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也不知道妙玉现在的心态是否有所转变,但从紫鹃那里得来的消息,似乎妙玉现在孤傲不改,可和黛玉之间的关系却要亲近了一些,也只能说是稍许有改观,但在外人看来,还是那种不冷不热的味道。
还有探春的事儿,也需要考虑了。
虽说贾家的事儿今年肯定了结不了,但是冯紫英坚信等到年底乃至明年战事告一段落,贾家一案估计也就会和其他附逆案子一道画上一个句号。
结果可能有几种,冯紫英也揣摩过,最严重也不过就是贾敬那边,那算是首恶了,掉脑袋都是大概率事件。
贾赦贾政二人都还有区别。
贾赦弄不好就是发配流放,贾政倒是可能就被褫夺一切身份然后判处徒刑,不过徒刑三五年,也能相当于打落尘埃,沦为底层,但至少免了流放之苦,若是贾赦被流放两千里,也不知道他这个年龄还能不能熬得过去。
探春年龄也不小了,拖到明年就是十八十九了,算是老姑娘了,就算是给人做妾,换到外边儿,都会有些嫌大了。
而且怎么来把探春纳进来,也是个问题,不能说这边贾政刚被褫夺身份判徒刑了,那是实打实的犯人,自己却还要纳他的女儿为妾,这未免有辱朝廷,肯定是要受惩处的。
能争取的就是力求让贾政得一个挨几十杖刑鞭刑,然后削职为民永不录用,虽说杖刑听起来吓人,但是都是可以用银子来折抵的,这也是朝廷规矩。
昨晚探春走之前也再三求自己想办法救一救其他人,这也是一个问题,以贾母的身子骨再说结实,对方心态也很好,但在这牢狱里呆久了,那么大年纪,恐怕也熬不了太长。
贾母要死,和他没太大关系,他也没有多少情绪波动,但说实话他对贾母印象不错。
贾母算是整个贾家人里边眼光城府都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当然受限于自身因素,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所以贾家的覆灭也是不可避免。
只是要救这剩余的人,既需要时间,也需要机会,他也只能安慰探春来日方长,徐徐图之了。
浮想联翩中,冯紫英终于感觉到睡意来袭,沉沉睡去。
……
安福商人一直在京中等候,冯紫英最终还是抽时间见了一面。
不过见了一面却还得了一个意外惊喜,那就是安福商人对迁民东番表现出的热情比顾登峰所言的还要强烈,大大超出了冯紫英的预料。
冯紫英再三询问之后才了解到,安福商人动作比想象的更大,他们现在已经分别在东番南北两端同时开始垦殖,与在西面开发盐场的闽商现在已经形成了良性互动,安福商人沿着南部诸部从西海岸向北,逐渐与在西部盐场一带的闽商开始靠拢,闽商现在也开始主动从闽地悄悄迁民进入东番,这样既能更大程度开发盐场,同时也能增强他们自身实力。
当然他们的迁民没有得到朝廷的同意,所以只能混在安福商人的动作中,这一点安福商人代表也如实地向冯紫英作了报告,他们不希望在这些小事情上破坏双方的信任。
“这么说,你们希望朝廷要正式在东番设立府县?”冯紫英沉吟着道:“问题是你们迁民不过一二万人,而且是分处南北两端,嗯,还要加上闽地迁入那一两千人,朝廷就要设立府县,需要官员只怕都是上百,而且安全尚未得到保证,恐怕朝廷未必肯同意啊。”
“大人,东番本土山中尚有大量土人,他们聚集而居,我们和闽人都与他们接触过,还算和平,但是他们对我们缺乏信任,事实上他们也知道隔海就是我们大周,但是和朝廷从未打过交道,所以更倾向于信任朝廷官府,如果朝廷官员出面,可能更有助于将这些土人慢慢吸纳出来,这样既避免了可能引发的各种纷争,就算是出现了纷争,也能有官府来裁决,也能防止这种纠纷冲突演变成战事,我们不希望这种拓垦变成绵延不绝的战争,那就太不划算了。”
安福商人代表的态度很直白,就是设立官府管治从经济利益上来说更划算。
冯紫英笑了起来,突然问道:“那这么说来,看来你们在南北的开垦十分顺利,所获超出了预期?是大木还是稻米,否则你们也不会这样急切了。”
安福商人代表有些尴尬,不过稍微一沉吟也就承认了,“不敢有瞒大人,这两方面都收益颇丰,所以我们才想抓住机会更快一些。”
见冯紫英沉默不语,安福商人代表又道:“我们也知道朝廷现在有些难处,但实在是时不我待,听闻红毛番来往于日本和巴达维亚之间,屡屡窥觑东番,若是朝廷不能尽早设立官府,难免为红毛番所趁。”
“你倒是会说话,不过的确是个道理。”冯紫英终于点头,“不过就这么突兀地要让朝廷来设府立县,尤其是处于当下朝廷还在平叛的期间,需要一个由头,……”
“大人,我们理解当下朝廷的难处,我们想要请大人代为打点疏导,表明我们的态度,我们愿意承揽未来十年东番除盐利之外的其他开发权,……”安福商人代表终于图穷匕见。
“伐木?采金?皮货?”冯紫英似笑非笑,“你们胃口可不小啊,这可没有在你们原来的拓垦范围内啊,我记得朝廷和你们签署的方案细则中只同意了你们拓垦田土和自用木材,不包括外销这些,金矿只同意了两处,……”
安福商人代表也没想到冯紫英记得这么清楚,暗自佩服,连连点头:“正因为如此,我们愿意再报效朝廷……”
“这不叫报效,而是按照律法缴纳特许金或者资源税,……”冯紫英摆摆手笑了起来。
安福商人代表也笑了起来,“对,对,缴纳特许金,我们愿意,我们愿意!”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以退为进,暗收明展
黄汝良忍不住站起身来,搓着手,兴奋得如同关在笼子里的狮子,来回踱步,终于站定脚步,定定地看着冯紫英,吁了一口气。
“干得漂亮,紫英,这么说,你是凭空替朝廷弄了六十万两银子入账啊,这可真的是雪中送炭啊!,我要想内阁诸公好生禀告一番,这才是大周的肱股之臣,不像有的人只会伸手要银子,却从不思替朝廷分忧!”
冯紫英赶紧摆手,“明起公,可千万莫要如此,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安福商人我的确比较熟悉,这帮人最早在云南拓垦,颇有经验,所以在东番拓垦上当初我便提携了他们一番,此番也算是进京来打探消息,顺带也想要在东番大展手脚,所以我才顺水推舟也就把这桩事儿给说了下来,当然这最终取决于朝廷决断。”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黄汝良一脸不可思议,“东番素来就没有被朝廷打上过眼,我是闽人,难道还不知道东番的情况?也就是澎湖地理位置重要,东番湿热,瘴气遍布,拓垦难度极大,稍不留意,人财两空,且山中颇多土人,极为凶悍,素来仇视外人,外人要想在东番落脚,必定要和他们发生冲突,这也是原来无人愿意去东番冒险的缘故。”
“现在他们既然主动愿意去拓垦,朝廷当然求之不得,人家出钱出力出人,自然也要给人家一些想头,十年的独占期有什么打紧?”黄汝良继续道:“大木也好,鹿皮也好,盐利也好,朝廷本来就没有计算在内,现在白白捡来这一笔银子,何乐而不为?”
冯紫英也早已料到朝廷诸公可能都如此着想,反正不要白不要,人家安福商人主动上缴,求的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朝廷甚至都没有计算在内的特许权,这本来就是意外惊喜,哪里还会去计较?
“明起公,这东番大木日后产量可不小,安福商人主要就是盯着这一块,江南素来却大木,宁波、漳州、泉州的船厂,扬州、金陵、杭州的家具、建材,都急需这些生长了数百年的大木,在东番伐木加工,便能通过海运经长江进来,甚至直接运到扬州以北的山东各地,利润相当丰厚,如果一旦这一行发达起来,收益相当可观啊。”
冯紫英知道现在黄汝良是病笃乱投医,谁能供奉这样大一笔银子,他什么都敢出让,别说一个虚无缥缈的十五年特许金独占权,就算是再加十年,他一样敢出让。
他得要把话说透,免得日后黄汝良后悔。
以他的估算,安福商人这一次算计很精,这光是大木伐造这一行,三年以后其向大陆输出的规模估计就要超过四十万两,安福商人野心很大,南北同时开动,这十多年下来,规模只会越来越大,总计销售规模起码是四五百万两,这利润起码在二三百万两,这区区六十万两特许金,千值万值了。
这还没有算诸如鹿皮、金砂以及可能还会发掘出来的其他一些产业。
见冯紫英还欲再说,黄汝良却摆摆手,相当大气地道:“紫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东番商人所谋甚大,甚至可能因此而收益巨大,但是那又如何?你要想一想,人家千里迢迢找上京师,没说去南京找伪朝那边儿呢?不管怎么说,这也代表了人家对朝廷的信任,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江南民心民意的一种体现,就冲着这一点,我们都要予以厚报!”
冯紫英心中一动,自己还以为黄汝良真的是只盯着这点儿蝇头小利呢,还是低估了人家的政治眼光,人家更看重的是江南民心民意,是从大局着眼,当这才是当尚书应该考虑的。
当然也不排除和安福商人联手的闽商也找上了他,早就有了考量,先前的那份兴奋,不过是演戏罢了。
“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什么,那就是集中力量彻底击溃南京伪朝的抵抗。”
“还是大人考虑深远,紫英还是短浅了。”冯紫英一拱手。
“呵呵,紫英,这年轻一辈中能望你项背者都屈指可数啊,你又何必自谦?”黄汝良一挥手,“当初你们那一科的,练国事和杨嗣昌勉强能跟在你后边儿,不至于掉队太远,像黄尊素、许獬、侯氏兄弟都只能望而兴叹了,你这连续几桩事儿做得十分漂亮,朝廷都看在眼里,这才是真正心系国事,为国解忧的栋梁之臣,……”
冯紫英再也坐不住了。
之所以直接找黄汝良,他就是不愿意再在这事儿上造太大声势,不说韬光养晦,但现在自己已经名声够大了,这一份好还不如直接卖给黄汝良,既能避免树大招风,也能缓和与朝中江南士臣们的关系,尤其是黄汝良这边,如果自己又要抱着这事儿去吆喝,就真的要得罪黄汝良了。
“明起公,我再郑重申明,这事儿我是替人帮忙,没我,他们也要找上朝廷,没准儿朝廷压一压,六十万就能变八十万,我也就是和安福商人有些瓜葛,所以才来替他们打个前站,具体如何操作,还得要明起公你们户部来,这事儿我不掺和,日后觉得吃了亏也别怨我。”
冯紫英再度重申,也点名了目的,这事儿是户部的事儿,他就牵了个线搭了个桥,你要认情,心里有数就行,别再四处吆喝。
黄汝良也会意地笑了起来,“紫英,果然不错,我知道了。”
黄汝良能理会到冯紫英的一些想法,现在冯紫英已经是木秀于林了,许多无所事事的御史们很是看不惯这个似乎事事都能见到身影的出头椽子,目光也开始汇聚到他身上,关于他和贾家的关系,甚至替贾家具保赎人的事儿也有人已经表达了异议,甚至上书攻击,黄汝良也都清楚。
无他,就是因为你冯紫英太耀眼,你优秀也就罢了,但事事儿占先,什么都能掐一头,荣耀功绩都能轮上,这就太招人恨了。
现在冯紫英也应该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有意识地韬光养晦,暂避风头了,不过黄汝良很欣赏冯紫英的这种做法,于朝廷有益之事,还是一样要做,但是在方式方法上却更讲究了。
像这一次,明显就是示好自己,要把这份功劳交给户部。
黄汝良倒还不至于为这种事儿就贪占冯紫英的功劳,在该说清楚的场合下他自然会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不过这六十万两银子确实是一个意外惊喜,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由于军事行动耗费巨大,现在朝廷越发拮据,窟窿越大,处处要钱,处处缺口,他这个户部尚书已经沦为了四处抓银子的要钱尚书了。
任何能给户部带来收益的事儿,都是好事,他都愿意接受,至于说后续带来的问题,不是他考虑的,等到南征战事结束,再来慢慢细细计议解决也不为迟,否则连朝廷都崩盘了,论这些有意义么?
把安福商人这桩事儿解决了,冯紫英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朝廷现在缺银子,到处伸手,户部已经开始由走火入魔的状态,这其实是一个迹象,那就是战事一旦拖长,将会对北地和朝廷带来的不利影响开始显现。
毋庸置疑的是包括整个京畿地区在内的北地需要南方的粮食、布匹、药材、南货等基本生活必需品,北地的大旱加剧了这一需求的紧迫性,冯紫英前期所作的囤粮工作稍许缓解了这一势头,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势头会渐渐出现压不住的趋势。
毕竟榆关也好,大沽也好,囤积的粮食粮商们都能估算得出来,而老百姓也会在粮商们不断的小动作里意识到这粮食会越来越紧缺,日后的价格会越来越高,这会促使他们购粮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只要手里有些钱银便先把粮食买来屯着再说。
这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粮商和百姓的心态互相影响,不断推高粮价。
榆关、大沽的南方航线虽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但海运粮食毕竟还是一个才出现没多久的新生事物,其运量还远无法和漕运相比,虽然段喜贵、薛蝌他们都在极力扩张,但是和京畿亿兆百姓的需求相比,这远远不够。
冯紫英必须要考虑其他一些应对措施。
黄汝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这个问题上,不比其他,他更需要冯紫英的帮助。
“紫英,我知道你在各州县都开始种植土豆和番薯,这一点,我支持你,朝里有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总觉得外来这些物事不是正路,可现在老百姓肚子填不饱,都要闹事民变了,还说这些,身为朝廷命官,不脸红么?”黄汝良和冯紫英走出房间,“傅试做得很不错,诸公都看在眼里,吴甡的表现也很出色,香河交到他手里,时间虽然不长,但大有改观,……”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人心浮动,舆论为先
“多些明起公的理解了,这顺天府的活儿不好干,干多了,总会有人说风凉话,而且难免有疏漏,也会招来批评,不干或者干少了,出了事儿那我们又得要扛着,一样难过,所以我们只能自顾自地埋头干自己的,他们愿意说,就由着他们去说,朝廷诸公心里有数就行。”
冯紫英脸色倒是很坦然,“我赞成您的一个观点,现在朝廷一切就是围绕一个核心事儿,就是尽快收复山东,只要收复山东,就能稳定人心,粮价也好,民变也好,草原上蠢蠢欲动的蒙古人和女真人也好,这些都不足为害,人心一下子就能安定下来,可要收复山东,北线军队整编是最紧迫的任务,……”
黄汝良前面还在缓缓点头,听到后边儿的话,立即苦笑起来,“好了好了,紫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替稚绳(孙承宗)当说客还派到你头上来了?我当然知道北线组建的紧迫,可组建整编就要钱银物资和粮食,这都不是嘴一张就能变出来的,都得要四方筹措,户部难道还不够支持么?行了,你也别来暗示提醒了,这笔银子,我会拨出三十万给兵部,让其专门用于北线军队整编,如何?”
“我替恺阳公(孙承宗)多谢明起公了,山东一战现在关键已经不在家父的西北军了,还在于恺阳公的北线军队能不能迅速整编好,能不能迅速南下,时间越拖,战事难度会越大,另外陈继先的态度也会出现变化,……”
冯紫英忍了一忍,还是把陈继先的话题抛了出来。
这本来不该是黄汝良知晓的,虽然他是叶向高的嫡系心腹,叶向高作为首辅肯定清楚,但是作为户部尚书,却没有必要知晓这些军事机密,但孙承宗组建整编北线军太慢了,户部虽然给了支持,但远远不够,所以冯紫英觉得有必要透露一些隐秘给对方,让其明白胜利的关键在哪里。
老爹的计划应该已经在进行了,而且以黄汝良的性子,这等事情倒也不虞外泄。
果然,黄汝良一愣,“紫英,陈继先那里有什么……?”
“明起公,此事我也只知道兵部应该有计划和陈继先有关,但是这需要北线军队的尽快南下配合,家父西北军如果能够和北路军迅速联手打开局面,可能会对陈继先那边有影响,如果干得好,也许能极大地加快朝廷南征胜利的步伐,也许年底局面就能明朗化。”
冯紫英字斟句酌,但是听到黄汝良耳中,却无异于打了一针强心针,他连忙问道:“真的能有这般局面?”
说实话,随着战事的波折,尤其是苏晟度的惨败,牛继宗和孙绍祖稳固了整个山东局面,这让整个朝中都备受打击,许多原本都信心十足的官员们都有些心神不宁起来,更有一些最初就不太看好的官员就更觉得天塌了,即便是仍然坚信朝廷会取胜的大臣也都觉得战事可能会拖长,局面会变得复杂起来,也许明年中都未必能有结果。
黄汝良对军事不懂,山西军的溃灭让他也大受打击,这段时间他都是有些心神恍惚。
他甚至怀疑内阁诸公表面上气定神闲是不是都装出来的,内心其实也和他自己一样充满怀疑。
特别是看到城中物价沸腾,民心浮动,他也意识到一旦这种局面持续下去,恐怕朝廷失败并非不可能。
这种忧虑一直缠绕在心中,却不能对人言。
但今日听到冯紫英这么一透露这点儿秘密,顿时让他精神一振。
陈继先不是说已经叛变了朝廷这边么?原本是皇上的一颗棋子,却被南京方面拉了过去,难道现在还能被重新拉回来?
可现在这样对朝廷不利的局面,陈继先这种两头滑的老狐狸,还能看不清风向?还能重新倒向朝廷这边?
但黄汝良又知道冯紫英素来言不轻发,说过的几乎都是变成了现实,所以这一句话就把他的心情勾得活泛起来了。
“明起公,这等事情我不能给您任何肯定的答复,但是您要相信,我们的军队虽然受到损失,但是论总量仍然不是南边儿能比的,我们能迅速重新组建起一直七八万人的北线军团,但是南边儿呢?如果孙绍祖的大同军和牛继宗的宣府军损失殆尽,他们拿什么来组建?陈继先都能一口吞了他们!”冯紫英言之凿凿。
他也发现了黄汝良内心的一些动摇,这让他意识到了一些危险。
如果连黄汝良这样的大人物都被山西军的溃败给动摇了信心,那朝中只怕还有更多的人内心已经认为朝廷难以打赢这一仗了,他们只看到现在朝廷的艰难,北地的困苦,民心的浮动,军队的疲惫,漕运断绝的威力还在继续放大,这一点甚至连自己府里的女人们内心恐怕都有些惴惴,再不拿出一些激励人心的动静来,这种失败阴影还会继续扩大。
“紫英,可是山东能很快拿下来么?”黄汝良索性挑开问道:“孙承宗我知道,在兵部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是他并未真正带过兵,苏晟度好歹还在山西镇上打拼过几年,但都败得如此之惨,孙承宗可别又成了第二个赵括啊,而且这新组建的几万人,战斗力和山西镇比,只怕还要逊色一些呢。”
“恺阳公是知兵之人,您可能不知道他去了四川之后的情形。”冯紫英立即给孙承宗助威。
“朝廷里边可能对恺阳公在四川的功绩没有意识到,他在四川把本地卫军从一支不堪一击的弱旅,逐渐训练成为可以和荆襄镇匹敌,甚至胜过一筹的军队,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也就是朝廷希望他能回来主持大局,否则如果让他接任荆襄镇总兵,再把他自己训练的川军整合起来,击败播州乱军不是问题,就算是王子腾的登莱军在湖广绝不会好过。现在飞白公不过是捡了一个大便宜,但是飞白公也是懂兵的,正好可以把荆襄军和川军用起来,我相信播州那边的战事很快就会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见冯紫英说得这般肯定,黄汝良心中稍安,“如果朝廷咬紧牙关全力支持稚绳组建北线军团,紫英你预计什么时候山东战局能有转机?”
这种问题问出来,也说明黄汝良心中的确没数,但人家是户部尚书,不是兵部尚书,冯紫英知道不给对方一个明确准信儿,人家心里难安。
“快的话,六七月份就能启动攻势,家父在信中也提到,但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所以也不能有个定准,估计年底之前应该可以明朗化。”冯紫英留有余地,“但实际上我觉得未必要局势彻底明朗,以陈继先的老奸巨猾,就能看出风向,他就会有动作。”
“陈继先有动作?”黄汝良沉吟着道:“听调不听宣?”
“呵呵,他不一直就是听调不听宣么?而且,他听那边的调?要想在朝廷这里挣到功劳,拿下淮安,甚至进兵扬州,不为过吧?”冯紫英冷笑道。
黄汝良倒吸一口凉气,“陈继先能有这么大胆?”
“哼,那他就等着朝廷大军横扫山东之后连他一并解决吧。”冯紫英信心十足,“家父有把握,只要山东局面转变,陈继先肯定坐不住,这个老滑头绝对要在最后搏一把功名富贵,否则陈家一样是族灭的结果。”
“好!”黄汝良咬了咬牙:“这六十万两银子,户部只留十万两应急,其他都拨付给兵部,希望稚绳能尽快组建好北线军团,和令尊打开局面,朝廷现在太需要好消息了,不瞒你紫英,连我现在都有些焦躁不安了,成日里没一个好消息传来,人心里憋得慌,民间更是各种流言纷起,……”
没想到黄汝良还来了这样一下,当然是一个意外之喜,但是黄汝良的后边儿话更让他警惕,也许朝廷这边的确需要一些更多的消息来刺激人心了,否则这样低沉萎靡下去,没准儿哪天就要出事。
回到府中,冯紫英便立即招来曹煜,分派任务。
一方面要适当夸大榆关、大沽那边港口码头运能,吹嘘一下从南方来的粮船络绎不绝,港口码头积压的粮食日增,希望地方官府多动用民夫来转移运走积压在港口的粮食。
这其实就是一个软文性质的暗示,暗示粮价上涨是因为港口码头上的积压,给老百姓造成一个感觉就是粮食很快就能运到京中。
另一方面则传递一个消息,湖广粮食面临丰收,河南旱情缓解,大量湖广粮食流入河南,河南粮价下跌。
这其实就是一个舆论战,湖广粮食流入河南,照理说对京中粮价并无太大影响,但是这却是一个心理趋势,河南粮价下跌肯定会传递到北直这边,似乎京畿粮价就不太可能涨得太高了。
如果再加上一条朝鲜今年也是丰收年,朝廷有意从朝鲜运入粮食,那么这个消息就更重磅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己之力,动作连连
曹煜吃了一惊,“大人,榆关和直沽那边都没问题,河南这边也说得过去,朝鲜这边……”
“怎么你觉得是无中生有?”冯紫英笑了起来。
“我是怕被人盯住了要查个究竟,结果……”曹煜摇摇头,他也是搞报纸这么久了,当然明白冯紫英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