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常升咬着嘴唇,有些恨铁不成钢。尤其是常茂这副样子,更是让常升心里升起担忧。若不是,开国公的爵位,落在了常茂的身上。常升又恨不得,和常茂撇清关系。
“去去去,什么样子。出去的时候说一下,不准人进来。”常升恨恨的冲红儿摆手。
待红儿走远,常升才坐在常茂身边,“大哥,你怎么还这么有闲心。外头的天,都快翻了。只有你,什么都不知道。当初,真不晓得,老头子为啥把家业交给你。”
常茂拿开手上的蒲扇,露出一条缝,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又咋了,我看这天,不还是好好的。”
刚刚和朱元璋一块儿吃了饭,又给朱允熥送了礼。前朝有太子,后宫有太子妃。
怎么去想,天都是塌不了的。
这么一想,常茂更加有恃无恐了,“行了,别自个儿吓自个儿。你若是没事做,就进宫,去给三爷请安。”
常升一怔,双眉紧蹙,不禁摇头,“大哥,你是当真不知道。都察院的韩荥,弹劾你带刀进奉天殿。那是给三爷的礼不假,但带刀进殿,同样不假...”
刚说了几句,常茂就又坐了起来,“狗日的,这韩荥凭啥弹劾老子。带刀进殿,那是皇爷准了的...”
说着说着,常茂渐渐没声了,“这是皇爷的意思?”
虽然脑子不及常升,但在朝廷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常茂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在场的一共五个人,除去徐达、汤和,那就只有那爷孙俩,授意的都察院,来弹劾自己。
“反正,不是皇爷的意思,就是三爷的意思。但无论是谁,常家都吃不住!”
常茂脸色变了,两只眼睛,开始没有目的的乱看。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弟啊,咱们该咋办。”
“还能咋办,先进宫找找三爷。常家是三爷的母族,三爷不会坐视不管。咱们快些去,还能从三爷那儿,探一探皇爷的口风如何。”
“对对对,我现在就进宫。”
常茂赶紧起身回房,正妻冯氏帮着常茂换上朝服,“怎么了这是,慌慌张张的。”
“一个女人家,别打听那么多。”
换上朝服,常茂刚刚走出几步,又回头,“我问你,咱爹当年那个带血的披风,你给放哪儿了,快拿给我。”
冯氏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找出披风,“出什么事了。”
常茂把披风披在身上,虽然与身上的朝服格格不入,却也顾不得许多,“你回趟娘家,告诉你爹,常家若是遇了事,让你爹去和太子求情。”
冯氏的娘家,正是宋国公冯胜。
而常茂身上的这块披风,是当年常遇春打蒙古时,负伤留下来的。披风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回京之后,朱元璋和马皇后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常遇春。
在看到满是血迹的披风时,朱元璋有些意动,他拉着常遇春的手,十分感慨,“只此披风,可免常家一死罪。”
虽然不是圣旨,可常家人却都记住了这句话。
一道铁券,一挂披风,常家成了整个淮西勋贵中,唯一有两道免死的。
“殿下,开国公到了。”
朱允熥正坐着看书,这些日子,马皇后正琢磨着,给朱允熥选个新师傅。
伸头看去,常茂站在门口,低着头,毕恭毕敬。
“倒也是有模有样的,让他进来吧。再给开国公端个墩子来,让他坐着说话。”
常茂捧着披风进来,“臣参见吴王殿下。臣前些日子,有违朝廷纲纪,深省数日,心中惶恐不安。今日进宫,特来请罪。”
朱允熥被常茂的手上的披风吸引住,“你手上是什么。”
“回殿下,这是先父在打鞑子时,留下的披风。臣想着,既然是来谢罪,就该有个谢罪的样子。因此,臣把这披风带来,激勉自己...”
朱允熥有些不悦,直接打断,“舅舅,孤还叫你这一声舅舅。孤只问你,你带这披风进来,是请罪的,还是给孤立威的。”
“臣不敢...”
“你敢呀,你为何不敢。皇爷爷亲口和孤说的,常家的大小子,比他爹还横。他爹,都不敢带着刀进奉天殿。你不但带了,还带着这披风,来给皇爷爷和孤一个下马威。”
“披风免一死呢,这不比那铁券好用的多!”
原本,朱允熥还想着,念及舅甥之情,把这件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可在看到这披风时,朱允熥就满肚子的火。他知道,常茂这不是来请罪的。常茂心里头不服,傲气得很!
朱允熥说话的声音不是那么的响亮,还带着一丝的娃娃的味道。
但每一个字,让说的清清楚楚,直叩常茂的心。
“你为何带着披风来,因为你知道,带刀进殿是死罪!虽然知道,但你还是带进去。开国公,你胆子真的很大。”
对常茂的称呼,也已经从刚刚的“舅舅”变成了现在的“开国公”。
常茂已经是趴在地上,全身颤抖。
“你既然知道是死罪,又为何要做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把孤的母亲,还有整个常家,推向了火坑。你是开国公,你知不知道,全天下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呢!”
朱允熥骂了几句,仍不解气。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骂,日后捅了大篓子,到那时候,想骂也骂不成了。
舅舅对他的关心,自己是知道的。尤其是前世时,常家兄弟,看着不敢争的朱允熥。
“殿下若无意,常家做个富家翁便是。若殿下有意,常家愿同凉国公一块儿,为殿下执金吾。只为殿下,不屈于他人之下,虽死不惧。”
朱允熥咬咬牙,“大狗,你来说皇爷爷的口谕。”
大狗站在一旁,带着朱元璋的口谕。这口谕念或者是不念,都在朱允熥的一句话。
“皇爷口谕:开国公常茂,执刀进殿,屡犯朝纲。吴王言,本该问斩,念其父之功勋,免一死。夺其爵,居家自省。开国公一事,且由常升担着。”
第65章 热闹
原本,常茂就是因为跋扈非常,被废了开国公一爵,由常升顶着。
与胡惟庸余党往来,奸宿军妇,多有不善。最后还是念及常遇春之功勋,免其一死,发配广西。
看着常茂失魂落魄的出去,朱允熥心里,也不是滋味。
夺爵,已经是很重的惩罚。
只是这些,都被徐达给说中了。虽然不是当断则断,但也绝不能心慈手软。不然,只会落下更多把柄,害了整个常家。
“跟出去瞧瞧,孤看着,咋有些不对。”
太监领命一声,跟着出去。
只片刻的功夫,太监又折返回来,“殿下,开国公他去了中殿。”
“嘶!”朱允熥咬了下后槽牙,“死不知悔改,这个时候,不想着去皇爷爷那儿请罪,竟然还跑去中殿。”
中殿,是太子妃常氏的寝宫。
平日里,常氏基本不问宫中之事。只会偶尔,去坤宁宫给马皇后请安。顺带着,学一些宫中的礼数。
“太子妃,开国公到了。”
常氏吃了一惊,自打进宫,娘家人就很少找过来。除非是得遇召见,不然一年也见不上几次。
中殿共是两层,出了房门,常氏微微皱眉,瞧见门口的常茂,捧着那挂披风。
“带着披风来...”
常氏思忖片刻,转身回屋,“传下去,请开国公回去吧,本宫不见。”
若只是看望,通常都是兄弟几个一块儿来。但常茂独自前来,还带着那挂披风。常氏深知,必是前朝之事,自己绝不可干涉。
只是,刚走了几步,常氏又停了脚步,“开国公打哪儿来。”
“回太子妃,开国公打东雅阁来。”
常氏心里明朗许多,“行,本宫知道了。你带着东宫的牌子,出宫去寻永昌侯。旁的不要多说,就告诉他,太子请他进宫。”
外头,常茂一直不走,也没人去赶他。
他认罪,可他却觉得,罪不该削爵。虽然,爵位还是留在常家。但次子袭爵,这只会让他成为笑柄。
还在站着,屁股却被猛的踹了一脚。
一个踉跄,披风落在地上,常茂大怒,开口就骂,“哪个狗日的,敢踢老子。活腻歪了,小鬼招魂了是不。”
扭头去看,常茂瞬间蔫了,“舅舅,您咋来了。”
蓝玉冷笑道,“老子再不来,你可就把这天给捅破了,你在这儿干啥呢。怎么着,皇爷和三爷罚了你,心里头不服。”
“侄儿不是不服...”
蓝玉直接打断,继续骂道,“老子告诉你,没三爷,你死这儿了!这是什么地方,你个狗羔子待在这儿,给三爷寻不痛快。三爷护着你呢,你还把脖子往刀下伸。”
刚得了信时,蓝玉正和常升说着话。
太子妃派来的人刚到,蓝玉就赶紧进宫。远远的瞧见常茂站着,蓝玉一下子就来了脾气。
“回家去,别站在这儿丢人现眼的。”
里头,朱允熥瞧见,也觉得诧异,“永昌侯怎么来了。”
“回殿下,是太子妃派人请来的。”
听到这儿,朱允熥笑了,自己碍于一些东西,正在为难呢。但作为长女的常氏,她有的是主意。
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好做,正为难着,索性让蓝玉来,把人带走。
只是看了一会儿,朱允熥就又冷笑道,“还真是热闹,地方不大,就这一会儿,来了两个国公。”
门口,宋国公冯胜带着人匆匆进来。
刚到了这儿,就和朱允熥目光撞在了一块儿。心里有鬼,冯胜赶紧移开。他是来找朱标求情的,却没想碰到了这一茬。
看着冯胜的窘态,朱允熥心中一乐,“宋国公身子可好,走路还飘。”
蓝玉笑骂道,“可不咋的,上个月还纳了两个小妾。要不咋说是国公呢。换作旁人,都不敢想。”
冯胜心里骂了两句,走到朱允熥跟前,“殿下,臣给您请安了。”
几个国公之中,冯胜年纪颇大,就比李善长小了个几岁。可论起精神头,冯胜却是最好的。
家中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常遇春之子常茂,另一个嫁给了周王朱橚。
“怎么,宋国公,您也觉得,孤罚开国公,有失偏颇。所以,大老远的跑来,给他求情。”
冯胜狠狠地瞪了一眼常茂,“臣不敢。”
“这常茂,有违朝廷纲纪,该罚。”
朱允熥伸个懒腰,打着哈欠,拍着冯胜的后背,“宋国公,孤是晚辈,罚不得你们。罚你们,也是皇爷爷的意思。你们都是功臣,孤记着呢。可你们,若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孤一样记着。”
“你们身上的爵位,是你们用命换的,孤会护着你们。可国法面前,谁说话都不好使。用命换来的爵位,可别再给自己败了去。你说,孤说的对不。”
冯胜连连点头,“殿下,您说的是。”
朱允熥接着说道,“你们本是同乡,互相帮衬着,无可厚非。可枉视国法,替人求情。这情分用光了,日后你们自个儿出了事,孤还怎么护着你们。”
最后看向常茂,“舅舅,回家去吧,只要不违大明律,有孤在,没人能为难你。可你若是让孤难做了,那就真没人能帮得了你了。”
冯胜偷偷抬头,目光又和朱允熥撞在一起。
朱允熥目光棱棱,透露着一丝不容置疑。这样的眼神,和那位老皇爷,一模一样。
第66章 病中徐达
木门本是虚掩着,毛镶脚下飞快,踩在每一级的台阶上。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眼。
“皇爷在吗。”
大狗面无表情,让开一个身位,淡淡的开口,“皇爷在里面。”
屋内,传来几声咳嗽声,“毛镶来了?进来吧,别搁外头杵着,进来说话吧。”
毛镶在门口顿了一下,摸出身上的红折子推门进去,只站在门槛边上,“皇爷,魏国公的折子。”
朱元璋欠起身子,心里升腾起不好的感觉。
自上一次北伐回京之后,徐达身子就是每况愈下。府中家事,也全都交给了长子徐允恭去打理。再是对外,徐允恭已经能做徐达的主了。
看完折子,朱元璋叹着气放下,忧心忡忡。
“咋了,天德又说啥了。”
朱元璋看一眼马皇后,把折子再递过去,“徐达病了,躺在床上,半天也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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