竭虑,而地方上官员却是轻歌曼舞,那意味着我们的官员计察制度恐怕就真的有问题了,吏部也当在这个问题上有所考虑才是,但请二位大人深思。”
这最后一番话却让叶方二人都是一震,先前还以为不过是冯紫英的信口而言,但现在看来,难道齐永泰还真的要借题发挥,有些什么想法不成?
第一百七十章 争抢,焦点
原本该十分圆满的一场内阁公廨饭局计议前期十分美满顺畅,但到最后却因为冯紫英“不经意”的提起的一个问题,引起无数人不少遐思,而变成了以一种微妙的气氛结束。
当然就总体来说,基本目的达到了。
特许金120万两,东番盐务收入当年便可达到100万两,而还有100万两会在几年之内陆续到位,再加上尚未正式确定下来的开海债券数额和年限,但是大家都能预估到,无论是三年债券还是五年债券亦或是十年债券,今年之内300万两债券售卖收益就能到手,甚至更高。
这样就是意味着今年度,也就是永隆七年,大周朝廷收入可以额外增加520万两收入,这占到了整个大周朝廷全年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左右。
这笔收入可以说直接避免了大周财政的破产,否则朝廷就只能以捐输等弊端甚大的方式来募集资金了,而那种饮鸩止渴的方式也是永隆帝最为反对和忌惮的。
现在这一切都迎刃而解。
虽然520万两银子还不足以彻底解决大周朝廷财政窘境,但是起码可以让勒在脖子上的绳索稍微松一下了,西疆和辽东亟需的粮饷都可以得到基本满足,而疏浚黄河和漕运急需的银子也能得到解决,只不过登莱和宣大的需求还是只能解决部分。
这里边没有计算银庄。
银庄的事宜只是在最后提了一提,绝大多数人都不太感兴趣,甚至还包括原来还有些兴趣的永隆帝,但现在他的心思完全被前几样吸引走了。
但在冯紫英看来,这银庄才是最关键最核心的一环,这样一个带着“红帽子”半官半商性质的金融机构,一旦发展壮大起来,其影响力不可以道里计,只不过现在这帮官僚都还远未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在冯紫英的提议下,包括特许金、开海债券收入、东番盐务收入,都会首先直接打入到最先成立的海通银庄扬州总号柜上,然后会在指定时间内通过海通银庄京师号柜上转解户部银库,当然具体转解和留存在海通银庄的比例数量,还有待于下来由冯紫英和户部对接商议。
不过郑继芝已经在朝议上很明确的提出了他愿意一定程度上支持海通银庄的发展,但是鉴于当下户部银库空虚,为了稳定朝中局面,他需要把大部分银两存入户部银库中,留存不超过两成比例的银两在海通银庄中,而且这还要在海通银庄必须定额随时准时的满足户部解银需求的前提下。
这个问题冯紫英没有在朝议上和郑继芝争论,他理解郑继芝的难处,但是他也不准备退让,三成留存海通银庄是底线,自己花这么大心思,连这点儿利益都沾不到,说不过去。
如果能够留存150万两在海通银庄,加上冯紫英预计的募股100万两作为股本的预期,以及部分承诺会在海通银庄的江南商贾,冯紫英估计海通银庄在开业初期就能有300万两左右可用资金,如何放贷支持一些自己看好的产业发展,并且迅速实现盈利就是一道迫在眉睫的大题了。
对几位阁老来说,齐永泰和冯紫英的突发“异想”只是引起了一些警惕,但还不至于影响都现在内阁相对和睦的局面。
毕竟摆在大周面前的各种麻烦太多了,现在要去考虑如何改革吏治考核,无疑是不合时宜的。
这一点就连齐永泰自己都承认。
他只是想要提醒两位首辅次辅,应当要有这方面前瞻意识,莫要一味拖延阻滞。
刚踏出宰相公廨,齐永泰皱着眉头示意冯紫英跟上,尚未来得及,却见旁边夹道边上那颗大槐树下一个灰衫男子早已经迎了上来,“冯大人。”
齐永泰和冯紫英都皱起眉头。
齐永泰不认识,但冯紫英却认识,那名灰衫男子显然没想到齐永泰和冯紫英会同时而出,愣怔了一下,又赶紧鞠躬行礼,“小的见过齐阁老。”
齐永泰瞥了一眼,也懒得多问,想想现在也不合适和冯紫英多说,点了点头,“紫英,下来为师在找时间和你说说。”
冯紫英赶紧行礼恭送齐永泰乘轿离开。
这是忠顺王府的长史周濡,冯紫英见过一二面,也知道他是忠顺王的心腹。
“周大人,在这里干什么?”
“冯大人,您可是把我给等坏了。”周濡一上来就抱怨,一副十分亲近的模样,“从您一进宫王爷就得到消息,派小人在左顺门那边守着,可出来都是几位阁老尚书一块儿,小人也不敢去拦轿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大人和几位阁老尚书又来了这边文渊阁,王爷下了死令,要求小人今日务必把您给请回去,不管啥时候,……”
冯紫英也没想到忠顺王这么心急,估计也是从各方面得到消息,急不可耐地要上手了。
“王爷何须如此着急?我自会到王爷府上去说个清楚的。”冯紫英一笑,“周大人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能把冯大人请回去向王爷交差就行。”周濡陪着笑脸,“那冯大人,我们走?”
“走吧。”冯紫英摇摇头,一边打趣:“早知道就到王爷府上去赶一顿中午饭了,这宰相公廨的午饭真的太寻常,那酒更是劣酒,也不知道几位阁老怎么受得了,……”
尚未走出宰相公廨这边夹巷,却见一位内侍早已经在巷口堵着:“奉陛下口谕,请修撰大人即刻入宫。”
周濡傻了眼,冯紫英也有些愣怔,这才见了面多久,又要单独召见?
周濡悻悻不已,但是却哪里敢和皇上内侍争锋,只能恹恹地闪在一边。
“周大人,不必如此,我估计皇上也就是简单问几个问题,花不了多少时间,不如周大人就先回王府,……”
冯紫英话未说完,周濡赶紧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不,小人就在这里等着大人,王爷交代的事儿没办好,小人不敢回去。”
冯紫英也知道忠顺王是一个有些乖戾的性子,对尊重的人尊重无比,对寻常人却是格外严苛暴戾,典型的混合型人格,他也不为难对方,和宝祥交代了两句,点点头便跟随内侍而去。
还是东书房。
冯紫英估计自己最受嫉恨的一点就是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频繁出入宫中,受到永隆帝的单独召见了。
要说永隆帝的确喜欢单独照见外臣,但是那都是基本上是六部侍郎三品官以上的要员,外边儿的地方官,即便是各省布政使、提刑按察使也鲜有得到单独召见的机会,但冯紫英却简直是如履平地一般随意出入东书房。
这不能不让人心里不平。
当然也有很多人在说这是冯紫英赶上了这最受朝廷和皇上重视的事儿是他提出来的,现在该他红,等过了这段时间,还是会被打回原形。
说实话,冯紫英还真的希望不要这么惹人注目,还真希望这一阵风潮能早点儿过去,这也是他力图把一些功劳和风头让给官应震和练国事、范景文几人的缘故,自己这么年轻,太过招摇,真的有风险。
“朕很好奇,冯卿在这么短时间里就能打开局面,而且还给朕带来了东番盐务这一块意外惊喜,让朕都不知道该怎么高兴了。”永隆帝的嘴角挂着愉悦的笑容,目光里更多的是探究。
“皇上过誉了,开海之略是微臣的一些想法,但是完善于柴大人,后来内阁诸公酝酿成型,官大人具体拟定,当然微臣也不否认自己在其中有些功劳,皇上的鼓励和激励也是微臣为之努力奋斗的主要原因。”
冯紫英面色温润,不卑不亢,既不否认推诿自己的功劳,也还是很诚挚的提及了其他一些人的功绩。
“微臣更多的是做了一些执行层面的事务,嗯,现在具体执行微臣也已经委托给练大人和范景文、贺逢圣、吴甡几位正在观政的同学们,他们现在做得很出色。”
哪怕是在永隆帝面前,提一句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练国事或许不必要,但是像范景文、贺逢圣和吴甡几人就太重要了。
“内阁诸公和柴恪、官应震他们的表现在朕的预料之中,只是冯卿的表现太过绝才惊艳啊,嗯,练国事和你另外几位同学朕也听闻了,很快就熟悉了,齐卿和官卿两位把青檀书院带上了一个巅峰,不知道永隆八年这一科又如何?”
永隆帝没有急于询问自己想要获得问题,而是问起了青檀书院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