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俊
“嗙!”他一掌把报纸狠狠拍在桌面,连带在桌上的水杯都叮当跳响:“邨人,替我联系福义兴的林大头,今晚我要同几个后生仔开宴席。”
二弟邵邨人马上在沙发座上站起身,识趣的点点头道:“知道了,大哥。”
虽然“邵氏父子”目前是邵邨人任董事长,其子担任总经理,但大佬邵醉翁在商界的脸面最大,在兄弟们中亦兄亦父,退出二线之后只是不再掌管公司经营,邵家有什么事情也得先由邵醉翁出面处理,所以人人提起邵氏公司都把邵醉翁摆在前面,直到十年之后才有邵义夫的位置。
现在邵家人在外边丢了脸,肯定得由大佬亲自去找回来,要不然公司上下,同乡社团怎么看他们邵氏?
第31章 宁波会馆
林大头是一个身材彪悍,肥头大耳,长相憨厚的司机,平时出门常穿一件不合身的夹克,主要工作是帮大老板们开门。
他同时兼职六个知名大老板的司机,还有空担任港岛老牌社团“福义兴”的坐馆,闲暇之余干一点打打杀杀的事情。
福义兴则是港岛现存最老的一间社团,距今已经有七十多年历史,是当年闽商下南洋时组建的同乡社,靠着护送老板们的商船下海闯出名头,那个年代海上盘踞着众多海盗,俗称“大天二”的海盗有枪有炮,装备一度胜过清军,就连鬼佬的货船都不放过,还曾劫过日岛的军用物资。
可惜最早下南洋的闽商并没有把港岛当作根据地,而是辗转往东南亚、日岛、台岛、欧美等地发展,否则现在港岛第一大的势力当属闽商,潮汕帮、沪字旗也是在战乱时才往港岛发展。
历史的变革,让留在港岛的“老福”失去靠山,渐渐衰弱下来,只能靠向社团势力不强的宁波商会、以及一些华侨老板,跟这些老板们一拍即合进行合作,勉强保持住“老福”顶尖社团的招牌,但论实力顶多算是个中型社团。
这时林大头开着邵醉翁的黑色宝马汽车来到石硖尾,圆顶帅气,弧线流畅,像颗蛋一样的宝马汽车一到路口就吸引来大批目光。
林大头则推开车门后,站姿笔挺的守在车旁,目光炯炯,气息洪亮的请道:“何先生,邵老板请您去一趟。”
伍世豪、猪油仔等人目光齐刷刷转向老板,何定贤也没想到会有人来开车请他,当他听见邵老板的名字后,便真的很想坐一坐靓丽的古董车。
林大头见到一个年轻人走出电影店,动作娴熟的坐进后排,表情意外之余也没多说什么,关上车门启动轿车便驱车赶向码头。
九龙城渡,一艘被包下的客运渡船已经在水中等待,汽车径直穿过码头驶上轮渡,轿车便停在甲板前头,何定贤干脆连车都没下,挥手让司机把窗户落下,就在车上点了一支香烟吸起来。
些许的颠簸摇晃没有给人带来不适,轮渡在风浪中抵达北角,轿车再一次驶下码头,来到位于浅水湾石排湾的一间中式会馆前,何定贤下车见到门坊石牌上鎏金的四个大字正楷“宁波会馆”,便知已经来到宁波商会的坨地,一脚踏进去不知是生是死。
他习惯抢银行的生活,更习惯把脑袋别在腰上,就算过了几天舒坦日子骨子里的野性也磨不掉,从容不迫的走进会馆大门就见前庭一口水缸塞的满满当当,时不时有水泡冒出,石板地面上也铺着水渍。
四个身穿黑衣的打仔,一人手持一根竹竿,水缸里有人抬头就狠狠一棒敲下去。
赵玉堂、曾少珂、邱德更,陈立、还有一位满脸煞气,表情难看的中年人正坐在客位上,五人都一起移过目光瞧向他,邱德更显得惶恐不安,中年人则是目光犀利,神情不善。
一名穿着黑色马褂,留着八字胡,戴着眼镜,模样斯文秀气的大老板则站在餐桌前拱手说道:“欢迎何长官大驾光临。”
何定贤没有理会邵醉翁的阴阳怪气,而是立正敬礼,出声喊道:“长官好!”
他一位一位的面向致意,然后再向主人家点点头,最后以站门岗的姿态守在阶梯之下。
邵醉翁让四位长官干坐在椅子上等他开餐,看起来是表现的礼数十足,可真要屁股往椅子上一坐得出大事,赵玉堂就不讲了,那目光不善的人没猜错肯定是大人物,观曾探长、陈警长的样子很可能是总华探长“刘福”……
到时赵玉堂要整他,刘福要整他,说不定曾少珂、陈立都会心生不满,商人真是奸猾狡诈,诡计多端,竟然想坑他!
邵醉翁在见何定贤进退有据,心思敏捷之后,也就不再强求,挥手付之一笑呵呵两声,便坐回去招呼几位探长们用晚餐。
整场晚宴大概近两个小时,结束时已经明月高悬,席间气氛时冷时热,很少有欢笑声传出。
推杯换盏之事倒是频繁。
何定贤就腰杆笔直,一动不动在中堂前台阶站到双腿发麻,但只要没人喊他进去,他就算还是安全。
至于长官们在酒桌上谈论了什么,他现在是一概不知,可该知道的一定会知。
这时堂内已经响起相互辞别的客套话,曾少珂,陈立很快就跟在一位中年人身后走出来,中年人迈下台阶时望了他一眼,刚路过就霸气十足的放话喊道:“打死他!”
何定贤心头蓦然抽紧一下,水缸旁四个打仔毫不犹豫的将竹竿戳向缸中,缸内人泡的浑身水肿却还在奋力挣扎,弄翻水缸后轰隆一声,水缸砸得四分五裂,露出赵志远苍白发泡的脸庞,一个黑衫打仔面露凶恶掏出匕首,上前一刀抹了赵志远的脖子,赵志远表情瞳孔的抽动两下马上就失去动静,只剩下哀怨的瞳孔慢慢放大。
地上的水一点点被晕染成红色,放话的人已经走出大门,请客的人连面都没露,绕过中堂已经从后堂离开。
陈立在把曾少珂,刘福送上黄包车后,转身朝里头招了招手,何定贤便听令走出宁波会馆,再度立正敬礼:“长官!”
“好了,再我面前就别装了,你哪里会把什么长官放在眼里,晚上装乖乖仔很难受吧?”
会馆门口的夜幕下,陈立吸着一杆老式烟枪,说话时眼神很是玩味,何定贤则笑道:“能够平平安安走出会馆大门已经很开心了,有的人只怕是要横着出去。”
他回头瞄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陈立满脸坨红地搂住他肩膀,吐着酒气道:“找个地方一边吃面一边聊,TMD,刚刚光顾喝酒,谈事情,连一碗米饭都没吃完。”
何定贤伸手向角落巷口里招招手,一个熟悉的人便拉着黄包车小跑出来,何定贤道:“长官,车到了。”
“嗯,你做事情,我放心。”陈立坐上黄包车心情愉悦很快,看表情对下属的准备很是受用。
第32章 风险投资
一间面摊旁。
陈立大口吃着云吞面,讲道:“邵醉翁开的条件,要总华探长刘福交出杀人凶手,将来九龙区的电影店份分他一杯羹。”
“福爷当时就坐在旁边,毫不犹豫点点头,赵志远就被人在酒桌上拉下,直接塞进水缸里……”
何定贤听的眼皮直跳:“福爷够干脆。”
陈立笑道:“呵呵,福爷说到底也不过是东莞帮的一只看门狗,街面上最不缺的就是狗。”
“不想当流浪狗、野狗的,做梦都想有个家,福爷要是惹到有钱佬,一样会被打断腿。”
身上的皮,确实可以带来钱,但钱肯定比皮重要,权力在达不到顶峰的时候,就必须为金钱让路。
港岛权力之巅属于鬼佬,华人的权力仅限基层。
港岛是一个资本化社会。
钱是第一。
何定贤也明白:“所以福爷直接把赵志远丢出来平息邵老板的火气,想必赵志远的靠山赵玉堂也落不着好。”
陈立点点头:“跟你设想的一样,人是谁杀的已经不重要,报纸上写了是赵志远,宁波商会就忍不下一口气。”
“邵老板以宁波商会名誉会长的名头,直接放话要清理门户,要不是福爷当时念旧情,冒着风险力保赵玉堂,院角的另一口大缸就是给他准备的。”
何定贤坐在一旁,将一颗云吞塞进口中,想道:“那赵玉堂也要倒霉。”
“邵老板不可能清理了赵志远,却还放过赵玉堂,那不是养虎为患吗?”
陈立抬眼一看,轻声道:“最后,赵玉堂则被扒掉肩上警衔,重新穿上制服去荃湾管农田。”
如果说九龙塘还属于开发区的话,荃湾就是郊区中的郊区,常住人口都不如石硖尾。
不仅跟油尖旺的银行区没法比,就连跟新界的乡镇区都比不了。
这是彻底的发配。
“你也知,堂堂一区华探长被发配到荒地有多惨,将来没人会卖他面子,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这种人就算没死,也跟死了一样,不用怕他来找麻烦了。”
何定贤轻笑道:“我怕他?”
一个连枪都没的军装警察,职位还比他低,真没什么可怕的,以赵玉堂的智商想必也不会来找死。
陈立也道:“难道,你就不好奇,邵老板怎么分你九龙区的生意?”
其实他心头有点惊讶,觉得阿贤定力太好,城府颇深,直到现在还能憋住不开口。
阿贤却笑道:“能怎么分?肯定跟刘福分一点,跟我分一点,毕竟刘福刚刚交了一个人出来,邵醉翁不可能再派人踩进九龙区。”
“一来,他的地盘本就在港岛区,未必看得上九龙区的生意,二来,整个港岛也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想在九龙区揾水就要跟刘福打交道,搞好同东莞帮、潮汕帮的关系。”
“三来,我一共就七间电影店,地盘不到九龙区的三分之一,既然都在谈整个九龙区的生意了,我这几间店肯定就上不了台面,总不至于把我的店铺给分出去。”
他说到这儿,又看向长官:“刚向东莞帮抽刀子,又要抢我们潮汕人的蛋糕,真当我上司是吃素的?”
“我保证邵先生要提分店的要求,我头顶两位长官肯定第一个拍桌子。”
陈立听的满心舒坦,笑眯眯地道:“想多啦,扑街仔。就我还跟邵老板拍桌子?邵老板一个电话都让鬼佬撤了我的职,不过他确实需要卖福爷一点脸面,出来混都是花花轿子抬人,福爷交人是给他脸,他总不能做的太绝。”
“一个人做事太绝,就会先把别个逼上绝路,再把自己逼上绝路,起码做生意上是这样,生死斗是另一回事。”
“所以邵老板决定投资三十万港币,在整个九龙一共兴建二十三间一元电影店,并且低价租赁老旧影盘给你们播放。”
“要求就是成立一间合资公司,你占百分之五十的股权,邵先生占百分之三十五,福爷有百分之十,我跟曾探长的两间店折成百分之五。”
何定贤早早就猜到前因后果:“这其实是大企业看中初创公司的项目团队,出资进行收购!资本市场百年不变的套路!”
“唯一不同就是光明正大的给管理单位缴纳献金,另外还要捉一个人祭旗挽回颜面,商业方面邵老板却是只赚不亏,将来依托我的电影店,邵氏院线能够更加强大……难怪邵醉翁没有为难我,轻易就让我走人。”
“不过在前期强强联合确实有益处,我要是没有地域垄断的时间,展现出一定的能力、还真拿不到最大股权,而人能活多久很大程度就是价值决定,我的命比赵志远贵,我才能活下来!果然,最后还是要靠钱保命,靠钱收住大老板的火!”
这已经是他预想中的良好结局,最优解局自然是潮汕帮给力,曾少坷,陈立抬个大老板出来和邵醉翁对着干,再把九龙区的生意一个人全部吃下,事实证明曾、陈二人没有抬出什么大佬,或许是不想为他浪费人脉,或许是压根抬不出能跟邵醉翁对抗的人物。
最坏结局则是被人打死、生意被独吞,不过他敢算计邵氏就是依仗电影店生意有成为院线潜力,是邵氏院线的天生合作者,邵氏大概率不会真的对他动手,这是一张人人都说,人人却都看得见的明牌!本钱!
这时他点点头道:“可以,就当卖长官,福爷,邵老板一个面子。”
如果光想靠一元店扩张赚钱的话,那么给人分掉一半会很难受,可如果还有其它项目的话,合作扩张就会带来迅速的资金回报。
起码节省了积蓄、开店的过程。
那三十万对于邵老板而言就是买一辆新车,请朋友到夜总会喝一场的开销,投进来几个月就有回报。
小半年就能盈利,稳赚不赔。
对何定贤而言则是多了一笔“风投资金”,可以加速启动项目,为下一桩生意争取时间。
发家致富要快。
慢了。
风口过了,也就没机会了。
陈立也满怀欣慰的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一看就知你是一个懂得分食的人,出来行不容易,吃独食最容易噎着,懂得分食才有朋友。”
“你把整件事情设计的很好,铲除了对手,拿下了生意,既帮我们潮汕帮扬了口气,也给东莞人一个教训。”
“唯一就是没料到邵老板的精明能干,也让邵老板把给你一箭双雕了,但现在说不定邵老板现在也很欣赏你,不然第二口水缸就可以塞你!当然,欣赏你就是欣赏你生意,欣赏你的银纸,否则晚上邵老板肯定会做掉你,一边杀一个,以示威严。”
“要是他让两边都交人的话,我拼了老命都不一定能护住你!”
何定贤想到邵醉翁刚开始请他上桌的样子,又想到赵志远是被在桌子上拖下来的,心底就有些不寒而栗。
妈的,老骨头,记住你了!下次请你吃饭我也备两口水缸!
他心头想归想,嘴上却道:“我明白了,立哥,借势是要付出代价的,别人让你借,就欠人一笔债,不让你借,转手就可以打死你。”
“世界上没有白食的晚餐,大老板们更没有一个是好蒙的,我做事还是嫩了点。”
陈立摇头笑道:“你做事够老练了!”
“想要的目的都达到了,好处都拿到手了,你已经是成功了一次,只不过凡事剑走偏锋都要付出代价,也要冒点风险。”
“若是一点点风险都不冒,到老也上不了位,我真的很欣赏你,真想去买个女儿嫁给你,可惜我儿子都成家了,估计是蒙不过你,有没有兴趣认我做师父?过两年我退休把油麻地警长的位置传给你。”他豪爽的道。
第33章 出人头地
“师父,什么时候摆拜师宴?”何定贤毫不犹豫的爽快答应。
一个油麻地警长的位置,每个月已经能捞上万港币,算是港岛华人的中层代表。
要是能拿到总华探长的位置。
那就是大佬圈子的入场券。
不过,一区警长已经足够改变一个穷小子的地位,用麻雀变凤凰来形容都行!
陈立则大怀大笑道:“哈哈哈,你个臭小子,算啦,我也没有入字号,用不着摆拜师宴。”
“将来记得有我这个师父就行。”
师傅和师父,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师傅只传手艺,师父要传道授业,提供资源、金钱、帮助弟子上位,师父的恩情如父。
陈立却很有气量的讲道:“一个油麻地警长的位置肯定限制不住你,你光靠电影店的生意,将来买一个油麻地警长就不在话下。”
“我能传给你的东西不多,平时就还是常来喝酒、饮茶,当兄弟相处。”
“什么拜师宴、拜师礼、敬茶烧香都免了,更别跪我。”
他自觉受不起。
“我只是真的很钟意你,觉得会出头,就让你借我的势,希望将来能捧你更进一步。”
何定贤心中明白:“我先前借过陈立的势,现在陈立打算投资我,给予我政资资源,师父的称呼只是一种道德契约,将来一样是图回报的,只是比单纯的利益交换更多了一份道义。”
“华夏文化中欺师灭祖,背师忘典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旦出现就等于信誉破产,越是有地位的人越不敢做,否则就会被戳一辈子脊梁骨,再成功都会遭人唾弃!”
只是碍于他已经初创一份基业下来,不算双手空空的登门,导致师父的权威也立不起来。
变成更单纯的政治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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