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687章

作者:瑞根

  这和吴耀青他们查到的情况差不多,贾珍和贾蓉应该是做南逃的准备了,北边的庄子、铺子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估计留下的也就是一些遮人眼目的皮面营生。

  荣宁二府百年积累,固定资产还是颇有一些的,有许多庄子、铺子不好处理,一旦处理就会被人觉察,甚至引发对荣宁二家的怀疑,龙禁尉也不是吃素的。

  宁国府这大半年的艰难,估计一半是真的,一半也是装出来的,这样也有处理资产的借口,甚至可能是和人演双簧,这样更便于大规模的处置这些资产。

  贾瑞都能觉察到的迹象,龙禁尉不可能一无所知,要么就是龙禁尉内部也早就被义忠亲王渗透了。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二十年的太子,若说是在龙禁尉里边没有一些追随者和心腹党羽,本来不可能。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东府那边是怎么一回事儿,就算是再困难吧,也不至于人心散到了这种程度吧?”鸳鸯接着话说,“陆陆续续都有不少人辞工了,好像东府里边也不挽留,还有一些原来像我们一样的几代人跟着的,也人心惶惶,不少人干脆去了天津卫那边的庄子里,……”

  冯紫英皱眉,只怕这些人都是贾珍的心腹或者说贾珍看重的人,要带着去南边儿吧,也许人家这个时候都在陆陆续续去金陵的路上了,甚至就已经到金陵那边了。

  “不过这两日小蓉大爷倒是露面多起来了,昨日还来了府里露了露脸,只是宝二爷正巧不在,所以他晃了一下又走了。”

  鸳鸯的话让冯紫英也十分惊讶,贾蓉露面了,这是要做甚?

  一时间也不清楚宁国府那边的神操作,贾珍是个不靠谱的,贾蓉稍微好一些,但是这段时间表现就有让人疑惑不解,恐怕只有见到这父子俩,好好谈一谈,摸一摸这父子俩的底,才能揣摩出点儿端倪来了。

  “鸳鸯,你是不是觉得贾家这几年很是不顺?什么缘故呢?”冯紫英见鸳鸯表情也有些复杂,便问道。

  鸳鸯一怔,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这个问题,犹犹豫豫地道:“是有些不太顺,特别是珠大爷过世之后,似乎府里就有些时运不好了,做什么事儿都不顺,老爷在工部这么多年,一直没见动静,舅老爷原本是京营节度使好好的,却又去了外地,大姑娘进宫本来是多好一桩事儿,但不知道怎么却无声无息的,老爷去了江西也没了声响,建一座大观园耗费巨大,欠下许多债,这一下子就把府里给掏空了,但却见不到进项,这日子就艰难起来了,……”

  “原因呢?”冯紫英又问。

  “这奴婢就说不好了。”鸳鸯咬着嘴唇摇头,冯紫英却不放过她,“你不是说不好,而是不好说吧?怎么,当着我也不好说,还是担心我去变长舌妇搬弄是非?”

  鸳鸯涨红了面皮,脸颊上的小雀斑都变红了,一跺脚:“爷这是要想要做什么?逼着奴婢胡言乱语么?”

  “行了,你不愿意说便罢,大家心里都有数,说来说去,还是贾家缺了能扛起整个家族的顶梁柱主心骨,财货导致贾家沦落到现在的情形。”

  冯紫英毫不客气,他需要让鸳鸯把话带回去给老太君和贾王氏她们。

  “赦世伯和珍大哥不提也罢,不替贾家招祸就算是阿弥陀佛了,政世叔的性子本来就不适合为官,寻个清闲职位当差就是最好不过了,硬要他去做个什么,只怕适得其反,……”

  “下一辈的贾琏和贾宝玉,琏二哥呢,人是好人,但要扛起贾家门楣,力有不逮,但是照顾他自己还是绰绰有余,所以他能在扬州那边过得逍遥自在,潇洒滋润,……”

  “蓉哥儿也是被珍大哥给带坏了,就算是读书不成,本来捐了一个龙禁尉,若是能沉下心去做点儿事情,未尝不能有些出息,但却东游西晃,不肯吃苦,到现在也是一事无成,靠吃点儿老本混日子,能坚持多久?”

  “宝玉是最可惜的,这么好的天资,却自小被老太君和太太惯坏了,玉不琢不成器啊,成了现在这副不成器的模样,嗯,今年他似乎有些醒悟了,只是醒悟得有些晚了,读书不成,就只能靠联姻看看能不能博得一个机会,但这种把机会寄托在别人身上,本身就是一种冒险和赌博,我也不好评判这究竟对错与否,但愿能有一个好结果吧,但……”

  冯紫英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摇头。

  鸳鸯还是第一次听见冯紫英如此坦率地评价荣宁二府的主子们,而且是鞭策入里,一针见血,让她都咂舌不已。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说话太尖刻不留情面?”冯紫英斜睨了一眼神色变幻的鸳鸯,坦然道:“鸳鸯,你不妨把我的这些话带回去给老太君和太太,当然不必说得这么直白,以鸳鸯你的聪慧,该知道怎么把我的话的意思表达出来,我相信也足以引起她们深思了。”

  鸳鸯犹豫着好一阵才吞吞吐吐地道:“大爷这话带给老祖宗和太太她们又有什么用处呢?二位老爷和宝二爷他们都是没办法改变什么的了,您这不是白白得罪人么?”

  这丫头倒是一片好心,冯紫英心里一暖,“嗯,我也知道没啥用,也罢,起码鸳鸯知晓我一片心意了吧,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就算了,本来也的确没啥用。”

  鸳鸯走了,冯紫英也才走到窗前眺望窗外。

  随着宝玉婚事临近,铁网山秋狝的日子也日渐逼近,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无论是义忠亲王那边,还是白莲教这边,都没有太多动静。

  也不能说没什么动静,只是这些动静都是常态性的,或者说预料之中的,没什么太特别的。

  江南那边依然在鼓噪,要求尽快让淮扬镇建立起来,似乎对陈继先这个淮扬镇总兵还有些不太认可。

  陈继先走得很快,从五军营陆陆续续移镇了七八千人前往淮扬镇,而且后续还有数千人。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淮扬镇的总兵府会在徐州和扬州之间选一处,朝廷的意思是选在徐州,而南京那边则更愿意放在扬州。

  双方仍然在扯皮,但就目前来看,陈继先先是在徐州设立了总兵衙门,并开始接受来自徐淮的第一批新兵。

  新兵主要来自南直隶的徐州和淮安两地,但是根据冯紫英的了解,山东兖州府诸卫所也在为淮阳镇提供新兵,现在冯紫英还不清楚这究竟是兵部有意为之,还是与南京兵部那边达成了默契。

  但这是一个十分令人怀疑的信号。

  山东诸卫所的兵员只能提供给辽东,后来登莱建镇,山东兵员又要为登莱镇补充,现在连淮扬镇也要从山东诸卫所招纳兵员,不能不让人担心。

  冯紫英担心的是招纳兵员是一回事,而招纳了兵员,也就意味着这些兵士的家眷亲友也就被与淮阳镇捆绑在了一起,而淮扬镇要控制兖州也就容易得多,受到的抵触也就小得多。

  而一旦控制了兖州,那山东西北角的东昌府地盘要比兖州府小得多,沿着运河北上两日便可横扫,这就意味着截断了山东与河南乃至北直隶南部的联系,而登莱济青又是登莱镇的兵员主要来源地,一旦有不可预测之事,整个山东怎么办?

  这一点,冯紫英不知道朝廷和兵部有没有考虑过。

  当然,冯紫英也承认自己这一切都是在往最糟糕的局面想,只有最坏的结果才会是走到那一步,但谁又能保证不会走到那一步?

  也许这一切不过是巧合,甚至就是自己疑心生暗鬼,冯紫英只能祈求如此了。

  那帮白莲教人在京师城中失去了踪迹,这让冯紫英很是焦急。

  去和刑部的交涉不出所料的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刘一燝表面上倒是十分重视,但是从后来的情况来看,这厮不过是做了表面文章,给下边几个清吏司随便交待了一下就算是了事了。

  这让冯紫英也无可奈何,他只能把心思放在了整个顺天府上,但顺天府诸州县却不是自己短时间就能全数控制住的,他只能抓紧时间把自己有希望说服或者威逼利诱服从的州县一一抓住。

  吴耀青那边的招揽与协商倒是进展十分顺利。

  原本漕帮是实力最雄厚的一支力量,但是漕帮人数太多,内部也是派系庞杂,而且考虑到一旦南北分裂,人心浮动,总部设在淮安的漕帮究竟会倒向谁,还真不好说。

  所以冯紫英反而不敢用漕帮的人,宁肯选择在顺天府境内的这些帮会。

  总而言之,有顺利的,也有不顺的,但是总体来说还算顺利,可正因为这种太过于顺利而且没有多少波折出来,才让冯紫英觉得不踏实。

  铁网山秋狝的消息已经放出来了,除了皇上外,除了几个皇子外,老一辈的几个王爷都要去,但忠惠王可能要两头跑。

  作为新任京营节度使兼五军营大将,他会率领五军营一部前往铁网山行宫,同时还要让神枢营和神机营留守京师。

  兵部职方司那边,冯紫英让郑崇俭和沈自征都盯着在,现在还没有消息,但冯紫英最关心的还是来自辽东和察哈尔人那边的消息,至于西北那边,冯紫英已经给自己父亲去信,要求他注意边墙外的土默特人。

  冯紫英有一种感觉,越是平静,就只会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真的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风平浪静,一种就是所谋乃大,蛰伏太深,一旦浮出水面,恐怕就是天崩地裂。

  所以察哈尔人,土默特人,建州女真,都是潜在的威胁。

  冯紫英甚至不得不派才回来没几天的布喜娅玛拉走一趟东蒙古草原,让她一方面去让叶赫部加强戒备,同时还要跑一趟内喀尔喀人那边,去见一见宰赛,带过去自己一封信。

  龙禁尉那边,冯紫英专门去见了张瑾,把自己一些担心和对方说了,希望他把自己这些担心传递给卢嵩。

  和卢嵩见面不是不行,但是在铁网山秋狝之前,和龙禁尉的主事见面,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联想和猜忌,冯紫英不得不避讳。

  还有呢?冯紫英觉得自己能做的,自己都做到了极致了,但仍然不能释去内心的那种担忧。

  也许还该和尤世功见一面。

  这同样是有些犯忌讳的,但冯紫英觉得哪怕是冒着被龙禁尉和永隆帝盯上的风险,自己都要和尤世功提一提,以免日后后悔莫及。

  冯紫英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重新走到墙壁边上,拉开幕布,目光落在墙上的舆图上。

  铁网山的颜色略微深一些,等高线很粗略地标注着,七百到一千三百米之间,下边是一处低缓的坡地与平原间杂,行宫猎苑就在那里。

  目光游移,冯紫英看了看四周的镇卫所,北面和东面,都有蓟镇的驻军,而且理论上数量不少,但西面,越过慕田峪和渤海所,那就是宣府镇的地盘了。

  延庆卫和延庆左卫的位置生得太好了,尤其是延庆卫。

  从居庸关到八达岭,城墙正好将延庆卫隔在了城墙内,而这里却属于宣府镇,这就意味着宣府镇大军要进入京畿内地,关隘却都在自己手中掌握,根本不需要知会蓟镇,蓟镇也无从知晓。

  当然,这个说法也有些问题,都是朝廷边军,都是抵御外敌,哪里还需要相互防范不成?

  理论上是如此,可是恰恰遇到特殊的情形时,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冯紫英目光落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愿自己所想一切都是疑神疑鬼吧。

第二章 渔翁为谁?

  狐变万化,老者默默地看着殿墙壁上这一幅幅明显带着唐代风格的壁画,沉吟不语。

  画卷中云雨雷电孕化万物,但是在云雷图案中却总能发现狐仙的一部分,应该说很好地表现出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图,尤其是色彩格外清晰,但是通过做旧,又使得整个大殿的壁画充满了盛唐几百年的泱泱气息。

  “法主,基本上就算是完成了,那十几个画师在吵嚷着要银子,说都欠了他们八百多两了。”站在老者身边的弟子周印沉声道。

  “唔,该给他们的给他们,送他们去极乐王土吧。”老者淡然道:“我很喜欢这些壁画的风格,和我当年梦中所梦完全一模一样,闻香万里,流芳百世,这不就是我们追求的么?”

  周印点点头,一拱手,“另外,其他人也都陆续到了,法主您看,……”

  “周印,你说我们这一次做得对不对呢?”老者悠悠地道:“和官府打交道,我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以吃亏告终,可我始终认为我们现在还不够,要想进一步壮大,只能依靠官府,和官府作对,可能会让我们刚刚成长起来的身躯遭到致命一击,……”

  周印沉默不语,在这个问题上的确也引发了教内高层的争议,几位少主也意见不一,但最终法主还是做出了决定,只不过现在看来法主内心仍然是担心的。

  “说说你的看法,不必在意他们的意见。”老者目光沉凝,“我需要来自大家的判断,现在我们还有中断的机会。”

  周印感觉压力巨大,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法主,张师姐和郑师兄他们……”

  “我说了,不必顾忌他们的态度,你就说说你的想法。”老者依然保持着安详。

  周印却知道这是师尊有些不耐烦地表现了,点点头:“法主,弟子觉得短时间内我们仍然需要积蓄力量,当然必要的时候我们需要展示力量,但这个必要的时候很有讲究。”

  老者目光澄澈安宁,表情平静,微微点头以示嘉许,周印精神也是一振,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法主的兴趣。

  “为什么弟子说这个时间节点很讲究呢?”周印语气越发谨慎,“积蓄力量依然是我们日后的主要精力所在,目前北地诸省我们已经有了一些根基,但是还很不平衡,还有一些地方只是假借我们白莲名义,其实搞的还是他们自己那一套,当下我们可以容忍,但是从长久来看,必须要予以清理或者收拢,……”

  “为什么要展现我们的力量,是因为我们面临着一个难得的机遇,龙禁尉那边传来的消息很模糊,但是通过我们的了解,当下朝廷内部的确存在着内讧的可能,皇帝和前太子之间的纷争火苗并没有因为时间推移而熄灭,相反,宫里也传来消息说皇帝身体每况愈下,精力大为不济,很多时候都在静养,这种情形下前太子会容忍皇帝安安稳稳地利用这也许就是一二年光景传位给其子?他肯定会借势生事,掀起波澜的,……”

  不得不说自己这个弟子还是有些见识的,这可能和其与宫中一些人来往颇多有关,平常耳濡目染,自然就能见识开阔许多,也能知晓许多寻常弟子所无法知悉的内幕消息。

  “唔,有些道理,你继续说。”老者点点头。

  “他既然他在龙禁尉的人放了我们一马,肯定是有所图谋的,甚至他也知道我们和他的合作是虚与委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这既不是盟约,也没有什么协议,但弟子以为这种心照不宣,其实有些时候比那些歃血为盟更有效果,更能兑现。”

  老者枯眉低垂,眼角不动,硕大的老年斑如蛇皮一般,在脸上看起来有些说不出森冷狰狞。

  “你觉得我们和他们的合作会达成?嗯,我的意思是我们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了,他们也会给予我们想要的东西?”老者字斟句酌,慢悠悠地道。

  “这要看什么情况下了。”周印迅即回答:“弟子认真思考过,若是他登上大位,那么他不会兑现任何他曾经承诺过的东西,甚至可能会立即翻脸对付我们,但如果他一时间登不上那个位置,甚至居于下风,那他会帮助我们,而如果他居于上风或者僵持状态,可能他会极力要求我们做更多,当然他也愿意付出更多。”

  “有道理,你想得很周全,很很符合那些人的规则。”老者终于点头,“那你觉得他希望大么?”

  周印苦笑起来,“这一点弟子真的无从判断,虽然看起来他似乎占尽上风,除了正统大义外,其他都占有优势,一旦得手,似乎水到渠成,没有谁能阻挡其上位,但是这种事情,法主您觉得有那么容易么?决定皇位的易人,单单是靠预判,很不好确定,因为有太多无法预测的因素,……”

  “比如?”老者反问。

  “那些朝中大臣们的态度呢?还有那些边军将领的看法呢?他只是以前的太子而已,而当今皇帝还有那么多儿子,成年的都有四个,而且这些皇子好像背后还都有支持者,所以,弟子也无法判断。”周印顿了顿,“但从我们这边来看,如果他轻易得手,那反而是坏事,就要让他一时间无法上位,最好是僵持状态下,才对我们最有利,因为他会更依靠我们,而我们也能借此机会壮大我们自身。”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势大,我们恐怕就要小心行事,如果局面对他不利,我们就要加大力度帮他一把。”老者目光里多了几分神采,“他的敌人更多的在北方,所以对我们倚仗更多?”

  “对,弟子就是这么想的,他在边军中的支持不足,恐怕九边重镇中支持他的只有一两个,一旦他不能迅速控制局面,恐怕就会变成僵持局面,而后的变数就不好说了,或者说就要看朝中大臣和边军将领们的态度了,这无从预测,所以我们既要做好一切准备,但是又不能轻易下场,……”

  老者枯眉微微一耸,“这就是你的意见,那好贤和安保的看法呢?”

  老者很清楚自己三个儿子的泾渭分明,但是这么多年来,三个儿子都各有一帮人了。

  老大王好义现在在京中与张翠花往来甚密,算是成功地把张翠花这一系给收揽了,老三王好贤现在全力在真定、保定那边发展,原本周印也是在真定那边活动,安保的棒棰会便是周印支持下发展起来的,但是周印却因为有宫中这边的关系,所以老大便将周印招进京了,而真定那边交给了老三王好贤和安保,而安保却又是老大放在真定那边的棋子。

  老二王好义则是永平府、河间河间府以及山东那边京营,现在也颇具气候。

  “安保师叔和三少主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他们认为应该考虑组建一支属于我们自己的武装力量了。”周印说这个话的时候没有敢抬头。

  老者目光一凛,睃了这个弟子一眼,这是在替老三发声,还是老三背后的老大发声?

  他已经隐约觉察到了老三和老大越走越近,而老二则和自己在山东最得意的弟子徐鸿儒过从甚密,徐鸿儒在给自己的信中也是对老二赞誉有加,认为日后光大圣教大业的必将是老二,这让他也是格外纠结。

  大事尚未见分晓,内部却已经隐隐有了派系之分,这是最让他心焦的,自己现在固然能压得住,但是三年后五年后呢?大周皇帝有如此劫难,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组建一支武装力量听起来没什么,似乎也不针对谁,但是这组建武装力量的骨干从何而来?

  潘官营、建昌营、台头营、石门寨以及徐流营这些原来蓟镇军中的弟子理所当然的就成了首选,而这些军中发展的弟子当初都是老大一力在经营,一旦要组建,那么谁会在其中占据主导作用,不问可知。

  之前自己已经抽调出一部分人来组建了一个护教营,但人数只有二三百人,但老大、老三他们显然不太满足于这样一支力量了,他们有更大的雄心野望。

  “唔,我知道了,但周印,你觉得现在是时候了么?”老者冷淡地道:“你先前还在说对方需要我们的支持,那么我们如何发挥我们的作用,蓟镇军中这些弟子不是最重要的一环么?他在北地在边军中的力量最薄弱,不就是指望我们能替他牵制分担么?如果现在把这些弟子抽出来,还能发挥作用么?”

  周印一凛,他意识到法主有些生气了,不是生气自己和大少主的想法,而是生气自己不顾大局,赶紧道:“法主,弟子和少主的意见是要考虑此事,同时要逐步建立,并非一下子就要把这些军中弟子都抽出来,……”

  “哼,周印,做事莫要被感情所左右,一切需要服从大局。”老者说完,摆摆手,“好了,你好好考虑一下,下去吧。”

第三章 人心惟危

  人生似乎就显得这么无奈,虽然冯紫英很不愿意去掺和贾宝玉的婚事,但于情于理,贾宝玉结婚他都还是该关心一下的。

  荣国府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不靠谱的贾赦和几个妇道人家,而宁国府贾珍贾蓉父子现在是行踪诡异,从吴耀青那里得到的情报显示,虽然这二人尚未离京,但肯定在积极进行各种跑路准备了,这让冯紫英也很好奇,这两父子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这一段时间冯紫英的心情都不太好,因为你明知道可能会发生有些什么,但是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朝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所做的一切也许到最后可能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这种滋味实在一言难以蔽之。

  甚至连宝玉成亲之后自己就要纳迎春为妾过门的事儿都变得没那么香了,关键是这种感觉和情绪还需要强压着,遮掩着,不能让人看出一些端倪来,否则又要伤人心。

  沮丧、压抑、憋闷、烦躁,还夹杂着某种类似于绝望的情绪,冯紫英印象中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中,自己好像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一种心境,让自己这么无助,这对于一个自己来说,可真是太罕见了。

  望着荣国府的大门,冯紫英叹了一口气,任凭马车缓缓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