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家龙女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令老朱夫妇,还有朱标无比熟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由远及近。
与记忆中的声音相比,却又多了几分饱经岁月的沧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声音笑得癫狂:“天兵天将,听俺号令!俺是玉皇大帝的女婿!玉皇大帝是我爹!哈哈哈……”
所到之处,菜叶子与水果齐飞,泥点子共衣服一色。
“是老四?”马皇后担忧地说道,她站起身就要去看,却被朱元璋给按住了。
“不要声张。”老朱低声对马皇后说道:“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朱棣毕竟是燕王,哪怕疯了也不是老百姓能够得罪得起的。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鸡飞狗跳。燕王妃徐妙云在后面担忧地跟着,与一干王府属官们手里拿着银钱,在后面给百姓们补偿。打了谁家的菜篮子,翻了谁家的桌子,都一一双倍赔偿。
“你们干什么?要拦着俺?”蓬头垢面的朱棣头发上还挂着一片白菜叶子,他癫狂地指着面前拦在菜篮子前的老汉:“俺爹是玉皇大帝,俺婆娘是天上公主,你敢拦着俺?讨打!”
说着他就扑了上去,老汉也不敢拦着,只得让开,任由朱棣祸害他的菜。
“老人家,您受惊了。”等到朱棣去下一处祸害后,徐妙云连忙上前,掏出几两散碎银子递给那还在抓头的老汉。
老汉一看手里的银子,立刻就不愁了。但又有些顾忌地看着徐妙云,不敢伸手去拿。
“老人家,您放心,殿下只是疯了,可我身为他的王妃,断不能坐视百姓平白遭受损失。”徐妙云正色道。
老朱看着自家这个儿媳妇儿,满意地对马皇后说道:“天德这个闺女啊,倒有几分你的样子。”
“常言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马皇后虽说这样说,可眼睛还在盯着朱棣远去的背影,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担忧。
没一会儿,忽然有人惊呼道:“不好了,燕王殿下怎么跑进猪圈了!”
“什么?”朱标再也坐不住了,闻言立刻站起身,向那边走去。
而此时的朱棣在猪圈里面爬行着,一手搂着一头瘦的跟狗似的黑猪,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
“俺的天马!”朱棣兴奋地嗷呜一声,翻身就骑了上去。
结果那瘦弱的猪根本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唏律一声便趴在地上。
“恁地不中用!”朱棣骂了一声,一脚踢在了猪的屁股上。
将那头无辜的猪踢跑了以后,他四下看去,寻找着可以让戏做得更足几分的东西。
很快,猪食槽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他连滚带爬地过去,丝毫不在乎猪食槽里面的东西有多脏,伸手就往里一捞。
那猪食泛着的酸臭味儿,熏在他的鼻子中,本能地一股子酸水就涌了上来。
不行!不能吐出来……朱棣恶狠狠地想着,为了妙云,为了高炽他们兄弟三个,为了阖府上下的这些人,自己也得忍住!
看似心里天人交战很久,实际上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下定决心的他再无迟疑,胡乱地就把手里的猪食塞进嘴里。
“唔唔……唔唔……香!”
围观人群之中,两个服色整齐的人对视一眼,尽皆满意地转身而去。
见他们二人离去,徐妙云便开始张罗着让燕王府护卫清场。
这戏,再演可就过了。
她担忧地望着猪圈中装疯卖傻的丈夫,两行清泪忍不住地往下流淌。
他的男人可是天潢贵胄,为国戍守边疆多年,令北元闻风丧胆,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徐妙云擦擦眼泪,抬头看到还没有离去的几人,她不禁皱起眉头,走上前就想劝他们离去。
结果却看到了当先那人那张熟悉的脸。
“太……”
“老四媳妇,你受委屈了。”马皇后走上前,握住徐妙云的小手。
徐妙云忍不住哽咽起来,扑在马皇后怀里无声地抽噎,似乎要将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而猪圈之中的朱棣并没有看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他不敢抬头,生怕露出什么破绽,被张昺和谢贵的人看出端倪。
他闷着头,啃着手里的糟饼子,仿佛是山珍海味一般狼吞虎咽。但他的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若不是为了家人的信念在支撑着他,他早就吐出来了。
“老四……”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朱棣蓦地抬头,不敢置信地迎着声音看去。
那人背对着清晨的太阳,熹微的晨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抹光芒万丈却又并不灼眼的轮廓,一如他的气质一般温润醇和。
那是他无数个日夜里,在梦中梦到过的面孔。
一如儿时记忆中那样亲和。
“大哥?”
他手里的糟饼子掉在了地上。
“老四,”
朱标伸出宽厚的手掌,声音温和而又有力。
“咱们回家。”
第166章 朱棣:草,在我梦里能让你欺负
了?
朱棣愣怔地看着自己的好大哥朱标,双目失去焦距好半天,半晌后才重新对上焦距。
他第一反应不是去接朱标的手,也不是去抱着大哥痛哭流涕,而是转过头开始抠嗓子眼儿。
“哕——”
吐了好半天,直到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之后,朱棣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喊道:“来人!猪食里有毒!”
朱标乍着手,站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本来以为朱棣会痛哭流涕,再不济也得抱着自己叙说一下这么多年的思念之情——结果呢?怎么二话不说张嘴就吐?
“老四!”
威严的声音响起,朱棣顺着声音望去,正好对上了他爹那张拉得老长的脸。
多年以来老朱在他心中积蓄的威严一下就爆发了出来,他下意识地一骨碌起身,却又觉得不对劲儿。
你说要是爹一个人来,那还说明可能爹是诈死;但现在大哥和爹一起过来,这不明显就是梦吗?
想到这里,朱棣也没那么怕了。
“还愣着干什么呢?”
老朱下一句“还不快见过你娘”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朱棣猛地一摔掉下来的束发冠。
“草,在我梦里,还能让你欺负了?”
这念头刚一升起,正好对上了老朱那对幽深的眸子。
“老四,不认识咱了?”
朱棣二话没说,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支棱,也仅仅持续了一瞬间便支棱不起来了。
猪圈的地面有点硬,跪这一下的确有点生疼,朱棣感受到这是真的,这不是梦,不由得咋舌地抬头看着老爹。
“爹……伱没死啊?”
“放屁!你就这么盼着咱死?”老朱上去刚想给他两号大的比斗,但看着朱老四这狼狈的模样,心也软了下来。
朱棣本来以为自己饶不过去这两耳光,却没想到老爹竟然没打下来。
“起来吧,在这平白让人看了笑话。”老朱哼哼唧唧地对朱棣说道。
身为严父,又是古代这种纲常阶级森严的年代,指望父亲对儿子认错,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老朱一向是爸权主义,能让他对朱标以外的儿子态度这么软化,已经属于不容易了。
“哎,爹给俺脸,俺肯定兜着。”朱棣刷地就站了起来。
这一站不要紧,正好看到了安抚他老婆的娘。
“娘?!”
若是只是朱元璋和朱标来了,他还未必会觉得怎么样。但娘来了,所有的委屈一下就涌上来了。
“棣儿……”马皇后看着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儿子,不由得悲从中来。
在她眼里,朱棣一直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黑瘦小子,每天心心念念的就是漠北,似乎从来没有烦恼。可现在的朱棣,却忍辱负重,为了活命不惜装疯卖傻,甚至躲在猪圈里面与猪为伍。
她立刻走上前,却没想到朱棣往后退了两步。
“娘,您别过来,俺身上,俺身上太脏了……”
他说的也是实话,大早上起来就在菜市场一顿狼奔豕突,又在猪圈里面打了一圈滚,哪怕当年老朱要饭的时候,也没这么脏过。
“傻孩子……”马皇后走上前,伸手细心地为朱棣摘去还挂在脑袋上的菜叶,“你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娘怎么会嫌弃你呢?”
“娘……娘!”朱棣真的是忍不住决堤的委屈,他抱着马皇后,嗷嗷地哭着。
“不哭,不哭……”马皇后轻轻拍着朱棣的后背,安慰道:“不哭了,娘回来了,跟娘回家……”
“嗯!”朱棣重重地点头。
……
燕王府。
朱棣细细地,从里到外将自己身子仔细地洗了好几遍,甚至还喝了不少带着花香味的水,喝进去又催吐,试图去掉自己身子里的那股味。
他其实个人来说是不怎么在意的,但他怕恶心到他娘。
该说不说,现在多少有点后悔,早知道不去猪圈了……
当时也是有点上头,多少是有点入戏的成分在。
想着又有点无语,你说爹啊,娘啊,大哥啊,你们仨倒是早点来啊,非得等到我吃完那口猪食再来不可吗?
老朱等人正在正厅里坐着等候朱棣,却没想到两个恶客先上得门来。
是张昺和谢贵。
“听说燕王殿下疯了?”
张昺进门就开始大喊,态度并不是那么恭敬。
“谁说不是,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就突然疯了?”谢贵也大声附和着,二人跟着张玉走进正堂,一抬头就对上了朱元璋那对冰冷的眸子。
“太……太祖爷?”张昺腿上一软,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谢贵反应也不慢,紧跟着张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
人的名,树的影,他朱元璋是什么人,那不需要多说。在大明,只要是当官儿的,甭管谁家里孩子一哭,只要有人说“陛下来了”,那孩子立刻就老实下来,嘴都不带咧开的。
再说张昺还有谢贵和朱元璋相处可不是一年半载,张昺是老朱钦点的官员,而谢贵则是在朱元璋做红巾军大帅的时候就跟随他征战的老兵,每一个都是陪着老朱至少三十年的老人。
这也是为何他们一眼就认出朱元璋是太祖,而不是朱棣找人假扮的。毕竟有的人可以模仿脸,但是那气质,还有那眼神,以及滔天的煞气,是怎么演也演不出来的。
“怎么个事?”老朱玩味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咱听你们的意思是,还想确认一下燕王到底疯没疯?”
二人跪在地上,只是磕头,根本不敢答话。
“咱听说,你们两个是朱允炆那狗东西派来监视咱儿子的?”
老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若是老朱暴跳如雷反倒好说,那再不济也能落个全尸;现在这种皮笑肉不笑的神态,才是最可怕的。二人不由自主地开始为自己的九族担忧……
“回……回太祖爷的话,臣……臣只是奉了陛下之命……”张昺还在那辩解。
“唔,又是朱允炆。”老朱无所谓地笑笑,“不到一年时间,周王、岷王、齐王、代王先后被废,湘王直接被他逼死,看来咱生了一个好孙子啊。”
谢贵福至心灵,立刻说道:“太祖爷,臣知道您显圣是来拨乱反正的,只要您一句话,臣等立刻听从您的命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朱没有说话,而是用审视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着。
感受到老朱的目光,二人如坐针毡,好像被老朱用什么东西扎着自己一样难受。
老朱也不说话,就是无声地沉默着看着二人。
张昺和谢贵大气斗不敢喘,生怕哪口气喘不对惹怒这个杀星太祖爷。
就在二人要窒息的时候,老朱终于开口道:“咱给你们两人一个机会。”
“太祖陛下!请下命令吧!”二人毫不犹豫地就抛弃了朱允炆。
呸,你朱允炆是什么货色?要不是守着对太祖爷的忠诚,咱能听你的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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