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给他一双鞋子,穿着这样的草鞋,如何面圣。”
说完,朱允熥回过头,恰逢第二通鞭响。朱允熥动一动手,辇车继续往前,穿过奉天门。
身后,蹇瑢深深拜下,“学生不敢忘殿下大恩。”
王八荣提来一双靴子,丢在地上,“殿下让杂家嘱咐你,好好的考。这双靴子,便是给你了。”
“学生谨记。”蹇瑢再拜。
那边,王八荣追上朱允熥,“殿下,奴婢已经把您的话,带给那个学子了。考得如何,也要看他的造化了。”
朱允熥回头看一眼,不禁笑道,“孤都忘了,他也是今年在考。王八荣,刚刚那个学子,你给孤看紧点。皇爷爷准了几个,随孤进吴王府的。若是不差,其中便有他一个。”
“殿下,这个学子什么本事,得您这么瞧好他...”
没说完,王八荣的脑袋,就重重的挨了一下,“怎么,屁股上挨的那几下,又给忘了。孤告诉你,富贵可给你。但你若是敢插手前朝的事,孤饶不得你。”
第三通鞭响,奉天门打开。天下应试学子,鱼贯涌入。
按着礼部所排,纷纷站好。
朱元璋坐在最前头,透过珠帘,饶有兴致的看着底下的学子们。于他而言,这也只是他所主持的第二次殿试。
“今年策论是啥。”
李善长上前,“其一,刑赏忠厚之至论。”
“其二,开禁海疆于国之利论。”
“其三,黩武尚兵者盖以天下论。”
“吴王又给加了一道,开疆与守民平衡之论。”
朱元璋微微的皱眉,有些不悦,“又是这些老掉牙的题,咱听着,都觉得心烦。礼部、吏部,就不能出些别的题。也就咱大孙的那道,起的不错。”
李善长不敢接话,扯去别处,“皇爷,学子们都到了,您下旨开考吧。”
朱元璋点点头,再是太监走出珠帘,冲着场中众人,扯起尖锐的嗓子,“皇上有旨,学子开考。礼部、吏部,择良臣以监之。不得徇私,不得枉法,不得舞弊。”
场间,窸窸窣窣。
蹇瑢接过卷子,看一眼策论,不禁皱眉,“这定是吴王的出的题,礼部、吏部,他们不敢。”
“皇爷爷,咱们大明朝第二次科举,可真是人才济济。孙儿先前过奉天门时,瞧见这么多的学子,打心里头高兴。”
朱元璋笑道,“这才哪到哪,洪武三年的时候,那学子才多哩。乌央乌央的一大片呐,咱心里头瞧着都高兴。现在你看到的朝中的官员们,多半是那时候进来的。”
“就是这些人呐,都不长记性。你看看,现在都成啥样子了。”
李善长不禁唏嘘,也不敢反驳。
从洪武元年时,他便是文官之首。即便后来胡惟庸,也不得不对李善长毕恭毕敬。而那一年的科举,其中的中榜之人,多是李善长给录进来的。
因此,多有大臣,也称李善长为一句恩师。
直至今年,李善长仍然稳坐文官的第一把交椅。而朱元璋的那几句话,多少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在。
朱元璋指着场中学子,“你下去瞧瞧,有瞧得上的,告诉给李善长。咱给个恩典,翰林院也不必去了,直接去你的吴王府,做你的属官去。”
第241章 捕鱼儿海
朱允熥走下台子,李善长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
“皇爷爷知道你那事了,孤替你求了情。皇爷爷说了,不再追究。可你若是以后再有过错,惹得皇爷爷不悦。到那时候,皇爷爷只会新账老账一起算了。”
李善长低语道,“臣知道了,谢吴王之恩。”
朱允熥摆摆手,“倒不是孤救的你,你自个儿与胡惟庸,也没太多的牵连。要不然,当初毛镶,可不会查不出你来。除非,你与锦衣卫,也有勾结...”
话至末尾,朱允熥提高音调,反问李善长,“你觉得呢。”
李善长脸色苍白,颤抖着双手,“殿下明鉴,老臣哪敢与锦衣卫有勾结。”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只对天子一人负责。朝中大臣,若是有与锦衣卫勾结,因而躲过查处的,一律极刑。
朱允熥笑了笑,“孤说笑呢,韩国公莫往心里头去。”
跟在后头的李善长,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他不禁偷偷去看朱允熥,对他的称呼从以前的老公爷到后来的老国公,再到如今的韩国公。再往后,怕不就是直呼其名了。
愈发的疏远,其中缘由,李善长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现在李善长一家的性命,都与朱允熥绑在一块儿。除了忠,旁的保全不了性命。
“咱们随意走走。”
朱允熥手指前方,对李善长阴晴不定的脸色,装作没看见。
对于李善长这样的老狐狸,就得时刻敲打。只有李善长,完全的依附于皇权。对于朱元璋、朱标还有朱允熥来说,才是最好的。
当初,胡惟庸就是想从皇权之中脱离而出,最后落得一个身首异处。
朱允熥只在外围走动,这里搭着台子,与别处相比,立于高处。在这里,可以看着整个考场内,每一个学子的手中动作。
“前些日子,韩国公您去了驿馆,可有佼佼良善者,可入吴王府来。”
到驿馆时,正值破晓。李善长急着入朝,因此也只是叮嘱几句。
但日后几天,李善长翻看会试之后,得中进士者的籍贯、县举以及他们的卷子。其中,不乏有各面优秀的,“殿下,有江西学子练子宁,可入吴王府。”
朱允熥停住脚步,脑子里一下子想起这人。
南京初破时,练子宁大骂朱棣。朱棣命人割去练子宁舌头,“我这是欲效仿周公辅成王。”
而练子宁反问,“成王安在。”
因此被杀,群臣悲怆。家人被打为乱党,几世不得为官。
“人在哪。”
李善长伸手一指,“殿下,您看,那便是练子宁。臣看过他的卷子,言语恳切,毫不避讳。说话大胆,虽有违礼法,但臣觉得,皇爷就喜欢这样的人。”
朱允熥点点头,“孤记着了,待会儿把他的卷子,拿给皇爷爷与孤看看。”
走至蹇瑢身边时,朱允熥驻足去看。蝇头小楷,写的规整。文笔之间,也是字字斟酌。
觉察身后有人,蹇瑢回头去看,心中一惊,“学生参见...”
朱允熥抬手打断,低头去看蹇瑢脚下,见还是那双草鞋,不禁问道,“为何不换了鞋子,君前如此,有失仪之嫌。”
蹇瑢解释道,“这是学生母亲亲手所做,以保学生得以高中。家母所愿,学生不敢违背。殿下所赐靴子,学生也当妥存,感念天恩。”
说完,蹇瑢接着答题。
李善长悄悄记住蹇瑢,伸长脖子看一眼蹇瑢的卷子,不禁点头,“答的好啊,二甲之内,必有此人。”
“二甲,排不到他。他所书文章,过于尖锐。百姓疾苦,朝廷岂能不知。”
朱允熥再回头看一眼蹇瑢,淡淡说道,“皇爷爷施加酷刑,对错与否,不可置评。他所言皆是百姓疾苦,朝廷酷刑,又岂知朝廷的难处。打天下,要拉拢人心。治天下时,又难免要失了人心。”
“建国十几载,朝廷正思图变。而他,却一点情面,也不给皇爷爷留。这样的文章,固然是好,却不得头名。历朝历代,所得状元,皆是歌颂太平盛世。”
说着,朱允熥又笑道,“这样的人,让他在官场上,摔几个跟头,人也就圆滑了。到那时候,孤再给他靴子,他绝不会再似今日,避而不换了。”
再走几圈回去,朱元璋问道,“可有看好的人。”
朱允熥笑了笑,“皇爷爷,孙儿看中一人,韩国公也帮着孙儿挑上一人。一个是江西练子宁,一个是四川蹇瑢。”
朱元璋饶有深意的看一眼李善长,“嗯,韩国公看好的,定然不差。”
那一年,李善长举荐胡惟庸。建国后,洪武二年,再举荐汪广洋。洪武八年时,又举荐郭桓。
如此往复,李善长所荐之人,无一人善终。
李善长为自个儿圆场,“皇爷,吴王所看中的两人,皆有真才实学。入吴王府之后,不似在翰林院那般圆滑。日子久了,也能秉持着初心。”
朱元璋笑道,“罢了,咱也没怪你的意思。就这俩,待会儿咱再挑一个,同为吴王府属官。”
突然的,朱元璋眼睛眯起,盯着门外一处,直至传令兵出现。
传令兵绕开考生,一路小跑着到朱元璋身边,单膝跪下,“皇爷,高丽来的折子,八百里加急。”
朱元璋伸手接过,只看了一眼,就递给朱允熥。
“兀良哈不安分了,想着要帮高丽复国。李成桂给咱上折子,以万邦上国的名义,废了高丽的国号,另取一名。现在,从宣大一线,再到高丽的义州。几千里路,全都得防着兀良哈。”
朱允熥挑起眉毛,“皇爷爷,既然兀良哈与女真蠢蠢欲动,那咱们为何不主动出兵,灭了兀良哈呢。”
朱元璋笑道,“咋,你又想打仗了。现在那脱古斯,到处乱跑,你晓得他在哪。”
“孙儿猜的不错,他在捕鱼儿海。”
朱元璋斜眼看着朱允熥,忽然起身,“你在这儿看着,李善长,你跟咱过来。再宣蓝玉、傅友德、冯胜,进宫见咱。”
第242章 不征
得了旨意时,蓝玉正在吃饭。刚刚温好的青口梅子酒,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宫里来的人就到了门外。
“公公,敢问宫里出什么事了。”
蓝玉步履匆匆,跟在太监身后。旨中,只“不得延误”这四个字,蓝玉就知事不简单,因此不敢耽误。
太监在前头领路,步子愈来愈快,“永昌侯,宫里的事情,皇爷也不能和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说呀。您还是快着些,进宫去面见皇爷,不就是知道了。”
蓝玉不再说话,脚下走的不慢,脑子里却是思绪万千。除此之外,还带着一丝的忐忑与不安。
到永安宫门口时,王八荣就在这儿等着。
蓝玉认得,赶紧走过来,拱手行礼,“公公,三爷可有话说。”
王八荣低下头,“永昌侯,殿下说了。这是从高丽来的折子,八成是又要打仗了。无论皇爷给了什么旨意,只要是奉旨讨伐,您都得力争。”
高丽,蓝玉缓住神。如他所想,高丽果然不安分。
当初,打过去时,蓝玉就觉得,留着高丽遗民,不是什么好事。普通百姓倒也还好,王室也被赶去了兀良哈。反倒是中间那些,整天都是吵吵嚷嚷的,要复辟高丽王朝。
若不是旨意,蓝玉定然是要屠了开京城的。
“你回禀三爷,就说蓝玉知道了。”
王八荣退后几步,一边退一边说,“永昌侯,殿下还有一句嘱咐您的。灭蒙古平女真,只在此役。”
蓝玉点点头,进永安宫时,几人已经在这儿等着了。
几份折子,撒落一地。
最前头,只朱元璋坐着,其余的人,全都是低头站着,一言不发。
瞧这阵势,这是刚发了脾气的。
蓝玉也是蹑手蹑脚的,站到傅友德身后,贴在傅友德耳边,声音很小,“老傅,咋回事。皇爷他...”
“蓝小二,你说啥呢。”
朱元璋抬头,环视一圈几人,“这蓝玉、李景隆,可是从高丽回来,没多久吧。咱数数日子,多少天了...”
说着,朱元璋掰起了手指头,“没多少天,兀良哈和女真,又闹腾起来了。这次,连带着跑到漠北的高丽王室,也跟着蹦跶起来。”
一下子顿住,朱元璋眯眼,“蓝小二,几天了。”
蓝玉吸一口凉气,钻到最前头,“皇爷,臣也就是去年年初回来的。到今儿,满打满算,该是一年零五个月。如今,又值初夏。鞑子那儿,养肥了马膘,就想着给咱们送马肉来。”
其实,算着日子,北元每年都在这个时候,要南下打一波草谷。
抢上一整年,只为在过冬时,能有充足的物资。他们在草原上过得如何,只看中原当年收成如何。
朱元璋回头,一字一顿,“都说说吧,该咋办。”
蓝玉第一个说话,“皇爷,臣觉得,就是打。不把他们打怕了,他们今年秋收时,还得再来。咱们大明与鞑子,本就是世仇。咱们不打他们,他们反过来,也得打咱们。因此,臣倒是觉得,不如一劳永逸...”
武将勋贵们,向来好战。对此,朱元璋并不意外。
只是,在战端开时,朝廷如何拉起整个的战线,这则是朱元璋需要去考虑的。前几年,全国收成欠佳。
也就是今年,才略微的好转。
三次的北伐,户部已经有些捉襟见肘。若是再有一次,怕是又得加税。加到头来,伤的还是大明的百姓。
不打,就要被劫掠。
打,朝廷就可能要加税。
“说的不费劲,哪那么容易。又不是说出嘴的两个字,说打就打了。”朱元璋拍板,“传旨给高丽,命老四严守不出。汤和,带着水师,分于蓟州、金州两地,袭扰鞑子。”
“山西、陕西、宁夏、北平四地,严防待守。咱就这么一句话,丢了城的,或是被鞑子劫掠百姓的,一律腰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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