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重别楼
一个个纷纷所思。
琅琊中人的蒯通第一个意识到负刍的意思,神色大惊的说道:“了不得啊!!此乃儒家手笔?这如何可行呢。”
蒯通的自言自语,让项燕等人纷纷侧目。
蒯通走出来,拱手道:“公子之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但确实了得,敢问公子,如何实施。”
蒯通的话无疑是掀起满朝的波澜。
因为到现在,众人还没意识道,接下来,负刍的计划是如何的惊人!
熊完也愣神的说道:“负刍,你既然不为楚国变法,那你是?”
负刍道:“自然是为秦国变法!”
负刍一句话,满堂皆吸一口冷气。
负刍提醒说道:“此时,诸位何不回忆,时才在下所言的话呢,假如今日,是在秦国的朝堂呢。”
一个个纷纷面色大变。
时才,负刍的每一句话,假如是说给秦国听的呢?时代变了,要变法旧制!
黄歇也惊呆了。
楚国不能变法图强,那就去变秦国的法,让秦国乱。
也就是时才负刍所言的,以治攻乱,则楚国胜!
想到时才的一言一句,众人纷纷惊叹负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楚国弟子。
李园虽然不懂政务,但听起来,就很厉害。
否则,这满堂文武,难得的一统思想,就连熊完也诧异和欣赏的看向了负刍。
蒯通接着说道:“公子既然如此言之灼灼,想必早有所思,秦国如今因法而强,公子却要去变秦国的法,秦法乃是秦国之根基也,百年之治也,让秦国变法,怕是比楚国更难,这听起来,却让人难以相信,公子到底凭什么认为,秦国会听从公子的道理,在下,愿闻其详。”
此时,大臣们对这个儒家弟子,都已经是另眼相看,谁都知道,此子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平添笑耳!
负刍拱手道:“我儒家没有办法说服楚国以及任何一国,但一定能说服秦国!”
琅琊众人纷纷稽首道:“愿公子详说!”
负刍接着说道:“时才在下曾借位而言,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非指楚国,而指秦国。更言要更新变法,兴礼崇德,上尊圣王,外攘蛮夷,更是言指秦国也。”
众人纷纷点头,若有所思。
负刍接着说道:“为何负刍认为秦国一定会答应儒家,便在于,秦国变法强国,至今日已然百年,百年间,山东六国无日不在非议咒骂,无不在抨击挑剔,上至王公,下至庶民,遂以深感秦法之恶。”
“何为秦法之恶,负刍看来,便如当年墨子之兼爱说,儒家孟夫子之仁政说,儒家荀子之王道说,均对秦法秦政有非议之处,非议之要,在责备秦法失之于苛,若以宽政济之,则秦法万全也,所以秦法虽是秦国之根基,但绝非万世不移的金科玉律。”
众人对负刍之言是震惊又佩服。
蒯通问道:“秦法非秦国之金科玉律,此为何来?又于楚国有何关联?”
负刍说道:“秦人不觉无鼻之丑,负刍闻之,慨然伤怀,诸位闻之,宁不动容?儒家言,厚德载物,目下秦法,失之过严,在此大争之势,确实可以成就一时之功,但纵观古今,但凡酷吏苦民,何人可成万世之道?唯修宽法,唯立王道,方可成就秦之功业也,是以我儒家王道宽法,必然为秦所用。”
“王道宽法?”
“这!儒家以王道替法家?”
“好大的魄力!”
蒯通皱眉想道:“以王道变法家,或许真有可行的道理!不过王道宽法,乃是王道人治之论,非法制之论也,但有律法在前,宽严尺度后,此不是由人宽严之说?有人宽严者,三皇五帝也,非秦国百年法统,秦国如何敢用。”
负刍不理众人的震撼说:“能制法家之瑕疵者,唯儒家之王道也,法无万千之细,却有特异之人,其宗旨在于避秦法之瑕疵,若真按法家之刑,秦国大将几无存焉,如果儒家王道宽法之策宽严掩法之瑕疵,定能让满朝文武能够以王道宽法,劝说秦王秦国上下倾力推行,法制在,王制亦在,一国二制,开创先河,有何不可能,至于如何说服秦王,在下自有把握。”
众人纷纷侧目。
负刍却话音一转,说道:“时才,在下也曾说过,秦国法家之强在于四项,四项之根本在于贯穿庶民及君王,无人能够置身于外,是为其秦法之根基也,一旦王道宽法,秦国社稷必然震荡,秦国君王庶民因为百年的变法,早已经捆绑在一起,以法制共存,此时一经动弹,必然是举国动荡!无人能够置身于事外。”
“到时,秦国上下,只会思虑一事,一人犯法,到底是依法问罪,还是法外宽刑,一旦中间出现一次偏离,让百姓和君王大夫间出现量刑不宽,量刑不同,到时,秦国百年变法之基,一夜倾塌于累卵,举国大乱,便又回到时才在下所言,世有三亡,以乱攻治者亡,然而此时的天下,秦楚之间,谁是乱,谁是治呢?”
熊完惊叹道:“这便是你想告诉寡人的,强楚之计!不对,应该乱秦之策,瓦解秦国法制的根基!”
负刍道:“不错,秦国之法顺应时势,在大争之世,固然可以列强于各国,可是,如今秦国得广袤之土地,大拥各国之余民,这些余民哪曾受过秦法的严苛,秦虽大,但却有其累,法家之强,可治乱世,而不可治盛世,既然商君之法不是金科玉律,但秦国岂有不能看出,变大后的秦国,早已命悬一蝇,儒家王道宽法,便是秦法唯一的希望。”
熊完拍案,激动的站了起来,道:“好,说的好!寡人这满朝文武,居然都想不出如此好的大计!”
黄歇眉目直跳。
只要说明了利害,秦国就会不得不接受儒家入秦,帮助秦国王道宽法。
但是,一旦王道宽法,便可能瓦解法制的根基,让秦国的社稷崩塌,即便不崩塌,但肯定会江山大乱,到时,楚国一跃而起。
论计谋。
说毒计。
这一次,可谓是真真切切的杀到了秦国的软肋。
蒯通拜首道:“在下佩服!”
说完,便转身回到了项氏的队伍里。
至于如何去说服秦国,这一点,大家没有在细问,但是负刍的想法,儒家的想法,上下之人都是知道了原委,而且,人人都觉得高明又可行。
只要说服了秦国,秦国必会因为儒家而大乱。
熊完看了看负刍,激动的说道:“是寡人误会了你,是寡人的错,儒家如此大义,实乃楚国之万幸,寡人能得二位公子,又得琅琊贤士,今日,再得儒家大贤,我楚国何愁社稷不兴,大楚不兴!诸位,于寡人一同敬负刍。”
负刍稽首道:“大王谬赞,负刍不敢受恭赏,儒家教义,仁者,爱人,义者,利他,国家在危难之中,我们儒家自然会挺身而出,而不会选择为了自身的安危礼仪,袖手旁观。”
“说的好,说的好!来人,赐酒,寡人这一樽,要于你同饮,就你我二人!”
群臣纷纷点头而笑。
此时,众人对这个负刍是真心佩服。
虽然年轻,但称一声儒家贤者,绝不是恭维。
熊完一步步的走下了大殿,一脸红润,微笑的来到了负刍的面前。
而负刍也看着熊完缓缓的走了过来,心脏也是快跳不止,巨大的呼吸声将遮面的面巾都差点掀起。
熊完将侍女送上来的其中一盏酒樽放到了负刍手中,道:“来,这一樽是寡人敬你的!”
负刍连连低头道:“负刍,不敢!”
熊完笑道:“现在不敢,时才,你那指点江山的样子,到是胆大的很,真有寡人年轻时几番风貌!”
群臣哈哈大笑。
负刍双眸盯着熊完,便要以衣袖遮面,一饮而尽。
忽然,他的手臂被熊完扣住,差点将手里的酒给洒在大殿上,负刍闻道:“大王这是?”
熊完哈哈笑,道:“你有此胸怀,寡人尚未见过你的面目,这般于寡人对饮,岂不是有违礼数!”
负刍半天不语,这一刻,他也紧张的冒汗。
虽然他知道,这一天乃是必然,但到了当下,也不由有些居簇起来。
熊完道:“怎么?莫非,负刍你真的面目可憎不成?即便如此,寡人什么人没见过,你若不以正面目面见我等,等你去了秦国,寡人如何帮助你呢。”
河渊河海,孔鲢都纷纷面面而视。
说不紧张,这如何可能。
负刍深吸一口气,道:“是负刍思虑不周,请大王勿怪!”
熊完微笑点头,随后,负刍当面取下了面巾。
第六百三十六章 黄歇的杀机苏劫回秦
满堂二百余人,都纷纷好奇的将目光看向即将脱下面巾的负刍。
原先,孔鲢说其面目谮恶,难以见人,但此人虽然仅仅露出一双闪亮的眸子,但也知道,绝非其所言那般无法见人。
李园李嫣嫣也都纷纷相互对视了一下。
负刍的话无疑对二人来说,也都是纷纷震慑,秦国图强,如今一旦王道宽法,那法制必然松动,那必将再次动荡。
因为,儒家有充分的理由说明法家根本就无法支撑起偌大的秦国了。
此一时彼一时。
当然,此时熊完也都非常欣赏的看着负刍。
要知道,一旦此计一成,秦楚之间,此消彼长,楚国便有崛起的希望了,楚国是变不起的,但秦国又是不得不变的,一旦变了,大事可成。
薄薄的面巾被负刍取了下来。
众人含笑,这哪里是面目可憎,分明就是俊朗星驰的偏偏少年,更有儒家儒雅之风貌啊。
熊完哈哈大笑道:“负刍真乃仪表不凡,为何欺骗寡……你,你!!!”
顿时,黄歇,熊完,项氏,屈氏众人的神色为之一滞,面上的笑容停顿,僵而不能动。
熊完手中的酒樽顿时跌落在地,洒满了二人的脚下!
黄歇整个人如遭雷击。
李嫣嫣更是浑身一震,两眼稀松忽然变得紧张,看向熊完对面的负刍。
黄歇颤抖着手,指着负刍,道:“你,你为何,大王!!”
琅琊山人士对显出本来的面目的负刍也是惊呼不已,项燕,项渠,项梁一个个都愣在了当地,这出乎意料的一幕让人不由深吸口气。
然而,众贵族也都纷纷陷入一片寂静,随即,轰然大作。
满堂皆惊,就连乐尹手里不断作响的楚乐都微微停顿了下来。
熊完本有病在身,此时直接惊吓大于其他,更是被眼疾手快的宫卫纷纷从后面扶住。
“太像了,这,这就是大王少年之时!!!”
而且,此前负刍以面目之恶为由,不肯以正面见人,现在看来,这哪里是恶,分明就是和大王几乎长得一样。
满堂哗然。
负刍也一直保持着稽首的模样,也在拼命的克制着情绪。
李嫣嫣站了起来,两眼不敢相信。
现在看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故事了。
黄歇心思极快,想到了一种他最不想看到的答案,问道:“说,你是谁,为何你于大王如此相似,今日现身于我楚国大殿,你到底有何目的。”
这也是所有人都期待的答案。
负刍没有回答黄歇的话,而是双膝跪下,对着熊完施以三叩之大礼。
此时群臣惊愕,各种心思涌向心头。
而黄歇朱英也都由不得不紧张,李园和李嫣嫣也同样,这关系实在是太大了。
负刍终于出声道:“孩儿负刍,见过君父!”
“这!!!”
“大王的儿子!如何可能啊。”
黄歇此刻才终于明白,此前他对负刍为什么凭空有些戒备。
不就是因为这负刍的眼睛,太熟悉了。
熊完年轻时,在秦国,不就是这般模样吗!
熊完听闻,如雷声之重,心如喷涌,难以控制的颤颤巍巍的指着负刍道:“你,你叫寡人什么。”
负刍道:“君父!”
黄歇几乎失去了理智,他黄邑的百年大计,好不容易落下了帷幕,整个楚国都即将掌于他一人之手,可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公子。
而且才思了得,在想想襁褓里的两个儿子,这可是大敌。
恰好,襁褓里的熊悍和熊犹顿时嚎啕哭了起来,让黄歇心头一紧。
正要出言喝骂。
却被熊完大声所制止,熊完推开扶着他的宫卫,厉声道:“大胆,你可知,冒充寡人的子嗣,是何后果?整个天下,都将无你容身之处!”
熊完的声音变得厉喝。
负刍也丝毫不让,道:“负刍本只想苟且于一生,但当今天下,诸侯弱唯秦独强,负刍一为儒家弟子,二为君父子嗣,岂忍见到楚国的百姓和君父一生心血毁于秦手,这才于恩师多番思量,决定认祖归宗,儒家有言,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也,乃负刍所愿,只要能让楚国强盛,君父的社稷永存,负刍生无寸土可立,死无葬生之地,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