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 第404章

与之相对的是，蔡氏和蒯氏能够脱离荆州的泥潭，重返中央，获得先期优势，将其余荆州的那些本地家族给远远地甩在后面。

而且比起蔡氏，蒯氏其实对此有更加迫切的需求，只是因为五年前和五年后的雒阳区别太大，蒯氏家族当年苦心经营的人脉关系完全崩毁，以至于不得不仰赖蔡氏和曹操的关系，借此攀上刘备的关系。

而刘备这边，从曹操处得知蔡氏家族和蒯氏家族的想法之后，心中也有了一些别样的想法。

他正愁缺少足够的切入点能够切入荆州的局势，结果正想睡觉，枕头就送上门来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情况发生了变化

蔡氏家族和蒯氏家族在整个荆州都是有名气的，影响力绝不仅限于南郡，比起现任荆州刺史王睿，这两个家族的影响力还要更大一些。

而且，这两个家族善于机变，且心向中央，有中央格局的思维，甚至还有一些中央方面的门路，和那些局限于本土的本土家族很不一样。

和扬州的顾氏家族和陆氏家族一样，如果能和蔡氏家族、蒯氏家族搭上足够的关系，那么，对于荆州局势，刘备也就有了切入点，至少在南郡，就能获得如吴郡一般的优势。

此前，南阳郡已经被他拿下，荆州最富庶的一个郡在他的部下张既的统领下，正在逐渐向雒阳朝廷靠拢，而荆州的另外一个有实力的郡——南郡如果可以拿下，刘备对于整个荆州就等于有了一定的影响力。

这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蔡瑁和蒯越在历史上的名声不怎么样，两人在投降曹操之后的事迹也不甚明确，从一些留存下来的蛛丝马迹来看，蒯越混得还不错，蔡瑁则混得很不好。

靠着和曹操的私人关系而进入曹魏集团，却被曹丕狠狠的吐槽，想来这家伙在投降曹操之后也没干什么好事就是了。

不过刘备并不在乎，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用法，有能力的就给实际职位，没能力的就给荣誉职位，关键不在于权力，而在于名分。

反正对于某些人来说，面子比实际重要多了。

曹操家里的接风宴会结束之后，曹操趁着晚间来到大将军府，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刘备，并且和刘备商议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蒯氏和蔡氏单独拿出来，势力或许不会很大，但是这两个家族如果联合在一起，那么他们对南郡乃至于整个荆州，都会有比较大的影响力，甚至不下于州刺史王睿。

这两个家族和荆州其他有影响力的家族数代联姻，彼此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玄德，通过这两个家族，你如果想要控制整个荆州，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更换州刺史什么的，只要得到这些大家族的支持，更是易如反掌，当然了，之后你要推动什么政策，想要如何具体掌控荆州，那就看你自己了。”

刘备闻言，缓缓点头。

“他们如果早一点来，或者晚一点来，都不是好时候，偏偏在我准备对荆州动手的时候，他们来了，这个时间巧啊，不过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运气也算是实力的一种。

蔡瑁且不说，这个蒯越是有几分本领的，当年那个局势，何进和袁隗在明面上的势力并不比我小，我的赢面不算很大，且蒯越和我并没有关系，当年也没有人去劝说蒯越，可他就是走了。

后来我打听了一下，觉得这个蒯越是从当初的一些蛛丝马迹之中分析出了我和袁隗何进之间的差距，然后得出了我必胜、何进袁隗必败的结论，于是选择抛弃了何进、袁隗。”

“蒯越在荆州的时候就有很大的名声，之后才被辟召到大将军府。”

曹操低声道：“我一直觉得，他是当年大将军府里面极少数真正有韬略的人，虽然我与他的来往不是很多，但是能在那个时候离开雒阳，需要的不单单是智谋，还有胆魄，玄德，如果你想要任用他，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任用他吗……”

刘备缓缓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孟德，你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吗？”

“五六年前还不一定，但是现在，他在雒阳可谓是真正的无根浮萍，如果你任用他，他自然会完全为你效力。”

曹操笑道：“他原先是何进的大将军掾，事发之前脱离何进，虽然这是正确的行动，但是他也受到牵连，被一些人认为没有气节，原本的声望受到了一些影响。

这五年多来，雒阳可谓是天翻地覆，天下也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蒯越当年所认识的那些人，现在死的死，贬的贬，谁都帮不了他，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才会对自己最好。”

曹操这么说，刘备便心中有底了。

于是第二天，刘备便抽空在曹操的引荐下见了蔡瑁和蒯越，与他们做了一番交谈。

交谈内容比较浅显易懂，就是关于荆州的一些事情，还有蔡氏和蒯氏本身的一些事情，包括蔡氏和蒯氏未来可以在他这里得到的好处，以及他们需要用来交换的东西。

这一番交谈之后，蔡瑁和蒯越两人一起被刘备纳入大将军府，成为大将军掾，变成了刘备麾下属吏。

与之相对的是建安五年三月，刘备上表举荐部下属吏杜畿出任荆州南郡太守，原南郡太守被去职。

刘备的政治势力进一步开始向江南进发。

而这些事情的发生，进一步刺激到了雒阳城内的保守派反对者们。

建安四年年底以来，到建安五年的三月份，四五个月的事件之中，刘备不单单巩固了自己在北方的权势和地位，甚至还进一步的扩充了自己在江南的权势与地位。

不仅仅安排部下到江南地区做官，还安排了关羽统领四五万军队在江南驻防，搞出了一个江南军区的概念，从军政两条路线上一起出发，对江南带去了很大的变化。

如果说真正的影响还没有确切的出现，但是非常直观的一点便是，刘备对荆州的布局，已经明确影响到了郑泰的南下逃亡计划。

他本来计划着就是在发动谣言攻势之后直接逃跑，看情况，如果荆州能够躲避，那就留在荆州，如果荆州也不行，那就走荆州路线进入交趾地区。

要是交趾北部还不行，那就只能顺路再逃到日南郡躲避刘备的追捕，等刘备在众叛亲离之中败亡再返回中原，重整局面。

他相信到时候，该死的人应该死的差不多了，不该死的人也会死不少，空虚缺人的大汉一定非常需要他这样的人物。

然而现在刘备对江南地区的权势入侵实在是有点太过于迅猛了，几个月的时间就把过去那么多年的政治僵局给打破了。

先是顾氏和陆氏，又是蔡氏和蒯氏，荆州和扬州原本不在刘备的政治板块之中，现在，也渐渐染上了刘备的色彩。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他的南下逃亡路线必然会经过南阳郡和南郡，本来他只需要速通南阳郡就能进入到安全地区，但是现在，南郡郡守也要被换成刘备的人，那么他的风险就加大了。

他本来准备在南郡渡过长江进入江南地区，再一路狂奔，现在他的家族派去的南下探路队也是走的这条相对安全的路线，可如果南郡太守被换成刘备的人，那么危险系数就大大增加了。

他需要速通南阳郡和南郡，才能实现胜利大逃亡，这难度实在是有点意想不到的大。

怀着很大的担忧，郑泰一边吩咐家里人尽快办事，一边开始思考行动提前是否可行。

第七百四十二章 此事，莫须有

三月中旬，郑泰打听到杜畿已经准备南下南郡履职了，顿时坐不住了，召集了身边可以相信的亲随们，向他们宣布行动开始。

这些人主要是郑氏的优秀弟子、门生，和主家关系最亲近的一批人，也是在郑泰之下最有前途的一批人，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的身上已经打上了深刻的郑氏烙印，他们逃脱不了，也不愿意逃脱。

所以他们对郑泰只能遵从，不能反对。

哪怕是郑泰造反，他们都只能坐观成败，不应该有任何与郑泰为敌的行动，否则他们的人品操守就会遭到怀疑。

在大汉，人品操守一旦遭到怀疑，那就等于社会性死亡，社会性死亡的代价，就是失去一切的前途，没人受得了。

这一次并非是造反的行动，他们甚至没有理由坐观成败，只要郑泰需要他们行动，他们就必须要拿出全部的力量来应对。

郑泰对这一次的行动非常上心，他亲自召集这些人分配任务。

“刘备的势力扩张的实在是太快了，吾等已经不能继续等待了，否则连南下的道路都会被他全部截断，所有人都会被他抓起来杀死，现在是最后的机遇，失去此番机遇，便再没有机会了。”

“这便是唯一的机会，唯一将大汉从刘备的魔掌中拯救的机会，为此，就算是我本人，也将不惜一切代价，我会和尔等站在一起，如果有危险，我会第一个站出来对抗刘备！”

郑泰摆出了一副义正言辞敢于赴死的模样，深深激励了他的弟子门生们。

这些人长久跟随在郑泰身边，虽然也有一些对刘备的行为表示认可的时候，不过因为利益和郑泰高度绑定，屁股还是坐在郑泰这边的。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不乏对刘备的推崇者，但是当利益产生冲突的时候，他们也将放弃脑袋，选择屁股。

“此番行动的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将刘备阴谋篡位的事情传遍雒阳，将之前被他强行压下去的那一股言论重新带起来，要大大的刺激天下人对他的疑虑，使他百口莫辩，把他和王莽放在一起。”

郑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打算用战术核弹来对付刘备。

他没有其他的武器了，所有的常规武器都被刘备掌握了，少数不再刘备掌控范围内的常规武器拥有者也非常弱小，根本不是刘备的对手。

所以，他有且只有一颗战术核弹。

对于这颗战术核弹的使用，他的弟子门生们有一些疑虑。

“大将军他……真的打算篡位吗？”

“大将军好像从未有过这样的行动吧？我听说大将军和皇室的关系非常融洽，太皇太后非常信任大将军。”

“而且大将军本身就是汉室宗亲，姓刘，王莽又不是汉室宗亲，说这样的言论，有作用吗？”

“老师，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

对于弟子门生们的质疑，郑泰一挥手。

“他再怎么是汉室宗亲，再怎么是大将军，再怎么辅政，也不应该弄到全天下都是他的人的份上！世上哪有大将军能擅权到这个地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决定什么就是什么？

朝野上下，没有人能和他对抗，现在连地方都是如此，上一次大汉出现这样的人是什么时候？那是孝武皇帝的时候！刘备此人野心勃勃，怕是想着要恢复孝武皇帝当年的威风啊！”

这话就多少有点让人震惊了，弟子门生们张大嘴巴看着郑泰，对此感到无比的震撼。

但是真要说起来，这个事情也没什么好洗的。

刘备确实在揽权这方面做得比较凶狠决然，多少地方上的权力都被他收回来了，他甚至还要往地方上安排驻军。

这在郑泰等人看来，就是正大光明的监视、威慑、胁迫，是不正当的行为。

现在还到处安排自己的亲信到地方做官，掌握权力，这种做法就和当年的宦官集团差不多，一样的揽权，一样的为非作歹。

他也就是现在没有动手夺取地方的利益，真要等他动手了，大家伙儿都要成为他的奴隶了！

对了，说到这里，郑泰还不忘攻击刘备和恶宦官沆瀣一气。

“宦官为非作歹不是一日两日了，天下人憎恨宦官久矣，若非刘备刻意回护，宦官岂能像如今这般逍遥自在？前些年人们传说刘备和宦官勾结在一起，还有很多人不信，可现在呢？”

“他便是个虚伪小人，一个权欲膨胀野心勃勃的恶人！居然还与宦官为伍！若不能及时阻止他，所有人都会被他所害，成为他的奴隶！”

众弟子门生无言以对。

最后，只有一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郑泰。

“难道刘玄德他……真的有谋逆篡位之心？”

郑泰想了想。

“此事，莫须有。”

郑泰把话说到了极致，于是弟子门生们也没有太多的好话可以说了。

郑泰心意已决，他们这些没有政治自主性的人只能跟随，为他冲锋陷阵，别无他路。

至于这样的谣言传播出去之后会造成什么结果，会有什么样的突发状况，包括他们自己能否安全的活下来，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要说郑泰这枚战术核弹确实是刘备唯一的弱点之所在。

以他如今权倾天下还在不断揽权的状态，只是没什么人就此展开深入讨论，真要有人展开讨论，想说一下此事，还真能给刘备带去一些麻烦。

他是个皇权代理人，是实质上的汉帝国统治者，但是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元首，不是那个最名正言顺的人。

且以他一直以来的人设来看，如果真正的天子对他怀有不满，想要夺他的权，理论上，他是不能反抗的。

小天子刘协的年岁渐长，现在依然在学习之中，但是他什么时候能被唤醒皇权意识也不好说。

太皇太后董氏的确是个有点见识的女人，但是在皇权层面，她肯定偏向她的好孙孙刘协，而不是刘备。

刘备是一个过渡“皇帝”，是一个为了给刘协争取成长时间而出现的常务副皇帝，一旦刘协长成，刘备必然要面临还政的问题。

尽管他在目前的政治架构中正在不断的将天子推离实际操作层面，但是毕竟这一套还没有完全成型，汉帝国名正言顺的主人还不是刘备。

这是唯一能从根本上威胁刘备的战术核武器，一个很少有人敢于使用、一旦使用就必然掀起血雨腥风的战术核武器。

然而郑泰并不在乎，因为使用之后，他会润。

在战术核武器彻底被引爆之后，在彻底波及他之前，他就会润，只要刘备那边有什么反应，只要雒阳城人人都开始议论此事，他就会润。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留下来的保守派成员们，还有为他冲锋陷阵的弟子门生们，包括他们的家族……

他已经顾不上了。

就算他们都死了，那也没办法，那是为了反刘备而必须要付出的牺牲。

为了反刘备，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第七百四十三章 怀疑一下难道不应该吗？

建安五年四月初，谣言行动正式展开。

得到郑泰安排的弟子门生们很快就在雒阳城的大街小巷传播开了一些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很不妙的流言。

比如刘备不断扩张权力、任人唯亲，其根本目的可能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光明磊落，而是为了篡权夺位。

他已经不满足于继续做一个大将军，继续做一个帝国的二号人物，他的所思所想，已经完全向天子靠拢了，他甚至已经开始进行谋取天子之位的行动了！

不信？

大汉十三个州部建制，有多少个州级长官是刘备的人？

凉州刺史简雍，并州刺史毛玠，幽州刺史夏侯惇，益州刺史荀攸，青州刺史荀彧，徐州刺史贾诩，扬州刺史程昱。

这七个州级刺史都是刘备的部下升迁而来！

不是他的门生，就是他的故吏，还有他的故旧，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刘备的亲信，绝不会背叛的存在！

剩下来的呢？

兖州刺史陆康，刘备推荐任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