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朱元璋,孙儿朱允熥重启大明 第106章

作者:寡欢太叔

  蓝玉斜眼去瞧,长的倒也板正。就是太瘦,放进军营里,也是个喂马的主。

  “今晚,你去开国公府,要些金子去。府里若是有人问了,你就和他说这是蓝爷我的意思。”

  蓝玉好动,缩在刑部大牢里,难受的紧。地方不大,完全的施展不开。

  不大的木板上,冰冷且坚硬。

  刑部大牢地方不大,即便是在最深处,也能听见开门的声音。蓝玉竖起耳朵,朝那边去看,“嘿,咋回事,这又进来一个?”

  王二也顺着看过去,丢下手中的饭碗,急促而小声的提醒蓝玉,“蓝爷,吴王来了。”

  蓝玉赶忙爬起来,拍去身上的干草与尘土。

  “这是过来骂人的,若是要放我出去,哪用得着亲自到这个地方来。”蓝玉自言自语,忽然怒了,“狗日的,又是哪个杂碎的,在朝廷里弹劾老子。待老子出去了,提刀砍了那帮读书的。”

  朱允熥正转过来,听见蓝玉抱怨,也来了脾气。

  “你这是要砍谁呢。”

  后头的亮起蜡烛,蓝玉穿着一身满是破洞的衣服,就这么站在干草堆上的。头发披下,双目无神。干裂的手,连同着手臂,就这么垂着。

  双脚,被一副脚镣锁着。其上的锈迹,与蓝玉脚踝摩擦,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顶上头有一个小孔,却透不过太多的光亮。赤脚而立,哪有大将军的样子。

  突然间,朱允熥有些于心不忍,嘴上却不轻饶,“现在知道骂了,早干什么去了。皇爷爷正气头上呢,你就这么撞上去,不抓你抓谁。”

  蓝玉笑了,把干草拨开,露出里面的小凳子。

  借着烛光,蓝玉蹲着吹去板凳上的灰尘,再用手擦了一遍。这才把小凳子递到朱允熥跟前,“三爷,您坐。”

  “您也知道,臣这嘴巴,也没个把门的。说话的时候,总不经脑子。”

  朱允熥长出一口气,高声责问,“蓝玉,皇爷爷让我问你,你知道错了不。点个头,咱放你出来。若是再有犯的,咱指定不能轻饶了你。谁说情,也不顶用。”

  蓝玉立刻伏下,“皇爷,臣知错了。”

  两边,狱卒头子照着王二的屁股踢了一脚,“还愣着干啥,快给永昌侯去了脚镣子。”

  王二一个踉跄,到了蓝玉面前,小声说道,“蓝爷,您受苦了。小的这就给摸您去了脚镣,小的恭喜蓝爷官复原职了。”

  戴了许久的脚镣,一下子给撤了,蓝玉竟还有些不习惯。

  两只脚互相的甩一甩,蓝玉笑道,“三爷,这玩意儿还是去了好。一直戴在脚上,臣这脚脖子也受不了。”

  朱允熥坐在小板凳上,左右去看,抬手说道,“你们都出去吧,孤有话与永昌侯说。守在外头,未得孤的意思,任何人都不准进来。有擅闯进来的,斩立决。”

  待左右两边的人都退了去,朱允熥将自己手抄的一份折子,在蓝玉面前展开。

  “舅姥爷,我问你,在大宁府时,你有没有侵占民田。你们在大宁府驻扎不短的日子,朝廷供给有时跟不上,你们靠的什么自给自足。”

  蓝玉神色一紧,作思考状,“三爷,是不是又有人弹劾臣了。”

  “臣在出征前,三爷您就叮嘱了臣。到了辽东,大权虽在我。实际上,燕王也分去了不少。打仗时,户部、兵部的粮草,也只断过一周,又给续上。您说,臣又何必去侵占老百姓的地呢。”

  自打出了京城,蓝玉一直谨小慎微,生怕自个儿做错了什么。

  到了关外,更是如此。除了打仗,他每日都窝在大营里,不曾外出。打了仗,又赶紧回京,路上一刻也不曾耽搁。

  朱允熥将那手抄折子调转,用手指着,“没人弹劾你,都是我自己去想的。”

  “前四次北伐,魏国公挂帅。上一次,是你挂帅。前四次,都没滋出流民了。独独这一次,应天府就出了三千的流民。我便想着,是不是你侵占了老百姓的地。”

  蓝玉摇头,“没根的事,臣自家的地多的都吃不完。臣还要那大宁府的地,做什么。”

  朱允熥陷入了沉思,如非蓝玉,那这些流民又从何而来。三千人,瞧着不多,却也不是个小数目。他们的吃喝,全都要算在应天府的头上。稍有差池,三千张嘴,就能让应天府滋出一次民变来。

  如今,户部已经是揪着这事儿不放了。

  虽有心遮掩过去,但朱元璋也不能真的不顾这三千人的死活。

  想到这儿,朱允熥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罢了,不去想了。既然不是你,那就没事了。若是无中生有,倒也罢了。就怕,你军中有人侵占了民田,而你却不知。到头来,老百姓怨恨的还是朝廷。”

  蓝玉忽是想到了什么,“三爷,您还记不得记得,五年时,皇爷曾下旨给魏国公。命魏国公着人开垦荒田,修筑水渠。”

第221章 要打哪儿,您说话

  洪武五年,北元西侯也速不花、平章赵平经率兵南下,前锋直至蓟州。

  朱元璋下旨,魏国公徐达发兵征讨,此为二次北伐。五年秋十月初三,徐达于蓟州,敗也速不花,并生擒。俘获敌三千,牛羊无数。平章赵平经,放火烧蓟州而去。

  徐达上奏,朱元璋下旨,命所俘获男女,收拾蓟州荒地,开垦农田。

  “总之,鞑子只要打不过,就要放一把火跑了。那时候,皇爷刚下旨山西、陕西两省百姓南迁。因此,对于被烧的不成样子的蓟州,只得让那些鞑子男女来开垦。”

  朱允熥边听边点头,“这个西侯,什么来头。在鞑子手底下,能做个侯,可真不简单。”

  蓝玉咧嘴笑道,“啥不简单,那个也速不花有个闺女,嫁给了脱古斯。他自个儿,也是啥用没有。带着三万,打魏国公的五千,还被追着打。自个儿从马背上摔下来,被皇爷下旨给剐了。”

  在洪武八年时,朝廷有意加强边防。便遣送百姓,去了长城以北。

  收了那些鞑子的地,还给汉人去耕。

  “这些流民,都是后来皇爷爷下旨送去大宁府的百姓。他们怕不是被鞑子,赶回关内来的。”

  朱允熥摸着下巴,脸色愈沉。

  “脱古斯,我记得他是元顺帝的儿子。几次,都妄图复国。皇爷爷下旨,擒脱古斯的人,封万户侯,赏金百两。”

  顺帝北逃,留下的是一个烂摊子。

  自从顺帝死后,蒙古分裂为鞑靼、兀良哈、瓦剌三部。脱古斯领着其中一部,于漠北抗明。几次想要复国,却又几次败于北平城下。

  蓝玉接着朱允熥的话,开口往下说道,“不错,皇爷封的那些个百姓,距离鞑子太近,朝廷又庇护不到。出了事儿,要么跑,要么死。臣几次都上书皇爷,就该硬力打过去。”

  朱允熥忽然的一笑,“信国公带着水师去了义州,而赵思礼并着四叔,也在高丽,加紧练兵。”

  “古有周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蒙古人的草原上,也该有咱们大明的牛羊去放牧。我给了赵思礼两年,两年期到,朝廷举一大将,率兵北伐。灭了残元鞑子,生擒脱古斯。”

  顿了顿,朱允熥看着蓝玉的眼睛,继续说道,“我想着,这一大将,非舅姥爷你莫属。大明朝的封狼居胥,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拿了。”

  蓝玉眼冒精光,胸口不自觉的起伏起来。

  “三爷,臣能打!”

  朱允熥摇摇头,“你和我说没用,皇爷爷点头了,那才说了算。只是,你这戴罪在身,又总是意气用事。上次北伐,你虽未有大错。但也和四叔之间,生了嫌隙。”

  蓝玉急忙解释,“三爷,您知道臣的。那狗和尚,在燕王耳边胡乱说话。臣这也只是,怕太子与您,受了委屈。”

  与朱标说最多的,就是提防燕王生异。

  虽然多被训斥,但蓝玉始终没改变自己的想法。在蓝玉眼中,朱棣是人杰,亦是龙子。其才学、品性,不亚于朱标。

  对燕王朱棣,蓝玉有些惺惺相惜。

  也正是这份惺惺相惜,让蓝玉对朱棣,生出嫌隙。在蓝玉心中,朱棣一直都是那个假想敌。

  “三爷,您到时候说。您让臣打哪儿,臣就打哪儿。”

  朱允熥看着蓝玉逐渐火热的眼睛,一字一顿,蹦出四个字来,“捕鱼儿海。”

  捕鱼儿海,这是蓝玉的巅峰,也是蓝玉最为辉煌的那一刻。此战,蓝玉一战成名。从此,便有了大明封狼居胥第一人之称。

  在朱允熥的眼中,蓝玉棱角分明,总有着那一股子的冲劲。

  私穿元龙袍,强暴元主妃。

  这些蓝玉做了没有,朱允熥并不知。只是,当朱元璋以此罪名抓蓝玉时。后者那迷茫与不甘的眼神,刺痛了朱允熥。

  或许,这是真的。又或许,这是假的。

  但无论真伪,蓝玉都是这一次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即便如此,仍然无法抹去蓝玉在捕鱼儿海之战,让不可一世的以成吉思汗为一脉的黄金家族,彻底销声匿迹。

  属于蓝玉的辉煌,谁也夺不去。

  “这地方,不好打。除非大兵压过去,不然得被脱古斯的骑兵给遛死。在那地方,咱们大明的火炮,都难派上用场。”

  蓝玉并无惧怕之色,面色潮红,握紧拳头,掌面青筋暴起,“三爷,臣不怕死。但臣怕的是,死的窝囊。臣宁愿死在沙场上,也不愿死在这个地方。”

  “三爷,您和皇爷去说。蓝玉永远忠于皇爷,蓝家永远忠于大明。只要皇爷开口,甭说脱古斯。就算是元顺帝,臣也能把他从坟里扒出来。”

  听着这话,朱允熥不由得心中一暖。

  淮西勋贵们,对于大明的忠心,那都是毋庸置疑的。他们亲手建立这个国家,再努力的去守护。

  朱允熥拖来旁边的小桌子,手指蘸上口水,借着烛光,在桌子上比划。

  “舅姥爷,你合计合计。如今进兵,如何去打。皇爷爷只一条,不准输。大明建国没多久,就已经有了流民。往后,流民只会越来越多。大明,也得越来越大,才能都安置好这些流民。”

  “因此,皇爷爷问我,如何处置流民。我说的就是,打出去。”

  “至于让谁打,整个朝廷,你最合适。我便想着,你挂帅,带着大军,打出去。能打多远,就打多远。至于粮草供给,给户部、兵部下严旨。”

  蓝玉舔了舔嘴唇,眼中的凶狠之色涌现而出。

  对鞑子,他从不手软。

  “三爷,咱们这些老粗子,旁的不成,就是不怕死。大明朝每一寸地,咱们可都走过。您把心放肚子里,往后大明朝的土地,咱们也都得走。鞑子占了咱们汉人的土地,那反过来咱们也该占了他们的草原。”

  那种眼中所透露出的果敢、坚毅,从每一个老将身上,都能看得出。

  “打哪儿,三爷您说话。天底下,还没咱们大明将士,去不了的地方。”

第222章 老将凋零

  过了清明时,江南便是一片阴雨。

  从南到北,尽是笼罩在一片雨幕之中。这场雨,老百姓也不知是盼了多久。去年是旱冬,整个的岁尾年初,应天府的京畿周遭,只下了一场雨。

  田地干裂,百姓们不得已,走了十几里的路,到官府那儿领上浇灌的水。

  从刑部大牢出来,朱允熥用手挡住额头,看向天空。

  “清明了,下雨了。再过些日子,春闱就要开了。到那时候,朝廷里,又不知得多出多少的人物来。”

  随行的太监,撑开油伞,给朱允熥挡着,“殿下,雨越下越大了,您往油伞里头站着些,可别淋着雨。刚刚,皇爷那儿来了人。让您出了刑部大牢,就去永安宫。”

  双脚踩在水汪里,若是年纪再小些,朱允熥许是会趁此玩耍。

  “咱们走吧,告诉刑部,蓝玉要吃啥就给他吃。蓝玉即便入了大牢,他也是大明朝的永昌侯。”

  太监答应一声,“奴婢知道了。”

  雨倒是越下越大,冰冷的雨点,滴在朱允熥的脸上。突然之间,他的心头,萌生出不好的感觉。脚下的步子加快,直往永安宫。

  这几日,朱元璋染了风寒,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憔悴。

  他窝在火炉旁,即便如此,也感受不到温暖,反倒是手脚,被砍得炙热。身体里的寒气,却怎么也驱散不了。

  “回来了。”

  门动了,“吱呀”的一声,朱元璋迅速睁开眼睛。端起茶壶,壶嘴儿对着自己的嘴,猛灌一口。

  朱允熥赶紧进来,“皇爷爷,太医不给您喝浓茶。”

  “少他娘的放屁,他这不给吃那不给吃的,给咱憋死嘞。咱年轻那会儿,也没见有那么多的忌讳,不照样活到现在。你看太医院有几个,还比咱死的早呢。”

  身子体虚,嘴里的话却不虚。

  抬起头,朱元璋的眼神,盯住跳动的火焰,“咱自个儿的身子骨,咱自个儿知道。你别总听太医,搁那儿胡咧咧。”

  朱允熥笑道,“皇爷爷,您年轻时候,确实英雄。可您现在年纪可不小了,太医说啥,咱们还是得听着。”

  说着时,朱允熥给朱元璋披上毯子,“皇爷爷,太医说的即便不对,可身子骨是咱们自己的不是。您若是觉着不舒坦了,您可得告诉孙儿。孙儿啊,认得一个老道,瞧病看人可灵了。”

  朱元璋应着声,“成了成了,咋跟你皇祖母一个样,嘴巴里啰嗦的很。”

  “过来,把咱扶起来,出去走走。”

  朱允熥小跑过去,把朱元璋给拉起来。用力过猛,险些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朱元璋笑道,“慢着些,急啥。”

  抬起手,朱元璋看的入神,嘴上感慨着,“老了,你看咱这手,跟他娘的干树枝似的。这一晃,半辈子就这么过来了。”

  一双手,每一节手指,都好像一个竹竿子,苍劲而有力。

  朱允熥宽慰道,“皇爷爷,您不老,刚过了还半百没多久呢。孙儿昨儿晚上,夜观天象。老天爷都说您,得活到一百二十岁。”

  死,朱元璋年轻时不怕。

  年轻时候,视死如归。哪怕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朱元璋也不曾怕过。只是老了,年纪大了。朱元璋就越来越怕死,怕自己做的不够好,怕自己子孙们做的不够好。

  孙子的宽心话,朱元璋笑笑带过去,“你啥时候学的夜观天象了,还一百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