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个探长
树堡之战取材于实际情况,两百人趁夜摸向主峰,但半路便被日军歼灭,只有两个人活着回来。1军数部切断龙陵对松山增援之路,松山主峰碉堡的周围堡垒在数月内先后攻陷,主峰三十几天后日军陷入断粮恐慌,烹食远征军将士尸体以为食。
松山之战历经95天,伤亡八千人左右,其中战死四千余人,歼灭日军一千两百余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答应过的和没答应过的
再一次看见虞啸卿时,他和虞师的高级军官还有其他师的高级军官们一起,站在西岸渡桥前。虞啸卿意气风发,他攻克下南天门,打通滇缅公路的桥头堡,全歼竹内联队。
自远征军参战,直到现在,虞啸卿歼灭日军一整支联队的速度,比正在势如破竹东进的驻印远征军还快。万般闪耀集于一声,他现在是当之无愧的将军,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换了一套少将军服。
西岸渡口旁,有十来个记者从东岸而来,为了让这群记者过来,东岸向西岸输送兵力物资的行动都停滞下来。唐基让人组织护卫,先让记者过去,冒着东岸向遥远西岸森林发射出的炮火,记者们胆战心惊的走过渡桥。
陈余被人抬在担架上,那群记者堵在渡桥前,既没有让开道路,也没有要通过的意思。因为虞啸卿站在桥头,他们要对虞啸卿进行采访,镁光灯不断闪烁。
很快,主力团的海正冲看不下去,组织工兵用渡船和木筏运送士兵和伤员。虞啸卿无暇顾及,此时唐基正对他虎视眈眈,来自陪都山城报纸和中央日报的采访,必须接受。
不辣和要麻抬着陈余,想要找到一张竹筏过江,可是没有人管。
现在这群人比叫花子还恶臭,十几个衣衫褴褛,拿着枪械的士兵迷茫的站在江边。川军团大部正在固守铜钹,随时作为前锋,得到休整后进攻龙陵。这是虞啸卿给予川军团的回报,也是重担,全靠阿译如何选择。
余治也被人抬着,他的伤口比陈余严重多了,可是西岸人头攒动,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群乱兵。
就像是洪荒时期便降生在滇南怒江的神灵,陈余看见千帆过尽,看见策马啸西风,看见白首功名。人世间恩怨情仇,此刻演绎的如此之像。
怒江里有几具尸体随着浪涛飘荡,宛如一叶扁舟。
陈余看了一眼正在接受镁光灯照射的虞啸卿,眼神黯淡许多。在江边等待半小时之后,麦师傅终于凭借自己的电台,联系到西岸的美军,让他们派遣橡皮艇来接人过江。
躺在橡皮艇中的陈余腹部一阵恶心翻滚,翻身呕吐在江面上。看着远处西岸渡口被群人包裹的虞啸卿和虞师高级军官们,再看见东岸正在紧锣密鼓制作简易木筏的工兵,回头看见被打的坑坑洼洼,已经面目全非的南天门。
树堡依然还在,山顶零星的枪声,那是正在清理残存的日军,寥寥几声,之后便无枪响。
连日来剧烈的炮火,在天空中形成积雨云,那是上苍神明,现在神明降临怒火。一道响雷在天空中响起,紧接着是淅淅沥沥的细雨。
乘坐美军橡皮艇的残余士兵们,几个人脱下身上仅有的衣物为陈余和余治遮挡,西岸则是立起帐篷。
陈余现在看不见西岸了,他的视线被衣服遮掩住,一股恶臭将他包裹住。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
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陈余念着诗词,没人听的懂他在说什么。麦师傅发现陈余正在发烧,这不是好现象。橡皮艇渡过怒江,看着东岸沿江空地上摆放着的尸体,还有忙碌着的医务兵和担架队,一群人又陷入挣扎。
卖力翻出担架,陈余重重的砸在地上,蹬着双腿,匍匐爬向放置在地上的尸体。千余具尸体将东岸阵地摆放的满满当当,雨点打落在年轻的脸庞上,他们永远的闭上眼睛。
看着横澜山阵地上码放的尸体,所有人都在看,没有注意到陈余正在爬向那些尸体。
爬了几步,似乎想起什么,陈余又向江面扭动身体,肩膀和后背的伤口溢出鲜血。他答应过战后,要回到那片山林中,收敛同袍的尸骨,绝不让尸骨再度遭受风吹雨打。还有战死在铜钹的同袍,哪里有阿译在收敛尸骨。
爬到江边,运送下一批突击队的美军回来,看见半个头都埋进江水的陈余,跳下皮划艇踩着水游向陈余。众人才发现陈余拖着残破的身体正在爬向江面。
不辣和要麻把陈余给抓回来,用皮带绑在担架上。
“不能走!我答应过他们,不能让他们在被风吹雨打了,我没说过带他们回家,但是我不能丢下他们······”嚎着哭腔,陈余将希望寄托在麦师傅身上。
阴沉的天空继续下着雨,他们没有理会陈余的哀求,把他塞进吉普车内。这时候,江面出现了一群人,他们也看着被人群包裹的虞啸卿,以及堵塞住的渡桥。
死啦死啦和烦啦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东岸,丢下手里的枪械坐在江边观看远处的南天门,即使大雨瓢泼,也没有阻碍他们观赏南天门的心情。
“烦啦!”
陈余大喊:“带他们一起回来,一起回来!”
他们听见陈余的叫喊,一群人似乎想起什么,乱作一团重新跳进皮筏艇,再度回到西岸。没有答应带他们回家,但不应该丢下他们,之前丢下过一次,这次谁也不能丢下。
西岸渡桥上的虞啸卿很羞耻,他今天本来意气风发,甚至佩戴了缴获自南天门的南部十四手枪。他现在不只是羞耻,更是想自杀。
因为他在应付完记者采访后,看见死啦死啦他们一群人,连同张立宪也在一起,他们用衣服包着一堆白花花的骨头,极为小心翼翼放进皮筏艇里,然后对着皮筏艇磕头。一个、两个、三个······
丧门星拎着卷刃的大砍刀,再度冲上南天门。因为川军团唯一答应的事,就是砍下竹内连山的头颅,将其埋在铜钹镇,遭受万人踩踏。迷龙也跟了上去,捡起地上一把断成两截的刺刀,追着丧门星的脚后跟爬上山去。
作为将领,虞啸卿本该第一时间迎接此战的英雄,而不是享受镁光灯的照射。他沉默着,沉默着看几十号人把腐朽布条缠绕着的白骨放进皮划艇,对着白骨磕头。
尤其是张立宪,他磕头磕的最为认真,乃至虞啸卿带领一帮子高级军官来到他们身旁时,张立宪抱着一包尸骨默默从他身边走过。
虞啸卿站在一旁尽力,雨滴打在头顶的雨伞上,虞啸卿夺过李冰手里的雨伞用力踩踏。他恨这把伞,不为什么,就是从心里憎恨一把伞。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出院
耳边听见隔壁手术室中余治的哀嚎声,仅仅只是隔了一道白色的帘子,帘子另一侧则是陈余。
渡过怒江,陈余和余治两个伤员被送去医院。几个美国人抬着担架把人送进去,那几张白人脸比师部的介绍信还好用,在其他伤员还躺在医院过道或者外面公路上,等待救治的时候,陈余和余治就被推进手术室。
凄厉的叫声环绕在四周,不止余治的叫声,他的叫声最大。
早在进入手术室时,陈余就昏睡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直到住在医院一个星期,陈余才能够下地活动,打这场仗,让整个人的精神还有身体都受到严重创伤。
他和余治两个人住在一间特护病房,房间内还有几个校级军官,空气中弥漫着消杀水的味道,极为难闻。
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则绑着厚厚的绷带,陈余病恹恹躺在病床上喝了一口粘稠的米粥,盘子里还残余几片鸡蛋壳。
在他脖子上则挂着一枚勋章,一枚三等宝鼎勋章,大授。虞啸卿为所有存活的突击队队员都申请勋章,不止是陈余一个人,他和死啦死啦获得了校官能获得的最高级别宝鼎勋章,还有其他士兵都获得了其他忠勇、宝鼎低等勋章。
阿译支援及时,并且为最后全歼竹内联队提供强有力的帮助,他获得了五等宝鼎勋章。
早上某位长官亲临前线,给所有人都发了,以表国家领袖对他们奖励。
两支突击队,活着的人还有此次战役其他功勋卓越的将士们,他们是在训练场集体授勋。受伤的将士,滇西远征军最高长官则是亲临军医院颁发,尽显对伤残将士们的重视。
余治躺在床上眨巴眼:“给我来一口呗?”
“我也是伤员。”陈余拒绝给余治喂饭。
“我是重伤员。”
“要不是你用坦克把门堵了,老子会挨手雷?”
余治神志不清的说:“怎么能怪我,老子也是想死战不退。日本人爬墙根丢手雷,重机枪换枪管子,那破勃朗宁换枪管慢的要死,谁让你不带上挺马克沁。”
“你给我扛啊?”陈余放下碗。
“你以后别想碰我坦克。”
“谁稀罕似的。”
陈余喝完碗里的粘稠稀粥,下地活动一二。他的伤看着严重,其实也严重,一枚手雷破片扎进肩胛骨里,快把他肩胛骨给废了。也幸亏日军丢的是老旧的93式手雷,那种手雷破片量少,否则脖子都得给他炸成刺猬。
“明天我就出院,待在这里没趣。”
余治说:“我也要出院,这里饭都吃不饱,还不给肉吃。”
“得了吧。”陈余轻轻扭动肩膀:“你想吃肉,我还想吃肉。”
“听说你们团养了一头水牛,都养了一年多了。”
“老鼠脸子,我告诉你别打牛的主意,你以为你是飞虎队空军,想吃牛肉就能随便吃啊?你只是个坦克手,不是飞行员,你要是飞行员,老子把牛做好送你碗里。”
余治闻言闷闷不乐:“听说要打仗了,去龙陵和腾冲,说不定还要出国去缅甸。”
“从九一八打了十多年,那年不打仗啊?”
“你这样怎么这样?”
陈余一扭头:“我就是这样,不喜欢隔壁大通铺病房,哪里的兄弟看见你保准大气都不敢喘。”
翌日。
蜷缩在车厢里,昏昏沉沉体验颠簸和摇晃。从军医院再到师部,陈余看见禅达城到处都是士兵,大多数都不是虞师的士兵,而是来自其他师或者军的士兵。
没管离开时余治的哀求,那个家伙肚子上破了个洞,盟军军医把他肠子都切了一截。看见陈余离开时再三嘱咐,让张立宪帮他看着自己的坦克车,决不能让其他人把坦克开走。
陈余全身上下的衣物还是当初打仗时穿的卡布其军服,上衣背后有一道口子,那是麦师傅帮陈余处理伤口时剪开的口子。穿着破破烂烂的军服,兜里揣着一枚宝鼎勋章,唯独武装带上有两把手枪。
一把柯尔特手枪,一把六轮手枪。
点头哈腰向顺带载自己来师部的司机道谢,陈余抬头看了眼山腰上的沙袋工事,还有组成的火力射界。仗打赢了,虞啸卿还是没用改,师部山腰上还是大量重机枪于轻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
手臂用绷带吊在胸前,额头上绑着绷带包裹住耳朵,肩膀上也是用绷带包裹,活脱脱一副木乃伊。
一身破破烂烂的军服,陈余已经找不到救了自己好几次的钢盔。麦师傅他们把自己丢军医院后便不管了,陈余没看见他们来过一次。
山下的哨兵把陈余拦住:“这里是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老子是川军团团附,找师座。”
“师座不在。”
陈余说:“谁在?”
“都不在,请回吧。”
“有车吗?送我一段路。”
哨兵摇头说:“长官,我就是个大头兵,在哪儿给你弄车去?”
碰了一鼻子灰,陈余抬头看了眼山上不断走过的巡逻队,看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个师部认识的人。他以往认识的张立宪也不在,余治躺在医院里天天哼哼,何书光躺在西岸的土地下。
莫名的想起何书光那个倒霉蛋,之前张立宪来看过余治一次,他是来换药的,但也仅仅是见过一次。张立宪说何书光战死了,很可惜。
就在陈余准备一个人离开师部,回禅达川军团团部时,也不知道团部还有没有人。
一辆汽车从蜿蜒的山路疾驰开来,在副驾驶上坐着一位老态龙钟的少将军官,强撑着坐起身,身后的李冰立马下车搀扶那位少将军官。
是唐基,走下车后他扭头看了一眼陈余,想说什么可没说,又走了几步回头看。忽然伸手指向陈余,一副才认出是你的模样。
“陈少校,你不是在医院养伤,咋跑来这里啦?”
陈余立正,用唯一可以举起的右手向他敬礼:“唐长官好!在医院待久了,身子也没太大问题,就出院了。本来想向师座报告,可哨兵说师座不在,现在准备回团部。”
唐基拄着拐杖走来语重心长的安慰道:“有伤就好好休养,你立下这样的功劳,师座正准备奖赏你。今天你来的也不凑巧,师座前去西岸给川军团放赏钱了。
你也别走回去了,坐我的车,让司机给你送到禅达。这几天就好好休养,休养好了这仗还有用你的时候,你是个英雄。这段时间我们也在忙,一边忙着部署下一步的行动,一边向上面争取你们的奖赏,总不会是一块勋章就能把你们的功绩搪塞过去。
勋章是远征军长官部给你的奖赏,还有我们师里、军里给你们的奖赏,好好休养,好好休养。”
陈余:“谢副师座、师座挂念,属下甘愿效犬马之劳!”
“好好好,司机送陈少校回禅达。”
第一百五十三章
看着吉普车冒起劣质燃油发出的黑烟扬长而去,陈余靠在禅达城外一面墙。
靠在墙边喘上几口气,看着路上来来往往实枪荷弹的士兵走过。听司机说,西岸还在打仗,收复南天门只是桥头堡,滇缅公路上大大小小还有很多堡垒工事。
虞师没有参与剩下的战斗,这场仗虞师立下的功劳已经够大了,虞啸卿也识趣的接受长官们的安排,把其他汤汤水水和不大不小的肉给其他友军部队。正好长官们也想停下来,朝盟军和上面索要各种物资,等认为合适的时候,在继续发起攻势。
走在街上,禅达百姓家里都挂起白幡,可是地上有遗留着鞭炮炸过的痕迹。他们在庆祝南天门重新回来,又可以去山上观赏那颗神树,同时又在祭奠铜钹的亲朋好友,顺带着祭奠战死的士卒。
‘啪!’
身后响起一声,陈余拔出柯尔特手枪上膛转身,黑黑的枪口对准一个小孩。刚才只不过是他捡到一枚没有燃烧的鞭炮,那是一枚鞭炮的响声。
一道清脆的激发声,小孩还站在原地呆滞的望着陈余。
中指慢慢从扳机上放下,扳机被扣动了,没有激发的原因是子弹早已经在铜钹之战中打光。陈余后脑勺上惊起一身冷汗。那个小孩也被吓呆了,看见黑洞洞的枪口不知所措,陈余挥手赶他走。
街道周围的行人不明觉厉的围上来,对着陈余指指点点,大有要将他围殴至此的架势。看着周围的百姓,陈余像是做贼一样逃离这里,可能自己不适合生活在人类社会中。
做贼似的从人群中穿过,在禅达巷子中乱窜,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
看见四周没有一个人,陈余靠在墙壁上缓缓蹲下,手中的空枪掉落在地。肩膀伤口摩擦墙壁一阵刺痛,可一点都不在乎,即使伤口绷裂出血迹。
丢下手枪,陈余蜷缩在墙壁下擦拭眼泪,一个人躲在无人的角落中梗咽抽泣。
躲在角落中哭泣一会儿,像是被抽干灵魂一样,陈余蹒跚着脚步往前走,走了几步倒转回头,捡起地上的手枪塞进枪套里。
脑袋幽幽一片空洞,在巷子里乱走。
看见巷子路口有人走过,陈余脚步停滞,徘徊半天后从巷子阴影出走出。
路边支起的面摊,老板百般无聊的坐在长椅上,灶台中的柴火似明似暗。颓废的坐在长凳上,陈余看了眼面摊老板,后者看见陈余后略感吃惊。
这么久没见,他以为陈余死了,可没死。
“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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