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说完,冯紫英便迈步进了内间,宝钗已经起身迎了出来,福了一福,冯紫英忙抬手扶着,含笑问道:“怎么,心情不好?”
宝钗妩媚地白了冯紫英一眼,“妾身心胸还不至于狭隘到这种地步吧?虽说对二姐姐的怀孕有些感触,但是从妾身内心来说,还是替相公感到高兴的,当然,若是怀孕的是妾身,妾身肯定会更高兴。”
宝钗的坦率让冯紫英很满意,既坦诚地表明了喜悦,但是也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期盼,这就是宝钗。
“嗯,我明白了,这是妹妹在埋怨为夫没有尽到丈夫的义务了,哪有当小妾的都怀了身孕,而嫡妻却还没有动静的事儿?”冯紫英自我打趣,“为夫也要好好自省,为什么在妹妹这里不能立竿见影,水到渠成?”
冯紫英刻意把“立竿见影”、“水到渠成”两个词儿加重了语气,眼睛还朝宝钗眨了眨,这是夫妻俩床笫间的私语隐喻,这香菱还在背后站着呢,虽然未必能听明白,但是宝钗的脸还是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见宝钗手足无措的模样,冯紫英心中也是微荡。
别看宝钗平素在外娴雅沉静,一副雍容气度,但是在闺阁私房中却是格外羞涩,床笫间也相当保守,这也是让冯紫英觉得难以尽兴的缘故。
他也和宝钗说过几回,这夫妻敦伦没有必要那么拘谨保守,床笫之欢无可厚非,只是宝钗虽然嘴上听从,但是在行动间却依然如故,让冯紫英也无可奈何。
瞥了一眼在一旁茫然不知的香菱,宝钗这才稳了稳心,抿着嘴陪着冯紫英入内,“相公在沈姐姐那里也这么说?”
“哟呵,妹妹的意思是为夫在宛君那里就循规蹈矩听命行事了?”冯紫英没想到宝钗还把“战火”引到沈宜修那里,笑了起来,“如果有机会,你不妨去问一问宛君,看看为夫是不是一视同仁,你沈姐姐在为夫这里一样要乖乖听话,任我为所欲为,……”
听得冯紫英越说越露骨,宝钗赶紧推搡了冯紫英一下,轻声道:“沈姐姐那里妾身哪里敢去多问,岂不是要被羞死?相公是要做大事情的人,怎么能成日里沉迷于这些事儿,妾身若是那般,只怕日后是要被骂死,留下罪名的,……”
冯紫英大笑,“夫妻人伦大道,谁能说不对?我冯家一门三房,至今尚未有一个男嗣,若是不能延续冯家香火,你我才是冯家罪人,才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父母,宝钗,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你可是嫡妻大妇,替为夫生下嫡子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半点含糊不得的。”
宝钗被冯紫英的强词夺理给弄得无言以对,只能幽怨地娇嗔:“相公总是振振有词,妾身可说不过相公。”
“既然说不过为夫,那妹妹就要听为夫的话,今晚就要任我为所欲为,可好?”冯紫英笑嘻嘻地问道。
被冯紫英给彻底打败了,宝钗只能推搡了冯紫英一把,以袖遮面,躲进屋里去了。
难得看到宝钗如此娇羞的一面,冯紫英也是大乐,跟着进屋,不过时间还早冯紫英也不至于急色到这种程度,和宝钗说说知心话,反而是最愉悦的一段时光。
香菱早已经把热水毛巾端了进来,莺儿也进来替冯紫英宝钗换了内室里穿的衣衫,一边泡着热水脚,好好按摩一番。
“真没想到咱们府里两房上下,除了沈姐姐外,还是二姐姐先有了身孕,现在不止是妾身都有些着急,只怕沈姐姐和宝琴也都一样,还有几个月林妹妹又要嫁过来,不知道相公是怎么考虑妙玉和岫烟的?”宝钗挨着丈夫坐着,任由两个丫头将木盆放下,替二人泡脚。
冯紫英握着宝钗的手,细细把玩,一边道:“妙玉的事儿还得要看她自己,我虽然应允了林公,但是也是看在黛玉份上,妙玉的性子古怪,也很难搞明白她成日里在想什么,至于岫烟,妹妹怎么会突然想到她?”
“怎么,难道相公对岫烟妹妹无意?”宝钗嘴角含笑,“岫烟和妙玉情同姐妹,自小便一起长大,现在又能机缘凑巧在万里迢迢之外在一起,妾身在想,她们俩大概都是不愿意离开对方的,妾身看啊,妙玉和林妹妹之间的关系也远不及她和岫烟的关系那么亲近密切,再加上岫烟进了诏狱,虽说时日不长,但是正经人家只怕心中始终就有心结了,要寻一个好人家就没那么容易了,若是随便寻个人家草草嫁了,以岫烟的心性,只怕是心有不甘的,说来说去,还不如进咱们冯府更合适,难道相公还不愿意?”
冯紫英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见宝钗并无取笑之意,倒是真心实意替自己和岫烟谋划,冯紫英也就认真想了一想,“岫烟是个好姑娘,冯家一门三房,都有这么多人了,让她过来做妾,难免有些委屈了,……”
“相公这话说得不对,难道二妹妹就比她差多少?不也一样喜滋滋地给相公做妾,外间都传言相公是百年不出的文曲星转世,是来匡扶大周江山的,当下大周境内不靖,就是要靠冯家来护佑朝廷,……”
宝钗说者无心,但冯紫英却是听者有意,心里忍不住一凛。
这已经不是说自己了,而是在说冯家了,自己也就罢了,但老爹是武将,如果也被戴上这样的名头,这可不是好说辞。
见丈夫脸色似乎有些异样,宝钗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自顾自地道:“以相公现在的身份,京师城里想要嫁入冯家的女子如过江之鲫,岫烟固然不错,但是妾身觉得更合适的是因为她的脾性很合相公您的心意,而且也知根知底,……”
丢开先前那一分担心,冯紫英知道宝钗现在是难以明白其中道理的,或许沈宜修能悟出一二,自己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扫兴了。
“好了,宝钗,能说的都被你说尽了,为夫还能说什么呢?”冯紫英爱怜地摸了摸宝钗的头,“岫烟固然好,但是妹妹你才是为夫的最爱啊,否则为夫也不能朝思暮想,好不容易才把你明媒正娶娶回家啊。”
这话一出口,连正在替冯紫英和宝钗洗脚的莺儿和香菱脸上都忍不住露出笑容,莺儿忍不住嘟囔道:“爷嘴里说得好听,那也该有所表示,二姨娘都有了身孕,我家奶奶再怎么也该有了,就看大爷怎么表现了。”
这可真的是童言无忌,弄得冯紫英哈哈大笑,只说今晚一定鞠躬尽瘁,这等荤话直把宝钗给羞得抬不起头来。
这一夜冯紫英自然是奋勇争先,努力耕耘,而宝钗也难得地的极尽温柔,床笫间婉转承欢,往日里没有的旖旎风光也能得窥品鉴,让冯紫英也是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看来这迎春怀孕带来的压力,一下子就让这后宅也有内卷的趋势迹象了。
第三百零一章 联床夜话,姐妹谈心
不说冯紫英在宝钗屋里纵横挞伐,尽享温柔,迎春怀孕之事如春江水暖,迅速在冯府后宅中流传开来,当夜便尽人皆知无人不晓了。
鸳鸯当夜便住在了金钏儿这边,联床夜话。
按照常理,鸳鸯已经隐隐有整个冯府内宅联络人的地位了,冯紫英对其极为信任,而且难得的是便是府中几个桀骜人物,如晴雯、司棋等,都无话可说,心服口服,所以鸳鸯更多时候还是住在三房这边。
不过不是在书房这边儿,而是在挨着现在惜春住的一个独居厢房。
冯紫英甚至专门给鸳鸯拨了一个贴身使唤的小丫头,鸳鸯自然也是坚决推辞不受,但是冯紫英坚持,鸳鸯无奈,也只能将小丫头放在那边屋里,平素就帮着打扫清洁,做做杂活儿,要说其他事情,鸳鸯也不敢放手使唤。
金钏儿则是住在书房外院的东厢房里,玉钏儿住西厢房。
房间挺宽敞,大炕舒坦,容纳鸳鸯和金钏儿绰绰有余。
“玉钏儿睡了?”鸳鸯先上床躺着,金钏儿还出去走了一趟,巡视了一圈才回来上床。
“嗯,她又进来了?”金钏儿也问道。
“进来说了一会子话,我见她困倦了,才打发她早些去睡了,她还想赖在这边睡呢,我说这也躺不下啊,她才过去睡了。”鸳鸯摇着头轻笑,“都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却还像没长大一般。”
金钏儿也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前日里还在说肚兜都有些小了,在我这边来寻摸我以前的,可我量了量,我以前能用的哪里够得上她那胸,比我前两年大了一圈,……”
“那你现在的……”鸳鸯突然意识到金钏儿早早就被大爷收了房了,身体也有些变化,穿着裹胸的时候多了,肚兜机会就少了。
“我现在的她倒是能用,不过她又不喜欢那颜色花式,……”金钏儿喜欢冷色调,而且绣的花样图案也和少女时候不一样了,这等私密内衣自然是要讨冯紫英的欢心,玉钏儿还是黄花闺女,自然不能用这等有些冶艳的花式。
“玉钏儿也长大了,想当初还在荣国府那边时,还经常和你吵架哭鼻子,你娘还经常撵着你打,……”都是家生子,鸳鸯和金钏儿、玉钏儿姐妹的熟悉程度又要比与晴雯、紫鹃这些更熟悉,比司棋更亲近。
“是啊,一晃就是十年过去了,不知不觉间,我们都这样了。”
金钏儿站在炕边一边脱衣,一边感慨,脱得只剩下小衣里裤,这才上炕蹲着,一边整理薄衾。
那欺霜压雪的光胳膊长腿儿,和略显丰腴的臀瓣,看得鸳鸯都眼花缭乱,忍不住捏了一把金钏儿的翘臀,“还真不一样了,往日里你这身子可单薄得紧,现在怎么不经意地就变了不少,这里也大了不少,……”
金钏儿斜睨了缩在薄被里的鸳鸯一眼,似笑非笑,“怎么,羡慕了?鸳鸯,看样子你的好日子也快了,总不能等到林姑娘她们都过门儿了,你这个一门三房的内管家还小姑独处吧?爷把你收了房之后,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会变成什么样了,没准儿那时候你变化比我还大呢。”
只有二人在,鸳鸯倒也不在意金钏儿话语里的“撩拨”,毕竟二人一起长大,金钏儿早早就破了身子收了房,而她现在年龄也的确不小了,冯紫英也早早就和她有约定,所以对这等话鸳鸯还是具备一定的抵抗力的。
啐了金钏儿一口,鸳鸯咬牙切齿地道:“瞧瞧,若是几年前,我真不敢相信这话都能从你嘴里冒出来,你要这么肆无忌惮,兴许要不了几年,就要变成宝二爷嘴里那等死鱼眼婆子,……”
金钏儿嗤之以鼻,“快别提宝二爷,那等不知油盐柴米贵的纨绔子弟,嘴里能有什么好话?成日里还在作不知天高地厚的梦,现在贾家落难,他出了什么力?担了什么责任?分了什么忧?大爷比他大几岁,却早已经名扬京师,朝野皆赞,便是现在龙禁尉和刑部对贾家附逆这一案,若不是看在大爷的面子上,几位姑娘能出来?他们在诏狱里能活得这么安生?”
金钏儿对宝玉的轻蔑让鸳鸯都有些吃惊。
虽然知道宝玉在这些早早就从贾家出来的丫鬟们心目中印象很差,像晴雯、金钏儿、玉钏儿以及香菱这些都对宝玉不屑一顾,认为宝玉枉自是荣国府的嫡子,读书不成,做事不行,成日里就在姐妹身边厮混不说,还和诸如秦钟、蒋琪官这些下流种子鬼混,和冯紫英的卓尔不凡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自然是看不上宝玉,但是这般轻贱的态度,还是让鸳鸯震惊。
“金钏儿,宝二爷虽然不中用,但是人还是不坏,……”鸳鸯下意识的替宝玉辩解了一句。
“鸳鸯,若是宝二爷生在别家那也罢了,但是贾家几年前就开始每况愈下,他却熟视无睹,成日混吃等死,连环三爷和兰哥儿他们都知道读书奋发,他这个嫡子却成日里去写什么传奇话本,那能救得了贾家?”金钏儿毫不掩饰内心的不屑,“看看现在的情形,要以我说,大爷要救也该先救环三爷和兰哥儿,日后贾家也还能有点儿指望,救他,难道出来又去鬼混?”
“我便是再不成器,但也知道身为人子,当担负起家族责任,可宝二爷却是如此,如何服众?可惜了老祖宗和老爷太太对他的一番期盼,却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金钏儿最后的补刀让鸳鸯都难以回答,银样镴枪头已经成了贾家许多人对贾宝玉的最贴切评价,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做什么都不行,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见鸳鸯不说话了,金钏儿也就不再多言,自顾自地钻进被窝里,挨着鸳鸯睡下。
她也知道鸳鸯原来对宝玉的印象颇佳,甚至可能老祖宗多少也有想要替鸳鸯安排给宝玉的心思,只是鸳鸯后来眼界高了,尤其是有冯紫英这个鲜明对比在之后,自然就看上不宝玉,但却也对宝玉还是有些好感的。
听得自己这般“诋毁”,肯定心里还是一些不舒服。
不过金钏儿却不会惯着,从离开贾家,金钏儿就很清楚自己身份与贾家要彻底割裂了,虽说王夫人对自己颇有恩义,但是这几年里自己能做的也都作了,不欠王夫人什么,至于宝玉,那真的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行了,鸳鸯,你也别老是惦记宝二爷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大爷也替贾家做得够多了,老祖宗这个年龄在诏狱中几个月一样安康,换个人可能么?”金钏儿转开话题:“有那心思,你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儿才是,我都说了,总不能林姑娘进门了,你还要傲娇着不肯从了大爷吧?”
“这种时候我若是还要再去掺和,岂不是添乱?外人只怕还要怀疑我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不太好。”鸳鸯也知道金钏儿是好意,迟疑着道:“二姑娘怀孕了,只怕宝姑娘和琴姑娘都会坐不住了,司棋那小蹄子现在更是趾高气扬了,我看二房这边只怕要乱一阵,龃龉不会少。”
“鸳鸯你也想多了,宝姑娘心性沉稳,大爷都很欣赏,若说是琴姑娘那里可能会出点儿什么状况,我信,但宝姑娘那里,我相信她能控制得住局面,不至于鸡毛一地,不可收拾。”
金钏儿很笃定地道:“倒是下半年林姑娘嫁进来,那倒是会有不少事儿,妙玉姑娘和三姑娘,还有岫烟姑娘,怎么安排?真要都进府入三房,那长房和二房的态度如何,林姑娘的性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琴姑娘在荣国府里就和林姑娘不对付,少不了会有一番明暗的交锋,你这个内府管家只怕才是最难做的呢,你现在只怕就要好生琢磨琢磨了。”
听得金钏儿这么一说,鸳鸯也皱起眉头,“你也莫要危言耸听,宝姑娘和林姑娘之间的关系比外间所说的其实更亲近,没你想象的那么差,至于说琴姑娘那里,的确有些问题,但宝姑娘肯定会约束,二房三房可是各有一家,另外你考虑过没有,有长房沈大奶奶在,琴姑娘肯定会更多顾忌一些,若是弄得四面受敌,她应该清楚对她并不好,大爷眼里也是揉不得沙子的,小事儿不问,并不代表就不知晓这里边的情形。”
金钏儿“噗嗤”一笑,“你就自我安慰吧,若是三姑娘真的也要入门,那也是一个不饶人的,真要和琴姑娘对上了,那才是真正的针尖对麦芒,到时候有你头疼的,另外我提醒你一句,那妙玉也不是省油的灯,没准儿日后也会有不少事儿。”
鸳鸯眉峰微蹙,“哪有那么快?这林姑娘还没有过门儿,怎么就说到三姑娘了?老祖宗和太太还在大狱里呢。至于说妙玉,不是说潜心礼佛,还会在意这些俗务?”
第三百零二章 后宅江湖,微风翻浪
金钏儿瞄了一眼鸳鸯,见对方似乎是真的不了解内情,这才道:“鸳鸯,这位妙玉姑娘可不比林姑娘,虽说是都姓林,但性子却大相径庭,林姑娘虽说傲娇了一些,但是也就是面冷心热,而且明事理,但这位妙玉姑娘却很难形容,……”
“很难形容?怎么个很难形容法?”鸳鸯诧异,“我在府里时去大观园的时候不多,但是也知道她基本上就在栊翠庵里不出来,而且和岫烟感情极好,来旺密切,岫烟也说她与世无争,而且最初不是传她不愿意嫁入冯府么?怎么现在改弦易张了?照理说她应该是恬淡性子,和岫烟的性子差不多才是吧?”
“呵呵,与世无争,这要看怎么说了,表面上应该是如此,但是实际上如何,恐怕你就要好好接触了解之后才知道了。”金钏儿摇头,“反正我听说她是衣食住行都是格外挑剔,而且嘴巴也是不饶人的,说话尖酸刻薄,有时候还颇为莽撞,和岫烟姑娘那是截然不同,也不知道她们俩这性子怎么就能走得那么近乎,要我说,她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听得金钏儿这么一说,鸳鸯还真有些担心了。
林姑娘本来性子就有些偏激,但还好有一个紫鹃在里边调和,鸳鸯觉得还是能稳得住的,但如果这位妙玉是这等性子,那就棘手了,也就看岫烟能不能帮着缓和一番,问题是除非岫烟也跟着嫁进来,否则岫烟也不可能帮着照看一辈子吧。
下意识地摇摇头,鸳鸯也只能叹一口气,“还说在冯家这边单纯,要比贾家那边轻松,看样子这也是步步惊心了,都是些不饶人的,这闹腾起来,岂不是影响大爷心情,大爷可是在外边要做大事的,怎么能被这些所牵扯精力?就看太太能不能帮着……”
“快别想太太那边儿,太太是个粗疏性子,本来就不喜欢这些事儿,除了能替冯家延续香火的事儿外,她半点儿家里事儿都不想管,姨太太倒是一直管着,但是也早早就放出话来,一旦林姑娘过门儿,她便不会再管三房的事儿,所以啊,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转转悠悠的多半是要落到你身上来。”金钏儿说得十分中肯,“你看着吧,就是这一次二姑娘怀孕了都能激起不小的涟漪,……”
鸳鸯脸色一寒,“那可不成,别的事儿都可以不计较,若是二姑娘怀孕这桩事儿谁要打什么主意,那这冯家就容不得她了!大爷子嗣单薄,现在都只有一个大姐儿,好不容易盼着二姑娘怀孕,谁敢有什么心思,做那些人神共愤的事儿,那就是犯天条,十恶不赦!府里决不能容忍,犯了事儿,谁都保不了!”
鸳鸯不能不往那边想。
虽然她不信薛宝琴敢干那种事儿,但是这大户里边妻妾争风的事儿太常见了,没有那才不正常。
但现在涉及到迎春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宝琴起了歹毒心思,以她和二姑娘同处一房,平素又来往颇多的情形,真要设计下手,还真不好防。
金钏儿一听赶紧解释道:“鸳鸯,你可别胡乱猜疑,我的意思可不是你说的那种,我是说之前府里边儿都说各房似乎都要等到沈大奶奶和宝二奶奶有了男嗣之后,各家才会放开,但太太和姨太太那边都有些等不及,而大爷似乎对这方面也没有太在意,所以这人心就有些乱,……”
鸳鸯慢慢才明白金钏儿说的是什么意思,微微蹙眉。
“可冯家这种情形,便是沈大奶奶和宝二奶奶也不能说她们没生下子嗣之前府里其他女人就不能生养了,那太太和姨太太就不能答应,所以对府里其他人来说,这到底是论迹不论心,还是论心不论迹,也不好说,……”
“长房二尤可能是自家原因,爷这半年去那边也少了;二姑娘这边大爷留宿的时间多一些,还有司棋那骚蹄子在里边作祟,所以……,而且这小蹄子口无遮拦,还在外边儿说那等床笫间的手段,别人听见,兴许也就信了她那套把戏,……;再说了,琴姑娘自己怎么说,宝二奶奶自己还没动静呢,所以这里边人心浮动,各人想的也不一,也无法说出口,就都只能默在心里,自个儿掂量,……”
金钏儿说得半明半露的,但对鸳鸯来说,却是听明白了。
原先虽然冯府都吵吵嚷嚷无人延续香火,只要能替冯家诞下子嗣,那都是大功臣,地位自然不一样,但冯紫英成亲时间也不算长,而且沈宜修马上就生了一个女儿,所以大家多少都有些忌讳,便是壮起胆子想要冒险一搏的,心里其实都还有些嘀咕,只怕这多少也有些影响。
但随着二房宝钗宝琴姐妹嫁进来,紧接着迎春也入府为妾,这局面就一下子有些不一样了。
长房和二房要竞争,二房内也要竞争,许多原来的默契只怕就不存在了,现在迎春怀孕,特别是三房那边还有几个月也要自立门户,除了林黛玉,妙玉和岫烟甚至是探春都虎视眈眈,妙玉和岫烟的年龄和体格都是极为合适的,对长房和二房压力更大,所以一时间所有束缚都可能被打破。
也就是说,也许这冯府里边就要进入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自由竞争”时代了,只要有本事你能怀孕生下男嗣,那你在冯府中地位就稳了,没谁会说什么,别说二尤、迎春,就算是晴雯、云裳、香菱、莺儿、龄官、司棋、金钏儿这些贴身丫鬟们都一样有机会了,只要你敢搏一把。
金钏儿这话里话外甚至也有点儿暗示鸳鸯的意思,便是鸳鸯自己,不也一样有机会?
以冯紫英对鸳鸯的信重,若是鸳鸯能怀孕生子,妥妥一个姨娘身份绝对跑不掉。
鸳鸯倒还没有想到自己,但是肯定也想到了这三房如此多的人,日后肯定会有无数纷争在里边等着自己,想想都觉得头疼。
见鸳鸯愁眉苦脸的模样,金钏儿也挨着躺下,探出手去,在对方胸前挠了一把,“你才是幸福的烦恼吧,别人都惦记着你现在的位置,羡慕得流口水,你却好,还愁眉不展,这不是故意招人恨么?”
“谁愿意来干谁来,我可没那么大兴趣。”鸳鸯撇撇嘴,在被窝里拍了拍金钏儿骚扰自己的手,这小蹄子现在也是越来越放浪了,“也是大爷这般看重,我才无法推脱,你怕是没想明白,这个位置上,只怕会几头不讨好,到最后会变成人见人厌的角色。”
金钏儿一愣,再细细一品,觉得不无道理,再有八面玲珑的本身,也不能让每个人都满意,尤其是冯府里边牵扯这么多人的诉求想法,恩惠无人记,但稍有不满那便是铭刻在心里,鸳鸯对这一点倒是看得很清楚。
“那你……”金钏儿也替闺蜜担心。
“那又能如何?人活在世上,哪有不面对这些的?接了爷的这个要求时,我就有心理准备了。”鸳鸯倒是看得开,“但求无愧于心就行了,只要爷满意,我也就没什么在意的了。”
打了个呵欠,鸳鸯见金钏儿还有些发愣,裹紧身上的被子,漫声道:“睡吧,金钏儿,你现在不也挺好,和玉钏儿就在这边儿优哉游哉,只管着爷的书房,任谁都要高看几分,也没谁敢为难你们姐妹,……”
“有这么好的事儿就好了,这是长久之计么?”金钏儿也有些意兴阑珊,“林姑娘她们一过门儿,还不知道这边怎么做呢,这书房就在神武将军府这边儿,本来就不太招长房二房那边的不待见,连司棋这小蹄子都经常来说凭什么这书房就要搁在这边儿,二房凭什么就不能设一个书房?没准儿林姑娘就要让紫鹃或者雪雁来管了呢?大爷还能不同意?到时候我和玉钏儿没准儿就只能来投奔你了。”
鸳鸯没想到连这个小小的书房都能引起这么大的关注。
不过想想也是,平素爷在外边儿处理完事儿回来,除了用膳夜宿,很多时候都选择在这里见客谈话和读书习字画画,在这里呆的时间算下来,只怕比分摊在几位奶奶姨奶奶们那里的时间还多,尤其是日后三房了,算一算就是奶奶姨娘们加起来都能有十来个,在哪一个屋里过夜的时间盘算下来,一个月只怕就是那么两三夜,可这书房却是几乎每天都要来坐一会儿的,这也难怪人家惦记着呢。
尤其是这书房里还有一个休息的静室,想到这里鸳鸯脸颊都有些发烧,休息用的静室是干啥用的,不问可知,金钏儿把静室拾掇得干净整洁,甚至还刻意布置得十分温馨,除了讨爷的欢心外,只怕也还有一些别的意思。
那就是爷在几房之外的一个可供休憩的安乐小窝,这也难怪人家眼红嫉妒了,便是沈大奶奶和宝二奶奶也一样难以容忍。
第三百零三章 厉兵秣马,开战在即
“砰砰!!砰!砰!”伴随着弥漫的烟雾渐渐散去,整个阵型开始发生变化。
两边的长矛队在军官们的口哨声变换催动下,迅速摆出防御态势,开始有节奏地稳步推进,步伐坚定,阵线齐整,面对来自两侧汹汹来袭的骑兵依然纹丝不动,保持着密集阵型。
长达一丈的长矛黑压压密集如林,呈现出来的角度使得矛头在阳光下闪耀出一片青蓝色的光芒,这别说对任何牲口都能产生巨大的威慑力,便是战马上的骑兵都一样感受到了这种刺骨的杀意,使得他们不得不放慢脚步,开始考虑如果发起冲锋将会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而正中的空心阵依然是三段连环变换射击,其进退有序的阵型变换速度让孙承宗都忍不住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最初孙承宗还对贺虎臣和杨肇基部的状况有所疑虑,一方面是京营的名声实在不好,二是虽然贺虎臣和杨肇基部的不少军官来自辽东镇,但是主要兵员还是来自永平府的民壮,状况究竟如何,能不能上阵一战,这都不是简单一两句话就能讲明白的。
但通过连续多日的实战操演,孙承宗心里总算是有数了,这两部因为在划归新宣府军和五军营之后兵力都进行了扩充,战斗力就显得有些参差不齐,但是基本部队的战斗力的确不俗。
像杨肇基部一万二千人,其中三千主力火铳兵已经称得上是精锐了,训练有素,尤其是在阵型变换和火铳操射的节奏掌握上都已经做得相当顺畅完美,在孙承宗看来即便是登莱军的精锐也就这个水准,实力和大同、宣府军的火铳精锐也就在伯仲之间。
这可能得益于这支军队从一开始就严格地抛弃了传统步军的操演方式而完完全全接受了火铳成军模式,所有训练就完全围绕火铳射击的步骤分解结合与效率提升以及因此而产生的阵型演练,在训练强度上也是大大超出了一般的边军,因为他们的成军时间太短,不得不付出更多。
也就是说这就是一支完全不同于以往从步军改来的火铳军,而是从一开始就定位于全新火铳军的部队,一切都是以发挥火铳优势作为目的,要把火器的威力发挥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