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爱睡觉
人人都在虚报战功,他要什么脸?
按照流程,报功的是都督同知白玉,复核的不就是他监军太监陆訚?
陆訚心情大畅,只觉得通向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路都向他打开了。
裴元听了这话却一笑,用刀在地上随意一划,把地图搅得混乱。
陆訚一愣,不解道,“千户这是何意?”
裴元慢慢上马,对陆訚道,“若是那时候我还有命在,自然对陆公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訚闻言,立刻明白了裴元的意思。
他诚恳道,“实不相瞒,陆某早就颇为看重裴千户,若是能有什么能帮上的,陆某绝不推辞。”
要讲条件的时候,裴元也不客气。
“刚才我说的那些东西,对陆公公可还有用?”
陆訚想了想,毫不夸张的认真说道,“对陆某彷佛有再生之恩。”
陆訚这次回宫,是借了萧敬的力量,可是萧敬作为弘治朝的老太监,本身也在慢慢边缘化。
这次陆訚好不容易争取到南下的机会,又冒出裴千户这个妖孽,把他的事情搞砸了。而且事情不但没办成,人员上还出现了重大的损失。
陆訚回宫之后,通往司礼监的大门,应该会彻底的向他关闭了。
运气好些,去往一处边镇做个镇守太监。
运气差些,说不定就得去皇陵养老了。
可若是裴元的谋划能够成功,那陆訚携平定霸州叛军之功,以后的道路就畅通无阻了。
裴元见陆訚上道,当即笑了笑,“那等陆公公掌了大权,我用刚才那番话和你换个进士怎么样?”
“进士?”陆訚听的纳闷,打量着裴元,“你一个武官怎么考进士?”
裴元已经考虑清楚了。
笑着说道,“是我一个兄弟。他的学问是有的,在江西还能中一个县案首。我听那兄弟的意思,说是下一科中举不难。只不过要考进士,就说不准了。有陆公公帮着留心点,总归是好的。”
裴元的这个人情,对他自己已经没用了。
他已经拿到了正德朝能拿的最大的牌,对他来说,与其继续叠军职,就不如从别处兑现了。
张璁那里不考虑。
这是裴元朋友圈中最有希望登顶首辅的大杀器,也是后续布局的基石。
所以张璁必须得继续一次次落榜,老老实实的按照历史,成为嘉靖皇帝的进士。
什么叫根正苗红?
正德十六年三月,大庆法王朱厚照驾崩;正德十六年四月,玄都境万寿帝君朱厚熜继位;正德十六年五月,上奉天殿被玄都境万寿帝君钦点的进士,那就叫一个根正苗红!
张璁在满朝文武压制玄都境万寿帝君的时候,选择果断站在帝君身边,帮助他力挽狂澜,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这是朱厚熜履行皇帝职责后办的第一件正事,开出的第一个新手大礼包,也是朱厚熜这个小皇帝,寄予了所有希望的第一批政治打手。
所以,张璁必须要等到正德十六年五月的时候,才能出现在奉天殿。
他必须得是嘉靖进士,不能是正德进士。
排除了张璁这个选项,裴元能用上这个人情的地方就不多了。
思来想去,也就是胖弟弟欧阳必进了。
欧阳必进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政治意义,他能位居高位,一部分原因是他确实是一把考试好手,另一部分原因,是他有个好姐夫。
所以裴元也不太在乎拿欧阳必进来拔苗助长。
等到张璁让玄都境万寿帝君度过了最无助的前期,开始政治成熟了,那时候干弟弟欧阳必进和干姐夫严嵩就能大展拳脚了。
至于现在,一个能尽快派上用场的进士,可比那些杂七杂八的顾虑要重要的多了。
陆訚听了微微沉吟,随后坦率道,“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是没有办法干预到礼部科举的。但若是这次裴千户的计划能够成功,让我得到这天大的功劳,那么下一次的科举,拿下一个进士,应该不在话下。”
科举这种文科考试,懂的都懂。
既然以前能把前七名都开出江西人来,那么陆訚就有办法,让下一科开出一个指定的江西人来。
裴元听了大喜过望。
“既然如此,那卑职就提前谢过陆公公了。”
陆訚听了摇头,“说什么谢。我做的这些,也比不上裴千户刚才寥寥数语。”
双方达成交易,各取所需,反倒彼此心里都踏实了些。
裴元之前的计划,虽然布局周密,丝丝入扣,但是容错率却是极低的。
若是裴元故意要坑陆訚,只要某一个环节,隐瞒了某些致命的关键,说不定陆訚就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或许是利益的交换,让双方的关系牢固了许多,陆訚想了想,又把一件心事吐露,“咱家还有一事,想要听听裴千户的意见。”
裴元知道这两年还有借助陆訚的时候,当即很客气的说道,“陆公公尽管说,卑职能帮的,绝不会推辞。”
陆訚闻言,斟酌了一会儿,才徐徐开口道,“咱家和当今天子并不亲密,宫中的七虎虽然时常恶斗,但是面对外人还是很齐心的。咱家若是想要将这战功落到实处,少不了要和他们起争端,到时候咱家又该怎么办才好。”
陆訚是内宦不是外官,得了战功除了多几石米,很难具体兑现。
最后要争的,还是司礼监、东西厂、御马监这些宫中的实权职位。
如今这些职位都被七虎牢牢把控着。
若是陆訚得了战功,却不能给他挤出一个位置,那他就白忙一场了。
裴元想了想,不假思索道,“这也不难,陆公公可以从两方面着手。”
“一曰分化。公公只要能成功平乱,大军功劳自公公出,一言便可决定众人荣华富贵。宫中的太监,大多数子侄都充任武官,公公到时候可以轻重区别,为他们营造矛盾。纵是七虎齐心,但只要七虎后面的人分裂了,也就不足以成事。”
“二曰养狼。卑职希望公公不要吝惜战功,能主动拿出来和宫中其他太监分享。公公若是尽贪其功,就算功劳再大,也不过是得到一个职司。之后,却要面对七虎的围攻,和其他太监的妒忌。”
“如此岂能长久?”
“若是公公肯分功,那么能和公公一起对抗七虎的人就变多了。说不定还能从七虎手中多夺来几个职司。此消彼长之下,公公得到的东西虽然少了,却更能保全。”
“我听说宫中的太监张忠、张雄有些能耐,陆公公若是出来监军,何不设法与二人联手?”
第131章 岳清风啊岳清风
“张忠、张雄……”陆訚听了,慢慢点头。
想着那两条建议,再看裴元,真是有一种拨云见日之感。
当年刘备遇孔明,孙权遇鲁肃,也就如此了吧?
陆訚心头火热的看着裴千户,真恨不得把他阉了,带回宫中,朝夕请教。
裴元交代完陆訚,正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于是便问道,“对了,陆公公怎么认识华山派的岳清风?这家伙在江湖上名望不小,又最不喜欢和厂卫打交道,莫非你拿住了他什么把柄?”
陆訚果然没有把岳清风的事情当回事,随口便道,“原来是这事啊。当初我从边镇回来时,萧公公举荐我进司礼监先做个随堂太监,没想到却受七虎的排挤,对此事来回推诿,绝口不提。我在宫中处境难堪,每日只能看些密档,打发日子。”
裴元一听,这踏马不就和我当初处境相似?
裴千户和陆公公瞬间就共情了。
就听陆訚继续说道,“后来萧公公想提携自己的子侄,为了给他们立功的机会,便向朝廷进献了‘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谋划。因为萧公公对我有恩,我便自请出宫,操办此事。”
裴元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好好地一趟运银,多了这些波折,居然还莫名其妙的迎来了朝廷的背刺。
那么多人血流满地,死中求活,原来竟然只是因为一个死太监,要给他的子侄做一份功劳。
或许在那萧敬眼中,哪怕死了几百上千的人命,哪怕东南动荡朝廷不稳,只要能让他的子侄混个百户、千户的官位,都值了吧?
裴元沉默着。
接着听陆訚继续说道,“也正是那时候,我了解了一些江湖上的事情,意外的知道了一点小秘密。”
裴元打起了精神,想必接下来就是陆訚拿捏岳清风的把柄了。
就听陆訚说道,“当年御马监在出任务的时候,曾经走失了一个小太监,叫做岳进忠。”
裴元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靠!
老岳!你……
“后来有人行走江湖时,看到有个叫岳清风的华山弟子和他长得极像,于是秘密回报了当时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唐慎。唐慎对此事的后续发展很感兴趣,就隐匿了相关的情报。”
“我也是很偶然的机会才看到相关的档案,上面还有唐慎留下的只言片语。”
裴元这会儿,人已经麻了。
岳清风啊岳清风。
难怪你对厂卫那么敏感,一言不合就将程雷响赶走了,原来是怕和厂卫接触多了,容易出现纰漏啊!
好了,裴元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便道,“岳清风此人对我有些用处,那份档案还请陆公公尽快掌握在手里。如无必要,也请陆公公尽量不要向外人透露此人的消息。”
陆訚想了想,倒是无可无不可,“那是一份无关紧要的档案,御马监也不是很重视文案资料,等我回了宫,就处理好此事。”
裴元又询问道,“现在还有几人知道?秘密如果说破了,就不值钱了。”
陆訚想了想,“我有几个手下知道。”
裴元暗叫可惜,也只能叮嘱道,“尽量约束他们不要出宫,也莫要对人提起此事。”
陆訚回答的倒是痛快,“行。”
裴元将诸事说定,也不久留,在陆訚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向苏州府行去。
路上的时候,众人都没多问。
程雷响和宋春娘是有分寸,侯庆和醍醐和尚则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临近入城的时候,宋春娘才忍不住好奇,趁着别人没注意,好奇的问了一句,“那个也是太监?”
裴元嗯了一声。
宋春娘上次听裴元提过一些事情,忍不住问道,“我们是要换后台了吗?”
裴元想了想,答道,“不是。”
谷大用虽然废物,但毕竟是陪朱厚照长大的。
霸州平乱的事情过去不久,就重新得到了朱厚照的信任。
朱厚照去边境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谷大用守着他的后路,免得像他的某位前辈一样,在河北地界上就被瓦剌包围了。
而陆訚,尽享平乱首功风光之后,基本上就很少再出现了。
谷大用这个后台,暂时还是不能放弃的,至于陆訚,还要看他进入司礼监之后,对裴元的态度是否有什么变化。
若是陆訚不靠谱,裴元依旧会稳稳的站在谷大用这边。
若是陆訚够意思,后续能够成为裴元的强力盟友,那裴元也愿意花费心思帮他稳住局面。
入城的时候天色已晚,裴元怕打草惊蛇,也没忙着去找提督苏杭织造衙门的位置。
而且以现在的局面来说,相比起去见提督苏杭织造衙门的胡公公,尽快设法把岳清风收为己用,才是最关键的。
裴元不指望得到岳清风的忠诚,也没想过一直控制这个江湖枭雄,只要能度过眼前的这些难关,他也会设法和岳清风来一个善始善终。
裴元一行数人,寻了一处看着还算清净的客栈住下。
那醍醐和尚一路靠着斗笠覆面遮遮掩掩,到了偏院中总算能去掉斗笠。
他原本是乞儿出身,尝惯人情冷暖,世间酸楚,除了面对裴元等人,自卑心略重了些,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裴元顾虑醍醐和尚的形象容易引人注目,让他在院中待着,醍醐和尚也能老老实实的在院中等。
裴元让宋春娘盯着厨下做饭,他则带着程雷响和侯庆出了客栈。
先是向路人打听了两句,询问了离得最近的打铁铺子。
等找到地方,那打铁铺子正要收工。
做买卖的人,见有客人上门,哪计较许多,连忙趁着尚有些光亮,上前招呼。
一个打铁师傅样的精壮汉子很热情的说道,“客官快请,不知道是要买成品,还是要另外打制?”
上一篇:完蛋!陛下这是要白嫖我!
下一篇:我在法兰西当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