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这一位不仅仅是齐永泰和乔应甲的弟子,更在于这家伙对时局有着超乎寻常的嗅觉和判断力,这一点他是尤为佩服。
冯紫英早早就提醒自己不要掺和到几个皇子的缠斗中去,说皇上心思善变,也许某一个因素的触动就可能改变主意,而且来自士林朝臣们的意见皇上也不可能无视,所以草率去下注,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自己却以为看穿了皇兄的想法,就是试探性的推了一推钱国忠而已,结果就引来皇兄这么大的猜疑和反应,弄得自己现在也有些尴尬,连带着老十倒是占了一个大便宜。
“紫英,孤这段时间心里总是感觉到有些不安,总觉得似乎京中要出什么大事儿,可现在局面也没什么啊,除了铁网山秋狝,可那又能出什么事儿?”忠顺王悠悠地道:“距离京师城就这么二百多里地,还有京营随驾同行,蓟镇大军也驻扎在附近,能怎么着?”
冯紫英一愣,随即笑道:“王爷莫不是太过操心国事了?今年时节的确不太好,北地大旱,到年终怕是不好过,但是铁网山秋狝,王爷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皇兄选储,肯定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心有不甘,但那又能如何呢?皇上现在不近女色,现在连诸位贵妃们要想见皇上一面,也必须通传经过同意,皇子们也一样,而且皇兄也不是你乞求撒娇就能改变主意的,这种事情,也由不得谁能轻易改变。”
忠顺王捋须,目光游移不定,“你说老大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终于还是想到这边来了,冯紫英神色不动,“那王爷觉得义忠王会做什么呢?皇上可是作了十年的皇上了,不说稳如泰山,但是朝中诸公难道不明白这里边道理?折腾起来对朝廷有何好处?”
“是啊,所以孤才想不明白,但是心里又放不下,就是找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忠顺王一拍大腿,“只要皇兄身体安康,一切就不会是问题,孤才去见过皇兄,皇兄气色尚好,而且太医院也说了,皇兄只要安心静养,三五年之内当无大碍。”
“既是如此,王爷该放心才是。”冯紫英淡淡地道:“可王爷还是这么心神不宁的,还担心什么呢?”
“唔,孤也说不清楚。”忠顺王苦笑着摇摇头,“所以孤才要来问紫英你啊。”
“王爷,下官如何明白这些?下官只需要尽职履责,守好顺天府这一亩三分地就足矣。”冯紫英笑着摆手,“下官想的事情可和王爷想的不一样。”
“不,紫英,你肯定能想到一些孤想不到的。”忠顺王这是认定了冯紫英,目光落在冯紫英脸上,索性一只手拉着冯紫英手腕,“紫英你得给孤说道说道,不管是你猜的,还是胡思乱想的,孤都想听听。”
……
背负双手站在高台上,眺望着西北,义忠亲王原本雄健宽厚的背影已经略显臃肿苍老了。
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楚琦和汪梓年交换了一下神色,都有些感慨。
他们都是跟随义忠亲王多年的老人,恐怕算下来,除了贾敬之外,其他人论资历都要逊色他们几分。
“可祯,贾敬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前几日就该有信来了才对啊。”许久,义忠亲王才回过头来,虎目依然炯炯有神,“甄应嘉屡屡给孤写信,说贾敬独断专行,说汤宾尹、顾天峻他们都对贾敬的做法极为不满,但贾敬不露面,罪名都由他们兄弟扛了,……”
汪梓年笑了起来,“王爷,甄氏兄弟是什么样的人,您还能不知道?甄应誉还好一点儿,甄应嘉那就是一个恨不得权柄集于他一手的人,子敬兄蛰伏这么多年,一心要助王爷成就大事,焉能为其所制?”
楚琦也接上话笑着道:“可祯说得对,甄家几兄弟,除了甄应誉稍稍顾全大局,其他诸子皆庸碌不堪,颗甄应嘉是大兄,甄应誉也无可奈何,子敬肯定不会惯着对方,若无子敬在江南筹划,焉能在如此短时间内筹集如此多的资财?”
“唔,孤明白子敬的辛苦,但甄家在江南也算是孤的肱股之臣啊,也不宜太过。”义忠亲王当然清楚里边的是非曲折,但他不愿意让贾敬和甄家关系太僵,“文琦,你给子敬去一封信吧,让他稍稍容忍一二,可祯你给甄应嘉去信,让他少安毋躁,很快就应该有一个结果了。”
楚琦眉头一皱,“王爷,真的要和北边儿……”
义忠亲王低垂下眼睑,似乎是在思考,良久,才缓缓道:“若无他们的策应牵制,蓟镇大军朝夕可至,牛继宗的宣府军未必能有机会。”
“可那也许只需要和察哈尔人联结便可,为何还要和建州女真……?”汪梓年也忍不住道。
虽然现在看起来察哈尔人势大,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察哈尔人正在开始走下坡路,已经无法对大周构成致命的威胁了。
看看去年他们广邀蒙古诸部南侵的结果就能看出端倪来,虽然把整个左翼蒙古诸部全数动员起来,一举突破了关隘进入长城以南,但是在京畿却根本没能取得多少像样的战果,反而陷入了僵持状态,最终不得不灰溜溜地退出边墙。
耀眼一点儿的战绩反而是内喀尔喀人打下来的,这不能不说让以蒙古左翼乃至整个蒙古霸主自居的察哈尔人有些尴尬。
这种情形下,为了防止蓟镇大军在关键时候介入,导致局面不可控,让察哈尔人出面牵制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选择,实在不行到时候给蒙古人有些榷场贸易上的补偿就足够了,但是和建州女真搭线就有点儿过了。
“可祯,孤也不想走这一步,建州女真是大周大敌,孤也知道,所以孤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走这一步。”义忠亲王眼底掠过一抹戾色,“如果牛继宗的宣府军控制不住局面,我们恐怕只能向南退却,……”
义忠亲王双拳紧握,目光越发阴冷狠辣。
“可老四掌握的边军数十万,其中尤以辽东、蓟镇、大同和榆林为最,大同镇,牛继宗说他能控制一部分,那么算是可以抵消了,剩下辽东、蓟镇和榆林几镇,孤这边只有宣府镇,淮扬镇能信吗?王子腾的登莱镇还要控制湖广,那边还有老四的荆襄镇,如果没有建州女真和蒙古诸部的牵制,老四完全可以从辽东、蓟镇以及榆林诸镇抽调数万甚至十万以上的精锐南下,我们拿什么抵挡?就靠一个宣府镇?”
楚琦和汪梓年都不言语了。
他们都很清楚,一旦第一个方案失败,第二、第三个方案最终就是南北对峙,而南北对峙对己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要拖时间,只要拖上一年时间北军过不了长江,那么形势就会逐渐转向有利于己方。
缺乏包括粮食等各类物资的储备,断绝漕运,会将整个北地逼入绝境,所以连老天爷都在帮己方,今年的大旱就是最佳的助攻,北地缺粮已成定局,而京通二仓的巨大亏空又让朝廷的粮食储备出现了一个大窟窿,现在朝廷正在积极购粮想要弥补,但真正要想补足,却要需要等秋粮收成以后去了,现在己方就是在不断拉抬粮价,迫使朝廷财政无法支撑。
如果不是冯紫英搞的那么一出拍卖为朝廷筹到了超出预计的银两,只怕现在朝廷的情况还要更糟糕,甚至根本就没有银子来买粮了。
如果要走第二第三个方案,那么就必须要尽可能的拖住九边重镇的边军无法顺利南下,拖得越久越好,拖得越多越好,只要拖上半年,那么朝廷缺粮缺银却各种物资的拮据局面就会直接影响到整个边军的士气斗志,让他们不远千里南下突破江防,就成为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越拖得久,越到后边儿,边军打仗的欲望就会越低,这毕竟是张氏一族自身内部的争位,不是外敌入侵,不是反贼造反,只要义忠亲王从各个角度来证明自己的正统性和合法性,而对打仗的抵触情绪占到上风,那么最终朝臣和军队都会慢慢接受这个结果。
“当然,孤也不希望和建州女真那边有什么瓜葛,所以孤也希望能够以第一个方式解决问题最好,那样孤可以堂堂正正地坐上大宝之位,重振大周雄风。”义忠亲王说到这里才有力地一挥手,以宣示自己的态度。
第三百二十四章 鹬现
郁郁苍苍的铁网山绵延百里,沿着南麓而下形成一大片数十里的浅丘,灌木、森林和草地混杂,或大或小的几条溪流淙淙,蜿蜒其中,将其划分成了无数块破碎的山野。
在这一片被称之为皇家猎苑的所在,东西横跨大概在四十里左右,南北大概有十多里。
用木栅栏标识出了寻常人不得出入的记号,平时只是间或有哨骑巡游而过,但即便如此,也还是经常有周围的猎户或者农户偷偷潜入打猎和盗伐林木。
不过每到皇家秋狝的那一段时间,周围猎户和农户自然都早早收手,提前一个月就有勇士营的军士开始在这一片巡逻清场,当然这也只是一种形式,没谁可能在这山林草地里一呆一个月。
“总掌经,请看。”略微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挥手一指,“那边就是铁网山了,从那边下来的河叫小清河,一路向南,二十里地之后和从那边下来月溪会和,这样一直向下,要到牛栏山附近才汇入白河。”
“唔,那边那处高地和最西边的那个山坡相隔大概有多远?”被唤作掌经的郑思忠满脸严肃,问道。
“大概有二十多里吧。”肥胖中年男子随口道。
“二十几里?”郑思忠追问道。
肥胖男子一愣,认真思索起来,“二十三四里,但中间还有一道宽约两丈深五尺的壕沟,据说是用来防范猛兽袭扰的。”
“猛兽袭扰?”郑思忠冷笑,“什么猛兽顶得住数千军士的刀枪?那是皇帝怕被偷袭吧。”
“偷袭?这里谁能偷袭?北边石城匣有蓟镇一个游击部,东面八十里的镇鲁营也有驻军,这还没有算旁边密云县城里的人马。”肥胖男子觉得掌经大人在说笑。
郑思忠也懒得解释,直接问道:“这道壕沟无法绕过么?”
“绕过?不用绕过吧,在有树林、灌木丛生地带就没有壕沟,只要是地势低平的地段才有壕沟,另外也设有几处道口,但皇帝驻跸的时候,就有京营的士卒来守卫了,不过现在还早,还没人呢。”肥胖男子解释道。
“那我们可以去看一看吧?”郑思忠目光眺望过去,“我们不骑马,就步行,……”
“啊?总掌经大人,真要过去看?”肥胖男子莫名其妙,但又不敢质疑,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来这里作甚。
“怕是不行,虽然听说还有一个月皇帝才会来,但是现在已经有军士巡视了,这里都是禁区,不允许进来,我们绕道进来,是走的林子里的小道,再往前走,就是一马平川,太显眼了,稍微有人巡逻而过就能发现我们。”
郑思忠摇摇头:“张斗,必须要去看,而且还得要多看几遍,你安排一下,怎么避开旁人,你在这边也算是管事的,带几个人进去看看没问题吧?”
肥胖男子张斗虽然也是教众,但是地位却不高,但是他身份却很管用。
他是这里皇家猎苑一处猎庄的小管事,平时十分清闲,但关键时候就能发挥作用。
其兄长在北静王这边的一处庄子当管事,还有个侄儿在宛平县衙里当步快。
这几人都这几年里才张师姐在京师发展起来的有用之才,如果加以培养,日后倒是可堪大用,但现在还不行。
“行倒是行,但是却需要安排一番,得找到合适的理由才行。”
肥胖男子看出这位掌经大人是下了决心要进去了,心里暗自嘀咕,也不敢拒绝,只能想办法安排。
“嗯,那就劳烦你了。”郑思忠淡淡地道:“你兄长还在北静王爷那座庄子里当管事?”
“没有了,那座庄子北静王爷年中就卖了,我兄长因为一直跟着北静王爷,水王爷就安排他到城里另外一处铺子去管事了。”张斗回答道。
“哦?我听说北静王那座庄子地肥水美,占地上千亩,而且中间还有一处湖沼可以养鱼种藕,交通也方便,为何却要卖了?”郑思忠讶然问道。
张家这几个是张师姐可以栽培的,原本他以为是和张师姐沾亲带故,都姓张嘛,结果并非如此,而是因为这一家子虽然身份不高,但是人脉关系却比较复杂。
像这个张斗在猎苑当小管事,而其兄长张虎在北静王庄子里当管事。
北静王水溶也是京师城中遮奢人物,武勋中的顶流,掌握其动向也很有价值。
张虎之子张华更是混进了宛平县衙里的步快,听说很是机灵,颇受衙门里几个捕头的看重。
正因为如此,郑思忠才刻意了解了一下子张家这几个的情况。
教主也专门就教众发展提了一些要求,要求不能局限于只在那些乡间无知老妪老叟中发展,而更应该讲求用处。
像张氏这几人的用处就不一般。
若非有张斗,这铁网山自己一行人就是来了,也是瞎子聋子。
偌大这一片猎苑,你连方向都打不到,更不清楚秋狝之时究竟有哪些人会来,里边怎么布防,皇帝住哪里,日夜的警卫哨探情况更是不可能了解得到。
而有了这个张斗就不一样了。
虽然皇帝到来的时候他不可能靠得近,也不可能了解得到一些深层次的情报,但是就凭着他对猎苑内的情况熟悉,介绍一个大概,郑思忠结合外部己方掌握的情况,也能判断出这猎苑秋狝时的大概不妨情况。
至于说具体警卫哨探,那还需要下一步通过更多的渠道来了解掌握,张斗一样可以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
“这却不清楚了,不过我听兄长说北静王爷这一两年都在变卖处理这边儿的庄子铺子,现在都所剩无几了。”张斗摇摇头,“听说是北静王有意把钱银投到一些更能生钱的营生上去了,但具体哪些才是更能生钱的营生就不知道了。”
郑思忠心中存疑,但脸上神色不变,点了点头:“这些有钱富贵人家随便怎么都能挣到银子,可穷人就没这么好命了,一旦遇到水旱灾害,就只能卖儿鬻女了。”
张斗有些尴尬,没接话,倒是郑思忠继续问道:“你那个侄儿现在还在宛平县衙里当步快吧,这段时间干得怎么样?”
一说起自己侄儿的事情,张斗就来了精神,“多亏教中诸位的扶持,给他提供了几处线索,都得了手,现在他已经成为其中一个领队,带着三四个人负责日中坊台基厂、安民厂那一片儿了。”
这也是教主提出的一项策略,即积极培养扶持一些具有发展潜力的年轻人,让他们能够在各个领域不断攀升壮大,这样日后当他们掌握了更多权力和资源之后,也能够反哺教中。
郑思忠对这一做法深以为然。
“唔,那就好,张斗,带话给你侄儿,好生干,教中会竭尽所能为其提供各方面的支持,不仅仅是一些情报线索,也包括钱银这些,只要能够让他在衙门里有更大的发展提升,就都是值得的。”
郑思忠的话让张斗也更兴奋,这位掌经大人算得上是教里的大人物了,虽然不比会头那么权力巨大,但是论地位已经高于教里的总传头,仅次于会头了。
白莲教的层级是按照普通教众、传头、总传头、会头四个层级,再往上就是如教主、少主这些不属于这些层面的人物了,这是行政事务管理的范畴。
掌经、掌支干、总掌经则是负责传教和处理特殊事务的一个层级,和行政管辖层级互不隶属,但是掌经、掌支干和总掌经一旦下来基本上就是奉有特殊任务,各地教众都要全力配合支持。
若是侄儿得了这位总掌经大人的看好,那么日后那边能获得更多的支持扶持,日后定能在官府中更得意,而教里边也会给他更多的资源来帮助他升官。
“总掌经大人放心,我侄儿是个机敏性子,以前就是喜欢喝酒赌钱,才栽了筋斗,但是他讲义气,所以在城里有许多朋友,都愿意帮他做事,所以他也才能迅速在宛平县衙里站稳脚跟。”张斗颇为得意,“现在他手底下有一帮人,而且他和刑房的人关系也处得不错,所以只要这样下去,他肯定还会有升迁机会。”
“栽了筋斗,栽了什么筋斗?”郑思忠也觉得这个人可以好好培养以备大用,所以就顺口问了一句。
“还不是前几年因为喝酒赌钱,欠债太多,所以原来订婚的媳妇也退婚了,所以他才痛定思痛,想要做一番大事出来。”张斗介绍道。
“哦,那都无关紧要,只要振作起来就行,现在教中势头蒸蒸日上,他在宛平县衙就应该明白,日后有机会多为教中立功,教中不吝各种支持他,哪怕是当上三班衙役里边的头面人物也不是不可能。”郑思忠鼓励道:“教里和朝廷里也有很多牵连,不要觉得我们闻香教就是偏门左道,我们也是守规矩讲法律的,一样也要这片土地上更好的生存下去。”
壬字卷 雷霆落
第一章 谁是蚌?
“还有七日?”冯紫英放下手中书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荣国府那边可曾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鸳鸯微微一欠身,“三姑娘也托奴婢来带话,还请大爷过去帮着看一看,还有什么准备不足的,毕竟二老爷和琏二爷不在府里,府里除了大老爷之外,只剩下几个妇道人家,所以……”
冯紫英哑然失笑,“这合适么?我不过是一个外人,……”
“大爷要这么说就有些伤人心了,宝姑娘和林姑娘都是贾家至亲,二姑娘也马上要过门,您多少也算是贾家女婿,帮着看顾一下也花不了多少精力,有何不可?”鸳鸯有些不悦地道,刚来时的拘谨也渐渐消失,语气声调也高了起来。
冯紫英笑了起来,“鸳鸯,你这是教我做事?”
鸳鸯耸然一惊,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把眼前这一位当成府里人了,说话也就随意起来了呢?
赶紧低垂下眼睑,福了一福,才又道:“大爷恕罪则个,奴婢放肆了,不过爷不看僧面看佛面,二老爷走的时候也请托过大爷,难道荣国府就这么不堪大爷一顾么?”
冯紫英不是不想去荣国府,问题是为贾宝玉的事儿去操心,他委实没心情。
这小子仗着和牛氏女结亲,居然有些抖落起来的架势,上一次临走之前说话语气都有些变化,虽然不表面上仍然是毕恭毕敬,但是翘起的尾巴冯紫英却能看个明白。
这家伙现在觉得他是皇亲国戚了,永宁长公主又颇得皇上宠爱,没准儿他觉得自己可以经常在永隆帝面前露露脸,博个脸熟,日后也能飞黄腾达了。
想了一想,过去一趟也好,探春都托鸳鸯专门来一说,自己不去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行吧,我抽时间去一趟。”冯紫英应了一声,又瞅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鸳鸯,“鸳鸯,荣国府里这段时间还算安稳吧?”
“挺好的啊,大家都在筹备着宝二爷的婚事,还有就是二姑娘出阁的事儿了。”鸳鸯眉目间变得生动起来,目光里也有些向往,“缀锦楼那边可热闹了,几位姑娘都去二姑娘那里帮忙,绣女红的,描字画的,准备日后用度的,缀锦楼可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那宁国府那边儿呢?”冯紫英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东府那边儿?”鸳鸯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宝二爷成亲和宁国府那边有什么关系?
“嗯,宝玉成亲,东府珍大哥和蓉哥儿难道都没有过问关心一下?”冯紫英问道。
“这段时间很少看见珍大爷和小蓉大爷了,奴婢好像上一次见到都是一个月前吧?东府那边也就是尤大奶奶和小蓉奶奶偶尔过来,也没怎么问。”鸳鸯回忆着,大概也有些困惑。
“连娘娘回来省亲,珍大爷和小蓉大爷都没露面,太太还有些不高兴,后来珠大奶奶去问了那边尤大奶奶,才听说珍大爷和小蓉大爷都去了通州和天津卫那边处理铺子和庄子上的事情,奴婢也去打听了一下,这几个月珍大爷和小蓉大爷都是神出鬼没的,大半时间都不在府里呢。”
“是么?”冯紫英心中暗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