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关于什么?”
“我知道的只有农产品,是否还有其他我不清楚。啊,她曾经是一个家族的领导人,认识不少其他家族的人,或许会给你介绍家族生意。”
卡斯特拉诺颔了颔首,“非常感谢给我这个好消息。”
“不用谢,下次纽约见。”
“再见。”
简短地交流,卡斯特拉诺回到小艇上,划向货船。
冼耀文站在原地,拿着望远镜一直看着两艘货船离开码头,收回目光时,看到较近的海面两艘舢舨驳船夹击另一艘驳船,只见竹竿在半空中或刺或扫,将驳船上的人打落到水里,然后由旁人接手,一支支鱼叉往水里叉,很显然,这不是械斗这么简单,而是奔着要命去的。
新加坡的码头,金门人清一色,驳船、咕哩都被金门人霸占,不知道是金门人内讧还是其他势力到这里立旗,结局非常明显,荒山野岭又添衣冠冢。
“真是爱拼才会赢,下手够黑。”
嘀咕一句,冼耀文离开红灯码头,出现在武吉士的佘园。
此时正是早茶的尾声,中午饭点还没到,店里的客人不太多,在收银台站着的蓝娥娘见着冼耀文,立马出来引着他往佘园的后门走去。
出了后门,穿过一条不足一米五宽的小巷,推开一道门,豁然开朗,只见一个面积不大,却是闹中取静、典雅的小院,佘阿贵坐在一张石桌边上,手里端着茶盏。
简单寒暄,佘阿贵给冼耀文倒上茶,便直入正题。
“冼先生,前面几年我和一个印尼人做过一段时间的走私生意,帮他筹集军用物资,现在印尼军已经胜利,不再需要军用物资,反过来,他想从印尼往外走私货物,都是大宗商品,凭我的实力吃不下来,我想和你合作。”
“对方是爪哇人还是华人?”
“福清人,到印尼不过十二个年头。”
佘阿贵说的两条信息,已经足够冼耀文推敲出“印尼人”是谁,昨天在李家,李光前给他说过印尼华人和走私的情况。
在印尼的华人老牌家族,不少是靠着给荷兰人搞包税发的家,所以心向荷兰,或给荷兰人出力,或明哲保身,如今印尼开始清算这帮人。
也有一批团结在印尼中华总会周围的华商,大力支援印尼独立革命,这批华商当时在印尼的实力只能算得上是三流水准,他们把独立革命当作自己崛起的契机,出钱出力,帮着印尼军走私军用物资,以盼印尼军赶走荷兰人,他们取代之前的一流华人家族。
在这帮华商当中,表现最为积极的就是小商贩林绍良。
当年老蒋喊出口号“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传到林家人耳朵里就变成了“抓壮丁”,害怕家里的顶梁柱白白死在战场上,林母先后送两个儿子下南洋。
小儿子就是林绍良,先在叔父的小店当学徒,有了一定积蓄做起了咖啡粉的小买卖,然后遇到了独立革命的契机,那叫一个英勇。
冒着生命危险,一次次突破荷兰人的封锁线,从新加坡购买武器及军需物品,然后又冒死返回,为了祖国,一次次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祖国也没有亏待他,据说靠着走私挣了不少。
“林绍良?”
“冼先生知道他?”佘阿贵诧异道。
冼耀文淡笑一声,“印尼走私最出名的人物,不知道他都难。他想走私什么?”
“白糖、树胶、木材、黄金、锡米,印尼有的他都可以提供。”
“林绍良在爪哇?”
“爪哇古突士。”
“据我所知,古突士属于爪哇第三军区迪泊涅格洛,最高指挥官是苏哈托,这个地区的荷兰势力尚未肃清,时常发生暴乱,还处于军管时期,权力集中在苏哈托手里,林绍良背后的人是他吗?”
“林绍良背后的人是谁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林绍良在印尼军中有广泛的人脉。”佘阿贵含糊回答道。
冼耀文点着半截头,吸了一口,说道:“佘爷想怎么合作?”
“我吃下林绍良的货,然后交给冼先生,冼先生只需要稍稍给我留点利润。”
冼耀文轻轻颔首,“佘爷,不用说稍稍,你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你认为合适的利润,我只有一个要求,从你到我手里这一步,必须是合法的,我们之间是正常的贸易往来。”
“没有问题。”
“好,我给佘爷一个承诺,假如林绍良跳过佘爷直接找到我,我绝对不会甩开佘爷。”
佘阿贵举起茶盏,说道:“冼先生,请茶。”
冼耀文端盏回应,一口温茶下肚,两人达成了合作协议。
午饭是在小院里吃的,蓝娥娘作陪,席间,聊了一些闲篇,佘阿贵给冼耀文科普了金门人的估俚间字号。
金门人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金门分大小金门,下面又细分到村,同村之人一起出钱租房子,作为简单的会所及住宿,这种场所就叫估俚间。
经过多年的发展,估俚间互相兼并融合,如今只剩下七支旗插在码头驳运业,有的金门人脱离驳运,进入远洋货轮领域,远洋货轮多次奔波,熟悉货源后,又有不少人转向从事东南亚进出口的“九八行”。
所谓的“九八行”指的是东南亚土产进出口买卖,因仅扣2%的佣金而被俗称为“九八”。此前,洋行的佣金高达20%至30%,相对而言,九八行的利润虽薄,但因开销较低,仍能维持生存。
从马来亚进口树胶,由印尼进口当地产的咖啡、胡椒、豆蔻、茶叶等,经新加坡粗加工,再销往美国、欧洲。
从原产地载土产的货船、在港口卸货的舢舨、将货送至各九八行的苦力,甚至为船加油的全都是金门人。
临了,冼耀文把之前所见说给佘阿贵听,佘阿贵的说法是应该不是抢地盘,新加坡的驳运十之八九是金门人,只有少数潮州人,其他人根本插不进去,没人会做无用功,估计是货出了问题,或者有人黑吃黑。
佘阿贵没说是什么货,但冼耀文猜十之八九是毒品,不是鸦片就是白粉。
上回听刘荣驹说过一嘴,当年龙云搞鸦片的那帮手下有不少去了缅甸,然后聚集到缅泰老三国交界处干上了老本行,那片地区就是金三角。
如今已经有金三角人跑去香港,起早贪黑拜访潜在客户,推销他们纯度更高的产品“三号半”,以抢占三号的市场。
李裁法提纯的那种金丹就属于三号,一个不好,半号之差,郑月英得跟人家干起来。
离开小院后,冼耀文坐在车里先琢磨了一会儿九八行,粗加工可以升级到细加工并进行贴牌,比如印尼盛产的猫屎贴上“1950”的商标,便可以高价往外销售。
猫屎咖啡尚未流行起来,定义权还未落到谁手里,他冼耀文完全有机会拿到定义权,对猫屎咖啡进行定义——出门先跨左脚,拉出来的屎半干不稀的麝香猫拉出来的猫屎,且异味活度值≥3.8,才能用来制作猫屎咖啡。
思维一阵天马行空地撒野,冼耀文把它抓了回来,开始琢磨林绍良和苏哈托。
佘阿贵这一出,算是让他瞌睡遇枕头,正有想法去印尼开金矿,苏哈托送上门来了。苏哈托吃里扒外搞走私,无非是为了敛财,但敛财的目的是个人享受还是为了积蓄力量往上爬,这非常值得思索。
冼耀文更倾向后者,苏哈托今年三十不到,正是雄心壮志、不负韶华的年纪,估摸着现在已经有了为印尼人民服务的高尚情操……
“嗐,管他为了什么,先拉上关系再说……黛薇·苏加诺原名叫什么来着,对了,根本七保子,东京人,今年……娘希匹,几岁来着?”
想不起来,冼耀文也不再费脑子,管她几岁,不重要。
东洋的国际事务中,有一个较重要的“战争赔偿与补偿”,为了重返国际,东洋对这个事情表面上还是比较认真的。
东洋和印尼之间还有补偿该给谁以及该怎么给的问题需要拉扯,苏哈托上位之后,访问东洋洽谈赔偿问题是一种必然。
如果所料不差,东洋依然会按照历史轨迹一样,通过民间企业来实施对印尼的赔偿,这样方便东洋企业重返印尼,同时也创造了制造猫腻的空间。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根本七保子就是某一个东洋“赔偿业务商人”安排给苏哈托当负距离翻译的,或许到时候可以安排素来六保子、本来八保子等等,让七保子靠边站去。
顺着苏哈托这条线,冼耀文想了很多,印尼资源丰富,岛屿星星点点,岛上丛林密布,非常方便藏匿武装力量,明暗两条线可以同时安排,完全有可能在印尼构建一个伪财团。
目前来看,他非常有必要再添一房九姨太,而且必须是爪哇人。
第432章 狮城总动员
两天前。
吴老四将烟枪交给癞头鼋后,鼻孔仿佛有一条毛毛虫在蠕动,眨了眨眼,一连打了两个喷嚏,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往鼻尖一掩,噗,擤出一大坨鼻涕。
“册那,又伤风了!”
癞头鼋将烟枪接了过去,并未搭腔,烤熟的烟泡往枪洞里一装,凑上烟灯,卟卟卟,连吸几口,鼻孔里钻出两条烟龙。
香港的烟档,夙来节俭,多采用两灯一枪制,两个道友共睡一榻,合用一枪。换句话说,假如两个道友要过瘾,只能轮着来,一个吸,一个烤,等一个吸完一筒,将烟枪交与另一人,给别人过瘾,自己用烟签再烤下一筒的烟泡。
这种做法,对道友而言,自然不是太方便,只不过看档怕事,又不在乎“上帝”的用户体验,不肯同时拿出两支烟枪,免得差人来冚档时来不及藏匿。
不消说,这种烟档的档次是相当低的,但消费却是不低,一筒烟通常是两元,童叟无欺,概不赊欠,凡修道有成的老道友至少三筒起抽,假如口袋宽裕,能在烟档里泡整天,那日子就美了。
吴老四是这间烟档的常客,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儿的看档会说不怎么流利的上海话。
吴老四从上海来香港已有一年有余,一直没怎么走出北角,刚开始是不想自降身份学白话,后面是端着不肯学。
在香港,只会说上海话一点都不影响生活,上海人有自己的小圈子,只要口袋里有钞票,自然有“乡音”为你服务。只不过,沾上“上海”两个字,就意味着贵,吴老四其实已经没能力再维持上海Style。
为了这个缘故,他成了这个低端烟档的常客,风雨无阻,每天过来消费八元整,吴老四抽四筒,只会多,不会少。
烟档设在英皇道的一栋唐楼里,离吴老四的住所不远,吴老四和他的老婆住在春秧街,他在家的时间要比在烟档少得多。
吴老四是个不分昼夜的人,别人白天上工,晚上睡觉,他昼夜躺在烟榻上,不务正业。
吴老四不是什么富家公子,没有成箱的金条供他挥霍,他能活得如此自在,“两饭”不愁,多亏了他有一个好老婆。
吴老四擤完鼻涕,重新躺下,懒洋洋地烤着烟泡,忽然,一只苍蝇飞了过来,围着吴老四飞来飞去,一会儿停在他的头发上,一会儿又停在额角,令他憎厌之极,却又懒得理会,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烟灯上,烟泡烤不好,味道会差很多。
对“黑饭”,吴老四向来讲究,白饭可以三天不吃,肉糜也能凑合,“黑饭”可不行,一顿都不能落,会死人的。
待烟泡烤好,置入烟盘,吴老四端起矮几上的小茶壶,啜一口浓茶,闭上眼皮,养起神来。
嗡嗡嗡……
苍蝇仿佛看不过眼,扇翅膀的频率加大,不时落在吴老四的鼻梁上,弄得他不厌其烦,只能静候机会,待苍蝇停着不动,他抬手猛拍,苍蝇鸡贼得很,感触到掌风,嗡的一声,飞到别处,他的巴掌却落在鼻梁上。
“册那,疼……”
吴老四叫出声来,人也弹了起来。
诙谐的滑稽戏引得隔壁的癞头鼋咯咯直笑。
“有什么好笑,哈~啾!”
又是一个喷嚏,吴老四不得不把包裹着黏黏糊糊的手帕再拿出来,挑拣不怎么黏糊的角角再擤一次鼻涕。
烦透了,这个世上除了大烟,没有一样东西是可爱的,就是养活他的老婆也是一样,一天给我八块钱吸大烟,五块钱吃饭,还有五块钱零花,也不见她出去做事,哪儿来的钱?
婊子,就是一个婊子,我头上早绿油油了吧。
哈呸,该死的婊子。
癞头鼋这个经常共榻却令他憎厌的搭子,令他憎厌的苍蝇,还有令他恶心的绿油油,三者加在一起,吴老四居然失了继续在烟档泡着的心思,等轮到,又抽了一筒,他离开了烟档。
英皇道上,丽池花园的两端,有不少舞厅,大抵同湾仔的舞厅差不多,规模极小,有的只不过一层楼的面积,但厅不在大,可摸即行,上这种舞厅的准客户,也不是冲着跳舞去的。
离着丽池花园不远,有一间小舞厅叫天上人间,吴老四最近也是这里的常客,一进舞厅就找了被他摸熟的舞女,进入昏暗的舞池蹦嚓嚓。
“大姐,就是他。”
舞厅的一隅,盘英冲吴老四努了努嘴。
齐玮文乜斜眼睛朝着吴老四打量了一阵,眉头一蹙,抓起桌上的墨镜戴上,不发一言,起身往外走,高跟鞋橐橐。
盘英跟上。
出了舞厅,上车,车轮滚动,出了英皇道,驶上春秧街,停在一栋唐楼下。
高跟鞋橐橐,拾级而上。
停在三楼,敲响了房门。屋内一间梗房里,一张床上,一只手往枕头下一摸,一只马牌撸子出现在手里,大拇指一抠打开保险,枪放在最顺手的位置,眼睛依然闭着,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
嘎吱,门被打开。
“你们找谁?”
这是李太的声音。
“我们找金丽花。”
居然是找她的,等等,声音有点熟悉,应该在哪里听到过。
双眼睁开,抓住枪,身体翻滚,轻巧地落在地上,再次翻滚,双手持枪,身体与房门呈三十度角,枪口微微向上,正对房门。
“找陈太呀,她昨晚上打了一夜牌,早上刚回来,这会儿还没起呢。”
“这位太太,你帮我去看看丽花起来了没有,她青浦的姨妈托我给她带个口信,很急。”
“这样啊,你们等等,我去看……”
不等外面的李太将话说完,“金丽花”已经从地上起来,关掉保险,放好枪,掸掉身上的灰,从容地打开房门,映入一只悬在半空欲叩门的手。
“陈太,你起来啦,有人找你。”
“李太,我听见了,谢谢侬。”金丽花回着话,目光看向那个熟悉的声音。
五分钟后,楼下的车厢里,齐玮文和金丽花紧紧拥抱。
“大姐,你没死太好了。”
“景琛,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会死。”
“三八年的时候,大家都说你已经壮烈殉国。”
齐玮文云淡风轻道:“执行一个特殊任务,景琛,我现在叫齐玮文。”
金丽花松开齐玮文,抹掉眼角的泪花,轻笑一声,“大姐,我现在叫金丽花。”
齐玮文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金丽花,给自己点上一支,吸了一口说道:“金励华还活得好好的,现在是宝安公安局侦查处处长,抓了不少我们过去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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