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紫鹃也看着自家姑娘红着脸欠着身子坐在锦凳上,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别扭而生硬,心里也是暗自埋怨冯紫英不知道怜香惜玉,她也问过香菱和司棋,宝姑娘和二姑娘破身的时候也没见有如此艰难,怎么自家姑娘却像是受了大刑一般?
“姑娘,待会儿再喝一盏红枣莲子茶补补血气,姑娘这白巾上可把奴婢吓得不轻。”紫鹃小心地替黛玉把发髻梳起来。
第七章 婚成礼具,三房并立
出嫁之后发髻就需要梳成妇人髻,而且作为冯紫英这等四品大员的嫡妻,无论是沈宜修、薛宝钗和黛玉都是有官身诰命的,这从正式订亲便会报经礼部,然后在礼部获得诰命。
而作为诰命夫人,无论是头上的发髻发式还是所用珠钗都与寻常妇人不同,有着专门的样式,晴雯、云裳、莺儿、香菱以及现在黛玉身边的紫鹃和雪雁都是为此专门学过如何梳理这种发髻,防止失礼逾矩。
紫鹃的手在黛玉头上忙碌着,但嘴里却没有歇停着:“姑爷也是不知道体贴怜惜姑娘一些,奴婢问过莺儿和香菱,宝姑娘洞房时也没见姑娘这般……”
黛玉羞红了脸,弱弱地道:“行了,紫鹃,女孩子都要过这一遭,冯大哥很体贴我了,我也是身子骨太瘦弱了一些,……”
紫鹃翻了一个白眼,撇了撇嘴,“那姑爷也是知道的,就更该体贴姑娘才是,平素里姑爷话里话外都是对姑娘体贴入微,这洞房花烛夜就不管不顾……”
黛玉终于忍不住了,有些羞恼地道:“紫鹃,怎么还没完了?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难道不明白?你要真心为我好,就闭嘴。”
紫鹃见黛玉气恼了,这才不做声了,黛玉也知道紫鹃是心疼自己,这鲜血淋漓的白巾子的确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哪个女孩子又不经历这一遭?
珠大嫂子也都说了女儿家就是第一关难过,过了那一关那便轻松了,连孩子都能生得下来,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
“冯大哥呢?”黛玉见铜镜自己的妆容已经打扮好,高耸的发髻珠钗横摇,比起以俏丽脱俗的模样,却多了几分妇人的柔媚,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姑爷去了妙玉姑娘和邢姑娘那边了,要让她们俩来陪姑娘去太太那边儿。”紫鹃小声道:“姑爷可能对妙玉姑娘不是太满意,感觉他话语里都有些冷淡。”
黛玉叹了一口气,“妙玉姐姐素来如此,冯大哥可能原本以为妙玉姐姐经历了几番波折应该会有所改观吧,结果还是如故,肯定就不太高兴,这等事儿也只有慢慢来了,反正都做了夫妻了,想必妙玉姐姐也会慢慢改变的。”
“倒是邢姑娘颇为知书懂礼,来了姑娘这里两趟,都甚为恭谨,她和妙玉姑娘关系莫逆,也该好好说一说妙玉姑娘才是。”紫鹃摇摇头,“老是这般,肯定会影响到姑爷对咱们三房的观感,虽说姑娘受宠,但是也不能一直这样,而且长房二房就没有这样的问题。”
紫鹃已经下意识地开始从三房这个整体角度来考虑问题了,长房是沈宜修一人独大,二房是宝钗宝琴姊妹并蒂同心,自己姑娘这一房却是格外复杂,妙玉姑娘心思莫测,岫烟姑娘聪慧却又和妙玉关系莫逆,自己姑娘身体却又娇弱,这般情形下,如何维护三房利益还真的任重道远。
黛玉沉吟了一下,“慢慢来吧,妙玉姐姐骤然要从原来的心思转过来,只怕也还有一个过程,不过我相信她会慢慢悟出其中道理来,岫烟是个极其聪慧之人,我相信她应该看得清楚日后的形势,这一点上,我倒不担心,甚至妙玉那里岫烟也会尽力去安抚劝说,总归是向好的去,倒也不必太着急,倒是相公很快就要外放,那边儿是薛宝琴去,那也是一个有心计的,惯会耍些狐媚子手段,我还有些担心岫烟能不能应对呢。”
其他都不担心,却担心这个,紫鹃心中也是一叹,自己姑娘对宝琴的反感可谓到了极致,什么事儿都想到怎么先要压宝琴一头,不能让对方占了先得了逞。
在紫鹃看来,宝钗才是隐藏在后边的最大威胁。
在园子里能和自己姑娘相比的就只有宝钗,黛钗并列,不分轩轾,至于说宝琴,无论是身份还是名声,都还不足以撼动自家姑娘。
只不过宝琴善于揣摩人心,加上在外飘荡多年,见多识广,这些方面倒是颇能投姑爷的心意,所以才会一下子在园子里蹿红。
可宝钗却能在最后时候用神来之笔将宝琴拉进阵营,姐妹结盟入主冯家,这一招才是紫鹃觉得最厉害的,相比之下,宝琴那些小手段都显得不足道了。
紫鹃还是觉得长房沈宜修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任由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委实让她显得高人一头,在这一点上,紫鹃觉得自家姑娘都该好生学着一点,只是自家姑娘的性子却又是学不来的,而且姑爷喜欢的也许就是自家姑娘敏感细腻的心性,真要想沈大奶奶那般,只怕又成了画虎不似反类犬了。
冯紫英带着三女去见了母亲和姨娘们,倒也中规中矩,免不了还是要给一番期盼,希望黛玉的三房能早日开花结果,黛玉三女也是含羞应承下来,这段时间自然也要要辛劳冯紫英了。
接下来黛玉又带着妙玉和岫烟去拜会了沈宜修和薛宝钗,这也是应有之意。
一门三房,妯娌之间,原来再熟悉的闺蜜,现在也要因为身份的变化,重新认识定位,赋予一重新的意义。
从大小段氏屋里回来,黛玉就再也支撑不住,早早就上床歇着了,这让妙玉和岫烟都有些色变。
虽说知道女儿家都有这一遭,但是看到黛玉这般情形,她们还都是有些害怕。
岫烟还要好一些,毕竟母亲早早就教过自己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但对妙玉来说就真的有些害怕了。
在黛玉屋里陪着说了一会子话,岫烟和妙玉都觉察到黛玉倦了,便主动告退了。
一出门,妙玉便拉着岫烟要往岫烟屋里走。
岫烟莫名其妙,不过见妙玉一脸急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能纳闷儿地跟着对方回了自己屋里。
见妙玉欲言又止的古怪模样,岫烟也觉得好笑,“姐姐今儿个是怎么了,不说我们现在已经是姐妹,就凭以前咱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还有什么不好启口的?”
妙玉吁了一口气,看看丫鬟们都在外边儿,这才捋了捋自己额际发丝,故作镇静地道:“今日你也见到了,黛玉的情形怎么会这般?”
岫烟一听这话,立即就明白了妙玉的担心,有些羞涩但又知道回避不了,故作淡然道:“姐姐不必担心,女儿家都有这一遭,黛玉姐姐身子弱一些,其实休整一二日就好了,以后就不会这般了,……”
妙玉迟疑地看了一眼岫烟,“可看黛玉那情形,走起路来步履蹒跚,平素再是柔弱也不至于这般才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她了,那相公为何也不体恤一些,平时里相公不是格外将就黛玉么?怎么洞房夜反而这般折腾,让黛玉……”
岫烟上下打量着妙玉,见对方一脸茫然的样子,心中惊讶之余,也是忍俊不禁,难道这位姐姐对夫妻人伦之事一点儿也不知晓?
照说她身边宝官玉官两个丫头纵然也是未经人事,但当丫头的多少也该替自家姑娘打听一下,不能言传身教,也该带些话给妙玉才是,怎么妙玉这番话听起来却是全然不懂这里边的门道一般呢?
她却没想到过宝官玉官两个自小都是在戏班子里长大,不算是正经丫鬟,都是到贾府解散戏班子才指给了妙玉,所以许多正经八百的丫鬟业务都没有学过,就只会跟在妙玉身边做些杂事儿,要主动替自家主子分忧,还差得远。
岫烟还觉得黛玉那边紫鹃肯定是知情达意的,黛玉也是无父无母,就算是珠大奶奶教授也肯定会很委婉含蓄,许多具体细节多半是要让紫鹃这个贴身丫鬟来和黛玉说,妙玉好歹也和黛玉同父,紫鹃不该和妙玉通通气么?
只不过紫鹃却是想着岫烟和妙玉的关系不一般,而且还有母亲教导,所以多半是岫烟来替妙玉开导教授了。
看妙玉打量自己目光格外不一般,妙玉也有些发虚,“怎么了,岫烟?”
“姐姐莫非是真的对这等事儿一无所知?洞房夜那姐姐可知道怎么做?”岫烟似笑非笑。
妙玉脸唰地红了,忸忸怩怩半晌方才吭哧吭哧地道:“不就是夫妻同睡一张床,在床上行周公之礼么?”
“同睡一张床行周公之礼,就能让黛玉姐姐那般?那姐姐可知道周公之礼如何行么?”岫烟大乐,看着妙玉问道。
妙玉也有些疑惑,“我也是不明白怎么夫妻行了礼怎么就像是硌伤了腿一般,让黛玉走路都不便了,莫不是压着黛玉的腿了?”
岫烟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算是明白了,这妙玉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人和她说这方面的知识,若是自己不告诉她,她今晚恐怕还真的要闹出大笑话来。
只是这等话题两个都还没有经历过这般事情的女孩子委实有点儿难堪,对岫烟来说也是觉得尴尬,自己母亲和自己教授的那都是一家人方能说的私密之语,如何能对妙玉明言?
第八章 婚后小忆,重返美好
见岫烟笑容古怪,妙玉也估计到自己所说恐怕有些问题,羞得连连拍打岫烟的胳膊:“死岫烟,还不赶紧告诉我,他说今晚就要在我房中歇息,多半就是要行周公之礼,可这周公之礼如何行,我却是不懂,……”
岫烟再也无法控制,笑得前俯后仰,更是把妙玉笑得全身发毛,不知所措。
好一阵后,岫烟才在妙玉的扭打下忍住笑,“姐姐,你可真的是太天真了,这周公之礼如何行,你都不知道?”
妙玉脸发烧,摇摇头:“我以为就是在床上夫妻对拜,呃,或者还有其他礼仪?”
岫烟只能以手捂嘴,又是娇躯乱颤,一直到看到妙玉脸发红都要恼怒了,这才道:“姐姐,周公之礼可不是那么行的,这夫妻之间要敦伦之后才能生孩子,难道在床上对拜一下就能生孩子了?”
妙玉也觉得不太可能,但又不知道具体情形,只能捂着脸:“岫烟,你快告诉我,宝官和玉官也是语焉不详,只知道说要在床上行周公之礼,具体怎么样,她们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岫烟脸有些发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这才压低声音道:“姐姐,这等事情羞人得紧,如何好说?”
妙玉莫名其妙,“那岫烟你又如何……?”
“我家里……”岫烟说了半句便没有再说下去,“那黛玉姐姐那边难道没有和姐姐说么?”
妙玉摇摇头,“我没去问,黛玉那边多半是紫鹃在安排,但我不想去找紫鹃多问,……,好了,岫烟,你快告诉我,否则他今晚要过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岫烟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她也还是未经人道的女子,便是大略知晓这周公之礼是什么意思,但是却又如何能向妙玉教授?只能含糊其辞地道:“姐姐只管听相公吩咐便是,上了床,相公便会有所行动,姐姐只消听从相公话语,若是要宽衣解带,姐姐顺从便是,……”
妙玉吃了一惊,“宽衣解带?还要宽衣解带?”
“当然。”岫烟这倒没有含糊,“夫妻既然同体,自然要一起同床共枕,所以肯定要脱衣共眠,这一点姐姐一定要弄明白。”
妙玉似懂非懂,见岫烟却是欲语还休的模样,估计这里边肯定有些不好对人言的事儿,只是一时间自己却又向谁去讨问这等私密之事?只可恨自己母亲又不在京中,否则也能在母亲那里询问一二。
“那岫烟,你可有这方面的文字书籍,或者图画……”问出这等话也是妙玉的极限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连岫烟都不肯明言,这里边肯定有许多古怪。
岫烟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她是母亲口口相传的,哪里来什么书籍图画,但是她却知道好像黛玉那边因为父母早亡,冯家这边是把紫鹃叫去给了一些东西的,是什么东西不问可知。
“姐姐,不如你让宝官玉官去找紫鹃,问一问此事,想必紫鹃就能明白了。”岫烟想了一想才道:“算了,还是我去和紫鹃说一说吧,宝官玉官年龄太小,也不太懂这些,我去和紫鹃说便是。”
妙玉大喜过望,拉着岫烟的手道:“那可就劳烦岫烟你了,你也是知道的,我对这些事儿是一无所知,我的性子也不招人喜欢,也懒得去讨人喜欢,人家也就未必愿意帮我,也就只有妹妹你是我最贴心的人。”
岫烟也有些感触,自己这位自小长大的闺蜜,脾气虽然有些古怪,但是论心地却不坏,没太多心思,也无伤人害人之心,也就是自小养成有些乖戾的性子,再加上说话也不注意场合分寸,久而久之,才会变成这样。
其实她在和自己在一块儿的时候,自己也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习惯了反而觉得她率直没心计,更能推心置腹。
冯紫英自然不知道自己一句随意而言要到妙玉房中歇息就把妙玉弄得六神无主,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儿,以黛玉的身子骨,自己就算是再想留宿黛玉房里,也得要考虑黛玉的承受能力,而且妙玉好歹是黛玉的姐姐,也是媵,自己理所应当地要留宿对方屋里。
他只是没想到这阖府上下竟然没想到过妙玉自小是在尼庵里长大,跟随着出家人吃素念佛,后来到京师之后也是一直独居,家中也没有长辈在身边,而且和园子里的姑娘们的交情泛泛,除了岫烟外,几无朋友,而恰恰分配给她的两个小丫鬟宝官玉官也是小戏子出身,对这些方面一无所知,所以根本就没有作这些方面的准备。
再加上紫鹃那边的疏忽,以为岫烟会替妙玉考虑,却没想到过岫烟也是黄花闺女,哪里好意思来替妙玉张罗这些羞人之事,才弄得这样。
对于冯紫英来说,三房礼成,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把黛玉娶回了家,对上下里外都有了一个交代,自己也心里踏实了。
不过黛玉、妙玉和岫烟进府,使得神武将军府这边一下子就显得有些逼仄起来了,三人带过来的丫鬟、婆子和仆妇,林林总总算下来也有二三十人,都安排在神武将军府这边,本身神武将军府当初就比较小,因为考虑到冯唐经常不在,而当初冯家也不像现在这般风光,府里下人加起来也不过三五十人,现在却不一样了,已经过百,而且那边的呼伦侯府和云川伯府也经常有人要过来给段氏问安,所以就更显得热闹拥挤了。
那边宁荣街的荣宁二府一直放在那里,也没有整修,连在狱中的贾家人也都觉得以现在的情形,贾家不可能再回到以往,便是冯家不接管,那也是被其他人买下,弄不好还要分拆变卖,弄得更加不堪。
冯家买下,好歹这内宅中如薛家姐妹、迎春、黛玉、岫烟、二尤这些人多少都还和贾家牵扯得上亲戚关系,也算是一个安慰。
所以算一算也该是考虑将荣宁二宅以及里边的大观园进行修缮整饬,早一些搬过去的时候了。
“真的要考虑搬过去?”饶是宝钗素来沉静淡然,但听到说要修缮未来的新冯宅,也就是呼伦侯府、云川伯府以及神武将军府的集合体,还是让她忍不住有些兴奋莫名。
在大观园那段时间应该是她作为少女时代最轻松最自由最惬意的一段光阴了,和姐妹们一起在园子里无忧无虑的嬉戏游玩,吟诗作画,抚琴吹箫,可谓每天都充满了愉悦,虽然间或内里还有一些小纷争或者赌气,不过那却平添了几分乐趣,事后想来,还更是令人回味。
“怎么,宝钗你还有些舍不得这边儿了?”冯紫英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这边还是太紧迫了一些,呼伦侯府和云川伯府略好,但是神武将军府那边就太狭窄了,连母亲这等素来不喜麻烦的人都觉得还是拥挤了一些,所以也该是考虑此事的时候了。”
“倒不是舍不得,宁荣街那边也闲置了这么久了,要整修也需要时日,何况相公这可能一去就是一两年,若是家里这些人搬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宝钗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相公在京中,咱们一大家子搬过去,那倒是一桩好事儿,贾家那边已经再无隔阂,连琏二哥都赞同,也就是一个时间早晚而已。”
贾琏回来了,也来见了冯紫英一面。
不过当时正巧遇上冯紫英忙于公务,也只是匆匆说了一会子话便离开了,说事后再来见,又赶上冯紫英要娶黛玉,所以就约好喜事办了之后再过来。
冯紫英也有些遗憾,荣宁二宅要整修起码也要半年,只是自己半年肯定回来不了,所以究竟是等到自己回来之后再搬家还是等家里人先搬,也是一个需要考量的事情。
“先整修起来再说,至于什么时候搬,再看情况。”冯紫英吁了一口气,“我还是挺怀念妹妹们在园子里住的时候,虽说愚兄当初进园子的时候不多,但是偶尔在园中盘桓,也是心旷神怡,流连忘返,所以若是有这样一个机会能让妹妹们重回几年前那种快乐时光中去,便是明知道时光不回头,但是能带给我们一些回味和留念,那也是极好的。”
宝钗也有些动容,冯紫英的话说到她的心坎儿上了,当年她住在蘅芜苑,黛玉住在潇湘馆,迎春住在缀锦楼,岫烟住在芦雪广,妙玉住在栊翠庵,宝琴住在红香圃,当然还有探春、惜春、湘云、李纨这些人,但毕竟现在自己、宝琴、黛玉、妙玉、迎春和岫烟几女还是能聚在一起了,再加上还有鸳鸯、平儿、晴雯这些当年也都还在的丫鬟们,这还真有点儿重返当年盛景的境况。
回忆美好是每个人内心的一种向往,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诸如毕业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聚会,谈起当初的点滴种种,总能找到最美好的情景,让人青春重现。
第九章 千红万艳,吾心所念
“相公说的极是,妾身最怀念也就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候了,成日里便只是和姐妹们嬉戏玩耍,当初都说要建诗社了,姐妹们都是欢呼雀跃,连香菱都是翘首期盼,却因为种种耽搁了,再后来便延滞下来,甚是可惜。”宝钗话语里也满是惋惜,“沈姐姐也是诗词大家,若是回了大观园里,沈姐姐也能加入进来,重新把这诗社建起来,也能平添一番佳话呢。”
香菱便在一旁站着,听得宝钗这么说,也是满脸盼望地翘首:“奶奶说得是,若是能在大观园里重建诗社就好了,奴婢现在也无所求,就盼着能和奶奶姑娘们一道学着作诗,……”
冯紫英笑了起来,“香菱,你就这么喜欢作诗?”
“嗯,奴婢一直觉得作诗是一件最美好的事情,能用诗词来描绘一件事情一个情景,最为美妙不过,只可惜奴婢愚钝,始终不能提高,若是能有诗社让奴婢多加以学习观摩,那肯定会变得更好。”香菱很认真地道。
“香菱所言甚是,大观园里姐妹们,二姐姐擅长下棋,三丫头擅长书法,四妹妹精于作画,湘云也能作诗画画,黛玉则诗词歌赋均为所长,便是妙玉也是能作诗的,妾身也能勉力一试,要说写诗都能尝试一二,所以要算起来大家都能接受的,也就是诗词了,所以当时才会想要建一个诗社来作为姐妹们一起活动的形式,而且大观园里景致甚好,春花秋月,夏雨冬雪,都能让人触景生情,的确是作诗的好去处,只可惜一直没有能如愿,……”宝钗不无遗憾,“不过若是日后搬过去了,林丫头和妙玉,妾身和宝琴,还有二姐姐和岫烟,加上沈姐姐,没准儿还能再增添一两个姐妹,那一个诗社也就绰绰有余了。”
冯紫英见宝钗说得认真,忍不住道:“若是宝钗你真的有兴趣,那这大观园还真的该早些修缮起来了,当初我也琢磨着咱们家日后增丁添口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把宁国府那边也买下来,宁国府后院的后花园,如会芳园和临水之轩那一片,逗蜂轩、天香楼、登仙阁、凝曦轩,都建得十分好,如果把大观园东边儿和宁国府西南角打通,那么会芳园、临水之轩与大观园就可以融为一体,原来的大观园就只有沁芳溪,缺了一些大一点儿的水面,如果和宁国府西南角打通,就能多出临水之轩那一片水面,凹晶溪馆与临水之轩也能遥遥相望,景致还要好上许多,不过这样下来工程量可不小,如果要完成改建,起码要半年以上,所以宝钗你来负责操办,怎么样?”
“妾身来负责操办?”宝钗有些意动。
方才丈夫说的这一切的确很是诱人,把大观园和宁国府后边儿的花园打通,面积几乎要增加一半,尤其是水面不足的缺憾就弥补了,而且怎么来建,自己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设计安排,能更符合自己的观感。
加上丈夫即将远行,自己又不能跟着去,这一年半载在家中也没有多少事情,不如来找点儿事情做,还能充实许多。
“怎么,没信心?”冯紫英笑着问道:“为夫倒是对你很有信心呢,妹妹性子沉静,做事有条不紊,心思细腻,考虑周全,正是做这等事情的合适人选,而且外边具体来操办自然有府里其他下人,妹妹要做的不过是设计安排,符合我们审美观的总体规划,这是最重要的,至于具体修造,那倒是不必太花心思,倪二那边的建造社多的是做这方面的行家。”
宝钗想了一想之后,才点点头:“既然相公这么说,那妾身就勉为其难了,不过最好是和沈姐姐还有黛玉一道,若是沈姐姐因为要带桐娘无暇分心,那黛玉其实是可以和妾身一道来做这桩事儿的,还有三丫头,本来大观园里就是我们几个姐妹来往最多,也经常走动,只可惜了云丫头,……”
说起史湘云,宝钗脸上又露出一抹忧虑和惋惜之色,“也不知道日后她们这桩事儿究竟该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云妹妹难道就因为和那孙家订了亲,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这个问题冯紫英也不好回答。
实际上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运作此事,就是看能不能想办法把贾家人给具保开释出来,黛玉今晨也曾问起过,显然也是担心贾母年龄太大,在狱中难以长期坚持下去,作为外孙女,她肯定也是希望自己外祖母能安安全全出狱,至于说出狱之后怎么办,那倒是另外一回事儿。
“大周律法就是如此,如果没有解除婚约,那么夫妻一体,视为一人,自然要受株连,如赦世伯、政世叔一样,琏二哥现在都只能悄悄来,若是被人觉察告发,也是麻烦得紧。”冯紫英叹了一口气,“好在刑部那边有些松口了,政世叔拿回来的那封信还是有些用处,只是政世叔胆子还是小了一些,就算是没法离开南京,他若是要辞官,我估摸着南京那边也不会怎么他,如果那样,刑部这边就要简单许多了,我也能和刑部那边好交涉,当然贾敬这边也会有牵连,但是就要好说许多了,毕竟隔了一层。”
“那大老爷……”宝钗问道。
“赦世伯这边是另外一回事儿,他在平安州那边的勾当是被刑部查了个明明白白,没办法辩脱的。”冯紫英摇摇头,“只是因为和附逆一事拖着,否则赦世伯的案子只怕早就要判下来了,多半就是一个流放。”
宝钗心中一寒,“流放?这么严重?”
“不算严重了,流放几年,若是上下打点,也能慢慢减免,日后还是能有回原籍的机会。”冯紫英沉吟了一下,“遇上大赦,还能提前,甚至回京也不是不可能。”
“大赦?”宝钗精神一振,“若是新皇登基,只怕也是要大赦的吧?”
“论理说是要大赦的,但现在说这个还有些为时过早,皇上这昏昏沉沉,居然还能吃点儿喝点儿吊着命,嘿嘿,还真不好说能熬多久呢。”冯紫英也是有些神色复杂。
永隆帝居然还能慢慢醒过来,只是神志无法恢复,但是居然也能吃些流质的粥汤了,下不得床,也没法视事,一天十二个时辰,七八个时辰都是昏睡,醒来的时候也是迷迷糊糊。
阁老们一开始都以为能醒过来,时不时入宫觐见,但是这一两个月过去了,依旧如故,阁老们心又冷了,渐渐的也就去得少了。
冯紫英也去看了两次,的确是神志不清,不像是装的,不过他也规规矩矩请安,没有其他话语。
倒是几个皇子安分了几日又开始跳脱起来,越发争得厉害了,冯紫英还琢磨着得再见元春一面,一来了解一下元春回宫这段时间里又没有什么其他消息,另外也要考虑对这几位皇子的策略。
裘世安既然也不安分,有些想法,自己给他点明了与其把注押在苏菱瑶身上,那么他也就该考虑如何来寻求一个更稳妥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