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个探长
阿译抓住陈余的肩膀,看见这些尸骨时泪水划过脸庞,这些同袍整齐且安详的躺在西岸,没有人打搅他们。
走在最前面的游击队说:“我们帮忙放在这里的,想着你们很快打回来就没有下葬,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挖坑,现在西岸是日本人的,动土太危险。”
“谢谢。”阿译纠结出两个字。
“谢啥,也没给他们入土。”
此时丧门星从行军包里取出一沓黄纸,用砍刀挖出小坑将黄纸放在坑中,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念。上一次他们路过这里,这次来丧门星特意带了一把黄纸,用以祭祀我们的同袍。
不辣望着跪地祭拜的丧门星说:“上次我们从这里走,死啦死啦说打走小东洋,活着的人要来这里把他们埋喽。不管谁能活下来,都要来这里把他们收敛安葬。”
陈余怔怔的说:“在下川军团陈余,若有幸苟活,必帮诸位同袍收敛尸骨,祭祀下葬,以安众兄弟在天之灵!”
阿译也说:“望众兄弟之英灵,保我们收复国土。”
告别死人尸骨,我们再度上路。沿着山林行走,游击队的人把我们带到一处可以观测南天门反斜面的地区,黎明到来,晨光划破天空中的云层。
十几个人待在这里,不辣等人去周围警戒,而阿译拿出背包中的绘图工具,陈余用望远镜观察反斜面的工事,然后拿起上次死啦死啦来西岸绘制的地图对照,找出没有的,画出存在的,查漏补缺。
阿译绘制的极为细心,连每一个机枪巢和炮位都绘制清楚,并且用身旁的工具测出高度位置,大差不离。他甚至连反斜面的射击角度都标注清楚,并且记录在笔记本上,以供复查。
百般无聊又极为忙碌,绘制好观测地图,我们又紧接着去下一个地点。除去南天门,我们还有很多要战斗的地方,不仅仅是南天门一个点,还有后方铜钹的街道地形。
······
游击队带我们走山路来到铜钹镇边缘,从山上可以俯瞰整个铜钹,这里已经成为无人区。
农田中倒着几具尸体,尸体已经腐烂,几只吃人肉已经发疯的野狗正在啃食。陈余想过无数次无人区的场景,可当身临其境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打败仗,逃了尚有一丝活命机会,留在家乡的民众只能成为日军的玩物。我们的民众对于日军称不上人,只是低贱的‘牲畜’,因为我们总是打败仗,日本人看不起我们,也看不起生养我们的百姓。
‘铛铛铛~~~’
远处传来铜钟声,铜声悠扬婉转。
陈余问游击队:“怎么还有敲钟声?”
“山上清凉寺。”那人回。
“我问怎么还有钟声,人不是全死了吗?”
“那里就一座破庙。”
陈余喝声问:“我知道是庙,庙里怎么会有人敲钟,铜钹的人不都是死了吗?”
游击队放弃狡辩:“我······”
“带我去看看。”
拿起步枪,陈余踹了一脚阿译:“我去寺庙看看,你在这里绘制好了就等我。”
“好得啦,别打扰我绘图。”阿译烦闷的赶走陈余。
拍打不辣、迷龙、豆饼、蛇屁股等人,陈余带着他们离开此处。他想知道游击队为什么支支吾吾不肯说,按道理这些人不会隐藏什么秘密,只要是对作战有利的情况,他们都会知无不尽。
铜钹镇上静幽幽,不远处的山林里钟声回响。
陈余逼迫那个游击队带自己去,然后他就在路上遇见一个人,一个戴眼镜的胖子,他正盘坐在地,对着远处农田中成堆的尸体超度。游击队说的没错,在我们上一次离开后,竹内连山发疯了,然后杀了铜钹镇上仅存的几百口老弱病残。
成堆的尸体堆积在农田无人收敛,日军将他们的头颅砍下堆成京观,陈余咬着牙走过那个超度亡魂的胖和尚。
胖和尚忽然说:“施主,不要去,看见了只会扰乱你的心智。”
“到底是什么?”
“唉~~~”胖和尚幽幽一叹。
沿着铜钹镇边缘走过,那个游击队无可奈何的带陈余走进密林,在林中穿行数分钟,一栋烧毁一半的寺庙出现在陈余眼前。
拿起望远镜观看数百米外的破败寺庙,在空地上,有几个和尚在做法事。
一人敲钟,一人超度,一人正在用木头制作牌位,恭恭敬敬的请去桌上供奉。香炉中的烟火渺渺,而他们面前有一个火堆。一个步兵组的日军正在焚烧他们的尸体,这是上次被我们打死的日军,和尚正在帮他们超度,每焚烧一具尸体,便恭恭敬敬供奉一座牌位。
陈余拿着望远镜的手垂下,我们的百姓暴尸荒野,尸体被野兽吞噬,野狗吃的眼睛都发红了。而居然有人恭恭敬敬给日军超度,供奉他们的牌位。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招安
和尚念经的诚恳敲打在陈余的内心,蹲在山脊的灌木丛安静的观看破败寺庙前的场景。
不辣拿起望远镜好奇心十足,远处的画面印入眼帘时,不辣丢下手中望远镜,拿起汤姆森冲锋枪想要冲下山。陈余将他摁住地上,不辣红着眼眶死死瞪着寺庙。
“不准去,谁都不准开枪。”
不辣发出哭啼:“龟儿子王八蛋,凭啥子我们的人死了连埋一下的人都莫得,这些龟儿子还得念经超度,我们的人不是人?”
“因为我们打败仗,打败仗就是这样!”陈余低声呵斥。
“我不服!”
“不服气晚了,现在知道不服气想打仗,你以前当逃兵干什么?”
不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陈余也松开手脚。
不能做些什么,他来这里是想收集补充关于西岸的情况,给竹内连山上眼药可以,但必须等情况摸清楚,地图绘制完成。
远远看上几眼,陈余安静的等待,等待阿译那边将整个铜钹镇的道路绘制好,连同周围山上的道路,这都是我们反攻西岸的胜算。
从黎明前出发,一路跋山涉水、穿山越岭,我们花了半天时间用以抵达铜钹镇,绘图和标注的时间不比这短。游击队带陈余等人躲进一个灌木杂草中的窝棚,灌木被一大批野生本草藤蔓遮盖,更外面还有一片荆棘灌木。
去窝棚的路上,游击队每走几步就会从口袋里抓出一把根茎植物,揉搓碾碎涂抹在周围树枝上。丧门星告诉陈余,这是当地人叫做‘鸡屎藤’的植物,奇臭无比,可以防止山间野兽循着气味找来,游击队这么做则是为了防止日军的军犬。
窝棚有三个,其中两个窝棚有人,见有人到来紧张的拿起三八式步枪,四五个游击队员黑瘦黑瘦,长期的营养不良和不见天日让他们头发发白,甚至能看出他们胸膛的肋骨。
如此瘦弱,比那些送到川军团的壮丁还要瘦上一圈,见是自己人,他们放下手中的步枪。
走进其中一座臭烘烘的窝棚,棚子里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一旁坐着护理他的队员。老人身下垫的棉絮早已发黑,并且十分潮湿。老人眼神浑浊,躺在草席上见人到来激动之下大小便失禁。
“谁~~~”老人虚弱的问。
游击队的头目蹲在老人身旁说:“滇西远征军。”
“打回来了!呵呵~~~呼~~~”
没等到回话,这位骨瘦如柴的老人回光返照几秒钟,说出的话声如洪钟,看了站在身旁的陈余,随后露出微笑彻底昏睡过去。
丧门星说:“莲花村的村长,上次我们过来,他还给我们指过路。铜钹镇招安了,镇上的人被抓去修南天门,剩下的人被杀。这位老先生不招安,村里面的人被日本人抓住就杀,上次我们来看见过他们,现在一个人都没看见。”
陈余跪在老人身前,认认真真磕上三个响头,身后的不辣、迷龙等人也照做,所有人都磕上三个响头,这是我们欠他的。
“老先生在天之灵,后生陈余必定收复西岸,将竹内连山的人头埋在你们宗族祠堂,受后世子孙践踏!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游击队头目轻手轻脚将草席卷起,连同草席上的那把皮包骨头,这把骨头很小,从骨架上看老人在壮年时期至少七尺之高,现在他蜷缩成一个肉团。
抱着草席,那人说:“以前我们在莲花村的时候没少受他照顾,日本人来了之后,田里的苞谷番薯,他们舍不得吃,等我们路过的时候塞给我们。我们也想赶走日本人,可是人实在太少,愧对村长。”
埋葬村长的时候没人说话,游击队找了一个山民捕猎野猪的坑洞,将草席包裹的骨架丢在里面,随意填上几捧黄土将草席遮盖住,用鸡屎藤遮掩气味,以免遭受野兽啃食。
做完这些,陈余等人坐在窝棚里,从背包中拿出饼干、罐头之类的应急食物。
他们很显然是第一次吃到罐头和饼干,特别是美军的牛肉罐头,看见他们小心翼翼又饥不择食的样子,陈余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便扭过头不看。
游击队头目掰下一小块饼干放进嘴中,仔细品尝来自太平洋对面的军用食品,然后小心翼翼收起剩下的饼干放进口袋。
“陈兄弟见谅,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上什么粮食,一般都是在山里沟渠挖的芋头和芭蕉芯,也不敢生火煮熟。”
“没什么,以前我们在缅甸打仗也是这样。”
头目问:“不是说你们远征军都是精锐吗?咋还不管吃喝。”
“没人管。”陈余笑笑说:“不说了,都是以前的事情。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干上一票,搓搓竹内连山的威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好啊!相互合作,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合作愉快。”
······
蹲在窝棚一直等到下午,看了一眼外面,林子中传出响动声,然后是一阵口哨声。
头目说:“自己人,林团长他们来了。”
起身走出窝棚,陈余看见阿译等人从密林中钻出来,还有一个胖和尚,他搀扶着阿译爬上山坡,腰间挂着一个黄色的布袋子。
“世航大师,这里。”
胖和尚抬头看了一眼陈余口道:“阿弥陀佛,施主是有大毅力之人,必有大心灵。”
“不敢当。”陈余低头回礼。
阿译伸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上次死啦死啦没有标注的目标和道路都画好了,是时候回去了。”
“回去?”
陈余冷声笑道:“你去看看田里有什么,然后再去看看山上庙里有什么,没良心的人才回去。”
“有什么啦?”
不辣:“死人咯。”
阿译:“这里到处都是死人,但是不回去做什么,那些都弄好了,就剩下回团里将看到的标注在军事地图上。”
“山上破庙里有一个步兵小组的日军,他们正在焚烧尸体,把他们打一顿再回去。”
世航大师松开搀扶阿译的手,双手合十说:“和尚不赞成,那个破庙是和尚的庙。而且清凉寺还有一个中队的日本人,他们昨天下乡抓壮丁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陈余拿起步枪检查子弹:“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去了。十分钟解决战斗,十分钟一到立刻撤退,你们游击队不用帮忙,只要找好撤退路线就行,别让日军找到你们。”
游击队头目嘿嘿一笑:“不会的,进了山他们就不找我们,之前他们进山找过我们几次,死了十几个人后就不找我们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念经
一行人穿行在丛林中,陈余带着他们仿佛又回到缅甸,带着他们去送死。
游击队那位头目,或者是队长,他手下六七个队员都是这样叫他。他在前面带路,走的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兽道,是山中野兽踩踏出的道路,除了野猪和他没人知道这条路,这条不能称为‘路’的路。
花了半个小时,游击队队长带陈余一行人来到破庙侧翼,从这里看向破庙,庙前的空地还在焚烧尸体,和尚们还在念经超度,恭恭敬敬将制作好的简易木牌送去香炉前供奉。
拿起望远镜看了眼,这处地方很好,距离破庙不足两百米远。
游击队队长说:“小心些,铜钹周围有日本人的巡逻队,上次你们来和他们打了一仗,这些家伙就天天巡逻。只不过不太敢进山,只是在路上巡逻,你们一打起来,他们就会封锁路口。”
“你不早说?”陈余回头骂了一句。
“放心,世航大师已经去路上埋地雷,能拖一段时间,就看你们怎么打了。”
“几颗地雷能拖多久?”
队长愧疚的说:“我们拿命帮你们拖,反正这样下去也活不了多久,日本人把铜钹的人杀光了,就是想饿死我们。本来是想去腾冲,但是太远,已经走不动路了。”
似乎想起什么,游击队队长露出白牙:“放心,我们不会过河去禅达,也不会跟其他人说起你们。能打上一仗很好,算是尽力了。”
“哪儿的人?”陈余问。
“贵州。”
陈余吐出一口唾沫:“难怪,怎么没跟那些人一起北上?”
“川南游击队,就我一个人逃出来,跟着马帮来这里。”
好吧!陈余找了半年的川南游击队在这里,就剩下一个独苗,能说上天有眼,还是老天爷不开恩。川南游击队被剿灭,剩下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活下来的人依旧在地下活动。
这些人可能是川南游击队最后的武装力量,从川南跑到这个鬼地方。一个让人哀伤的番号‘川南游击队’,接到的唯一命令就是在敌后牵制打游击。
打了十好几年、直到战争结束,中央得到这群家伙还在西南搞地下工作的时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支部队。陈余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活下来的,现在居然还想着和日军作战,这些人思想转变挺快的啊!
队长饶有兴致的问:“陈兄弟,你哪儿的?”
“我啊?”陈余朝天看了看。
不辣插话道:“死弗兰皮,湘西那个山疙瘩里的。”
“就你话多。”
狠狠瞪了不辣一眼,陈余开始制定计划,其实也没什么计划,两侧包抄,凭借火力优势把这支日军步兵小组消灭在寺庙空地。打完就跑,一刻也不停留。
“迷龙,找机枪射击位。阿译你带人从左侧包抄,我带人从右翼包抄,你们游击队正面吸引火力,别傻乎乎送死。”
迷龙扛起机枪,踹起趴在地上的豆饼去找射击点。阿译咬着牙点点头,因为他刚刚透过林子看见码放在农田中的尸体,饶是从缅甸回来看见一路同袍尸体的他,也被这一幕惊呆,二话不说便同意此次作战。
十二个人,要不就是跟着陈余守阵地活下来的几个,要不就是收容站的老兄弟。阿译带走蛇屁股、丧门星等人,而陈余和不辣、崔勇等人一起。
分开时,陈余走过游击队长身旁,侧身在其耳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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