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第376章

作者:西子

一碗汤见底后,我舔了舔干裂的唇,“什么是令男人着迷的资本,美色吗。”

搪瓷小勺在我嘴角挑了挑,将一滴流泻出的汤汁拂掉,“这世上从不缺漂亮女人,仅仅有美色,只能做男人一时兴起的玩物,你最美好之处,不是这张脸。”

我侧过头看他,“那是什么。”

曹荆易未曾回答,他将碗放在床头,随手拉开抽屉取出一把桃木梳,他宽大厚重的手掌把我一头长发握在掌心,温柔梳理着,夜色深浓,万籁俱寂,霓虹遮掩在窗帘外,只投射入虚无的幻影,他侧影挨着灯光,另一副侧影陷于黑暗,“你俘虏过那么多男人,他们没有告诉你吗。”

“他们爱我的肉体。”

他诧异挑眉,“所有都是吗。”

我迟疑许久,都是。

这一段段风月,一场场情爱,都起始于性。

包括容深。

我做了他多年情妇,倘若不是这具身体,让他食髓知味爱不释手,我根本打败不了沈姿与周恪,我的手段与心计,不足以令他为我抛妻弃子。

男人对性爱的迷恋,更胜过女人本身。

曹荆易说,“你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无色无味,不可触摸,不可掌控,不可占有。这种味道也许有朝一日失去价值,会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没收,也许几十年后仍旧属于你。”

我咧开嘴笑出来,“这么神奇。”

他淡淡嗯,“你猜它在哪里。”

我呆滞望着他摇头,他食指压在我唇上,声音与眼神都是深深的蛊惑,“闭上眼睛,我将它捉住。”

我隐隐回味过来,“你不是说,它不可触摸吗。”

他微微一怔,我犹如一只硕大的蚕茧,吃力滚动,从他怀中逃离,抬起被绑在一起的两只细白娇嫩的脚丫,抵住他胸口,将他推拒得更远些,“休想欺骗我。你这只没毛的大灰狼。”

曹荆易被我的举动逗得哭笑不得,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原本合拢的门扉,忽然在几声敲击后推开,保姆站在门外,低垂着头,并没有往房间内张望,她小声说,“先生,乔总的车停在了门外。”

我听到是他,禁不住大喜过望,一时忘了自己还不得自由,起身的霎那朝前狠狠栽倒,扑在曹荆易腿上,他扶住我肩膀,询问保姆带了几个人。

保姆说仅有乔总自己和一名司机。

曹荆易皱眉思付片刻,他说知道了。

保姆转身离开,他捏住我下巴,将我从他身下抬起,我脸上的欢喜令他容色更加深沉,“何笙,我不会害你。你知道美国的死火山吗。在未曾爆炸之前,山水环绕,摄人心魄,可一旦爆炸,杀戮满地,残骸飞离。乔苍就是那座死火山,他撑不住几日了。你没有真正深入官场,你不知道条子的筹划,这么多年的博弈,乔苍几乎没有输过,条子等待他放松警惕露出马脚,一击即中,他这一次绝对不会赢。”

“不管怎样,我这条命我自己做主。他来找我,我想和他走。”

曹荆易无比爱怜抚摸我的脸,“我怎么忍心看你陪他送死。”

我脸上最后一丝希望和期待,因这句话而彻底溃败,眼眸顷刻间浮现猩红与杀机,“你不放我,总有一日我会连你一起杀,你做不到无时无刻防备,我杀过的人,十根手指早已数不清。”

他脸色陡然一沉,渗出层层叠叠的怒意,不为我杀他,而为杀这个字。

他毫不迟疑,从床底摸出一卷胶贴,撕下手掌长短的一条封住了我的唇,我瞪大双眼呜咽抗争,可我的力量太微不足道,还不如他万分之一,他干脆利落的两秒钟便得手。

他将我按在床上,我就势还要爬起,他再也没了那丝耐心,扼住我脖子,“你从没有杀过人,更没有见过那样血腥的场面,外界的所有流传都是谣言,记住。刚才那样的话永远不许说。”

我陡然僵硬住,甚至忘了呼吸。像一条从海洋内浮起的鱼,向着乌云,向着阳光,唯独缺失了水。

他等了片刻,见我不再挣扎吵闹,才将手从我咽喉抽离,“等我回来。”

他转身离去,屋外依旧沉寂,我看向窗子,薄薄的一层纱帘在光华月色下近乎透明,这套住宅似乎只有一楼,不是别墅,而是我从未来过的曹氏庄园。

我竖起耳朵,不远处的的车辆熄火,刺眼白光从玻璃一闪而过,接着便归为平寂。

我挣扎欠身,将捆绑双手的绳索抵在床头一根木栏上用力滑蹭,试图割裂挣脱,然而木栏打磨得太圆润,麻绳又很粗,根本无济于事,我伸出舌头舔舐封在唇上的胶贴,将它融化浸软,在唾液的稀释下削弱粘度,得以发声吸引乔苍的注意,可是它越软粘度越大,起先我还能动,到最后连舌尖都吐不出。

在我和残局殊死搏斗时,门外客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保姆的哀求声,她大喊乔总您不能进!我为您通报!

她话音未落,似乎遭受了一股猛烈的重击,整个身体被狠狠拂开,跌倒在地,她痛苦哀嚎,不敢再上前,眼睁睁看着大门被一脚踹开,从门框飞出半米,砸中了墙壁上的玻璃,碎成粉末残渣,扑簌满地。

来势汹汹的一道清瘦人影从门外闯入,风卷残云般横扫了玄关的每一处,所经过天翻地覆狼藉一片,曹荆易对面前狂风骤雨无动于衷,泰然自若斟了一杯热茶,等来人先开口。

乔苍眉目凛冽,周身散发出狂野凶煞的戾气,犹如插满无数钢刀和利剑,触碰一下即见血封喉。

那是不可见的,不可闻的,不可抵抗的勇猛与寒意,他们隔着空气对峙,在长久的静默里,谁也没有开口,我拿不准发生了什么,惊慌失措冲下床榻,我知道这一下意味怎样的后果,轻则磕出淤血鼓包,重则卡住床架骨裂,但我顾不得,我咬牙倾身,用膝盖着力,幸而地上铺了层鸭绒地毯,我翻落进了绒毛间。

这一下还是发出沉重的闷响,乔苍听到这扇门内的动静,他立刻大步走来,还未曾抵达跟前,曹荆易一声令下,无数保镖从四面八方的房间和角落冲上去,阻挡在他身前。

曹荆易语气平和,又充满警告与震慑,“乔总私闯民宅,已经是极大的不敬,我念在你找人心切,又颇有地位,让你三分薄面,你莫非还想要在我房中大开杀戒吗?”

乔苍步伐一顿,他侧过脸,意味深长狞笑,“哦?我还没有表明来意,曹先生就这样确定,我是找人。”

曹荆易不慌不忙端起茶杯,放在鼻下轻晃,让香味弥漫散开,“珠海地盘,一举一动我略有耳闻,不只清楚乔总是来找人,我还掐算到是谁让乔总这样焦急。不惜打我的人,破我的门,坏我的规矩,也要进来搜查。”

乔苍寸土必争,分毫不让,他虽然在人数上逊色,但气势凛冽强悍,无人能挡,曹荆易的保镖大多是摆设,只能对付花拳绣腿,并没有真刀真枪杀过干过,根本入不得乔苍的眼。

他掸了掸领口处被摇曳流彩的灯光照出的虚幻细纹,“曹先生觉得,如果我要大开杀戒,这些人能拦得住我吗。”

曹荆易吹了吹杯口浮荡的茶叶末,他饮了半杯润喉,慢条斯理抬眸注视乔苍挑唇,“自然不能。可不是还有我吗。倘若乔总一定要推开那扇门,将我的私宅夷为平地,我也只能亲自上阵,挡一刻是一刻了。”

我忍了忍膝盖的钻心巨痛,从地上一点点挣扎,蠕动,爬行,耗费漫长时间和气力艰难支撑到门口,我用下巴勾住门框,拼命往回收,但效果很渺茫,仅仅露出一道浅浅的窄窄的缝隙,我能够看清屋外的一切,外面却看不到我。

无数黑衣保镖层层包围在门口,众人中间是侧身的乔苍,我和他不过分离一天一夜,外界大约已经刀光剑影,他何其睿智,自然对局势了如执掌,这张面容尽管一如既往英俊毓秀,却疲倦至极,眉眼间的纹路漾出,刚毅冷峻的下巴滋长一层厚重浓密的胡茬,这样的乔苍,像一把刀子,割在了我的心肠。

曹荆易撕破彼此维持的温和面具,半点不肯让,乔苍微微眯眼,拨弄把玩戴在右手拇指的玉石扳指,“何笙是我的人,你没有资格扣留。”

“谁有本事护她周全,谁就有资格。”

乔苍挺拔溢出一丝阴恻恻的笑,“所以曹先生承认,人在你这里。”

他将余下半副身体彻底侧过,面朝藏匿我的房门,目光阴狠凌厉,痞气猖獗,他指尖干脆解开纽扣,将周身的束缚卸去,出手快准狠,一手放倒一个保镖,短短一两分钟便除掉了拦路的阻碍。

“乔总。”

曹荆易忽然在最后一刻喊住他,他托起手上茶盏,饶有兴味摩挲着花纹,“我在官场稍有人脉,对涉及你的事,碍在何笙的面子,花费不少物资,欠下诸多人情打探过。你已经自身难保,置于条子的重重围剿下,如果将她带在身边,只会为她招来更大灾难,让她与你一起走上末路。根本不能保她无恙脱身,不如就此罢手。我如果没有料错,乔总这一次凶多吉少。”

乔苍身形一晃,他剧烈起伏的健壮胸口,突破黑色衬衣,突破敞开的纽扣,暴露在炙热的空气中,“我的女人,我自然保得住。”

“乔总。”曹荆易打断他,“条子没打算为你留活路,两方省厅下的指令,杀无赦。如果你能活下来,再讨要何笙,她还愿意,我不会不给。”

乔苍几乎要触摸到门的手,在这一刻收了回去。他仰面阖上双眼,微微转过身,头顶的白光穿透眼皮,刺痛他某一根弦,他沉默良久说,“曹先生,有把握保住她吗。”

曹荆易郑重其事,“尽我所能。即使不能完美圆满,也一定比跟在乔总身边结局安稳得多。”

乔苍用力握拳,他笼罩于光影下的身体隐隐颤抖,片刻后一声不响,仿佛一阵仓促而来的风,一声古巷悠长彷徨的叹息,消失于空荡漆黑的门外。

我焦急而火热的眼神被浇凉,彻底凝滞在他身影消失门外的一刻,眼泪无声无息淌落,很快氤湿整张麻木的脸。

乔苍未曾带我离开,他选择独自抵抗所有灾难。

上一篇:圈套

下一篇:我的18个特种兵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