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乔苍在别墅陪了何笙几日,她懒得出门,成日窝在他怀中,要么睡,要么吃,要么逗鸟,浇花,喂鱼,要么就吵着让他背,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知道他忙,陪了她多久,还要熬夜看多久的文件,她其实很想出去,去那些她未曾到过的城市,但她不能要求那么多。
乔苍第五日回盛文主持一个合作仪式,清晨便匆忙离去。
何笙吩咐保姆仔细照顾乔慈,出门往宝姐经营的那家酒吧,约她出来坐坐。
她乘车路过一条小吃街,又嘴馋桂花糕,让司机等着,打包两样回家,买了糕点正准备回去,一名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阻挡了她的路。
男人语气儒雅,“夫人。”
何笙下意识皱眉,特区认识她的名流许多,从前要喊周太太,如今要喊乔夫人,省去了姓氏,一定是乔苍身边的亲信,熟识得见过不下百次,可她根本不记得这人,只觉得浩然正气,眉眼刚烈,不是什么下九流的品相。
她试探问你是?
男人掏出警官证,“夫人别怕,我是周部长下属,请夫人移步餐厅。”
他回身指,何笙果然看到了周容深,他靠着橱窗,正不动声色凝视她,察觉到她疑惑的视线,点了下头,她恍然,将糕点递给男子,示意他看不远处的黑色奔驰,“我过去,你把东西拿上车。”
男子接过手提袋,她几步迈上台阶,侍者打开门,她不语,径直在他对面坐下,“不忙吗。”
周容深说还好,总能抽空看一看你。
他打了个响指,侍者将菜单递上,他没有接,推开要了一杯温热的果汁,片刻后何笙握住杯子,果香溢散在空气中,她除了笑,再不知说什么。
周容深面对她沉默,心口撒了一把盐。
他记得。
不,这才过去几日,失去她以后,他过得浑浑噩噩,恍恍惚惚,每天堆砌着高高一摞没有审阅的档案,没有批示的公文,他用工作麻醉自己的灵魂,填补时间的空白,可他仍摆脱不了。
摆脱不了她的倩影,她的娇笑,
乔苍来找他那日,他并不愿见。
他捏着请柬,看着新郎乔苍,新娘何笙八个字,心如刀绞。
甚至,他快要没有心了。
他未曾输,他永远不肯承认这一点,他拼尽全力,乔苍亦是倾覆大半,他们打了平手,彼此从那场战役中抽离,他输给的不过是时间,是风月善变,是他自己。
他太自负,两年,二十年,他以为何笙也会等。
他想过,用这样残忍的方式,让她离开乔苍,让她忘掉,让她悔恨,可他掌控了全盘,掌控了生死,掌控了正义,却漏算了情难自禁。
周容深知道何笙很美,她的美,让人过目不忘,让人记忆深刻,无色无味,不可触摸,却能瞬间渗透到血液骨骼,可他所有知晓,都败给了五天前的黄昏。
她一身白纱,于红毯尽头惊鸿一瞥。
就是那一眼。
周容深崩溃了。
一个男人的崩溃,枪口抵住眉心,刀尖刺破喉咙,斧头砍劈心脏,都不如那一瞬间,何笙灿若桃李的面庞,和那双漾满柔情蜜意的眼眸,给他的打击更深刻。
她爱他时,她没有笑得那么灿烂动情过。
他以为自己得到过她的全部,他甚至邪恶想,乔苍夺去又怎样,他依然比他更早占有过她,他贯穿她最好的青春,他在她的岁月中驻扎了整整五年。
她最大的悲痛,她最长的等待,都倾注在他身上,而不是乔苍。
后来,后来的后来。
这一刻。
他顿悟了。
他拥有她的一时,而那个男人拥有她一世。
在她穿上嫁衣,彻底成为别人的女人,周容深醉得一塌糊涂。
他失去了。
他终于清醒明白,他的的确确输了。
何笙在他心上割裂一道刀疤,长长的,重重的,再不可愈合。
他这辈子疆场戎马,奋勇厮杀,战功赫赫,威风不下。
终归没有花好月圆。
他喉咙苦涩,微微发哑,恍惚中脱口而出,“你穿上婚纱的样子,很美。”
何笙下意识抬头,对上他深邃如海的眼眸,她笑说抱歉,没有来得及邀请你,我也是婚礼开始才知道,他也瞒了我。
“我在。”
何笙一怔,她以为自己听错,不可置信问什么?
周容深不动声色捏紧杯子,坚硬厚重的玻璃险些在他用力之下破碎,分崩四溅。
“那天我也在。”
周容深记得,那是一周前某个细雨霏霏的黄昏。
乔苍和邹小姐的流言正传得风声鹤唳,许多人说何笙这辈子作恶多端,她害过太多人,如今尽数报应到她头上,她怕是要在乔先生面前失宠,结婚生女了又怎样,这世上始乱终弃的还少吗。
周容深一颗心笼罩在阴霾中,他无法控制自己去想象她是否哭泣,是否忧伤,是否徘徊濒临绝望。
他不顾一切的,渴望见她一面,即使不能拥抱,不能抚摸她的脸,即使只能靠近一秒钟,甚至仓促一眼,也好过如此无能为力小心猜测她多么痛苦的煎熬。
他吩咐王队长派一拨警力盯紧乔苍,只要他离开,便迅速来通报。
王队长在电话那端默然许久,“周部长,乔苍这人锱铢必较,非常记仇,他最近在黑道上很安分,白道风头大盛,不过也在许可范围内,他的私人生活我们实在干预不了什么。”
周容深没有详说,只告诉他按照吩咐去做。
街道飘洒落雨,刮起瑟瑟凉风,从低处到高处盘旋,从高处到低处席卷,周容深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笔,他起身踱步,站在九层落地窗前,雨珠坠下浮荡涟漪,他隔着玻璃,触摸到那绽放的盛开的水花,指尖没有温度,也丝毫不柔软,坚硬冰冷的瓷片,隔绝了他和这个苍茫混沌的世界。
周容深还记得,他最初在金三角听说何笙做了常府的六姨太,那是他活了四十年,第一次因不可掌控的意外而天翻地覆血色尽失的脸。
她那样美好,那样柔弱,那样楚楚动人,怎能被一个老头子凌辱糟蹋。
他太清楚常秉尧多么垂涎觊觎她的美色,他看她的眼神,他对她的欲望,都已经不加掩饰,他旁敲侧击软硬兼施向周容深索取,他宁死不屈,为此拉开广东黑白博弈的序幕,也给金三角险些牺牲的恶战埋下祸根。
他用命护她周全,免她受辱,她竟自己跳入那魔窟。
周容深如同疯了一般,他不肯听从劝告,执意冒险回特区,省厅怎样都阻拦不住。他还记得自己趁月色踏入常府,潜伏在漆黑的暗处,借着屋檐悬吊的灯笼渗出的重重灯火,他看到了朝思暮想不能相认的何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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