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683章

作者:瑞根

  如果失去了宣府镇这支精锐边军,单单是以王子腾的登莱军,冯紫英也要承认江南毫无胜算,一成胜算都没有,只能被朝廷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这种情况义忠亲王不会看不到,他还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自寻死路么?

  所以齐师得出的答案是不会,那太不明智。

  冯紫英也承认,按照这样的分析判断,义忠亲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可能选择造反,但是从翁启阳以及安福商人那里得到的线索却又是真实可信的,江南正在有条不紊地推动着战备,义忠亲王不会做无用功。

  在齐师那里,冯紫英还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皇上和内阁以及兵部已经同意陈继先出任淮扬镇总兵,由忠惠王出任京营节度使兼五军营大将。

  这也不能算是不好的消息,陈继先从五军营离开,彻底消除了京师隐患,整个京营三大营——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在这个时候才算是彻底告别了元熙时代,步入永隆时代。

  京师稳固,但是作为代价就是陈继先要出掌淮扬镇,但淮阳镇现在还是空壳一个,陈继先走马上任,首先就要面对来自朝廷和南京兵部的双重压力。

  除了淮阳镇的组建费用会由户部支付外,后续每年淮阳镇的补给主要会由南京户部负责解决,但是主要将领任命权还在朝廷兵部,南京兵部只能任命中低级武官。

  同时陈继先的态度一样十分模糊,此人究竟如何做想,就算是冯紫英也看不清。

  据传陈继先从五军营大将到淮扬镇总兵也是朝廷与江南几番争执之下才达成的妥协,无论是朝廷还是江南其实都对陈继先不感兴趣,都想推出各自最信任的人选,但恰恰双方都不可能接受对方最想推出的人选这才给了陈继先这个大家都不喜欢,但是却不是太抵触的人选的机会。

  这也是冯紫英最感兴趣的一点。

  一个大家都不太看好或者说都不喜欢的人选,最终却能在双方的博弈过程中踏上淮扬镇总兵位置,冯紫英不相信这是偶然。

  笼罩在陈继先头上的迷雾似乎又更浓了,让人无法看穿他的真实面目。

  “走吧。”冯紫英深吸了一口气,对紧跟在身旁的汪文言道,“上车再说。”

  汪文言是跟随冯紫英来的,但是他当然不可能参与得到冯紫英和齐永泰的对话中去,只能在门外等候。

  “大人,可是不太顺利?”汪文言从冯紫英的面部神色来推断,实际上他也觉得齐阁老不太可能认可冯紫英的判断。

  “唔,齐师认为江南或者义忠亲王不具备造反的条件,除非他们都想自杀,或者患了失心疯。”冯紫英淡淡地道:“我提出了我掌握的各种迹象,但齐师认为这可能是一种姿态,给朝廷施压的姿态,又或者是一种商业性谋利的手段,毕竟北地今年大旱已成定局,商人们不过是提前未雨绸缪,攫取更丰厚的暴利罢了。”

  “可是粮食可以这么解释,那铁料铜料呢?火药硝料呢?这两样东西平常时价格一种十分稳定,基本没有多少涨跌,除了战争时期外,这几类物资都保持在很小的涨跌幅度,照理说铁料因为永平府的产铁量大增,价格应该持续下跌才对,但现在的迹象是大大超出了正常涨幅,分明就是有人在其中做手脚。”

  汪文言有些着急了。

  在翁启阳和安福商人带回来的消息之前,汪文言和吴耀青二人便通过他们自身的情报渠道来收集情况,进而做出一些预先判断,他们便得出了江南有人在大肆收购各类战略物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江南意欲何为,这一点汪文言和吴耀青也不好解释,在战事未启之前,一切皆有可能,那就太危险了。

  冯紫英也就这个问题向齐永泰专门提起过,齐永泰对这一点也还是比较重视,毕竟钢铁的重要性哪怕是不懂经济的人也明白其中分量,但齐永泰也表示单单因为钢铁价格不正常就断言江南可能会有什么异动,也有失偏颇,这让冯紫英也很无语。

  单单是钢铁问题的确不能说明什么,但结合着粮价、火药硝料以及补、药材、牛皮等明显都属于战备物资的涨幅,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到最后齐永泰也只是觉得有一定可疑,但始终不相信江南敢造反。

  因为这在他心目中觉得是不可思议的,原因就是一个,江南的武备根本不值一提,否则就不会被几千倭人如入无人之境从松江登陆一直杀到镇江了。

  这一点的确有些不好解释,冯紫英也觉得有些矛盾,但他坚信义忠亲王这么多年的心有不甘,苦心蛰伏,绝对不会只是虚张声势,肯定会要孤注一掷,哪怕可能性再小,只怕走到他这个份上,便是他不愿意干,下边人也会裹挟着他往前冲了。

  “此事我们再议吧,齐师还是信了一些,但要推翻他原来固有的观念,还不够。”冯紫英苦笑,“他始终觉得没有正统大义,士林中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义忠亲王不是朱祁镇,他只是当过太子,他不具备影响整个朝中臣僚们的能力,皇上只要一道旨意,没有人会听义忠亲王的。”

  这一点让汪文言也无言以对,没错,以当下的情形,义忠亲王丝毫不具备挑战永隆皇帝的大义,便是太上皇也不可能支持义忠亲王,否则连太上皇都会被质疑。

第三百一十六章 议亲

  和乔应甲的沟通同样也是遭遇如此的观点,这让冯紫英有一种无力感。

  他分析过齐乔二人的观点,之所以不认为包括义忠亲王也好,江南士绅也好,或者两者合流也好,能够掀起反叛,或者有此胆量反叛,原因有二。

  一是永隆皇帝登基九年,正统大义无人能质疑,而且这九年治下基本稳定,虽然有宁夏叛乱、蒙古入侵以及播州之乱等诸多瑕疵,但是宁夏平叛是大胜平定,而且还趁势收复了前明时候就丢失了哈密和沙州,大涨国人士气,这种情形下谁要说可以取代永隆帝,无疑是自取灭亡。

  二是朝廷掌握着无与伦比的精锐边军,压倒性优势无可匹敌。

  九边精锐,哪怕西北四镇中的甘肃、宁夏、固原三镇实力稍差,但是榆林(延绥)、山西(太原)、大同、宣府、蓟镇、辽东这六镇边镇都是十万兵力级别的重镇精锐。

  牛继宗勉强能够掌握宣府镇,哪怕再加上王子腾的登莱镇,也不过区区十来万兵力,根本无法和拥有八十万边军的朝廷抗衡。

  而且他们最倚重的宣府镇位置不佳,还处于大同、山西和蓟镇夹击之中,无论是想要就地反叛,还是南逃,宣府镇看起来都不可能成功,因此他们认定牛继宗不会如此不智。

  三是江南士绅虽然鼓噪甚大,但是论其士人精英,除了部分在南京七部和都察院外,更多的还是在京师朝廷中,包括叶、方、李等江南士人的领袖级人物,都从把江南士绅的民意反响当成一回事,更多地还是觉得这不过是和朝廷讨价还价的一个姿态,连江南士绅内部都意见不一致,怎么可能谈什么反叛这种可能抄家灭族的大事?

  基于以上三点,齐乔二人都不认为冯紫英所提到的这些可疑之处就是义忠亲王和江南士绅意欲反叛的依据,因为在他们看来,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这三者因素,义忠亲王也好,江南士绅也好,都不是傻子,明知道是自取灭亡的事情,没人会去做。

  当然他们也同意冯紫英的观点,的确可疑,应当责成龙禁尉和都察院以及刑部都要关注并着手调查,看看这里边究竟是什么人在其中兴风作浪,扰乱商业秩序。

  没错,他们的观点还是有商人在其中借机造势,意图谋利。

  冯紫英也认真分析了他们的观点,也承认的确不好解释。

  只要永隆皇帝还在,任何反叛可能传檄而定,根本翻不起波浪来,牛继宗和王子腾那点儿军事力量,且不说这些官兵会不会跟着他们走,即便他们真的掌控力极强,但面对数倍于他们的边军,他们没有什么获胜的机会。

  江南士绅就算是站在义忠亲王那边,但是叶方李等人好歹都是江南士人中的领袖,他们登高一呼,诸如汤宾尹、顾天峻、缪昌期等人的号召力必定会遭到大幅度削弱,届时,江南士绅还会真的坚决站在义忠亲王一边么?起码也会分裂成两个阵营,或者都默不作声才对。

  理由都很充分,但摆在冯紫英面前的还是实打实的各种迹象线索,江南有人在备战,难道真的只是一种姿态?

  那这种姿态未免做得太真了,而且所付出的成本也太高了。

  荣国府欢天喜地的为贾宝玉娶牛氏女做准备,冯府这边也要为纳迎春为妾做准备了。

  当然这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一个是嫡子娶妻,一个是庶女出嫁,甚至连嫁这个字都不准确,而是给人做妾,好在这是给小冯修撰、顺天府丞做妾,倒也不委屈。

  冯紫英自然要让迎春风光过门,以弥补身份上的差距,这一点哪怕迎春再不在乎,但是情郎的一番心意也会让她分外高兴。

  便是贾赦邢氏夫妇对于冯紫英委托傅试上门议亲,并采纳送聘礼,也是格外震惊之余也是十分满意。

  要知道纳妾这种事情,便是大户人家,也不过就是寻常媒人说和,然后简单过礼,寻个合适时间抬过府就作罢。

  有些讲究的大户人家,甚至连走正门旁的角门都不允许,而只能走后门或者侧门,这也说明妾这个身份的低贱。

  傅试自然清楚这种替上官上门议亲纳妾之事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是这却是他主动争取来的。

  跟随冯紫英这么久了,他是越发觉察到这位上司的本事能力,不仅仅是他有齐阁老和乔右都御史这样的师长,也不仅仅是如工部崔尚书、商部官尚书、吏部柴侍郎这样重臣对他看重,更在于冯紫英本身对于公务处理的精熟老练。

  像牢牢抓住吏房和刑房,整肃三班衙役和司狱厅,几乎是一个月时间里就让整个顺天府衙的面貌为之焕然一新,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府尹吴道南都在私下里承认冯紫英是治世能臣,当得起顺天府丞。

  正因为越发看好冯紫英的未来前程,所以傅试也是要牢牢抱定这棵大树,所以些许面子对于他来说就不值一提了,本来荣国府就是自己老师家,贾政虽然不在,但是贾迎春毕竟是他侄女,自己替上司像贾赦议亲论聘,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老大人,府丞大人委托学生来与老大人商议二姑娘过门之事,先前府丞大人也交待,考虑到府里宝玉娶亲之事已经定下来了,在九月初八,府丞大人也托人选了日子,就定在九月十二,不知道老大人和大太太意下如何?”

  傅试虽然也是正六品通判,但是今日在贾赦夫妇面前还是很是客气,和以往来府里的矜持大不一样,这让贾赦夫妇都很得意。

  以往眼前这人是老二的门生,又是科举出身的士人,除了在老二面前较为谦逊外,在其他人面前都保持着一种士人的倨傲,便是贾赦当面也是那种不卑不亢的架势,但是今日却截然不同,格外客气。

  “唔,既然铿哥儿都已经选好了吉日,那就九月十二吧。”贾赦假模假样的捋须沉吟,“只是这相关事宜,铿哥儿可曾说了?”

  傅试内心暗笑。

  这贾赦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性子阖府皆知,便是他这个经常来府里走动的外人也一样十分清楚。

  来之前冯紫英也和他提及过,多半是要谈贾赦欠孙家的银子问题,另外可能也要谈及聘礼相关事宜,都委托他全权处理,只要不是特别出格的要求,看在二姑娘的面子上,都允了。

  “不知道老大人所言相关事宜,是哪些?”傅试沉声问道:“据学生所知,纳彩下聘都有规制,府丞大人也有交代,便按照最高标准来办便是,大人那边也有准备,准备送上西域和田玉璧一对、南海黑珍珠四颗、玄狐皮八张、太湖鲛珠十六颗,骏马四匹,金银不计,……”

  贾赦和邢氏都是相顾失色,只是那喜欢和贪婪之色交错,让二人脸色甚是精彩。

  这几乎比得上高门大户娶妻所用了,便是宝玉娶牛氏女只怕也就是这样水准了,可那是荣国府嫡子娶妻,这边是冯紫英纳妾,这未免太夸张了。

  和田玉璧一对怕不就要一二千两银子,冯家出手的肯定不会太差,南海黑珍珠在京中也是富贵人家主母必备之物,质量上乘的一颗都是数百两银子,玄狐皮价格也不低,尤其是辽东局势紧张之后,价格更是飞涨,八张皮子起码也是一二千两银子才能拿得下来,鲛珠就是大珍珠,太湖珍珠号称湖珠,也是淡水珍珠中的珍品,这十六颗估计也要数百两银子。

  骏马四匹也价值不菲,冯家长期在边镇为官,草原上的部族首领少不了要进贡,这一匹骏马贵的可能上千两,差的也要一二百两银子。

  这粗粗一算下来,怕不就要五六千两银子了?

  原来贾赦夫妇在想冯紫英纳迎春,估计顶多也就是一二千两银子聘礼就差不多了,毕竟是纳妾,比不得娶妻,但没想到冯紫英居然下如此大的血本。

  就连来议亲的傅试都觉得冯紫英这番聘礼有些过了,大大超出了京师城里纳妾的规制标准,甚至超过了大户人家娶妻的标准。

  不过冯紫英却固执己见,傅试自然就不好再说。

  这聘礼如此豪奢,那意味着陪嫁就不能太差,这顿时就让贾赦夫妇有些作难起来了,而且关键傅试半句不提那孙家欠账之事,这也让贾赦夫妇倍感焦躁。

  “铿哥儿这般厚礼倒是让老夫有些承受不起了。”贾赦强压住内心喜忧交替的心思,咂着嘴道:“他可还说其他没有?”

  没等傅试开口回应,邢氏已经压抑不住:“秋生,你也不是外人,咱们荣国府现在的光景你也清楚,不瞒你说,我和大老爷先前原本是想要把二丫头许给孙家为妻的,只是各种缘由未能成,而铿哥儿却看上了二丫头,所以才有这段姻缘,但前期我们为了府里支应,便在孙家借了不少银子,……”

第三百一十七章 迎春的心思

  傅试脸一沉,但是又舒展开来,“不知道欠孙家多少银子?”

  邢氏瞅了一眼面无表情低垂眼睑的丈夫,得不到暗示,欲言又止,“是有些多,秋生你也知道……”

  傅试脸色阴下来,摆摆手,“太太只管说是多少,莫要打哑谜。”

  贾赦眼角一抽,这傅试脸一板起来还有些威严,毕竟是六品官,顺天府通判,在京中也是相当吃得开的角色了。

  “怕是有八千多两。”邢氏一咬牙,本想报个一万两的,但是却又害怕对方来个脱袍让位,不肯接手,所以便不敢虚报,说了个大致实数。

  傅试这番做派也就是要压一压贾赦两口子,虽然上司没说其他,但是他却要把事情办漂亮,不能让这公母两仗着要嫁女便多吃多占,邢氏报出八千两数目和他掌握的差不多,他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这么多?”傅试装作一惊,“这府里不是二老爷那边在管家么?”

  贾赦恨得牙痒痒,这厮是故意来恶心自己么?但这问题却不能不回答,冯家可没有帮着还债的义务,要说这份厚礼足以让无数人都为之眼红了。

  干咳了一声,贾赦沉着脸道:“秋生你有所不知,从大观园建好以来,这府里边入不敷出,我这小院里各种花销也是不少,平常我在外边应酬联络,消耗甚大,但是府里根本无法支应,只能我自己掏私房银子补上,只是这一年多来却哪里补得起,只能向外边儿借银子,……”

  这真正是空口白牙说谎话,荣国府何曾需要贾赦去外边应酬联络?

  现在的荣国府都是龟缩守成都来不及,既无新进账,哪里需要去应酬协调?

  只是这等谎言傅试却无法戳穿,他不是贾家人,也没有义务去管贾家事儿,他的目的只是替上司把婚事谈好,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花销,这八千两银子也算是在预料之中,比上司预计的一万二要少不少了。

  “老大人,这八千两银子一年多老大人就花完了?”傅试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那荣国府花销未免太大了一些,学生一年应酬开销不过几百两银子足矣,……”

  贾赦脸色发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自己一个闲散人,人家还是正六品的京官,这两相对比应酬费用相差如此之大?

  “秋生,你却有所不知,你是有职务在身的官员,都是人家有求于你,自然不需要多少开销,但老夫不一样啊,要为这荣国府操心,可荣国府现在也是落毛凤凰不如鸡,谁理你?你不得花银子去好生打点,否则处处都得要为难你,……”

  贾赦却也是能自圆其说,总能找出一些道理来。

  傅试也知道要这样和贾赦掰扯下去,一天都说不下来,敲打敲打对方也就够了,莫要对方恼羞成怒撕破了脸,耽误了正事儿,反为不美。

  “也罢,老大人,这八千两银子,我回去禀告府丞大人,其他老大人当无异议吧?”傅试丢开这一出,问及正事儿,“九月十二,府丞大人会来轿子抬二姑娘,从角门入云川伯府,那边云川伯府也专门为二姑娘腾挪出了一个八间房的跨院,修缮一新,……”

  少不了还要一番计议,虽然傅试是头一回替人说亲,而且还是纳妾,单来之前傅试也专门找人问了问这种活计的基本流程和规矩,所以并不算陌生。

  对于贾赦两口子来说,只要这债务问题冯紫英愿意接手,其他一切都好说。

  ……

  司棋兴冲冲的闯进屋里,没等看清楚屋里还有其他人,便叫嚷起来:“姑娘,姑娘,冯大爷已经托傅大人来老爷那里议亲了,这会子正在老爷院子里和老爷太太商议呢,说聘礼都要价值好几千两银子,都把秋桐那小蹄子给羡慕死了!”

  正在和岫烟说着话的迎春忍不住站起身来,白嫩的面庞上红云泛起,一只手捏着汗巾子,娇羞无比地道:“真的?”

  “这还能有假?”司棋这个时候才看到岫烟坐在自家姑娘身旁,赶紧福了一福:“邢姑娘也过来了?”

  岫烟微微一笑,起身道:“恭喜姐姐了,终于夙愿得偿。”

  迎春满面红霞,却又眉眼带笑,咬着嘴唇轻轻点头:“妹妹莫要羡慕我,想必妹妹也快了。”

  邢岫烟顿时脸飞红霞,轻轻一跺脚:“姐姐莫要胡乱猜测,哪有的事?不过是府里一些无聊下人乱嚼舌头,莫要让人听了去变成笑话。”

  此时迎春心境却是格外轻松。

  议亲一定下来,那么就是等待着成亲了,上回冯大哥也说了,就放在宝玉成亲之后几日,算一算也就是九月份,不到一个月时间,自己也可以安安心心地等待出嫁了。

  至于说岫烟的事情,她也在母亲嘴里听说过,之前父亲母亲要把自己许给孙家,但是却又对冯大爷想要纳自己为妾一事无法交待,所以就想着用岫烟来代替。

  正巧当时邢家舅舅在外边欠赌债无数,父亲也有意让冯大哥来替邢家舅舅把外边债务给处理了,这样也算有恩于邢家,岫烟就嫁到冯家做妾也算是顺理成章。

  这件事情也在府里传了一阵,闹得沸沸扬扬,让岫烟那段时间也不怎么敢出门,就怕人家背后戳脊梁骨,好像是抢了自己的好事,谁知道后来又起了这么大的变化,最终冯大哥还是坚持下来,终于让这桩事儿落定。

  现在岫烟在府里的情形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原来都在传她要给冯大哥做妾,一些趋炎附势的下人们都可以讨好她和邢家舅舅夫妇,但未曾想到最后还是自己要嫁给冯大哥,眼见得这邢岫烟的事儿也就黄了,许多人便又开始风言风语,尤其是那些起初十分热衷的,现在觉得上了当,浪费了表情,就更是夹枪带棒的话语不少。

  不过岫烟倒是一个清冷素淡性子,对于这些看得很透,人家吹捧也好,她也就面带笑容听着,人家诋毁也好,她仍然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应着,这一点倒是让迎春十分高看。

  而且迎春觉得岫烟和冯大哥的事儿未必就如此算了。

  邢家舅舅夫妇现在都快成了府里边的人见人厌的角色了。

  邢家舅舅好赌烂酒的性子改不了,在外边无所事事,四处欠账,债主们经常上门来,弄得老爷太太也是极为不悦。

  老爷已经在外边儿放了话,说邢家舅舅的事情他管不了,欠的债都是他一人担当,和荣国府,和贾家都毫无瓜葛。

  话虽然如此放出去了,但是人家欠债的未必这样看,还是经常有人找上门来闹腾,弄得府里上下也不胜其烦,连老祖宗都有些看法了。

  要解决邢家舅舅的问题,除了要替邢家舅舅把外边赌债酒账处理干净,还得要替邢家舅舅找个正经事儿做才是治本之道,若不能替他找个合适的营生做着,他迟早也要旧态复萌,再度变成现在这种模样。

  可现在荣国府哪里有能耐替邢家舅舅找这样一个合适营生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