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屋秋雨
“父亲,到底什么是正事?”
“正事就是……你今年十八了,名义上你已经在军中服役两年了,表现良好,还有一年就要去军官学校了。最起码,枪要学会吧?骑马要学会吧?别露馅!”
“我呢,本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能和人家那些富贵的、有势力的比,直接给你送到太学或是姬夏学宫里,咱家毕竟底子还浅。但是雇人在军中服役,从军中给你弄个上军校的名额还是可以的。”
“可是,说到底,给你送进去后还得靠你自己。这几年可能就要和齐国打仗了,海军你不愿意去,陆军那边……你也知道,都是排着队打仗,谁知道子弹能不能打中你?”
“所以,你得先当上军需官,打仗的时候我想办法给你调到后方,熬几年混上去,我也就放心了。”
陈健忍不住脱口道:“华夏兴亡、匹夫有责,这一打仗都往后面跑……”
话没说完,陈斯文已经气的跳起来道:“你今天是吃什么了?让我调你去后方的难道不是你自己?我想着让你去当海军,你说当海军得吃豆芽和咸鱼不想去;我让你去当陆军,你说怕被铅弹打死,如今却和我说这些屁话?我好孬也是从尉官一点点干起来了,这番话还用你教我?要不是你不成器,我何至于拉下脸去求人?给我滚!”
被骂了狗血临头,临走的时候陈斯文拿出一个银币扔过来,喊道:“省着点花!滚!”
等陈斯文离开后,陈健看看四周,这应该是自己的家,家中装饰尚可,但是到处透出一股附庸风雅的气息。
墙上挂着两支昂贵的自生火手铳,还有一柄长刀,还有一副歪歪扭扭的墨字:华夏万胜。
翻出扔给自己的银币,背面印着一条龙,正面是印着一艘帆船,完全没有字母文,单纯的方块字写着一元。
这枚银元,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印象中一枚大约能买四百斤米,当然这不小的收入是相对于什么也没有的雇工来说的。
回忆了一下,家中既无田产,也没有什么作坊,就是靠着父亲的薪俸外加剿剿海盗、收受回扣、利用军官的特权倒卖一点货物之类的。
虽然老爹是个校官,但实在算不上什么人物,具体表现就是自己想要进军校还得假装在军中服役两年,而不是直接进入那几所太学或是姬夏学宫。
在小小的闽城,陈家还算个人物,跑到都城新夏,只怕屁都不是。
相对于陈健想要干的事,可真称得上是人微言轻。
如今正是资本血腥积累的时代,刚刚吞并的那些君主国也正在飞速发展,各种手工业作坊和水力作坊都在疯狂地发展着,资本并没有意识,但是天生地想要吞噬并且挣扎着积累着等到某些特定的发明出现,最终变得可以吞噬万物。
相对于上一世的幼稚,陈健已经成熟了许多,不再想着在完全达不到生产力水平的年代去幻想自由人的联合体——一个真正的、非小资产阶级狂热的人,这时候要做的应该是做个最为合格的资本家,既要血腥还要吞噬还要不择手段。
这才是推进历史进程,否则那就是空想社会主义者,注定失败。
没钱怎么办事?没钱怎么雇那些技术良好的钟表匠和铁匠做事?没钱怎么把技术推广下去直接那旧的那群人淘汰?没钱怎么航海?没钱怎么行贿?没钱怎么当议员?没钱怎么积累?
这年代的军功可不好赚,这个族群从没有什么贵族精神,什么子弹不瞄准军官的传说更是听都没听过,反倒是听说就朝着军官打……排队枪毙虽然因为燧发枪价格和刺刀的问题还没完全来临,但是铅弹、炮弹那可都是超过二百步就会布朗运动,谁也不知道落在哪。
啪的一下死了,积分为零,下一世只怕更难混了。
看看手中的这一枚银币,陈健慨然长叹道:“穷啊!”
“你也学会哭穷了?这倒是奇了,我且问你,今晚上去哪玩?”
回头一看,是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人,头发束着,穿这件右衽宽服,圆脸庞,不算胖,面部尚算英俊,腰里挂着块玉,佩着一柄装饰的长剑,手里拿着一本书,书边都被翻烂了,黑乎乎的。
陈健记起来,这人名叫张玄,字伯伦,是闽城税务官家的长子,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学习要比自己好得多,明年就要去都城新夏的太学学习算数和统计之类的。
张玄神秘兮兮地靠近陈健,把手中的那本书递到陈健身边道:“得了本好东西,这可是手抄本的。”
陈健随意翻了一页,映入眼中的正是“拨开……乱插……三百多下……”等字样,细细一读顿觉无趣,倒不是他脱离了低级趣味,而是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形容词。
“要不是那群议事会的人胡扯,这东西倒也能够翻印了。一群老头子,懂个什么?哎,我说你刚才在那哭什么穷啊?”
陈健转着脑袋看了一圈,叹息道:“钱还有嫌多的吗?我家又没有作坊田产,比不得你家有着三百台织机,还入了一艘货船的股,这些将来都是你的。我爹就是个校官,这玩意可不世袭啊。”
“哎,我求你点事呗?”
“说呗。”
“你爹是税务官,能不能让我看看收税的单子,或是你认识的人多,领我到处看看。”
张玄耸肩道:“干什么?”
“写个报告,闽城各阶层分析调查。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办法。”
“算了吧,你还想当议事会成员啊?再说你会写几个字啊?”
他倒是知道阶层这两个字,前世陈健就用过许多次,这一世的残留影响仍在,只是书中删除了一些比较赤果的内容。
陈健听闻此言,心道:“我不但会写字,而且会写字,这字大部分都是我抄造出来的,我能不会写吗?我特么还会几何代数解一元四次方程呢,难道也要告诉你?”
第三章 窥一斑而见全豹(中)
出了家门,骑着马在忙乱的街道上闲逛,马蹄子发出踏踏的声响,远处一行手持长矛和火绳枪的士兵正在巡逻。
这时的火绳枪已经比前世强多了,轻重均有。如今唯一的敌人就是孤悬海外的齐国,沿袭着华夏的冶铁和锻打技术,重甲水平不低,枪必须要有一些可以破重甲的。
燧发枪和刺刀没有列装,火枪手仍旧需要长矛保护,骑兵因为过于昂贵,这几年也只有在北边大草原一代还剩下一些。齐国孤悬海外,骑兵解决不了问题,这也导致了如今的军阵历经了内战之后逐渐朝着长宽度、薄阵线的趋势发展,基本放弃了对冲击骑兵的防护,而走向了宽正面集中火力的路子。
华夏如今已经没有正规重骑兵,只剩下北边苦寒之地的一群轻骑,也都混成了骑马步兵,整个华夏抓不出三千人的正规冲击骑兵了。
不过陈健胯下的马尚算强壮,马匹的拥有量极多,育种学上华夏没有走弯路。
“先去码头看看。”
陈健喊了一嗓子,张玄下了马道:“去码头可骑不得马,人太多。咱闵城虽然不如新夏和华城,可也十几万人呢。坐船去吧,内河有船。”
“路上小心些,尤其是过贫民窟的时候,小心被偷了东西。如今偷窃的小孩越发多了,抓到济贫院都会想办法逃出来……”
两个人下了马,收拾了一番,沿着一条石子路朝着河边走去。
一路上很是繁华,各种店铺林立,但是透过这些店铺也可以看到后面隐藏的低矮的泥土屋。
临河的一片肮脏的满是尿味的角落里,几个穿着残破的女人正在门口吃饭,看到陈健后急忙咽下饭,跑过来问陈健是不是想要放松一下,只要三十个铜板。
陈健仔细看了一下,她们面色饥黄,几个人明显手指残疾,还有几个大约是长期劳作后留下的后遗症,腰有些弯。
陈健停下来,张玄急忙拉了他一下,小声道:“你疯了?这些人你也上?小心有病。”
“我就和她们聊聊。”
“你今天真是古怪,可从没见过你这样。我也受不了这里的味道,我在河边等你。”
散了后,一个女人拉着陈健就要进那间小屋,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是合法的,放心,我们有济贫院发的经营证。”
低着头走进了屋子,黑乎乎的墙上果然挂着一个小小的印刷的经营证,除了一张脏兮兮的床外,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家具的东西。
不过床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木炭笔勾勒出的简笔画,显然是个孩子画的,上面是两个大人拉着一个小孩,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妈妈和我”。
摸出来三十个铜子,放到床上,女人便要脱衣服,陈健摇摇头道:“聊聊。”
女人抓起铜子数了一下,紧忙藏进了袖子里,脸上不再是那种职业的笑,而是真心地笑了一下,问道:“你是贫民党的人吗?你们是不是要当选议事会成员了?”
陈健并不知道什么是贫民党,却也没有反驳,顺着说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