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枪老飞侠
又瞪宗允儿:“还有你这小娘皮,想花了老娘的脸?嫉妒老娘比你美貌么?且看老娘怎么摆布你!你这身嫩嫩的肉儿,做干切牛肉也不像,只好都包了馒头。”
说着又把曹操脑袋往后一勒,挤得大馒头都变了形:“还有你这色胚!老娘馒头都让你吃了,你跟我计较什么人肉牛肉?”
曹操叹道:“太紧了。”
那孙二娘冷笑道:“色胚,紧了不合你意?”
曹操艰难摇头,谈起道:“远观还好,这般紧,却嗅出娘子有些狐臭,不免煞了风景。”
孙二娘听了大怒,正待刺他一刀出气,忽然老曹左手一勾,不知在那婆娘哪里一搓一挠,孙二娘“啊哟”一声轻叹,身不由己,顿时酥了半边,曹操右手顺势捉住她持刀的手腕,揉杀无数炊饼的力道使出,孙二娘只觉腕骨欲裂,本能地一撒手,短刀当啷落地。
孙二娘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欲待挣扎反击,曹操左手又是一阵摸捏,那婆娘怪叫一声,也听不出是痛楚还是享受,只觉周身筋酸骨软,刚提起的力道尽数化散,曹操右手一扯,把她拖到身前擒住,笑道:“一个妇人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和我肉搏?”
孙二娘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满桌人没一个露出担心之色的,显然都知道她奈何不得曹操。
她倒不知宗允儿其实不知曹操手段,那是真的不担心老曹死活。
小二、小三两个蠢汉见老板娘被人制住,对望一眼,顿时扬起菜刀冲过来,刘唐起身,两朴刀砍翻,冷笑道:“狗胆包天。”
曹操道:“时迁,去后面看看,这店子究竟是何情形。”
时迁飞云一般转一遭回来,脸上已添了怒意:“哥哥,的确是个黑店,后面剥人房里,还挂着五七具残尸,他们杀人卖肉,已是无疑。”
曹操冷下脸道:“若是天下大灾,饿殍满地之年,我或许还肯谅解你求生之意,然而如今世道虽然不好,一口吃食总不缺乏,这是第一桩不可恕处!你杀人害命,乃是绿林本色,便如虎狼吃人一般,我也能谅解,只是你既夺了钱财,还要毁人肢体,骗好人吃人肉造业,这是第二桩不可恕处!这位娘子,莫怪武某无情!”
那婆娘听了,花容变色,求饶道:“好汉,饶我一遭,我以后定是改过……”
宗允儿跳起身,一双妙目瞪得溜圆:“你改过了,那些被牛羊般吃了的人,还能复生么?”说罢抽出宝剑,便要来杀孙二娘。
曹操摇头道:“这等恶妇,不要脏了小妹的手。”
说罢单手摸到孙二娘咽喉,发力一捏,只听卡崩一声,那胖婆娘一颗艳如桃花的脑袋,就此歪向一边,两只大眼睛兀自瞪着,只是再没先前那火辣风采。
曹操正欲将她尸身抛开,忽然门口冲进一人,提条杆棒,见婆娘被人家抱在怀里,两个伙家死在地上,慌得叫道:“好汉息怒,且饶恕了,小人自有话说。”
曹操笑道:“可惜无缘,你却来晚一步。”手一松,孙二娘的尸身缓缓软倒,跌落在地上。
那汉子惊得呆了,嘴唇颤动两下,眼眶涌出泪来,将曹操等人深深看了一遍,忽然叫道:“你们这些狂徒,胡乱杀人,她还欠我几十两菜钱,如今杀了,难道你来还我么?”
曹操皱眉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我是本地种菜的,姓张,人称我叫‘菜园子’,这个酒店一向是我的大主顾,一年同他结算两次账目,如今你杀了老板,她还有几十两银子不曾结算,岂不是害苦了我?”
言罢,嚎啕大哭。
有分教:半世强人母夜叉,可怜性命逐尘沙。无情黑店冤魂舞,急智菜园舌灿花。
第二百二十九回 双刀传承没面目
宗允儿见他七尺高的汉子,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劝道:“他们差你多少钱?我们结给你便是。”
那“菜园子”听了,强咧出个笑脸道:“若是这般,倒是多谢诸位大爷……”
啪、啪啪、啪。
他话没说完,听得几下掌声响起。
那“菜园子”愕然扭头,却见曹操含笑望着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来。
“你这份急智,倒也不凡了。”
那“菜园子”擦把泪花,赔笑道:“大爷的意思,小人不曾听懂。”
曹操伸手一划拉,笑意更浓:“我这里数十个兄弟,凶神恶煞,杀了这黑店老板、伙计,血腥满地,你一个种菜的,身临其境,不怕我们杀你灭口,还有胆跑来求情,又佯做记挂你那点菜钱,呵呵,兄弟,你反应虽不慢,只是戏过了。”
书中暗表:此人当真是个卖菜的么?非也。
此人姓张名青,此地曾有一个寺庙,叫做光明寺,张青便是寺中菜园里种菜的,因为争执些小事,一时性起,把阖寺僧众杀光,又把寺庙放火烧作白地,以后便在大树坡下剪径为生。
有一日来了个挑担儿的老头,张青欺他年老,便要抢夺财物,不料老头也会武艺,两个斗了二十合,老头一扁担打翻了张青,却不曾杀他。
原来这老头,乃是个独脚大盗,年老收山,见张青手脚活、心地狠,很是欣赏,便带他去城里,教了许多本事,又把女儿招赘他为婿,那个女儿,便是“母夜叉”孙二娘。
老头死后,两口子嫌城里生计贵,又回此地,盖起些草屋,卖酒为生,过往客商有入眼的,便把蒙汗药麻翻,剥人房里解了尸体,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一头在店里卖,一头张青挑去临近村里卖。
本来呢,孙二娘见曹操人多势众,也不敢加害,寻思胡乱卖他些酒肉,吃饱了去了便是,谁知曹操这里一连几人看出她卖人肉来——
别人也还罢了,偏偏宗允儿侠肝义胆,是个眼里最不肯揉沙子的,当即发作,吓得孙二娘劫持老曹,以期反抗。
曹操乃是枭雄心性,若无宗允儿,说不定他就收服了这对夫妻,以他本事,自有把握让他们不敢再作恶,安心替自己办事,可谁叫队伍里有个宗允儿?算来也是这对夫妻报应临头。
自家兄弟武二郎,做了半世铁汉,钢铁般的男子,遇见宗允儿,才变成了绕指柔,作为亲生的大哥,老曹岂肯坏他姻缘,又或让小两口存下芥蒂?
眼见宗允儿怒发冲冠,明显是容不下这孙二娘,曹操便干脆将之杀死。
至于张青看出大事不好,撒谎搪塞,其实马脚早露。能瞒得过宗允儿,又岂能瞒得过老曹?
虽然心中颇为欣赏张青这份应变,但已然结下血仇,自然不容他活路。
这张青,倒也是个狠辣果断的汉子,一听曹操叫破他伎俩,深知性命已在顷刻,当下大喝一声,猛向宗允儿抢去,右手将杆棒舞成棍花,左手去抓宗允儿咽喉——
倒不愧是两口子,一见事情不妙,又是敌众我寡,第一桩打算便是拿捏个人质在手。
可惜他和他那婆娘一样,都是选错了人。
孙二娘本事不劣,若不是曹操,别人还真不容易那般轻易化解。
宗允儿虽然没这等本事,可旁边坐着的那大汉却是武松啊!
武松一见张青奔宗允儿来,胸腔子里那颗杀心再难抑制,呼地起身,只一拳,打得杆棒碎断,底下一脚无影无声踢出,正中张青心窝,翻筋斗飞出门外,在地上连连滚出两三丈远。
这一脚,奋尽武松平身之力,休说人,就是头大虫也难活命,张青躺在地上,胸膛塌下半边,口鼻中发黑的污血,汩汩往外涌,两眼望着头顶伞盖般的大树,忽然依稀想起,自己当年杀了一寺的和尚,累得躺倒在地,似乎也正是在如今这位置。
正在这时,只听蹄声沓沓,百余匹马由远及近,便听有个人叫道:“咦,这不是我张青兄弟?”
张青只觉眼前一暗,眨了眨眼,这才看清挡住了自己视线的大脸——光秃秃脑门,虬髯胡子,浓眉虎眼,心念一动,认出了此人来:“花和尚”鲁智深!
一瞬间回光返照,猛地生出一股力气,嘶声叫道:“兄长!小弟和你弟妹,都被恶人所害,兄长替小弟报仇啊!”
鲁智深怒道:“哪个敢害我兄弟?”
抬头一看,却见曹操带着武松刘唐等,从店中走出,顿时怒气一消,无奈道:“罢了,兄弟,地上的祸你不惹,你惹天上的!你认得他是谁?他便是大名鼎鼎的‘武孟德’,连洒家也喊他一声哥哥,这仇如何替你报?”
“武孟德?”张青眨巴眨巴眼,想起自己常常叮嘱孙二娘:别害云游僧道、别害行院妓女、别害犯罪流放的配军,非是善心发作,正是要做个“盗亦有道”的幌子,好给自己留条后路,若遇见那些见不得腌臜事的好汉,好歹有个分说余地,不料今日撞上这个惊天动地好汉,终究没给他分说的机会……
想到这里,张青叹息一声,眼眶流下两行泪,看向鲁智深,哀求道:“罢了,瓦罐不离井上破,猎人难免死山岗,我两口子作恶不少,当得此报,大哥,只求你把我和二娘埋在一处。”
鲁智深也叹口气,点头道:“这件事洒家应下了,葬了你后,洒家自替你念经超度,求佛祖保佑你二人下辈子还做夫妻。”
张青连连点头,泪流不止,气息已断。
曹操走到近前,皱眉道:“师兄,这厮是你兄弟?”
鲁智深摇头叹道:“当年洒家离开五台山,途经此地,张青兄弟的浑家,唤作‘母夜叉’孙二娘的,见洒家肥胖,下药麻翻了,正待开剥,却是这个张青回来,见了洒家禅杖吃惊,连忙使解药救醒,洒家报了名号,他两口子好生相敬,就拜了洒家为兄。”
宗允儿娇喝道:“大和尚,我看你这人,也是个侠义为怀的,怎么和这等恶人结交?”
鲁智深露出惭愧之色:“洒家亦知他这勾当有损阴德,这些年几番写信,招他夫妻去二龙山聚义,也好舍了这害人勾当,可惜他无缘,天道好还,终是遭了横死。”
武松连连摇头:“师兄,你是太讲义气,以致于被义气所缚。绿林中虽有好汉,却不是个个都是好汉。”
鲁智深默默点头,叹道:“孽缘也。”
曹操道:“罢了,师兄,既然和你朋友一场,还是安葬了他们吧。”
鲁智深点点头,不肯让旁人帮忙,自己独自出力,挖了老大个坑,拿些布帛席子卷了二人尸体,推入坑中埋了,堆起一个坟墓,盘腿坐在坟前,双手合十,想要念几卷经,却都记不周全了,于是闭眼低头,诚心诚意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也便作数。
曹操让人把那些“牛肉”“包子”,还有房里残尸,亦挖了个坑埋了,指着道:“这般黑店,江湖上名声不小,却多年无人过问,官府可谓失责。”
众人正嗟叹议论,时迁喜盈盈从屋里出来,双手捧着一串数珠、一口刀,禀告道:“他这黑店里,搜出金银不少,这也罢了,却是有两件难得物事,一是这串数珠,都是人顶骨做成,共一百单八颗,一是这两把戒刀,却是难得好刀。”
曹操接了那刀,抽出一看,只觉冷气浸人,汗毛直立,两把刀共用一口鲨鱼皮刀鞘,都是雪花镔铁打就,脱口赞道:“果然好刀!真不知杀了多少人,才养出这般杀气。”
鲁智深过来看了道:“以前张青提过,这数珠、戒刀,都是一个头陀之物,想来也是个好汉,只是他那日回来迟了,已被孙二娘卸下四肢来。”
曹操摇头叹息,又道:“既然是佛家之物,便由师兄收着吧。”
鲁智深连连摇头:“这珠子鬼气森森,我却不要,至于戒刀,洒家自有。”
曹操想了想道:“罢了,既然师兄不要,这数珠回头拿给樊瑞,他爱这些鬼里鬼气的东西,至于这两口刀……”
忽然福至心灵,唤道:“焦挺,你过来我有话说。”
焦挺憨憨地跑了来:“哥哥,何事唤我?”
曹操道:“你拳脚虽好,将来随我上阵,总要有件趁手兵刃,这两口刀乃是难得利器,便给了你罢,回头归家,我让你嫂子点拨你,还有马麟兄弟也可指教你。”
武松听了,笑道:“哪里要让嫂子操劳?焦挺兄弟,你若愿使双刀,我自有一路刀法传你。”
焦挺接过那刀看了看,只觉锋芒毕露,不由满心欢喜,笑呵呵道:“好!那我和二哥学,二哥,用我磕头么?”
武松大笑:“兄弟间传些武艺,磕什么头。”说罢拉了焦挺去一边,和他讲解双刀技法,焦挺为人木讷,学武艺却是一点就通。
待将那黑店搜检罢,一把火烧了,众人腹中都觉饥肠辘辘,曹操道:“罢了,此处离孟州已近,且忍一忍饥渴,到了孟州,我请兄弟们大吃一顿。”
有分教:武松此世非行者,焦挺有缘传戒刀。大树坡前腾业火,冤仇怨憎已全消。
第二百三十回 焦挺拳打孟州道
原来这十字坡离孟州,也只三十里。
为什么曹操恨官府不作为?便是这个缘故——若是穷山恶水、官法难及之地,倒不说此话了,可分明就在城外不远,却任他一年年害人,这不是不作为?
当下众人两队并一队往前行,走了十余里,来到一处所在,房舍高高低低,大都修得精美,或是青楼楚馆,或是赌档酒寮,更有成片的大客栈,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曹操等看了喝声彩,都道:“这个所在,不是城里,倒比城里繁华。”
杨春禀道:“武大哥,这里市井,叫做快活林。只因城里地税贵,故此有人在这大道上盖起楼宇营生,你学我效,渐渐成林,那山东河北客商都经此处走,聚集了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赌坊、兑坊,乃是孟州第一繁华所在。”
曹操点头笑道:“快活林这名字,若是晁天王来了,必然欢喜。罢了,兄弟们都饿狠了,且寻家体面酒店,请大家吃顿好的。”
众人欢呼一声,四下看去,却见丁字路口有家大酒店,最是体面。
如何见它体面?首先它檐前立着的酒望子,就比别家挂的都高,上面不写“酒”字,只写四个大字,“河阳风月”!河阳者,古孟州也,这意思就明白了,本地风月以我为最,这就叫先声夺人。
走近些瞧,门前阑干刷得绿油油的,想必是冬来新刷颜色,甚觉鲜艳。
大门左右,插两把销金旗,一面写着“醉里乾坤大”,一面写着“壶中日月长”。虽不是甚么典雅句子,妙在通俗易懂,若那好酒之人看了,立刻口舌生津。
往里面看,有卖肉操刀的肉案砧头,有蒸大馒头的烧柴厨灶,不远处一字三个大酒缸,半截都埋在地里,还有半截足有人高,里面飘出氤氲的酒香来。
旁边一个柜台,柜里坐着一个颜色姣好的妇人,看着十八九年纪,眉间风韵却是全熟,所谓少女体态、少妇情怀,即次类也。
曹操看了看那女子,笑道:“好哇,好个所在!”
武松看了看那些酒缸,吞口水道:“果然好所在!”
鲁智深看看那肉案上一条条肉,不由点头:“的确好所在!”
当下阮小七高叫一声:“小二,还不出来牵马?”
这店子大,用人也多,酒保就有五七个,闻言纷纷涌出,一边牵马一边道辛苦:“客官们远来辛苦,且请店中上坐,若要果腹,我家今早新宰黄牛,花糕也似好肥肉,又有热腾腾大馒头,若要吃好,本店请得河阳名厨,蒸炒炖煮,各有妙味。”
曹操大笑道:“馒头牛肉便不要吃!我这里一百多个兄弟,你按十贯钱一桌的席面安排吧。”
酒保们大喜,知道来了豪客,就连柜台里的妇人也起身,娇滴滴道:“客官们且去二楼落座,若要喝酒,本店有上等的好酒,不逊色东京的‘眉寿’、‘和旨’。”
曹操笑道:“小娘子好口舌!那眉寿、和旨,我在东京时常喝,倒要看看你是否吹牛。”说话间也不上楼,就去那柜台前立着看。
一百兵士都老实上了楼,其余头领大都站着,嬉笑看曹操耍笑。
那妇人与曹操眼神一对,脸红一红,忙回身,舀了一等上色好酒,倾在酒碗里,双手捧了来,放在柜上。
武松一手取了酒递给曹操,曹操闻了闻,咕嘟嘟一饮而尽,“哈”地吐口酒气,望着那小妇人笑道:“不是在下浪言,单论这酒,醇不如眉寿,香不如和旨,若在汴京,这酒入不得一流,不过妙就妙在它被娘子玉手斟来,别添五分滋味,也足以媲美那些美酒了。”
刘唐、阮小七等人何曾见识这般光景?只觉又紧张又刺激,搂抱在一处哈哈大笑——也就是栾教师不在,不然非骂他们暴殄天物不可。难得老曹亲身教学,不记笔记,只知道傻笑!
宗允儿一双妙目睁得大大,吃惊地拉拉武松:“大哥他、他是在调戏良家妇女么?”
曹操耳朵尖,老脸一红,连忙咳嗽一声,点点头:“好了,这酒我试过了,还算不错,小娘子,我的兄弟们就喝此酒。”
说罢头也不回上了楼。
宗允儿“啊”的一声低叫,脸上泛起自责:原来大哥真的只是选酒。但心里终究有些疑惑,忍不住就问武松:“酒好不好喝,跟谁斟的真有关系么?”
武松点点头:“那自然,你斟得酒,便特别好喝。”
宗允儿若有所思:“好像也是,我祖翁、我爹爹,都爱喝我斟的酒。”
众人都去了二楼,各自落座,一干头领都在窗边,成排的窗户打开,一边喝酒,一边看楼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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