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怪诞的表哥
“薛郎且慢,十一娘已去请十七娘,还请再稍待。”
薛白并不知此事,道:“何必又惊动她?”
话音方落长廊那头,李腾空已走了过来。
苍璧连忙上前,低声道:“十七娘,劝劝薛郎吧,他撞见阿郎癔症,这若是走了……”
李腾空其实已听李十一娘说过事情始末,走向薛白,道:“薛郎如何肯留下相谈?”
“至少,有能当家之人与我谈。”
“好。”
李腾空往花厅处的闹剧处看了一会,道:“皎奴,去给二十一郎一个嘴巴子。”
苍璧听得大惊,皎奴已摩拳擦掌地上前,拎住李崤的衣领,让他矮下身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啪!”
这一巴掌抽得极重,众人都吃了一惊。
李腾空这才上前,走到李岫身边,道:“阿兄未免太心软了些。”
“可阿爷……”
“我先去给阿爷脉诊。”李腾空道,“苍管事,你随阿兄看着,阿爷醒前,谁也不许离开。”
说罢,她往正房的方向走去路过薛白身边时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
“薛郎现在肯与我相谈了?”
“好。”
薛白遂低声与李腾空说了几句,李腾空点点头,自去给李林甫诊脉。
过了一会,待她重新回来,脸色已十分凝重。
“如何?”
李岫、苍璧连忙上前,询问情形。
“风癔,属风疾癫病,起病急骤,来势凶猛如风,善行数变、变化莫测。阿爷不可再操劳了,否则再次发病,便可能脑卒。”
“这……”
李岫没想到李林甫病得如此严重,不知所措,问道:“那该如何?”
“致仕吧。”
“不可!”李岫急道:“眼下致仕,张垍任相,东宫一系官员起复,右相府就完了。”
李腾空摇头道:“阿爷必不能再操劳了。”
兄妹二人议论了几句,看向薛白。
李岫还在想着措辞,李腾空已低声与薛白实话实说了。
“圣人不常见右相,朝廷政务皆在相府,还有时间。”
“但能如何?”
薛白想了想,道:“扶持陈希烈如何?”
李岫讶道:“什么?”
“目前你我皆不能拜相,中枢最好控制者,不就是陈希烈?”薛白道:“我可去与他谈谈,十郎也该见见他。若可,在右相致仕前这段时间,我们得稳住时局。”
“我如何信你?”
“简单,若无右相府之势,我凭什么让陈希烈合我心意。我们合作,是最好的局面。”
“好。”
薛白看向花厅,又道:“还有,右相府的内贼得揪出来。”
“如何做?”
薛白沉思了一会儿,向李腾空低声道:“你与他们分别说不同的病症,并让他们保密,我们看是谁把消息泄出去。”
“可,岂有那许多病症可说?”
“我说几个人。”薛白道:“李屿、李崿、李崤、杨齐暄、杜位,内贼必在这五人之中。”
“好。”
“务必封锁消息,莫让旁人再言右相病重了,争取时间吧。”
***
当日薛白回到家中,见颜嫣与青岚也不知在说什么,笑得十分开心。
“何事这般好笑?”
“没什么。”颜嫣道,“我们出门欺负人了,但不与你说。”
“好吧,今日去布政坊的丰味楼用膳如何?”
“为何?我们家的厨房做的菜那么好吃。”
“那是你还没吃腻,吃得多了你就腻,如今少吃些。”
“歪理。”
颜嫣分明知薛白是打着别的主意,也不揭破,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陪他去布政坊丰味楼用膳。末了还与青岚尝了一壶果酒,醉得不亦乐乎。
***
两日之后,三月三十日。
这是薛白婚后的第十日,也是李林甫在众人面前昏倒后的第十日,薛白再次到右相府拜会。
依旧是由苍璧、李岫亲自领着他到花厅相见,不多时,有一道倩影绕过屏风,是李腾空。
“你阿爷如何了?”
李腾空不答,只是摇了摇头。
李岫道:“偶尔能见人,勉强遮掩住了。”
“这般下去不是办法,朝廷公文都在相府处置。”薛白问道:“十郎应付得过来吗?”
李岫愣了愣,有种不好的预感,终于察觉到薛白这么好心帮右相府,当是有所图谋的……莫不是想借机操纵相府?
相府分明有五十儿女,此时他竟有种被吃绝户的感受。
李岫遂应道:“这就不劳薛郎操心了。”
“好。”薛白道:“对了,我找到相府的内贼是谁了,此人与张垍联络得甚是频繁。”
“我一直派人盯着那五人……”
“不是那五人。”薛白道:“是苍管事。”
苍璧还在给他们煮茶,闻言动作一滞,赔笑道:“薛郎这是在耍笑?”
“是否在耍笑,苍管事心里清楚。”
苍璧看着薛白,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下来,道:“小人以往待薛郎不敬,还请薛郎莫怪小人。”
薛白则与李腾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他们已有了证据。
“你阿爷眼下清醒吗?与他当面说?”
苍璧闻言,脸色不由一僵,喃喃道:“阿郎?他……他不能操劳啊……”
第313章 隐相
“阿郎,阿郎。”
李林甫听得呼喊,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坐着睡着了。
堂中站着的竟是薛白,他吃了一惊,再转头一看,只见李岫、李腾空兄妹也在。
“阿郎!”
跪在地上的苍璧连爬了几步,上前道:“小人侍候了阿郎一辈子,忠心耿耿,阿郎万不可听信薛白小儿挑拨之言,疏远了忠仆啊!”
苍璧态度诚挚,字字泣血,李林甫却是思索了一番,才记起发生了何事。
恍惚是在昨日,十七娘说宅里出了内贼,把他大病之事泄露给政敌,须揪出来。对此,李林甫是不以为然的,他认为该做的不是揪内贼,而是震慑。
因为他没病。
既然没病,又岂是家中内贼放出了假消息?必是旁人见他在薛白婚宴上醉倒了,以讹传讹。只需他一出面,谣言不攻自破,甚至能反给宵小之辈一个震慑。
可十七娘偏说他病了,可笑,不过是略感风寒、疲倦易睡罢了。
“既然你被拿了。”李林甫缓缓道,“说你都向张垍透露了什么?”
“没有!”苍璧摇头不已,“绝无此事,都是薛白陷害小人的啊,他是要害右相府啊!”
听他这么一说,李岫也有些狐疑,担心薛白是为了操纵相府而先除掉苍璧。
薛白观察着李林甫的神态变化,不慌不忙道:“我与腾空子设了一个局,给右相府诸人不同的消息。但,这些不同的消息并不是在与苍管事谈话之后才开始给的,是在之前。”
苍璧正想解释,又是一僵。
他想起来,李腾空还未去给阿郎把脉时,就与薛白小声聊了几句。
当时他见这对小儿女的神态,以为他们是在说些男女情怨,不曾想,那匆匆几句话之间,两人已定下了计划诓骗于他,且还是只诓骗他。
“是。”李腾空开口道:“女儿说给苍管事听的,阿爷是风癔,这是假的。”
薛白道:“我说,在右相致仕前扶持陈希烈,也是假的。”
“小人没有……”
“就在今晨,苗晋卿给一个官员连迁三转,从正七品上的千牛卫长史,迁为从五品下的中州司马。此事当出于张垍的授意,在收买陈希烈。那封公文中书门下已批了,此时就在吏部,右相可以查。若不细核,可能便漏过去,但若驳回去,恐会使左相心生不满。”
李林甫看向李岫,道:“你如何说?”
“此事,孩儿也不知十七娘散的是假消息。”
“蠢。”
“对了。”薛白道:“还有一种可能,内贼是十郎。”
李岫愣了一下,不悦道:“莫耍笑了。”
他这自然流露的反应,倒与方才苍璧的反应相像。但若内贼就在他与苍璧之间,那肯定是苍璧,而不是他。
李林甫招了一名下人去吏部查,向薛白问道:“那封公文,本相都还未见着,伱如何知晓的?”
“张垍敲打我了。”薛白道:“我前日到布政坊用了个饭,张垍当我去秘见了陈希烈,且得到消息,我要扶陈希烈为相,昨日便与我威逼利诱了一番。”
苍璧还想狡辩,开口却是连牙齿都在打颤。
“阿郎,小人没有……真是薛白冤枉小人啊,阿郎没病,是赴薛白婚宴时被他在酒里下了药,昏倒在大庭广众之下,薛白是要除尽阿郎身边的人啊!”
苍璧这话一说,连李岫都知他是在胡言乱语狡辩,因李岫最清楚婚宴上发生了什么,遂抬脚便将他踹倒在地,怒叱道:“说,为何背叛阿爷?”
“小人真没有啊!”苍璧痛哭流涕,犹抱侥幸,道:“十郎也被蒙蔽了……阿郎,你没病啊,十郎却说你病了,想要借机谋家业……”
李岫不敢相信他能编出这等话来。
薛白却觉得苍璧看得很清楚,李林甫这病自己是意识不到的,这也是苍璧之所以敢背叛的缘由,李林甫在这个年纪病了,右相府这棵大树早晚要倒,树倒猕猴散,世间常态。
更何况,苍璧利用相府管事的身份牟私利不是一年两年了,一个人的心都在酒色里泡烂了,还指望他忠心耿耿,岂有可能?
就连薛白一个外人都察觉到苍璧贪墨钱财、私通婢女,李林甫却还信任他,与其说是灯下黑,不如说是他太了解李林甫了,侍奉了三十年,他知道李林甫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的含义,因此,他很容易就能瞒过李林甫。
就像李林甫,最擅长的也是欺瞒李隆基。
“阿郎,是他们在到处说你病了。可你没病,小人知你没病,怎会是小人泄露消息?”苍璧哭道:“小人死了不要紧,可薛白想害的是阿郎你啊。”
“还敢胡言乱语?我看你是反了天了。”李岫怒道:“难道是我在胡说吗?”
苍璧道:“阿郎,十郎被薛白蒙蔽了啊,十七娘与薛白有私情,所以被薛白利用了……”
薛白懒得再听,上前一把拎起苍璧的头发,连着抽了十来个巴掌,直抽得他双颊红肿,不能再言。
堂中安静了下来,李腾空始终站在那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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