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抢了一户,便放火去烧。这把火,他就是要让大明朝廷看到。
一户接着一户,火光连成一片。不多时,整个灵州之外,皆是一片火海。有烧到黄河边上,被江水扑灭。更多的,是蔓延着,直灵州城边。
一夜之间,灵州河口外。七百三十一户,一千六百四十四人,全部罹难。
只剩城南的几户人家,远远的瞧见火光,知是鞑子来犯,早早的躲开。也有给官府报信的,冲到灵州城门下。却被那一道戒严,挡在门外。
天亮了,地却是黑的。有被烧化了的白骨,也有成了灰烬的房梁。
第245章 仇
“将军,城外着火了!”
王升本就睡得不踏实,几次的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睡。索性坐起来,直愣愣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墙面。
听到外头有人呼喊,王升一下子跳下床,抬头往西北方向去看。
整片天空,都被火光,染成红色。耳边,似乎尽是火焰燃烧时,那“噼里啪啦”的声音。远远的看着,王升也已经是一身的汗。
“狗日的,张槐人呢!”
王升撸起袖子,嘴里骂了一句。匆忙披上黑甲,爬上城楼。
站的高些,也看的更清楚。
目光所及之处,火光连成一片。那个地方,临近黄河渡口。每日来往商船最多,因此百姓也是最多。这里一家挨着一家,一烧就是一大片。
王升瘫靠在土城墙边,嘴里喃喃的重复着,“白天朝廷的旨意,晚上鞑子就到了。”
数千个百姓,数千具遗骸。
王升闭上眼睛,颤抖着双手。眼泪,从眼角滑落,“怪我,怪我。我若是听了张槐所言,即便迁不尽,也不至于如此。”
灵州城小,容不得太多百姓。因此,一直都是半数以上的百姓,住在城外。
而将百姓,尽皆迁往城内,也不是件易事。因此,王升想着的,是蒙古人不会到这里来。小小的灵州,有什么可抢的。
来不及多想,王升披挂上马,点上八百人,出城去寻鞑子。
除去已灭的明火,还有藏在木屑中的火星子。马蹄每落一次,王升都如同是走了一遭鬼门关。这儿原本是多少的百姓,王升心里清楚。如今,却是一人不剩。
“回城吧。”王升轻轻摆手,调转马头。
城楼上,王升再看一眼,远处的灰烬。耳朵突然的动一动,眼睛凝视着声音的方向。灰烬之后,有些不寻常。
渐渐的清晰,王升表情,逐渐变得狰狞,“狗羔子们,爷爷还没去找你们呢,你们就敢先来找爷爷了。正愁没处,给城外百姓报仇呢,你们自己送上门来!”
手中短刀握紧,王升看清那面旗,咬着牙,一字一顿,“儿郎们,吃肉了!”
灵州是一座土城,城墙并不坚固。人在城楼上走一走,四处都有土屑洒下来。无疑,这不是一座能守的城。
“来人,分出几百人来,带着全城百姓,往宁夏卫去。旁的人,都给老子盯死在这灵州城。”王升红了眼睛,嘴唇被咬出血。手上的刀,被握的“咯吱”作响。
蒙古兵至城下时,王升已是铁钩勾住土墙。钩子死死的扎进土里,末端扣着大弩。
待蒙古兵近些,王升便下令,松了钩子。其上毒箭,如密雨,落于阵前。
回头看着空荡荡的箭囊,王升苦笑着摇头。灵州,因为靠鞑靼太近。因此,本就不是边防重镇。无论是守城还是克敌,手上都没有太多趁手的家伙。
待蒙古兵还没回过神,王升打开城门,带头往外冲。
霎时,耳边尽是金属摩擦的声音。时不时,还有温热的血,溅在王升的脸上,瞬间变得冰凉。王升回头,看一眼宁夏卫的方向,嘴上念叨着:走快些,老子撑不了多久。
咬住牙关,王升大喝一声,“鞑子,爷爷在这儿呢!”
一刀下去,震的王升双臂酸麻。还不及缓一下,又一把刀,迎面砍下来,王升连忙举手去挡。吃住了这一刀,却吃不住下一刀。
再是一刀,照着王升面门砍下去。
躲闪不及,王升被硬生生的砍下了小半张脸。人皮拽着被砍下的肉,就这么耷拉着。还有些骨头碎屑,扎进肉里。半张脸,连带着半只眼睛,一片血肉模糊。
王升只觉得,右脸一凉。右眼,瞬间是什么也看不到。想喊出声音,却发现自己少了一半的舌头。
没了右脸,右手反而起力。双手握紧成拳,看着左眼模糊的光影,王升一刀砍在了蒙古平章的脖子上。
他的血,与蒙古平章的血,混在一起。剧烈的疼痛,让王升滚落在地上,仰天大叫。
有蒙古兵,瞧见这里。抬起短刀,砍下王升的右臂。
王升吃痛,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费力的咬牙,周围的一切,变得更加模糊。左手,在地上不停的摸索着。直到碰着冰凉的刀鞘,刚一用力握紧抬手时。
一匹马过,马蹄硬生生的踩进了王升缺失的那半张脸里,踩穿了整个的头骨。
副将去看,王升已经是没了头颅。边上的泥地上,还有碎了的骨头。那只左手,紧紧的握着刀鞘,半抬起状态。没了头,手也不放下。
蒙古平章,也从马上跌落。副将跟上,将蒙古平章,砍成肉泥。
没了主帅,蒙古兵大乱,顿时完全没了章法。四千人打八百人,已经是溃不成军。
另一边,城中与城南百姓,退到了宁夏卫。宁夏总兵田汾,带兵来救。
正遇着蒙古兵溃逃,两边绞在一块儿。蒙古兵,一个挨着一个的倒下去。也有跪地求饶的,两条腿刚一弯下去,就被割去了脖子。
灵州河口一战,明军大胜。四千鞑子,全被坑杀,不留一个活口。
“他这是抗旨!咱说的很清楚,坚守避战,以保百姓为主!”朱元璋大怒,狠狠的摔下刚刚从宁夏送来的军报。
虽是大捷,朱元璋却没有丝毫的高兴。
近两千的百姓,就这么没了。朱元璋宁愿不胜,也不想死了这么多的百姓。
“传旨,王升在京妻小,全部处死,一个不留!灵州各守将,家人全部发配宁夏为奴。让他们一辈子,给宁夏百姓为奴!宁夏总兵田汾,治军不严,连降三级,戴罪留任。”
朱允熥蹲下来,捡起那份军报,再从头至尾看了一遍,默默无语。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坐回宝座上,又递给朱允熥一份,“兀良哈与鞑靼,互相推诿,都说是对方所为。两边,都说给咱们大明上贡示好罢兵。”
放下军报,再拿起这一份,朱允熥红着眼睛,“皇爷爷,咱们可不能让灵州两千百姓白死,不能让灵州几百将士寒心。王升虽有不妥,但也是为国捐躯。这些,可不是几年的贡品,就能了结了的。”
“这仇,咱们大明得报。”
第246章 礼部堂院
下雨了,记忆中,这似乎是入秋之后的第一场雨。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席卷了整个中原。
漫天的细雨,朱允熥呆呆的望着天空,偏向于西北。他已经是做了预警,也吩咐各省、各州,严防蒙古三部,南下犯边。可灵州河口,却还是死伤了近五千人。
这些人,多数都是普通的百姓。
在初得到消息时,朱允熥是不敢相信的。
他觉得,即便是两国世仇交战,也不该去伤及百姓。更何况,蒙古人也曾有过入主中原九十八年。
“咳咳咳...”朱允熥猛烈的咳嗽几声,胸口更觉得闷气。
王八荣赶紧取来一件衣服,给朱允熥披上,“殿下,天气又转凉了,您可别受了风寒。皇爷几次的叮嘱,您得保重自个儿的身子。”
朱允熥叹着气,往雨中去走。
身后,王八荣撑起油伞,紧紧的跟着,寸步不敢离。虽是刚刚入秋,可天气却是转凉的厉害。听说江北,已经是飘起了雨夹雪。仅仅一道长江天险阻隔的应天府,自然是也挡不住这道寒潮。
“王八荣。”朱允熥轻声叫着。
“殿下,奴婢在呢,您说。”王八荣小碎步赶紧过去。
朱允熥想了想才开口说道,“把内库的东西并上孤每年的俸禄,一块儿装了,都给送去宁夏。凡是百姓有家人在灵州河口,没能回来的,每户每丁给上五两银子。”
王八荣一愣,想要说什么。到嘴边的话,又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这位殿下,打小就心善。与皇爷一个样,见不得百姓受苦。灵州河口,出了这么大的事,殿下心里头,怕是难受的紧。
“想说什么?”
王八荣略有些迟疑,“殿下,您在内库之中的,也并不多。都给了百姓,那您用什么呢。”
朱允熥怒道,“孤的俸禄,取之于民。如今百姓遇了难处,孤这个吴王不去,还能指望着谁。别说了,听令去办事吧。”
“这事儿,让常森去办。常家是孤的母族,不论多少,他家也都得出点。不光是做给皇爷爷看,更是要做给天下人看。”
王八荣退后几步,“奴婢知道了。”
正要转身去做时,再被叫住。王八荣回头,等着朱允熥继续吩咐。
“差个人,再去告诉徐允恭。王升的家人,给他留个后。其他人,就按着皇爷爷的意思去办吧。灵州其余将士的在京家属,发配宁夏时,男子戍边,女子种地、织布就够了,世代为奴先免了吧。”
固然,王升抗旨不尊,但他终归是以身殉国。在面对敌人时,他没有放弃百姓独自跑路。既然已经死了,朱允熥也没想着,再去过多的追究。
“先让徐允恭这么去做,皇爷爷怪罪下来,就说是孤的意思。得个空,孤亲自与皇爷爷去说。”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告知常大人与魏国公。”
将油伞留给朱允熥,王八荣顶着秋雨跑出去。雨幕之下,朱允熥独自带着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到处的走动。悲怆的心情,更是映衬悲凉的秋雨。
渐渐的,多走了几步,朱允熥竟是到了礼部门口。
里头,几句高声的争吵,让朱允熥不由得停下步子。站在门口,朝里头张望。再去问礼部堂院门口的侍卫,“这里头是干啥呢,乱哄哄的。”
“回殿下,颖国公家的大公子,在里头见兀良哈、鞑靼的使者呢。”
朱允熥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了,孤想起来了,今儿是兀良哈与鞑靼两部的使者到了。”
兀良哈与鞑靼这两边,都在指责对方,并希望大明能够发兵征讨。只是,朱元璋不愿去做这个冤大头。因此,两边是使者到京之后,朱元璋一直未去接见。
“把门打开,孤要进去看看。”
侍卫连忙的把门打开,放朱允熥进去。
刚一跨过门槛,争吵之声更烈。堂屋大门敞着,完全不像礼部该所为的。
“他娘的,废话再那么多,老子砍了你!”傅忠显然是被激怒,拔出腰间的配刀,一脚将鞑靼使者踹翻在地上,用手指着,“老子如何做,用不得你指手画脚。老子看,打灵州的,就是你鞑靼部。”
说完,傅忠做势要砍,却被一声呵斥止住。
傅忠看过去,嚎啕大哭,跪于地上,“三爷!臣那舅舅,就是在灵州被杀了。国仇家恨,这样的仇,三爷您就让臣报了吧。”
朱允熥慢慢走过去,冷眼看着兀良哈与鞑靼两部的使者。
“傅忠,是谁允许你带着刀进礼部堂院的,你知不知道这是死罪!”朱允熥呵斥一句,“出去,把刀给丢了。以后再让我看到,实在是饶不得你。”
旁边的兀良哈与鞑靼两部使者,好似在看戏一般,饶有兴致。
傅忠跑出去,把刀丢了,再跑过来,咬牙道,“三爷,就是他俩打的灵州。现在,他俩又都不承认了。三爷,您给臣一个准头,臣杀了这二人。再领兵,去那漠北,给灵州几千百姓报仇!”
朱允熥咬着嘴唇,嘴里蹦出两个字,“荒唐!”
“鞑子杀大明百姓,何止千人。每年,鞑子南下打草谷。都有大明百姓,因此丧命。十多年来,莫有十万,也有数万。这么多的百姓,你只杀这两人,便是报仇了?”
傅忠血红的眼睛,怒视着兀良哈与鞑靼的使者,仿佛要将两人一口吞了。
搬来一把小墩子,朱允熥坐下。也看向两个使者,“你二人,到应天城来所为何事。难不成,真如傅忠所说的,灵州一变,与二位无关。”
鞑靼使者从地上爬起来,冷哼道,“草原的太阳,证明我们从未去过灵州,更别提杀灵州百姓。”
“你呢?”朱允熥斜着脑袋,再去问兀良哈使者。
与之不同的是,兀良哈使者并未多说话,“我们大汗,只想与大明修好。灵州一变,大汗不知,也绝非大汗所为。大明若是不信...”
顿了一下,兀良哈使者接着说完,“既然不信,那便悉听尊便吧。”
第247章 近交远攻
鞑靼部与兀良哈部这两边的话,都有些激怒了朱允熥。于他而言,灵州百姓,不该白死。
在接到战报时,他曾见着朱元璋一夜的苍老。
尤其是那深深垂下的眼皮,朱允熥更是心疼。百姓,才是朱元璋的心头肉。历朝历代,都没有似本朝这样。
沿边几千里,都是重兵把守。
朝廷宁愿每年承担高额的军费开支,也要为百姓守住边境的那一亩三分地。这是为朝廷,也是为百姓。
从复州至山丹,绵延五千多里。
一路沿线,兀良哈、鞑靼、瓦剌蒙古三部,犬牙交错。他们虽互有攻讦,但总体为互无战事。尤其是瓦剌,在三者之中,起到了缓冲的作用。
于大明有利的,便是这蒙古三部,不可以团结。他们一旦联合,长城以北,将永无宁日。
因此,大明虽大,国力虽强,却并不能同时对三家用兵。
更何况,还有女真与高丽,对辽东诸府,虎视眈眈。不得已的几次,都是朝廷将辽东百姓内迁,以求避祸。
一国,一君,倘若连自己的百姓也护不住,那百姓定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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