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伴读小牧童
少年在外十年闯荡得一身能耐,被异国的王看上,当了将军,一路披荆斩棘、运筹帷幄,逐渐成为了那个国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而女孩因为出落得花容月貌,被这个国家的皇帝看上,成为了贵妃。
两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相隔千里。平日时看不出任何端倪,他是叱咤风云的将军、她是雍容牡丹一般的贵妃,但每每夜深人静时,他总是会摆出几份她最爱吃的小菜,一个人坐在月下的小院中独酌几杯。而她也会在深宫之中默默的数着天上的星辰,拾起飘落地上的叶片在上头写上他曾经教给过自己的小词。
时光荏苒、奔流不息,他在异乡也成了家,有了美丽的妻子,隔年还添了一个健康的女儿。她也因为为皇帝生下了皇子并且恰逢皇后病逝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但他仍然每日都会在月下吃着那几样小菜,她也同样会在深秋时节将写满诗的叶子顺着皇宫中的流水飘向远方。
写到深夜时,左柔终于熬不住了,她吩咐巧云去休息,然后自己则将外套脱下钻进了宋北云的被窝。
“我睡了,你给我好好写!”
“你给我滚,你睡这我睡哪?”
左柔像个蠕虫似的裹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床板,然后就闷头睡了下去。
而宋北云无奈的看了一眼巧云,巧云连连摇头,指了指左柔,然后哑然失笑的转身回去了自己房间。
宋北云默默叹气,他知道巧云仍然过不了婢子那一关,当小姐在这里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去跨越那一步。如果宋北云用点技巧,她也是会屈服,但总觉得那样就有点委屈了她,所以宋北云也是颇为无奈。
再看左柔,那叫一个怎么看怎么可恶……
等她的呼吸声变得深沉时,宋北云也觉得有些累了,毕竟写东西这种事极消耗脑力,很容易就疲乏了,所以他也只好伸了个懒腰脱下了外套。
本来他还是想着去别的房间睡,但越想越生气,索性直接撩开被子就钻了进去,毕竟天这么冷,有个人暖被窝为什么不睡呢?
还好,左柔虽然憨了点,但她是真的很爱干净,身上总是有花香腻子的味道,闻上去倒也挺舒服的,所以宋北云一只手顺着她衣服下摆伸进去取暖另外一只手枕在头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当早晨起来时,左柔自然是没有醒的,宋北云刚想掀开被子,就发现外头寒气更重了,所以连忙缩回了被子中,但躺在那到底是闲着无聊的,他就开始捏起了左柔的鼻子。
看着她一下从鼻子呼吸一下从嘴巴呼吸的样子,宋北云笑得像个憨憨。
“烦……”左柔突然睁开眼看着正在作怪的宋北云,张开嘴就咬在了他脖子上,但咬着咬着却也松开了,只是保持着抱着宋北云腰的动作没有动弹,接着居然又睡了过去……
“死狗!”
宋北云骂了一声,挪开了她的手从床上蹦了下来,三下五除二穿上衣裳,一拉开窗帘,外头真的已经是漫天大雪了。
“哈哈,下雪了。”宋北云快速走出去在回廊上喊着:“巧云姐,下雪啦!你看见没有?”
巧云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来,特别妩媚的白了他一眼,然后就走进了饭堂。宋北云追了上去,满脸笑容的凑过去在巧云脸上亲了一下:“下雪了哦,你可答应我的。”
巧云没回答,只是推着他的胸口:“快去洗漱。”
不过答应归答应,之后的几天左柔非常严格的执行催更的程序,就是那种每天陪着宋北云写到半夜,第二天早上起来看,看完哭一上午,吃了饭就继续逼宋北云去写。
为了这么点东西,她可以说是施展了浑身解数,什么威逼利诱都是小儿科,她甚至试图以自己的姿色去色诱宋北云来让他修改一下那两人的悲惨命运,但均告失败。
“你改,你改了我让你爽爽。”
“滚啊!”
第三天的下午,正在写作的宋北云推开左柔的脸:“谁要爽你啊!我现在看着你就烦你知道吗?我被你折磨三天了,三天!”
左柔却浑然不介意,她从桌子下面钻到宋北云怀里,不让他继续落笔,可怜兮兮的说:“改改嘛……他们太惨了,求求你了。只要你改了,我给你生崽。”
旁边站在那看稿子的巧云,一口唾沫差点把自己给呛死,她一脸连连咳嗽一边放下书稿跑出去喝水,等回来的时候脸都憋红了,估计是趁着出去的时候大笑了一场。
“死走。”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巧云:“人家巧云都笑话你了。”
“没有……我没有……”巧云连连摆手:“我可没笑话小姐。”
左柔倒是不在意,反而直接横坐在宋北云的腿上:“你改是不改?不改我就不下来了。”
宋北云轻轻揉着她的腿臀,沉默片刻:“那你觉得就现在他们两个人的际遇,还能有什么好结果?一个嫁了人一个娶了妻,都是有儿女的人了,你觉得他们还能怎么样。”
“不管……你改。”
正在左柔撒娇耍赖的时候,外头晏殊急匆匆的敲门进来了,他摇着扇子,头顶上冒着热气的冲进书房:“大爆!大爆啊!”
“什么大爆?”
“这几日一二两卷共抄写一千五百份,每份可按你说的卖一贯的高价,可即便是如此,今日晨间不到三个时辰的功夫,全都给卖空了。”晏殊疯狂摇着扇子:“后续呢?”
宋北云默默看了一眼桌上厚厚一摞稿子,还没等他说话呢,晏殊抱起稿子夺门而出:“你给我快些写!若是下次再来时看不见后续,我就将你的所在告诉那些个疯癫的小娘子们。”
宋北云冲窗口探出头去:“你且试试!”
“若是拖稿,那便等着墙上被人泼粪吧。”
晏殊的声音渐渐走远,左柔却仿佛立了大功一样,哈哈一笑:“你可是要谢我,若不是我整日督促,你怕是要被人泼粪了。”
“你明明是帮倒忙好吧。”宋北云叹气道:“你说,现在这样还如何改?”
“那你说他们后头会怎样?”
当左柔问到这个时,巧云脸色大变,捂着耳朵就跑了出去,边跑还边说:“我不听……我不听,你等我出去之后再说。”
而与此同时,金铃儿手上捧着宋北云的书,哭得如泪人,旁边的太皇太后不明所以,让宫娥推着她来到金铃儿面前:“宝贝儿,这是怎的了?”
“皇祖母……呜呜呜……”金铃儿抱着老太太就哭了起来:“狗东西该死……该死啊……”
老太太完全被说懵了,她让人将那书稿呈到了她的面前,然后细致的看了起来。
第214章、11月8日 雪 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
其实大宋这个时代也有不少故事,但这些故事要不就是高高在云端的孔孟之道,以古事将道理。要不就是市井里那些道听途说的八卦,流转于吓唬孩子的婆姨口中。
这冷不丁出现这样兼顾起承转合的爱恨情仇,加上又如此让人有代入感,一时之间这一千五百册就在金陵的姑娘小姐中流传了开来。
这金陵本就是个温婉之地,人均多愁善感,被那秦淮河上的风一吹,眼窝子就特别浅。
大姑娘小媳妇的哭声在一夜之间仿佛连成了片,在那些铁血的成年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这篇幅不长的小书已经在金陵城的中上阶层中传播了开来。
伤心人断肠在天涯,那一段背靠背拎着大雨哭诉的桥段,让心中怀着春情的少女们五内俱焚,仿佛那墙里的女子便是自己,甭管有没有心上人,都觉得门外那瓢泼的大雨就是淋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种轰动就连宋北云都是始料未及的,晏殊更是如此,他负责写序言和旁白,那一首首纯情肆意的小词从他的手中传出去,就如一夜之间盛开的千树梨花,每每到悲切时,女孩子们都要吟唱一段“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而在赵相的家中,赵家小姐坐在闺房里,眼泪晕湿了纸张,手边的名珠与那已干枯的树叶成为了她寄托相思的唯一工具。
书里那墙中少女是否就和自己一般?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本该与那心上人纵情与山花,但却身不由己的要与一个不认得的男子成亲,传宗接代。不管父亲将那晏家少年说得多好,那墙上的少年却永是她心中那一轮的明月光,久久散不去。
泪水再次弥漫开来,眼睛也模糊得看不清东西,她反复婆娑着手底下的那一摞纸,仿佛这层层叠叠的文字上记录的便是自己的悲苦交加的愁思,稍微牵扯一番便是那撕心裂肺。
她再翻一遍、再看一遍、再翻十遍、再看十遍,每一遍都让她的心更疼一番,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心就疼了一次又一次。
她不想如那墙中的少女一般就此认命,但她却发现自己怎的就这寻不到那翻墙的法子,焦灼、愤恨、忧伤、无奈在胸中盘亘成了一道道刀削斧劈的印子,让她难以呼吸。
而此刻的皇宫大院中,太皇太后身上披着毯子,静静的坐在窗口怔怔出神,她在回味着过去与赵匡胤的日子,那时他还是个小官,家中虽不算穷但却也就只是个小康罢了,可后来过去多年,她也享尽了荣华富贵,偏偏最耐人回味的便是那段等候夫君回家的日子。
她不曾有劳燕分飞,却也是因记挂着心中那个回不来的人,眼中却也似是有泪。
长叹一声,转过头看着红肿着眼睛的金铃儿,轻笑了起来,青春年少到底是如此的好呀,便连那哭都能哭得如此动容。
“皇祖母……时候不早了,我先睡去了。”金铃儿抽泣着说道:“明日我要出宫一趟。”
“为何?”
“我要去找找看有没有这后头的事,若是没有我可是要杀人的。”金铃儿咬着后槽牙说道:“皇祖母你可许我出去?”
“去吧。”老太太笑着看着金铃儿:“这东西写得是好,便是我这等老妪也有了层层思绪,唉……”
“那是,也不看看是哪个狗东西写的。”金铃儿愤恨地说道:“可恨那小碗儿!哼!”
“小碗儿又怎的了?”
金铃儿噘着嘴说道:“小碗儿在宫外逍遥快活的,我却只能住在这深宫之中,让人不舒坦。”
“小碗儿可是被定国公软禁家中呢,你可莫要羡慕她了,上次我问起来,定国公说她在外头总是为非作歹的,这次死活不会让她出门了。”
“谁知道呢,若是定国公能关得住那厮,她也不至于变成这副模样。”金铃儿是真的气,发自内心的酸涩:“哼……气死我了,明日我非要出去一趟。”
“行行行,去吧去吧。”太皇太后满脸宠溺的看着金铃儿:“带着金牌你便去吧,莫要惹祸。”
“知道啦,谢谢皇祖母,您最好了!”
金铃儿撒完娇回到自己的偏殿,俏俏正坐在桌前用碳条子画着设计图,看到金铃儿红肿着眼睛回来,她有些不解地问道:“怎的了?被人欺负了?”
“呵,被人欺负?”金铃儿把那叠书稿往俏俏面前一扔:“你瞧瞧你瞧瞧,你瞧瞧那狗东西都干了些什么。”
俏俏满怀好奇的打开,然后不出意外的也跟着一起哭成了狗,一边哭还一边地说道:“怎的能如此……太过分了。”
“是吧!”金铃儿冷哼一声:“明日我们出宫,兴师问罪去!”
“对!”俏俏重重点头:“怎可如此。”
这两人还是宋北云顶亲近的人,她们都尚且如此,可想而知那群与宋北云素未谋面的读者究竟会是怎样的态度了。
可人说到底还是贱的,即便都恨那作者恨到入骨了,但等不到后续却仍然让她们的心中如猫挠似的难受,心心念念着明日早晨到了那偷偷摸摸的摊子上去蹲着守着看看有何新出的词话本子。
而有些姑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时也会讨论一番这书里的人物命运,有说他们注定破镜重圆的也有说他们肯定会天人永隔,争执激烈时甚至还有些人当场就开始分析了起来。
女孩子们的关注很快也吸引了男性的目光,男人跟女人之间对某件事情的态度当然是有不同的。
有如晏殊那样多愁善感为这两人的命运充满了担忧也有那批判这对狗男女不知检点的,反正讨论的方向在男人的出现之后就开始朝着两个方向走了过去。
但这都不重要了,大雪落下的第四日早晨,又是一千五百册书稿被摆在了那里,而那个不大的小摊子上却是人满为患,达官贵人们的家丁都挤在了那里争抢着这一千五百份,有人甚至为此大打出手,有些体质弱一些的书生也想挤进去,但着实抵不住那吃得一身壮肉的家丁。
一千五百份书稿顷刻售空,那些人蛇拿了他们该拿的份额之后将钱交给了晏殊,而晏殊则站在不远处的茶楼上,对面则是户部侍郎的儿子。
“表哥,你这事办的漂亮。”晏殊夸奖道:“这一千多贯你便拿着,往后还少不得要你帮忙。”
“莫要如此说,你我本就是兄弟嘛,我父亲是你姑父,咱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你更是莫要推辞了。”晏殊将钱推了过去:“去买些吃的玩的给我那侄女。”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哈哈……贤弟啊,你这替人卖书的买卖为何要让我托鸿胪寺的同僚给辽国使臣送一本?”
晏殊哈哈大笑:“便是想让他见识一下我大宋的文人风骨。”
“好好好,表弟倒是想的周到,哪日有空再来家中坐坐,那柿子树你可还没摘光呢。”
“哈哈哈哈……”晏殊连连摆手:“改日改日。”
而与此同时,两份书稿已经摆在了南院大王的手中,他看完了第一份就已经气得双手颤抖了,他本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怎的看不出来这里头那人就是说的自己,而那女子还能是谁?不就是当朝太后吗?
这些酸臭书生,大胆!太大胆了!
这样诽谤皇家是要杀的,可偏偏自己无法去喊冤,就连太后那边也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人言可畏的道理摆在那,若是反应太激烈了,这百姓哪里还会认为这是假的?
而且这书里说的也不是什么大宋大辽,而是大明大清。这根本就不存在的朝代,便是指摘也找不出个毛病啊,不管大宋还是大辽可绝少因言获罪的例子,更何况是一本戏文小说。
但气不过,就是气不过!
“来人啊,召鸿胪寺丞!”
鸿胪寺丞六品官,跟这个王爷级别的比起来自然是召来便是的,他来到这里就被质问为何要把这个给南院大王,他的回答倒也得体,就是说怕这些日子出行不便会让王爷烦闷,于是找些东西给王爷解闷。
这鸿胪寺丞解释完之后还补充性的问一句:“王爷觉得哪里不妥当?我这便去与大鸿胪卿说去。”
“罢了罢了……”南院大王烦闷的挥挥手:“你且下去吧。”
他赶走了鸿胪寺的人,再次一个人坐在桌前,看着那两份书稿,越看越生气也越看越伤感,最终却是长长叹了一声,重新坐下翻开起了第二卷。
而此时此刻,太后也在寝宫中,侧躺在塌上看着这文章,眼泪就这么汨汨的顺着眼角流淌下来,看几个字便要停一停,似有撕心裂肺之感,但却忍不住继续看下去。
“禀太后娘娘,今日该去大报恩寺礼佛感恩了。”
“哦,那便去吧。”太后快速抹去泪水:“你去准备一番,摆驾吧。”
“小奴这便去收拾。”小太监低声说了一句:“今日天冷,请娘娘小心身子。”
第215章、11月9日 雪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宋大人,辽国南院大王去了大报恩寺。”
小鱼将南院大王的实时动向报告给了正在写书的宋北云,而此刻宋北云的身后的床上已经坐了一排人,从左往右依次是金铃儿、俏俏、巧云和躲在被窝里只露出脑袋睡得跟死了一样的左柔。
宋北云听到小鱼的话之后默默点头:“他去大报恩寺干什么?辽国也信佛啊?”
“不知。”小鱼摇头道:“大报恩寺是皇城寺,司命司不可进入调查。”
“行吧,你快些去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睡一觉吧。”
“是,宋大人。”
小鱼走了之后,宋北云继续指着左柔说道:“你看看这个鬼东西,白天就睡不醒,一到晚上比谁都精神,除了洗澡方便,那是整天就把我关在这里写东西,你看我这黑眼圈。”
“谁让你如此心狠手辣,一想到那谷涛无奈抛下辛六子远赴大清,一人在吴越之地一人在极北苦寒之地,我这心都要碎完了。”俏俏在旁边抱着胳膊悻悻说道:“你好不扫兴,你让他二人在一起又能如何?皆大欢喜又能如何!”
宋北云不言语,而金铃儿倒是若有所思地说道:“方才小鱼儿是不是说了报恩寺?”
“嗯?”宋北云侧头过去:“很熟啊?”
“去过,不过昨日太后倒是去了报恩寺,说是要斋戒礼佛七日。”金铃儿看了看宋北云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那书稿,眼睛突然瞪得老大:“我的老天爷呀!你莫不是写得就是那二人吧?”
金铃儿自然不是左柔能比的,她的智商全程是在线的,书里的剧情和现实的剧情这么一贯通,她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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