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倚楼听雪
张玉、朱能、陈懋、 朱高煦、朱高炽、姚广孝、丘福等所有人走沉默的站在燕王府外。朱棣见到众人，便喝道：“谁都莫拦本王！本王要去和亲爹做个了断！”
众人欲言又止，但谁都不敢阻挡刚愎自用的朱棣。朱棣跨上战马，众人也默默的跨上战马。
“驾！”
朱棣抽着马鞭，直奔永定门！
身后一群人跟着朱棣，发疯一般朝永定门狂奔！
等抵达永定门城下，朱棣翻身下马，忽然发现全身因为紧张显得有些颤抖。他一步步的跨上城头马道。
北平士兵们默然站在两旁，拱卫着这北疆的王登上城楼义！
第940章 父子相残（下）
第城楼上，瓢泼大雨再次下起。
五月末的北疆，像是一个脸色多变的女人，天气的变化比女人生气的速度还要快。
前不久才晴了一会儿，这会儿又开始不要命的下了起来。
几名亲兵持着雨伞站在城楼之上为朱棣及北疆高层撑伞。
朱棣背着手披着徐妙云绣的披风，默然站在城楼旁边，眺望着前方。暴雨被视线阻碍，什么都看不清。
然而没过多时，前方缓缓骑出两匹马。
距离北疆城楼，不过只是一百步不到的距离。朱棣定睛望去，忽然间浑身一凛。
当朱元璋和朱怀孤身持伞出现在战马上的时候，朱棣的心已经被深深牵动。老爷子穿着龙袍，朱怀也穿着龙袍，两人默然的站在马匹上。
战马安静的抬起头颅，显得那么骄傲和桀训。
朱元璋身材有些瘦弱，连日来的疾病，已经快耗尽老人家最后一口气。但这一刻，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朱元璋。
“三四七”
老人家缓缓抬眸，眼中感情复杂，带着辛酸、恼怒、 怨毒、愤恨、疼爱、不舍他一动不动的抬眸看着朱棣。
似乎长时间抬头，让老人家脖颈有些僵硬。
朱棣看的眼泪唰的就出来了，对左右喝道：“备马！谁都莫要出来！”士兵不敢反抗，给朱棣备马。
北平城门在这一刻，难得的被打开。战机一瞬既逝。
可朱元璋身后的大军却无一人敢动。
他们不是不知礼数的胡人，即便是赢，也不会用这种卑鄙无耻的办法去攻破城门。
当城门被打开那一刻，朱棣一只手勒着马缰，一只手持伞，缓缓走到朱元璋前五十步停下
朱棣不想居高临下去看朱元璋，这是对他老爹的不忠不孝。
此时，朱元璋和朱棣几乎是平视。
老爷子不在抬头，脖颈也舒缓了不少。朱怀默默的陪在朱元璋面前，一眼不发。
他是皇帝，或许这个时候可以声讨朱棣，但他没有。因为现在的时间是属于朱元璋和朱棣这对亲父子两的！
现场再次陷入了无边的沉默，气氛已经让人有些压抑的喘不过气。暴雨依旧，然而雨中似乎只有父子两人对望。
良久，朱棣翻身下马，打着雨伞，给朱元璋跪下，“儿臣拜见父皇。”朱元璋冷冷的盯着朱棣，淡漠的道：“老四，你败了。”
朱棣恭敬给朱元璋磕完头，再次翻身上马，听到朱元璋的话，朱棣道：“儿臣还有机会。#
朱元璋摇头道：“你没有机会，你和咱打了一辈子仗，你说说，这一仗，咱会怎么打？”
朱棣沉默了片刻，道：“父皇拥尽人和之利，如今南军士气高昂到极点，三线军二十万围北平之孤城，父皇如果稳妥点，只需将兵力分九门，分散儿臣的兵力，儿臣守不住三日。”
朱元璋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不愧是咱儿子，还有呢？”
朱棣继续道：“不过父皇一定不会如此，因为父皇叫朱讳元璋，叫洪武！”
“按照父皇的性子，一定会集二十万兵力，直接冲破永定门，以这种霸气的方式去宣告父皇您老人家的主权！”
现场再次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朱元璋哈哈大笑：“不愧是咱的儿子，懂咱！”“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说你没败？”
朱棣默然道：“自古兵者，未战而败，此为下策，未战而降，此为耻者，战而败，纵不悔也。”
朱元璋点点头：“咱知道你是这种性子。”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冷冷盯着朱棣，道：“咱对你不薄，北平的军费比其他地方多，北平的兵力比其他地方多，你的待遇.....比其他人高。”
“属于你的荣耀，咱一辈子从没忘记过，你喜欢战袍，仅有的两套，一套给了你，一套给了皇帝。”
“除了皇帝之位咱不能给你，你想要的，你父皇什么没给你？你说？”朱棣摇头：“没有。”
“儿臣......对不起。”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隐忍心中怒气，道：“朱棣！你若在北疆，大明万世太平，你若在北疆，史料上将会出现一代贤王！”
“为何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朱棣讥诮一笑，道：“父皇，您说的这些是您设想的，可真会如此么？”朱元璋一滞，叹息无语。
“儿子当然信服你老人家，可是这天下，纵是皇上的。”
“你的大孙子不比儿子差，即便儿子登基，都会想办法消除大明所有隐患！”“一代亲，隔代还能亲过父子？三代之后呢？还能有感情么？”
“咱大明分封王制，始终就是个错，不是吗？”朱元璋再次呆怔住。
当初汤和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但那个时候朱元璋刚愎自用，不顾群臣反对，依旧设立藩王制，他认为上阵父子兵，没有人比自己亲儿子守卫边疆更让他放心，更何况他朱元璋的儿子们还这么优秀！
这些虎将，不放在边关，是浪费。
可有些事，经过历史考较，会发现，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没有灰色一带的说法。朱元璋自嘲一笑，道：“原来咱始终还是错了。”
“纵是如此，你便被废，也可保你安稳，何须如此？”
朱棣也跟着嗤笑，道：“父皇了解儿子，儿子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要么轰轰烈烈的干一场，没有安稳活着的说法！”
“况且儿子有十足把握，只要江山给儿子，儿子能比他做的更好！”朱棣扬手，缓缓指着朱怀.
朱怀并不着急开口反驳，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对话，纵是自己是皇帝，也无权去干涉。他尽可能的给朱元璋，给朱棣时间，让他们直抒胸意。
“所以，你便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臣伐君，以子反父？”朱元璋再次发怒质问道。没有想象的大怒，也没有想象中的朱元璋破口大骂。
父子依旧在就事论事，心平气和的去看靖难之役。
朱棣点头：“是，儿子想做的更好，儿子想让大明更好！”
他从没有虚伪过，从头到底，朱棣都是在反朱怀，但他没有做一点出格的事。他更不屑于去引狼入室，即便那样能活，但朱棣依旧没有。
他的心依旧放在大明帝国上。
这是他朱家的天下，百姓也是他朱家的臣民，他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去做任何肮脏的事！
他是朱棣，他能配得上枭雄两个字！
他为这个民族，为这个国家，依旧怀着一颗赤忱之心。他的思想觉悟比谁都高！
他是高贵的皇家血脉！他是这个北疆万人敬仰的王！他必须对得起北疆所有百姓！这一点没有人能反驳，谁都不行！
朱元璋再次语滞，默然的垂下头，眼眶已然有些红润。
朱棣此时已经泪流满面，雨伞之下，两行虎泪不断扑簌簌流下！
前方，是他的父亲，是栽培他提拔他的朱元璋！是他的亲生父亲，是爱护宠溺自己的洪武大帝！
老人家教朱棣太多东西了，自幼给朱标、朱棣这些最爱的儿1.1子们请名师教导，稍大一点，又让常遇春、徐达亲自带他们打仗，教他们军事知识。
老人家对每一个儿子的期待都很大很大！可为什么就变成这样的局面了？！
“爹。”
朱棣哽咽开口，“天有些凉，多穿点衣服。”朱元璋抿着嘴，并不开口。
“儿子这辈子，恐怕没办法给爹送终了，此为子不孝。”
朱棣侧目看着朱雄煐，戏谑开口：“小家伙，照顾好我爹，他老人家用人生这最后六年，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
“你是个幸运儿，你知道我们这些人在北疆打打杀杀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咱爹正眼看咱们一眼。”
“我们都活在我爹的丰功伟绩之下，我们都想对自己亲爹证明，他没看错他的儿子们！”“我们拼死拼活，只想让老爹正眼看我们，而你......你不需要做什么，老人家就把最好的都给你了。”
“你知道我们多么嫉妒你吗？”
第941章 逐出族谱！
第朱棣的每一声质问，都是发自内心的呐喊。
可他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朱怀抬眸看着朱棣，依旧一言不发。现在还不是他开口说话的时刻。
朱元璋沉默的看着朱棣，推心置腹的道：“老四，你错了。”“你们每个人咱都很满意，咱不说，并不代表咱记不住你们。”
“秦王在陕西抽死五个部曲的事被都察院捅到咱面前了，咱有没有处置老二？咱给压下来了。”
“晋王私通有夫之妇，也被都察院上疏到咱面前，咱说什么了吗？”
“肃王、辽王哪个不在藩地为非作歹？咱怎么能不理解你们？从底层一跃成为权力巅峰，一下子掌控那么大的权柄，谁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都不能！”
“咱从没有怪过你们。”
“你或许会问代玉是吗？咱其实并不打算将他怎么样，可他做了什么？他将你的小姨子徐妙锦给关起来了，威胁咱，如此大逆不道的逆子，要是换做旁人，他可能已经被五马分尸了，咱还是原谅了他。”
朱元璋眼眶越来越红，目光越来越深邃，越来越痛心：“你们都流着咱朱元璋的血！咱一辈子敌人很多，咱真没想到，纵有一天，咱的亲儿子也会变成咱的敌人！”
“老四，你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咱对你期11望那么大，为何还是压不住自己内心的野心？”
说到最后，朱元璋老泪纵横，缓缓地将雨伞丢到一旁。“皇爷爷／爹！”
朱怀和朱棣一同高声开口。
朱棣想策马过去给朱元璋撑伞，不过他始终没有动。因为朱怀一旁驱马走过去，给朱元璋撑起了雨伞。朱元璋从怀中缓缓拿出一本黄册。
他淡漠的看着朱棣，道：“宗族普上，咱一直给你留着，从今日起，你我父子再也不成父子。”
老爷子毅然决然的翻开族谱，将记录朱棣那一页狠狠撕扯下来，朝着朱棣便扔了过去！
朱棣看到这一幕，内心猛地一颤，浑身颤抖不已，翻身下马，走到那被暴雨淋花了的族谱纸张面前，他丢下雨伞，默默的捡起族谱，伤心泪流的将族谱放入怀中。
这是他朱棣皇室权贵的象征！
从这一刻起，他的所有荣耀，都将会随着这一张纸消失殆尽！他再也不是朱家人，再也不是皇室人！
朱元璋痛心的看着站在暴雨之中的朱棣。朱棣的神情是那么迷茫，那么无助。
站在城池上的众人望着这一幕，无不潸然泪落。
朱元璋一生光明磊落，即便是造反，也是来的板板正正，从没有背叛祖宗和家人，可历史似乎在镜像上演。
属于唐朝的事，意也搬到了明朝。时隔一千年，轮回难以逃脱。
最伤心的还是朱元璋，也一定是朱元璋。
“朱棣，你赢不了了，也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机会。”“咱劝你，投降吧。”
朱棣歇斯底里的道：“爹！我还没输！我也不会投降！你能从应天过来，就知道孩儿永远不会有投降这个说法！”
“对外敌如此，对自家人也是如此！您一生没投降过，你的孩子会投降吗？”“今日我朱棣以子伐父，本就是大逆不道之举，成，幸也；败，命也！！”朱元璋认真的盯着朱棣，道：“你知道你最成功的的一件事是什么吗？”朱棣没有回答。
朱元璋道：“是你有一个好兄弟，还有这么一点点温情在！”言毕，朱元璋指着城头厉声道：“狗崽子，滚下来！”
朱橚吓的差点就瘫到在城头，此时哪里还敢说什么，忙不迭下楼，骑马出城。“爹......”
朱橚紧张的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冷冷的道：“你也长本事了！这件事本不是你该掺和进来的！三个儿子！咱有三个儿子参与到造反的事来了！”
“好！咱对你们推心置腹，换来的却是你们离心离德！！”朱橚下马，忙不迭给朱元璋磕头：“爹......他是我哥。”“我是你老子！”
朱元璋颤抖的指着朱橚！
“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干系？谁让你趟这趟浑水的？你现在告诉咱，怎么处理你？”周王默然垂头不语。
“你也学你四哥造反！你有他那个能耐吗？你连和咱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周王努力的抬头。
可是看到朱元璋那愤然的眼神，他怂了。他确实没有胆子和朱元璋说话。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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