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急庇利街,我想食斯大林。”
“走咯。”
两辆车驶到急庇利街,在做炒卖的新东方占了一张桌子,让两个女人坐着,冼耀文去其他摊档买她们要吃的食物。
先到最远的毕街附近的广源兴烧味店,一元钱一个,买了几只个大的斯大林,也就是鹅头,狮头鹅的鹅头,个小的卖五毫,个大的卖一元,比普通鹅头贵一点。
然后沿着急庇利街一路买,烧鹅、叉烧、鱼蛋粉、挂炉鸭,三毫一大碗的大饭菜(卤味饭)等,一大堆拿回新东方。
甫一坐下,冼耀文就指了指大饭菜,“够两个咕哩吃饱,你不怕撑死?”
“我只食一点,剩下的你食。”米歇尔娇笑道。
冼耀文摇了摇头,示意孙树澄,“树澄,宝树的女儿,你应该知道。”
米歇尔冲冼耀文眨了眨眼,“亚当,我知道。”
冼耀文太清楚米歇尔的精明,一些事情让她多看几眼就能看出端倪,他不想就孙树澄多说,转移话题道:“你刚才去慰问了我们的未来大明星?”
“嗯哼,我不仅慰问,还送她们每人两束鲜花。”
“夜总会买的?”
“不然呢?”
“那你真是送了鲜花,提成可不会记在她们身上。”
米歇尔耸耸肩,“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又开了几瓶酒,为你增加了六百多的业绩。”
“哇哦,真是太感谢了。我刚刚在夜总会消费两千多。”
米歇尔抬手,大拇指在自己颈上别了一下,似笑非笑道:“真是香艳的消费,很重要的客人?”
“一笔新生意,非常冒险的生意,目前只是在探路,等路通了,我会告诉你。”
“谢谢。”米歇尔诚恳地说道:“肚子饿了,开动?”
“你随意,我吃点油器就好。”
说着,冼耀文从报纸片里拿出牛脷酥,瞟一眼报纸片上的内容,一看是咸湿报,顿时将牛脷酥塞了回去,干舀白粥喝了起来。
报纸片包吃的他不嫌弃,咸湿报不行,鬼知道会不会吃到加料。
相比他吃得清淡,两女却是吃得油腻,三盘菜配一堆烧味、卤味,小杯一碰,小酒一喝,一块块肉往嘴里送,小油水顺着嘴角一流,那叫一个美。
还别说,米歇尔和孙树澄大概蛮投缘,两人很快姊妹情深,忘了他的存在,自顾自喝酒。
一瓶啤酒两人分着喝完,又叫了一人一瓶,等半瓶下肚,两人酒兴正酣,他心知完了,待会免不了要送两只小醉猫。
一瓶半时,他的粥喝完,发呆半瓶时间,油腻腻的咸湿报到了他手里,没有在床上签订过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女人拼酒没什么好看的,有义务无福利,还不如看报认字。
啧,看了一小段,他就知道报纸是《十三幺》,而且是闩不二的作品。这小子好好的武侠不写,居然有雅兴写武侠咸湿文?
念头刚闪过,他差点忍不住吐出一个“操”字,到关键段落居然没了,被裁掉了,应该在另一张报纸片上。
正反翻了翻,找到一个日期,他把报纸片扬回桌面,瞄了眼五个空瓶,两个半空瓶,估计一下两女还能喝多久,米歇尔酒精考验,大概能一直喝,孙树澄不行,平时不怎么沾酒,就是天赋异禀,再有两三瓶也该倒了。
他心里有了数,转身看起了摊档上的人景。
经过几次酒瓶的叮当声,快一点时,终于听见重物落在桌面的动静,他转头望去,只见孙树澄趴在桌上,米歇尔却是好端端地坐在那里,脸红扑扑,抛给他一个暧昧的眼神。
“亚当,为什么我没发现你哪里吸引女人。”
“因为我没有在脸上贴英镑或美元。”
“啊哈,你说对了。”
冼耀文摊了摊手,说道:“你自己能开车?”
米歇尔竖起食指,玩起了斗鸡眼,随后,甩了甩头,又玩了一遍,“大概不行,我现在看东西有重影。”
“好吧,我送你回去。”冼耀文冲摊主招了招手,付过钱后,走到孙树澄边上,双手伸到她腋下将人扶了起来,随后一个公主抱,孙树澄窝到他怀里,将人抱实后,又冲米歇尔说道:“你自己能走?”
“没问题。”
米歇尔扶着桌子站起,身子并未摇晃。
冼耀文见她真没问题,抱着孙树澄走在前面,迎着食客们的异样目光往车走去。
将孙树澄放到后座,他和戚龙雀一人开一辆车,先去了半山,送米歇尔到房间,随后回到车边,看见孙树澄趴在车窗上翻江倒海。
从另一边钻入后座,翻出一条新手帕,一只手放在孙树澄背上给她顺气,“不能喝就不要喝这么多。”
“我想,呕……”孙树澄转回头刚说了两个字,呕意再次上涌,连忙又把头探出窗外。
许久,她的状态才好一点,人缩回车里,萎靡地靠在靠背上。
冼耀文拿着手帕帮她擦拭嘴角,嘴里轻声说道:“你挺不让人省心的,离上次让你遗忘重新开始没过去多久,你做到了遗忘,却喜欢上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
不等他的话说完,孙树澄已经扑到他怀里,下巴压着他的肩膀,双眼溢出泪水,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傻丫头,你把自己禁锢在一个小圈子里,接触的人太少,有些禁忌,对你产生了大诱惑,让你迷失。”冼耀文抚了抚孙树澄的后背,“没事的,等你放下桎梏,接触的人变多就好了。”
“哼,我比你年纪大,别装我……”那两个字孙树澄说不出口。
“不管我装不装,我们的关系也客观存在,不想逼死宝树,你闹这一次就够了。”再次轻抚孙树澄的后背,冼耀文细声说道:“好了,你是大姑娘,该懂事,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去爬山看海,调整一下心情。”
孙树澄离开冼耀文的怀抱,目光直视他的双眼,“你把话挑明了,然后就这样?”
冼耀文苦笑一声,“那你想怎样?”
孙树澄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交给时间,日出夜落,某一天你会有正确答案。”冼耀文伸出手指戳住孙树澄的额头,将她推离自己,“好好坐着,送你回去,今晚我睡主卧,照顾你个不省心的傻丫头。”
孙树澄嘟嘟嘴道:“我才不傻。”
“嗯,你不傻。开车。”
车子驶出,车厢里陷入安静,只剩喘气的声音。
……
翌日。
冼耀文在正常的时间起床,也在正常的时间吃早点。
吃到一半时,穿着睡衣的孙树澄走到饭桌前,从他筷子上撕走了一半油炸鬼,把他吃过的那一头送到嘴边,作势欲咬时,避着柴妈的眼神,冲他眨了眨眼,随后,调转油炸鬼,咬了另外一头。
“爸爸,妈妈已有好些日子没有打电话回来,我们等下去给她打个电话?”孙树澄嘴里调皮地说着,一屁股坐在费宝树平日里坐的位子上。
“……”
一声爸爸,令冼耀文生出一丝异样,他抬头瞄了眼孙树澄的脸,诧异孙树澄怎么往古灵精怪的方向转变,一个晚上,米歇尔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他拉下脸说道:“没大没小,回自己位子坐去。”
“哦。”
孙树澄乖乖去自己的位子坐下。
冼耀文舒了一口气,还好孙树澄的调皮只是装的,真要变得古灵精怪,还真有点棘手。
“晚两天再打电话,你妈和你妹妹现在应该在诺曼底埃特勒塔,我给你妹妹买下了莫泊桑曾经住过的别墅,她们去了那边接收,至少两天才能回巴黎。”
“哦,爸爸有给我买别墅吗?”
“你想要哪里的别墅跟我说,只要买得起,我都会买给你。”
“没想过。”
“那你想好了再跟我说。”冼耀文将目光放回报纸上,“你的眼睛有点浮肿,吃完早点回去补个觉。”
“哦。”
看着冼耀文头顶的发旋,孙树澄心中暗乐,原来爸爸二字叫出口为难的不是自己。
第405章 定格
冼耀文没闲工夫沉浸在禁忌的儿女情长,吃过早点往酒店去了个电话,得知李秉喆还没退房,会合谢丽尔去柏林药房拿了早准备好的一箱药,过目了报价单,略作调整,让人送去了码头。
就算李承晚爱民如子,目前也没有能耐兼顾韩国百姓的方方面面,民间药品极度短缺是一定的,特别是退烧药,市场一定很大,赚上数亿乃至数十亿韩圆皆有可能,只是想让赚到手的钱尽可能保值,就要跟时间赛跑,趁着韩圆还没大贬值,把钱赚回来且花出去。
药送到码头时,李秉喆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扒开左右各一只柔荑,坐起,短暂回忆昨晚自己的生龙活虎,会心一笑,起身走下床,在地板上捡起自己的西服,掏出钱包,取出几张美元放在床头柜上。
顿了顿,又掏出几张盖在之前的上面。
“这两个女人是冼会长安排的,回去一定会汇报。”
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李秉喆穿好衣服进入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后,精明的李会长重新上线,心情顿时变得更加愉悦。
无论是紧俏物资、打击对手,亦或者买地皮、外汇渠道,对他都相当有利,这一趟香港之行,会让他的事业有质的飞跃。
李秉喆踌躇满志时,冼耀文已经来到中华成衣的车间楼,穿梭于工位之间,检查军服的质量。
虽说美军的定单实际利润非常微薄,油水都被中间人吃了,但体现在账上的利润却是按照原本应有的数字走的,票据完善,该交的税都交,将来可以列在对外公布的财务报表上。
订单完成的好,还可以接下一笔订单,渐渐和美军建立合作关系,等越南战争开打,如果能接到一笔大订单,妥妥的利好消息。
所以,订单不是一笔独立的订单,而是直接联系将来的股价,由不得他不重视。
转完中华成衣车间,又去转了转中华制衣车间,所有车间都转了个遍,冼耀文来到中华制衣的大门口,稍等片刻,一辆车子停在他面前,后车门打开,人影一晃,周若云在他脸颊上吧唧一下。
“昨天为什么不来找我?”
“昨天周末。”
“喔,我忘了。”周若云拉住冼耀文的手,娇声道:“你要去哪?”
冼耀文淡笑道:“工厂、工地、工地、工地、工厂、工地、工地,然后吃饭。”
“我跟你去。”
“让你来就是跟着我接触一下家里的产业,我老冼家不养闲人,你嫁过来是做牛做马的,没有少奶奶给你做,等下好好看,搬砖、挑沙子、和水泥,哪个岗位你能做,就安排你到哪个岗位。”
周若云莞尔一笑,“我是大学生。”
“月薪35元。”
“唔,我是大学生。”
“一个月休息一天。”
“哼,我是大学生。”
冼耀文勾住周若云的下巴,轻笑道:“白天挑沙子,晚上扮大马。”
“讨厌。”周若云脸颊顷刻间绯红。
“呵呵。”冼耀文看了一眼手表,说道:“不逗你了,我们抓紧时间,不然中午不能准点吃饭。”
“好呀。”
两人走了几步,来到幸福工厂的工地临时办公室,冼耀文和刘若玲聊了几句,得知黎民乐已经去印度,暂时还没有传回消息。
带着周若云在车间转了转,两人前往香港制造集团的工地,昨天刚和胡孝清聊过,介绍胡孝清给周若云认识后,未久待,在工地上转了转,绕了个弯,又来到快活塑料的工地。
韩森对工厂相当重视,不仅派了最信任的糟糠妻尹莲,还派了有点文化的小老婆简淑英,就是妹妹韩月娥偶尔也会过来转转。
今天只有尹莲在,冼耀文带着周若云和她寒暄了几句,接着就和梁知行聊了起来。
梁知行是韩森找来的行内人,原本是上海纺织厂的机修工,1946年跟着老板来了香港,老板没有重操纺织旧业,而是开了塑胶厂,他也只好跨行,从纺织机械机修转职到塑胶机械机修,一干就是四年,从机修工干到副厂长的职位。
据说原老板挺器重他,也不知道韩森使了什么手段将人挖过来,韩森没说,冼耀文也不好多问,人怎么挖来的不重要,只要懂行就行。
“冼先生,昨天我去了洋行,拿回来一些产品介绍页。”梁知行展开一份介绍页,指着一台机器说道:“这是今年刚上市的自动啤机(注塑机),从参数上看要比以往的啤机好很多,就是价格贵12%。”
冼耀文拿过介绍页,仔细看了下机器参数,“香港的塑胶厂最多的是手摇式啤机吧?”
“山寨厂都用手摇式,便宜。”
“自动比手摇式的效率能高出多少?”
“一般工人能差出三四倍,熟练工人至少六七倍。”
冼耀文指了指介绍页,“这款啤机性能的提升超过差价吗?”
梁知行点点头,“数据上超过20%。”
冼耀文合起介绍页,递回给梁知行,“洋行在香港有库存吗?”
“我问过,有几台样机。”
“新产品上市,为了促销,总会有一些优惠措施,跟洋行好好谈谈,价格上让点,我们先要一台测试,确实好用再下订单,不好用订其他型号。”
梁知行迟疑了一下,说道:“冼先生,其实我们可以试试直接联系生产商,价钱上会便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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