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只是目前他还不宜明晃晃打出银行的招牌,汇丰是挡在他前面的拦路石,无论从发展的角度还是从人情的角度,他都不应该绕过汇丰,引入汇丰成为自家银行的股东和战略合作伙伴,对银行的初期发展会比较有利,但他又不想割舍太多的利益给汇丰,所以,只能等待。
等待入主汇丰,成为合伙人的机会,等待自身实力进一步壮大,当双方的地位趋近平等,他能大声说话时,才到摊牌的时刻。
香港这边短期内要做的事情都有了眉目,唯有龙道登台亮相卡在那里,老叶这老家伙办事不太靠谱,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人呢,如同新媳妇坐月子,明明隔壁楼住着,平时在楼下一次巧遇都没有,不知道在忙啥,或许陷在上海婆的温柔乡里乐不思蜀。
不管他,暂时不着急,等腾出大空来再去关心老叶,他现在需要开始操心黄金战略,好好做一场秀,让那帮股东安安心。
另外,还要抽空捋一捋丽池花园的事务,军警两头的英国佬大概都在等着看他的表现,大里昂女士米歇尔,粘上毛比猴还精的娘们儿也在等着吧,知道他忙完友谊公司的事务,这该死的娘们儿也该学周扒皮玩半夜鸡叫了。
吃着云吞面,冼耀文的思路从香港到新加坡再到美国,将所有的事务捋了一遍,一碗面细嚼慢咽,最后的几口已经坨了。
时间也从午餐来到下午茶,茶楼里的客人换了一茬。
让伙计收走碗筷,用自带的茶叶泡了一壶茶,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样刊看起来。
黄祖强不忘初心,真的办了一家中立报社,《中立报》出版在即,送了一份样刊过来请他过目提点,趁这会有空看一下。
《中立报》大致和其他大报的排版相似,黄祖强心挺大,一出手就是综合性报纸,主流报纸有的版块都有,唯一自己的特色就是小说连载和小说短篇版块。
虽然《福报》大杀四方,发行量惹得其他报社眼红,但大报只是观望,尚无一家报社跟风,倒是小报不忘赚钱之初心,学得很快,只不过学得不咋地,还没有哪份报纸威胁到《福报》的地位。
《福报》的一切事务都是黄祖强一手操办,如果不偏执,非得一切都是自己的,不想《中立报》有旁人的烙印,摒弃他的好点子不用,黄祖强不太可能复制走样,《福报》将有劲敌。
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几下,冼耀文在思考是否应该给黄祖强提个醒,让他别忘记十三幺的新老板是刘荣驹,人家本钱还没捞回来,这时候跳出来呛行,只烧报社都算刘荣驹有个宰相肚。
细想一下,还是算了,黄祖强是成年人,懂得权衡利弊,没准人家已经有了依仗,不惧刘荣驹,如果没有依仗,那只能说黄祖强不够成熟,吃点亏未必是坏事。
四百多万利润的香火情,一时半会儿烧不完,黄祖强只要开口,和事佬他得当。
将样刊通看一遍,冼耀文总结了几个可以改进的点,随即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将样刊收进信封,绕好线扣,放回公文包。
正当他抬头准备打量茶楼大厅,戚龙雀胸口处传出伴随沙沙声的敲击声,戚龙雀指了指胸口,他颔了颔首,随即,戚龙雀往茶楼门口走去。
前些日子一批对讲机和步话机到位,随同一起过来的还有ARRL某位牛人设计的中继台,虽然不是成型稳定的商业设备,只是无线电爱好者的DIY作品,但起码功能实现了。
为了架设中继台,冼耀文做了一回冤大头,按照最佳中继点的位置,溢价买了几栋唐楼,从深水埗一直买到中环,基本实现了市区的信号传输。
至于为什么要买,而不是选择更实惠的租,一是中继台不稳定,后期需要经常性维护,租天台多有不便,二是因为买楼不亏,新买的楼租金让周芷兰收,进一步做好她的维稳工作。
戚龙雀去了没几分钟便回来,说是家里联系,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传真机卡纸,王霞敏不知该如何处理,Call过来问问。
桌面型传真机虽然实现了远洋传输,但用起来其实没那么愉快,信号不怎么稳定,传输失败和传输不完整的概率不低,且传输速率不敢恭维,无人值守时容易出现各种故障。
鉴于此,只好让王霞敏和龙学美两人辛苦一点,两人无事时,固定的收传真时段由两人轮流值守,如若都不方便,只好随它去,这事挺要紧,没踅摸到可靠的专人负责前,宁可留空,大不了繁琐一点,多收几次。
将茶楼大厅打量一圈,没发现值得关注的人,冼耀文拿出一份《南洋商报》看了起来。
报纸上有一篇关于东帝汶的报道,说是在葡属东帝汶和印属西帝汶的交界处发生了武装骚乱,一支葡萄牙殖民地军队被反抗军埋伏,死了十几个,并在报道的结尾处抛出一个猜测,疑似反抗军背后有印尼的支持。
猜测应该是毫无根据,但大概又不是空穴来风。
印尼独立运动一开始便伴随着大印尼主义,以苏加诺为代表的一帮人认为整个印尼群岛的土著虽然信仰不同,但应该属于同一民族,讲同一种语言。一心想要建立一个大印尼国家,包括马来亚、新加坡和文莱。
从1945年印尼理论上独立,到今年实际上独立,印尼的獠牙就露了出来,虎视眈眈想要实现大印尼主义,对马新文三地不乏革命输出,而对接壤的东帝汶大概没少派遣军事教官和革命导师,估摸着葡萄牙独裁者卡尔莫纳恨不得咬掉苏加诺的耳朵。
葡萄牙一直在东帝汶采取比较温和的殖民策略,加上宗教的作用,东帝汶的独立斗争虽然时有发生,但并不激烈,像袭击军队这种事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大家都有点淡忘了。
冼耀文很清楚大印尼主义只是痴人说梦,不说英国佬不答应,就是马共也不可能答应,钻了几十年林子,图的是当家做主,可不是仰印尼佬鼻息,印尼敢胡来,马共大概不会介意来一次扶英灭印。
大印尼主义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便偃旗息鼓,他的关注点放到东帝汶,进而延伸到葡萄牙的殖民策略。
二战后,当法国和英国等殖民国家纷纷自愿或被迫放弃其殖民地,葡萄牙却拒绝放弃其殖民地,尝试抵抗殖民地发起的去殖民地化浪潮。
这一策略,给葡萄牙埋下了祸根,被殖民的要反抗,被迫放弃殖民地和一早就失去殖民地或一直没有殖民地的国家心里肯定不爽,你葡萄牙头上长犄角,身后长尾巴,咋就这么特殊呢?
没说的,逮到机会一定要背刺一下。
冼耀文掐指一算,康乃馨革命还有将近二十三年半才会发生,再数一遍葡萄牙在非洲的殖民地,安哥拉、莫桑比克,其他的不用点,范围太小,不是离岛就是被其他势力包围。
安哥拉有石油和钻石,莫桑比克有煤、石油、木材……
鉴于两地拥有丰富的大自然馈赠,他有了给冼玉珍增加一个葡萄牙国籍的想法,先以葡萄牙人的身份进入安哥拉和莫桑比克投资,安淡做十几年的正经生意,静待葡萄牙起内讧,再转而和两地的军阀交朋友。
澳门的赌牌也需要从里斯本曲线救国,打通官面的渠道,获得“公平”竞标的机会,用钱说话,他不太相信有志于争抢赌牌的人哪个比他说话更大声,更舍得与人分享。
冼耀文专心谋划着遥远的蓝图,一点没注意到杨造英进入茶楼,并向他走了过来。
“冼先生。”
冼耀文循声望过去,微笑道:“原来是杨先生,约人了吗?”
“还没有。”
“一起坐会?”
“正有此意。”杨造英借着冼耀文请坐的示意,坐到对面,“冼先生今天怎么会到这里?”
“凑巧在附近办事,中午在这里吃的饭。”冼耀文扬了扬手里的报纸,“喝茶消食时看了会报纸,谁知道一看看到现在。”
杨造英瞄了一眼报头,“南洋报纸,什么特别的新闻让冼先生入迷?”
“没什么特殊新闻,老三样,韩战、越战、台湾,社论倒是有点意思,新加坡开始鼓励私人大规模建屋事业,有一间信立产业实业公司提出了一个分期付款的计划,购房者先支付一笔首付款,其余的可分10年或15年分期付款,等付清购房款便可获得居屋的所有权。”
此时的报纸上并没有冼耀文说的这篇社论,他所说的是数日前的旧闻,现在报纸上的社论是前文的后续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长达十数年的分期付款,有点意思。”杨造英若有所思道。
“的确很有意思,杨先生有没有什么启发?”
10年和15年的分期付款,改个名字就是按揭,冼耀文肚子里已经惦记着的却是让人抢先一步,他不想落后太多,正打算再观望信立产业实业公司一段时间,就找米歇尔聊这个事。
想让汇丰下场难度有点大,就香港目前的环境,未来不可预见,汇丰大概只敢走一步看三步,根本不敢把计划定到10年、15年后。其他有风控部门的银行情况大致相似,形势未明朗之前,多半不敢轻易涉足按揭这块新业务。
倒是一些小银行、银号,以及手头有大笔闲钱的生意人会对按揭业务感兴趣,按揭10年,算出100%的利息,按照当下香港人对借贷利息的认知,并不会觉得这个利息离谱,反而会觉得借款人是观世音菩萨。
而对从事按揭业务的生意人来说,按揭可以说是变相的置业出租,而且无需理会17.5%的差饷,一切顺利,10年赚回买一间屋的钱。如若不顺利,购房者无力支付分期款,心狠一点,购房者之前交的分期款不退,直接解除合同,房子还是自己的,把购房者赶走,收拾收拾,往外一租,回归置业出租的本质。
里外里这么一算,这个生意有得做。
冼耀文急切盼望有人从事按揭业务,一是按揭会刺激房地产市场,提高香港市民的购房热情,二是方便他筹谋将来抄底。
第372章 爸爸
杨造英思虑片刻,说道:“香港的房地产市场不够成熟,按揭业务不太适合金城银行。”
杨造英一句话直接把路堵死,冼耀文也不好多说什么,打个哈哈将话题转移,“杨先生,上次的事,我再次向你表达歉意。”
杨造英轻笑一声,“区区小事,不必挂怀,冼先生什么时候再需要资金,只需打声招呼。”
“杨先生的话真令人暖心,再过些日子,我有一桩新业务需要开展,可能一次就把杨先生给的额度用完,希望不会让杨先生为难。”
“不会,不会,我求之不得。”杨造英喜笑颜开道。
“那就好,改日去贵行讨杯茶喝。”
“随时欢迎。”
“上次杨先生你说这里经常有金融界人士出没,我在这里坐了几个钟,好像没见到有像做金融的人出现。”
杨造英淡笑道:“冼先生你今天来得不凑巧,早上还有不少人在这里,中午吃完饭都打牌去了,如果不是和客人约好在这里见面,我这会也在麻雀馆打牌。”
冼耀文恍然大悟,“原来这样,看来今天没机会认识金融界的大亨,改日路过,我再来碰碰运气。”
“冼先生后日上午若是有闲可以过来,已经约好了开茶话会,来的人比较多。”
“争取抽出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等杨造英等的人来了,冼耀文又变成独坐。
四点十分。
冼耀文来到继园台一栋楼前,和一群人站在一起,目光对着楼前彩色栅栏围起来的一个小院子。
这里是松江小学,一所私立学校,暂时校舍仅有一栋楼,学生只有五十个出头,却有多达七十六个校董。
说白了,松江小学就是一帮经济条件还不错的上海家长凑钱为子女创办的一间学校。经济实力雄厚,出资最少的校董掏了6000元,最多的掏了10万,学校账上有逾百万躺着。
师资力量雄厚,每个老师都具备多年的小学教学经验,有上海过来的,有羊城的,有北平的,也有洋老师,学校开展沪语、粤语、国语、英语四语教学,校董会的家长们既有不让子女忘本的想法,又存着让子女融入香港的念头。
出钱最少的校董就是柳婉卿,是她认识冼耀文之前的手笔,据她说为了凑够这笔钱挺不容易,跟盛怀毓软磨硬泡了一些时日。
稍等了几分钟,只见校工提着一块铁片走到院子里,用另一只手里的铁棒敲响,邦邦邦,几声响动过后,楼里便传出密集的脚步声和嘈杂声,未几,朗朗上口的童谣往耳朵里钻。
“笃笃笃,卖糖粥,三斤胡桃四斤壳,吃子侬格肉,还子侬格壳。张家老伯伯,明朝还来哦。勿高兴,吃糕饼,糕饼甜,买包盐,盐咸买只篮,篮漏买包豆,豆香买块姜,姜辣买只鸭,鸭叫买只鸟,鸟飞买只鸡……”
童谣声急促,哼唱的小人儿们看见打开的牢笼,心早就振翅高飞。
难熬的时刻过去,底楼里排着队走出按纳唧唧咋咋的一年级,人不多,只有十二三个,一个女老师陪着队伍来到院门口,目光审视往前靠的大人们。
手拉住第一个小孩,交给已经被她扫描两三遍的大人,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冼骞芝是倒数第三个,手里拎着一个泛美航空的旅行包,天蓝色的,印着泛美航空的标志,只要搭乘泛美航空的航班,在飞机上空姐都会发一个。
可能是稀少,可能是时髦好看,也可能搭乘过泛美航空的航班意味着小日子过得不错,泛美航空的旅行包在学生当中很抢手,女生拎着会被羡慕嫉妒恨,男生拎着会被群起攻之。
经过女老师的雷达扫描,快跳起来的冼骞芝终于被交到冼耀文手里。
冼骞芝眉飞眼笑,甜到发腻的声音喊道:“爸爸。”
“哎,今天乖不乖,有没有被老师卜卜?”
学校的每个老师都有一根教鞭,对不乖和书没念好的学生,便用教鞭打手心,卜卜有声。
冼骞芝没有回答,只是献宝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朵剪纸太阳花,然后一脸“快夸我呀”的可爱表情。
“哇,又得了一朵太阳花,骞芝真能干。”冼耀文夸张地叫了一声,弯腰将冼骞芝抱了起来,捏了捏她的小脸说道:“跟爸爸说,想要什么奖励。”
“嗯~”冼骞芝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说道:“爸爸,我想吃冰豆花。”
“好呀,要不要撞红豆?”
“嗯嗯嗯。”盛骞芝点了点小脑袋,“还要一勺桂花酱。”
“好哦。”摸了摸盛骞芝的脑门,冼耀文将盛骞芝抱紧,“坐稳了,飞机要起飞咯。”
冼耀文快速往前奔跑,两人犹如一道臃肿的闪电,朝着目标德记射去。
一路上,盛骞芝撒下一串银铃,咯咯不断。
在德记吃过冰豆花,一大一小步行回辉浓台,甫一进屋,小大姐阿芳便迎了上来,将盛骞芝的书包拿走。
在上海,称女佣为娘姨,未成年的称小大姐,柳府现在有娘姨兼半个管家王妈,她的亲戚兼徒弟小大姐阿芳,按老带新的方式,王妈退了就是阿芳接班,但凡王妈工作时间超过十年,她就应该享受退休金待遇,冼耀文定期给她生活费,一直到她老的那天,出一笔丧葬费算是终结。
王妈有丈夫,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跟着原东家来香港的时候,只在身边带着断奶没多久的小女儿,其他家人都在内地。
这段时间算是上海富人的萎缩期,在香港没干什么营生,只靠吃老本的有不少出现坐吃山空的局面,原来有一班佣人的人家开始缩小佣人队伍,原来只有一两个佣人的开始辞退,让“太太”沾阳春水,市场上存在不少待招的女佣,王妈和阿芳是柳婉卿精挑细选后定下的。
府上还有厨娘孙妈,情况和王妈差不多,苏北人,从小大姐做起,擅长做苏北菜、上海菜和上海西餐。
另有大众安全警卫委派的四名安保,两人一班,以及柳婉卿的司机兼保镖郑兰剑,盛骞芝的司机兼保镖郑秋剑,两人是堂姐妹,与郑曼青沾亲带故,算是杨澄甫的徒孙,精通三十七式郑子太极拳,有从军经历。
柳婉卿选男人的眼光差点,对女儿的教育倒是不错,盛骞芝挺乖,没再缠着冼耀文,自己乖乖去书房写作业。
冼耀文上到天台,拿出对讲机,“零三,我是零一,完毕。”
“零三收到,完毕。”
“纸上什么内容,完毕。”
“日常,完毕。”
“收到,明天下午到公司,晚上跟我去个地方,完毕。”
“收到,完毕。”
“通话结束,完毕。”
结束与王霞敏的通话,冼耀文又开始联系齐玮文。
“零四,我是零一,完毕。”
“零四收到,完毕。”
“有没有洗干净,完毕。”
香港的低空异常忙碌,各种电波交织,随便搜一搜,就能搜索到广播信号在传递数字暗码,有些是真实商业信息传递,也有一些是两边人马的情报传递,分不清谁是谁,可以听个乐呵。
除了广播信号还有电台信号,搞情报的这帮人不讲究,频率跳来跳去,想找出一个干净的频率都难,他的无线通信系统现在用的频率不太干净,齐玮文正带着人筛选干净的频率。
“还没有,太脏,需要时间,完毕。”
“收到,完毕。”
关掉对讲机,卸掉电池,将对讲机锁进配电柜,冼耀文离开信号天线的这头,来到天台的另一头。
点上雪茄,享受拂面凉风徐徐,眺望友谊商场的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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