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相较于那三千精锐,剩余的九千人中还要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充实了部分军官的基本力量,这一部三千人是仅次于三千主力精锐的基干,通过前期的训练,其水准虽然还无法和精锐相比,但孙承宗仔细观察了解后,还是认为这一部力量已经足以和王子腾的登莱军火铳军相比了,至于说另外六千人只能说作为传统刀盾矛枪步军是基本合格的,但是如果要和火铳军相比,还有些格格不入。
贺虎臣部的情况和杨肇基部大体相若。
相比之下,刘白川的西北军则是纯粹的传统步军,其火铳兵数量所占比例不到两成,而且也刚完成了从最原始的三眼火铳向火绳枪的换装,其战斗力也还在恢复当中,孙承宗认为其火铳队的实力和贺杨二部的基干军队差不多,比起二部精锐要差一截。
不过西北军的刀盾兵和长矛兵的战斗力却是不俗,称得上精锐之师,比起宣府军和大同军来也毫不逊色,尤其是渴望战斗的战意更是其他军队所无法比的。
陪着孙承宗观看实战操演的还有尤世禄、刘白川以及贺虎臣和杨肇基四人。
这五人基本上就是北线军团的核心指挥层了。
山西镇败军还在进行整训,按照孙承宗的观点,与其强行将一支失去了斗志士气的军队推上战场,其风险完全不可控,不如将其放在后方进行整编成为一支后备队,用于补充即将上阵的四支主力部队。
在孙承宗看来尤世禄的蓟镇军是战斗力最强的,堪当大任,另外西北军在火器部队上略微逊色,但战斗意志最强,而贺虎臣和杨肇基部最年轻,锐气十足,但是韧劲还欠缺,打顺风仗可能十分擅长,遭遇挫折时的表现,还有待于观察。
但无论如何这几支军队都足以支撑起他在北线发起攻势了。
孙承宗也隐约觉察到北线军团似乎多少都和冯家有些瓜葛。
西北军不说了,说冯家军也不为过,蓟镇军,总兵尤世功是冯唐一手举荐提拔起来的,尤氏兄弟都是冯唐的嫡系,而贺杨二部则都和冯紫英有些牵扯,军官不少来自辽东镇,而士卒多是来自永平府民壮,成军于三屯营之败后,冯紫英在其中有着很深的印痕。
不过孙承宗不在乎这些,在他看来,手中军队能打仗就行,至于说军中派系结党,这也不是新鲜事儿,边军中早就有这种习气,不足为奇,冯家是边地武勋望族,浸淫边镇数十年,没有点儿根基那才奇怪,不过这个时代可不是晚唐藩镇割据的时候,不但有都察院御史们盯着,关键是后勤这一条就能勒死军队,否则边镇这些武夫们早就造反了。
收回千里镜,孙承宗吁了一口气。
贺杨二部的战斗力令人满意,这一段时间里他连续不断地抽调西北军和蓟镇军各部进行实战演练,就是为了最直观最真实地掌握这几部军队的实际战力,这将做为他下一步部署决策北线战事的基础。
不实打实掌握了解这几部军队的战斗力,他不敢下这个决心。
朝廷已经再也经受不起一场失败了,尤其是在陕西贼乱越演越烈之际,兵部仍然顶住压力,没有强逼他立即出兵山东,但他能感受到压力。
“大人,怎么样?”贺虎臣率先问道。
这位孙大人标准实在是太高了,各种方式来检查战备,而且还要通过实战演练来映证,这摆明了是对自己和杨肇基部的不放心。
不过人家连蓟镇军和西北军也都一视同仁,贺虎臣也说不出个什么,而且冯大人也专门叮嘱过,所以贺虎臣和杨肇基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但都还是坚决遵守规矩。
“还行,火铳军一流,长矛军差强人意,刀盾兵比起蓟镇军和西北军逊色不少,总体略显毛糙,还需要几场真正的战事来打磨。”孙承宗毫不客气,“或许这一次山东战事,能够帮虎臣和太初你们二部实现蜕变。”
贺虎臣和杨肇基都是搓脸苦笑,这一位孙大人可真的不客气啊,当着刘白川和尤世禄这么说,杨肇基挠着头道:“大人,您这要求未免太高了一些吧?”
“太初,若是你部一万二千人都能像火铳军这般水准,那天下大可去得,可其他几部能达到这个水准么?且不说训练,就算是火铳火药无法保障吧?”孙承宗斜睨,“还有你们的火炮队,训练强度明显不及火铳队,射击精度和效率也不如,……”
“大人,火炮炮管寿命有限,实在不敢像火铳那般来,……”杨肇基赶紧解释。
“不仅仅如此,据我所知火炮现在也和原来不一样了,西夷人的长管炮威力远胜于以往,对操作士卒的要求也很高,需要懂得算术计算角度和落点,你们军中此等懂算术之人有几个?”孙承宗看着对方,然后又把目光在其他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有人和我谈过火器的重要性和对原来的步军的取代,我一直还在踌躇,但是现在我觉得恐怕他是对的,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的火铳和火炮制造能跟得上,我们的士卒训练学习能跟得上,朝廷未来肯定会开始向这方面改变,走到前面者便能引领潮流,不知道你们几位是否有此感觉?”
几人都默然无语,这涉及到整个大周军事体系的重大变革,从军备制造到训练体系的总体变革,不是哪一个人能够拍板决定的。
虽然之前大家都已经自觉不自觉地在调整着军中各部如火铳手、弓箭手、长矛手、刀盾兵以及后勤保障队上数量比例的配备,但是毕竟大家都只是一个尝试,都还在一个摸索过程,而且火器虽然在某些场合下展现出了巨大优势,但是在整体上来说,还没有哪个敢说就能彻底取代传统步军的配备了,一直到今日孙承宗旗帜鲜明的提出了这个观点,才让几人心中若有所悟,也许一个变革时代就要到来了。
见众人都在默默思索,孙承宗也不多言,当下的首要任务还是要在北线打开局面,自己方才也不过是有感而发,让他们能够今后的战事中有意识地进行探索和总结,但这个前提是要打赢胜仗才行。
“好了,大家日后各自琢磨吧,现在我们要考虑准备打一仗了。”孙承宗收回话题,目光望向南边,“大家可以探讨一下,我们的第一仗该从哪里着手,怎么样才能一气呵成,打得漂亮,朝廷太需要这一场胜仗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望向南面,是该活动活动筋骨,好好打一仗了。
第三百零四章 稍安勿躁,锦囊妙计
伴随着对整个北线军团的整合完毕,孙承宗和其他几位将领迅速进入状态,庞大的战争机器终于开始运行起来。
源源不断的粮草、药材、火药、甲胄、箭矢、刀盾、矛枪从顺天府的通州、香河、武清经天津卫开始向南运来。
与此同时,从榆关、大沽等码头上的各色物资也开始通过运河、卫河向南转运。
从各地征集来夫子们在军士吏员的吆喝催促下,沿着运河南下,百里逶迤,连绵不绝。
十万大军的消耗是超乎想象的,光是人吃马嚼都是天文数字,单单是一个不起眼的马蹄铁或者车轱辘的消耗都是海量的,这对于后勤保障的要求相当地高。
好在对于这支军队来说,顺天府、河间府都可以有运河作为依托,在与山东那边同样有运河可倚的大同军、宣府军来说,双方在后勤保障上都能实现较为顺畅的补充,不过在时间上的拖延,对双方后勤来说都同样是一个巨大的煎熬。
整个运河北段重新呈现出了漕运未断之前的那种繁盛景象,一时间连沿线的城镇都显得热闹起来。
“报!顺天府武清、东安、永清、文安、霸州五州县的夫子共计三千九百八十五人已经到了,正在董家庙外歇息,随军送来粮食……”进来报告的亲兵沉声道。
“唔,你去安排一下,清点清楚。”孙承宗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示意站在身后的幕僚参谋去安排。
连续几日的操劳,绕是他精力过人,还是觉得有些吃不消。
看着身旁仍然目光炯炯的贺虎臣和杨肇基,甚至还舔着有些干涸的嘴唇,手指还在舆图上细细搜寻,另外一个却是双手叉腰舒展着身体,满脸满不在乎精力充沛的样子,孙承宗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老了。
要打好这一仗不容易,而且需要打得漂亮,要让朝廷在京畿民心浮动之下一下子就能振奋人心,就必须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而非那种两军对阵的激烈搏杀。
虽然在孙承宗看来,真正的大战实际上都是要通过双方不断地试探碰撞,从小战输赢积累为大战定胜负的一个过程,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那种痴心妄想一战就能解决敌人的行动,无异于暴虎冯河,稍不留意就是类似于苏晟度的山西军溃败那样,但来自兵部和朝廷的压力,迫使孙承宗也不得不打一场类似于牛继宗偷袭山西镇那样的战事。
既然是不得不打这样一场战役,孙承宗就只能尽可能地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得最细最好,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减轻失败的风险。
打哪一处也是费思量。
如果按照大军南下的最好方向,自然是首先拿下德州最稳妥,孙承宗也一直这样认为。
伴随着北线军团组建完毕南下,一直盘踞在景州、吴桥一线的孙绍祖感觉到了压力,迅速后撤,撤退到了德州、陵县,并且仍然控制着故城,这样互为犄角,摆出了一副决战姿势。
尤世禄的蓟镇军迅速南下,重新收复了景州、吴桥,和孙绍祖的大同军遥遥相对。
与此同时,刘白川的西北军也启程东进,攻占东昌府最西面的丘县,并在馆陶与牛继宗的宣府军进行了小规模的缠战。
如果要打下德州,势必要在故城、陵县和德州这一段与孙绍祖大战,但三地互为犄角,有坚城可倚,大同军的战斗力不弱,且有运河运输补给,所以战事肯定会迁延,但孙承宗却以为只要战术运用得当,以正合,能更稳健。
不过朝廷和兵部都不能接受孙承宗的这个建议,一是时间上,二是消耗上,更重要的是民心上,都拖不起。
那么就只能以奇胜了。
以奇胜没那么容易,孙绍祖和牛继宗都是知兵之人,之前孙承宗也考虑过进攻东昌府,但这里不但有孙绍祖主力驻扎,而且牛继宗对这里极为重视,在济南府也驻有一部,随时准备接应东昌府。
所以兜兜转转,孙承宗还是把目标放在了临清州。
表面上临清州也是孙绍祖控制区域的核心所在,但是北面有德州,南面有东昌府,距离都不算太远,而且凭借着优越的运河运输,两地都可以随时增援,而且临清州驻军亦是不少,六千人的驻军扼守要冲,而且临清城主要在河东岸要想搞奇袭夺下临清城可没有那么简单。
“大人,临清怕是不好打啊。”杨肇基手指在舆图上细细指画,沉吟良久,又把目光回到临清城的城防图上,“临清城城高墙厚,又有水道环绕,我们一时间根本就找不到足够的船只,虽然临清驻军不算太多,也非孙绍祖的最精锐所部,但这样强攻硬打,损失我们可以承受,就怕一时间拿不下来,贻误战机啊。”
虽然已经确定了要拿下临清,但是杨肇基和贺虎臣还是都对这一战充满疑虑。
他们二人在私下里也计议了许久,觉得与其冒险拿下临清,不如去打武城。
武城驻军只有两千不说,更多的还是依靠故城驻军庇护,而只要让蓟镇军发起攻势更猛烈一些,便可牢牢拖住故城、德州一线驻军,拿下武城机会更大,同样也可以截断德州一线的后路。
不是怕损失牺牲,都是武人,提着脑袋过日子的,吃的就是刀口舔血的兵粮,瓦罐不离井口破,但杨肇基和贺虎臣更怕牺牲毫无价值。
“怎么,还担心拿不下?”孙承宗能理解二人的担心。
对于双方来说,这一场战事都很难对各自的人马部署和行踪进行保密,山东那边,也就是牛继宗和孙绍祖的部署对朝廷这边来说几乎就是透明的,龙禁尉、兵部职方司以及刑部的线人群体都为朝廷提供了太过丰富的情报。
同样,牛继宗和孙绍祖在朝廷内部乃至军中亦有内线,北线军团要做到严格保密也很困难,一举一动要实现情报封锁,也是极大的挑战,但相对于对方,北线军团还是要好一些。
所以这种情形下要想通过局部战术操作实现战略目的,难度很高,这也是为什么孙承宗更倾向于以正合,而非以奇胜,更愿意以大势压人,就这么平推向南,只有在两军对垒面对面的情况下,极短时间内的细微战场调整来实现目的。
只不过朝廷,或者说局面不允许如此,这才迫使孙承宗不能不走这一部险棋。
“大人,大同军非弱旅,孙绍祖也非庸人,他们控制临清时间也不短了,依托城墙,可以游刃有余的防御阻击,甚至可以调动骑兵在运河以东机动策应,而且临清城北的大阜乃是城北制高点,其如果布置一部精锐,便如一柄刀刺侧翼顶住我们腰肋,让我们十分难受,我们如果强攻的话,两部策应,加上运河机动,短时间内我们很难破城。”
贺虎臣也耐心地解释:“而驻扎在茌平的宣府军三日之内便能赶到,我们恐怕并无把握三日之内攻陷临清。”
孙承宗承认二人的担心都有道理,他自然也有要选择临清州的理由,不过暂时还不能和二人说。
“虎臣,太初,我知道你们的疑虑,如果可以选武城的话,我也想选武城,兵少墙低,也能截断运河,威胁故城、德州一线,孙绍祖一样坐不住,但是我们要考虑,宣府军奇袭南宫、冀州,就算是选择的武城甲马营,他们不会注意不到这里的软肋,而且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朝廷和并不希望选择一个震动性更大的目标来振奋人心,武城的名声不够大,而临清州地位更重要,名声也要大得多。”
贺虎臣和杨肇基面面相觑,前一个也就罢了,但太牵强,但后者,这也算理由?具体打仗怎么打,难道还要让朝廷和兵部来指手画脚了,那前线将士怎么打?
“大人,这未免太儿戏了吧?”贺虎臣性子更直,不满地道:“这种如此牵强的说法,不能作为我们选择最合适作战地点的理由。”
杨肇基也委婉地道:“大人,朝廷不能干预您的指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否则这一仗就没法打了。”
孙承宗摆摆手,“我说的这两点当然不是要选择临清的理由,我们能想到的,孙绍祖肯定也能想到,如你所说,孙绍祖甚至在临清城北大阜高地增加驻扎了五百骑兵,这就是为了应对一旦我军东进进攻临清的袭扰和突击所用,……”
一听对方这么说,贺虎臣和杨肇基就更不明白了,孙承宗是知兵之人,不会不明白驻扎在这样一个如同钉子一般钉在一旁的骑兵具有多大的威胁性,更别说还有一千步军也驻守在这里,而己方要保持机动性和突然性,势必难以大军出击,这一千多兵力就会成为极大的威胁。
孙承宗见二人大惑不解,微微一笑,“稍安勿躁,我自有选择临清的理由,你二人只管执行便是。”
第三百零五章 宝琴犯倔,薛蝌训妹
薛蝌踏入冯府时,冯紫英不在。
他先到自己堂姐那里去了一趟。
宝钗留着他说了一会子话,他才离开。
虽然这两年他一直在外边儿奔波,主要心思都放在了生意上,尤其是宝琴出嫁之后,对家里的事情他也就没有那么操心了,毕竟宝琴的本事他也清楚,连冯紫英都赞不绝口,许多事务愿意交给宝琴,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能唯一让他时不时惦记一下的就是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妹妹能怀孕生子了,这是每个女人都无法回避的,只有生下儿子,才能在夫家站稳脚跟,宝琴若是太多心思在生意上,在子嗣问题上没有底气,那反而容易遭人诟病。
薛蝌感觉到堂姐有些心不在焉,但又不好深问。
出来之后他没有去自己妹妹那里,而是找了薛家老仆张德辉询问情况。
张德辉是薛家上一辈就跟着薛家的了,几十年如一日,其子张义毫也一直对薛家忠心耿耿。
不过薛家的营生日益凋落,尤其是薛蟠主要充当大观楼吉祥物坐镇,薛蝌外走搞起了造船和海运之后,薛家其他营生其实是一个渐渐收缩的状态,该放手的就放手,该转让就转让。
比如薛家二房的珠宝首饰营生,就因为没有精力经营,薛蝌便果断卖掉了,剩下的就是一些零碎的田庄铺子打理,都交给了张德辉。而张德辉之子张义毫便跟随着薛蝌去跑海运去了。
而长房的一些营生也是如此,唯一保留的粮铺也是冯紫英提到未来几年粮食生意都会处于一个景气期才予以保留,而薛蝌海运中的一项重要货物就是运粮,有这条渠道,所以在京师城内、通州以及天津卫,都还有薛家的粮铺。
但是若真是要和京师城里这些大型粮商粮铺比,薛家的粮铺生意仍然排不上号,不值一提。
冯府里一切正常,唯一要说有什么事儿,那就是二房的二姨娘,也就是迎春怀孕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看样子就是这个原因,整个冯府上下就变得有些躁动不安了,连素来娴静淡然的堂姐都有些坐不住了。
连堂姐都坐不住,那素来好强的妹妹肯定就难以安枕了,薛蝌猜都能猜到自己妹妹肯定不会容忍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下去,但这种事情却非人力能改变,二姐姐怀孕了,堂姐和妹妹能做的就是自家努力,但这要看机缘。
琢磨了一阵,薛蝌才去见了妹妹。
对兄长的归来,薛宝琴自然是喜出望外,要留着薛蝌用晚饭。
薛蝌当然不会推辞,他也需要等到晚间冯紫英回来,有些事情也需要商议。
只剩下兄妹二人,薛蝌自然就不会避讳什么,问起了迎春怀孕的事儿。
“兄长怎么也关心起这等事情来了?”宝琴轻笑,“莫不是觉得小妹也有压力,心有不甘了?不至于,……”
“真的不至于?”薛蝌也嘴角带笑,他还能不了解自己这个事事要强的妹妹性子?“我看连大姐都有些心事,你还能稳得住?那可真的不像我以前那位妹妹了。”
宝琴脸色微微一阴,摇了摇头:“大姐心情怕不完全是因为二姐姐怀孕的事儿,好歹她也是二房的,大姐是嫡妻,她便是生了儿子,大姐也是嫡母,而且她的性子,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来不成?”
“哦?”薛蝌皱起眉头,“那什么事儿能让大姐犯愁?”
宝琴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怎么了,兄长这里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不成?”薛蝌讶然。
“不是,就是觉得有些意外,那邢岫烟可能也想嫁进府里吧。”宝琴终于还是说了。
当初薛家兄妹刚进京时,其实薛姨妈和王氏她们都是想要给薛蝌和岫烟牵线搭桥的,只不过薛蝌当时心思不在这上边,再后来心气越来越高,自然就想要找一门更好的人家,方家就成了选择,而岫烟那边自然就没有被考虑了。
“邢姑娘?”薛蝌扬了扬眉,他有些惊讶。
他对邢岫烟印象不错,但也仅止于有些好印象罢了,不涉及其他。
薛蝌也知道当初长辈有意要撮合他和邢岫烟的婚事,但是从内心来说,他不认为是一桩好婚事。
邢岫烟的父母情况,尤其是其父嗜赌如命,贪财无度,是一个典型的烂人,很容易招祸惹事儿,而且邢岫烟还是独女,如果娶了这样家的女儿,势必要被其父所拖累。
如果仅仅是钱银上的拖累倒也罢了,但是这等好赌贪财的性子,日后肯定免不了要出事儿,牵连影响薛家声誉。
薛家不比冯家,还处于一个刚刚触底反弹期,须得要自己这一辈的好生积累沉淀才能让薛家有机会重新兴旺起来,不能有半点闪失,自己也不是冯紫英这样的天纵奇才,可以在仕途上青云直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薛蝌更希望自己这一辈打好基础,能为下一代步入更高层面作好铺垫。
所以薛蝌当时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但实际上是不会答应的,在有了更好的选择方家时,他立即就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嗯,也许是有人想要自壮声势,所以从中牵线搭桥,也许是邢家觉得受恩于相公,无以为报,所以干脆就让岫烟嫁进来,这样一举两得,……”
薛宝琴话语里没太多的感情色彩,显然是明白这种事情她没有多少发言权,邢岫烟真要嫁进冯家,那也只能是三房林黛玉那边,而妙玉那假尼姑就是牵线搭桥自壮声势的人,也不知道林黛玉对此事儿怎么看?
薛宝琴内心其实是很有些坐山观虎斗的味道的,虽然她也知道三房势力太大的话,必定会挤压到二房这边的影响力和在冯家的地位,但在她看来最直接的威胁和影响还是三方内部才是。
妙玉是林黛玉同父异母的姐姐,要以媵的身份嫁进来,这是林父定下的亲事,林黛玉自然没办法反对,但是妙玉这假尼姑居然突发奇想,要把邢岫烟也拖进她自己的阵营,名义上是替三房壮声势,但是对林黛玉来说,这就意味深长了。
以妙玉和邢岫烟的紧密关系,这是替三房壮声势,还是来帮着妙玉固宠?林黛玉再蠢,也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吧?
虽然薛宝琴话语里没多少感情倾向,但是薛蝌是何许人,对自己妹妹的性子还能不清楚?宝琴话语里隐藏得再好,那股子不满意和嫉恨也瞒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